[りゅうせんひろづく]自稱賢者弟子的賢者 4[台/繁]

自稱賢者弟子的賢者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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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りゅうせんひろつぐ
插畫:藤ちょこ
譯者:李殷廷
圖源:神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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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之國度:http://www.lightnovel.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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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介
  「怕什麼!老朽不是說會保護汝等了嗎!」
米菈循著九賢者之一索爾霍爾的足跡,前往沉眠於深綠之中的「天魔迷宮遠古森林」;但卻沒有一路順風抵達目的地。森林中發生了不可思議的現象,有絕對不可能在這個地點出現的強大魔物出沒。生活在森林裡的獵人們無法離開據點,只能坐以待斃。事件不只如此,精靈綁架事件的犯人「奇美拉克勞森」在這時現身,米菈也被捲進他們與敵對組織「五十鈴聯盟」的戰鬥中。東奔西走的米菈能夠找到原本的目標索爾霍爾嗎!?美少女轉生奇幻冒險備受期待的第四集!




    CONTEN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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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阿爾凱特王國西方上空。天馬悠悠飛越小山脈,跨坐在牠背上的正是銀髮少女米菈。
  「不論何時看見都這麼遼闊吶。」
  眼底是一片無邊無際的深綠色森林。米菈一面感嘆森林的雄偉壯闊,一面眺望遠方的地平線。
  就在這個時候,腳邊突然傳來一陣輕微的震動,以及一聲堅硬物體碎裂的悶響。聽起來就跟葛雷特駕駛的馬車輾過殭屍和寶石獸時一樣。
  「不,怎麼可能吶……」
  話雖如此,這裡也是半空中,能輾過的東西頂多只有鳥而已。而鳥應該不會擋在聖獸天馬之前才是。實際上,在來到這裡的途中,米菈也看見鳥群如摩西分紅海般在眼前分開。
  那麼究竟是什麼?米菈指示天馬停下向下方窺探,看到一隻直直朝森林墜落的白鳥。
  (那是暴雪鷹嗎?)
  凝神一看,可以看見雪白色的翅膀以及血紅色的喙。米菈認得那種鳥。
  是分類為魔物的暴雪鷹。直直墜落的白翼染上暗紅色血液,不留原形。
  心想莫非驀然回首,不出所料,天馬的蹄上沾滿魔物的血。看來是天馬擊退了襲擊而來的魔物。
  米菈鬆了口氣,看著暴雪鷹消失在白霧瀰漫的森林中。
  隨後以指尖輕扶下巴,不解地側了側腦袋。
  (嗯……大陸南方居然出現暴雪鷹,還真奇怪吶。莫非這也是遊戲變成現實的變化嗎?)
  米菈疑惑地看著森林。原本暴雪鷹是只會出現在大陸最北端終年白雪覆蓋的森林或高山上的魔物。那雙白色的翅膀本來就是在雪世界中的保護色。
  然而現在,米菈位在大陸南方。就過去常識而言這不可能發生。
  話雖如此,這也是這個世界還是遊戲時的常識。如今遊戲變成了現實,又歷經了三十個寒暑。米菈初來乍到,不清楚的事情還很多,於是才會打算享受這些變化。
  米菈心想魔物的出現區域產生變化倒也不無可能,沒有多加思索繼續展開空中之旅。
  
  這趟旅途的目的是前往位於阿爾凱特王國西邊的「祈禱者森林」尋找九賢者之一索爾霍爾的足跡,以及在附近的「天魔迷宮遠古森林」收集所羅門委託的「始祖種子」。
  途中,長時間跨坐在天馬背上的米菈由於不習慣騎馬而弄痛屁股,逼不得已只好降落休息。
  (嗯……依照這個速度,抵達目的地時可能已經晚上了。)
  米菈在上空看見的小鎮中找了家小餐廳稍事休息。時間早已過了正午,店內只有零星幾名客人。米菈原本想溶入客人之中放鬆休息,在旁人的眼中卻並非如此。那過於美麗的容貌在這裡顯然十分突出。這座城鎮和主要城市相距甚遠,沒有任何特徵,旅人也不會久留。因此米菈這般隻身一人的美少女相當少見,想要親近的人不勝其數。但是米菈左手腕上戴著象徵高等冒險者的手環,所以沒有男人有勇氣搭話,只敢在遠處觀望。
  這座城鎮附近沒有知名地下城或獵場,也沒有冒險者綜合公會,高等險者造訪更是罕見。
  米菈對周遭的視線渾然不覺,看著地圖對照來到這裡的距離與剩餘路程,簡單計算出移動時間。
  看來抵達目的地時會超過晚上十點。得到這個計算結果,暫時思考了一陣。夜晚的森林想必會伸手不見五指。如此一來,恐怕會錯失痕跡。況且,自己完全不想工作到那麼晚。
  時不時喝一口綜合莓果歐蕾,米菈開始在地圖上尋找森林附近有無合適的住宿地點。
  (嗯,有個恰到好處的地方吶。到這裡應該就可以了吧。)
  距離現在地點約兩個小時左右的位置,「祈禱者森林」不遠處有座應該可以借宿的村莊。
  祈禱者森林幅員遼闊,最終目標的神木更位在進入森林後的更深處。直接前往勢必會在超過深夜抵達,在森林前的村落對米菈而言可說來得正是時候。
  如此這般休息了三十分鐘,米菈順便上了廁所後就離開這座城鎮。
  
  接著米菈又繼續飛了一陣子。看著眼底彷彿熊熊燃燒般染成一片鮮紅的森林、草原與壟罩一部分森林的霧氣,眺望太陽落入地平線的彼方。
  天空與大地的表情瞬息萬變。夜晚降臨後,天空化作繁星之海,星光如同漣漪般擴散。
  米菈目睹這一幕感嘆,望著遠方漆黑的森林隨風搖擺。這時,他在不遠處找到無數點人工燈火,那似乎是小村莊裡點亮的火把。
  米菈朝著火光前進,最後在村莊附近的草原降落。
  「辛苦了,下次再麻煩汝了。」
  米菈這麼慰勞天馬了一番,牠就大大展開白翼理所當然似地嘶鳴。他看著天馬包圍在送還的光芒中歸去後,對第一次造訪村莊期待不已,邁開輕快的步伐。
  那是個比村落還大,卻比城鎮還小的地方。在地圖上確認名稱,這裡似乎稱為獵戶村。
  米菈穿過樸素卻有些簡陋的門,踩著村民常走的堅硬土路前進。不知名的花草在道路兩旁漫無秩序的萌芽,乍看之下看似鄉下,人卻比想像中還多。村裡的民宅與店鋪等建築幾乎都是木造的,唯有一棟石砌建築坐落在顯眼的位置。從建築上的招牌看來那似乎是冒險者綜合公會。
  放眼四周,確實能看見不少冒險者的身影。
  米菈隨便在活力蓬勃的村莊裡逛了一陣子,推開偶然間找到的旅館門扉。輕快的門鈴聲響起,「歡迎光臨!」這聲開朗的男聲同時迎接其到來。
  這是間附設餐廳的傳統旅館,熱鬧的餐廳可見這裡生意興隆。從人們身上的穿著判斷,客人幾乎都是冒險者。
  米菈進門的同時,餐廳內有幾人瞬間停止用餐,反射性地回頭。
  在好奇的視線之中,米菈快步走向吧檯。起初聽見的招呼聲相當響亮,這間旅館的老闆纖細的身體線條卻給人一股家庭主夫的印象。
  「這位客人真可愛,請問幾位?要用餐呢?還是要住宿?」
  旅館老闆展露柔和的微笑對米菈說。只不過店內正如所見相當忙碌,老闆的手依然匆忙在整理料理工具。
  「麻煩住宿,還有用餐。一位即可。」
  「嘿~一個人啊。小姑娘妳居然能一個人來這種偏僻的地方。也就是說……妳是術士嗎?術士果然有意思!」
  聽到米菈對旅館老闆說的話,坐在隔壁的青年好奇地看著米菈說,語氣中似乎參雜了一股羨慕。
  青年旁的威武大劍應該是他的武器。他似乎具有與大劍相符的臂力,從黑色的皮衣上也能看出他結實的身軀。他頂著一頭隨意剪短的暗栗色亂髮,給人一股粗獷的印象。
  「啊,抱歉這麼突然。我是阿斐爾。如妳所見我是個劍士,不過我對術士非常嚮往。」
  阿斐爾如此自我介紹,還算帥氣的臉龐上浮現爽朗的笑容,以發自內心羨慕的眼神看著米菈。
  「對了,能問妳是什麼術士嗎?」
  阿斐爾不改微笑這麼問。他的態度有點太親暱,但爽快的表情卻不可思議地給人一股親近感。米菈對這樣的他很有好感,寬容地點頭略顯驕傲地挺胸回答:
  「召喚術士!」
  聽到這個答案,周遭冒險者們的聲音戛然而止。隨後,他們對米菈露出夾雜了遺憾與憐憫的眼神。目睹旁人的反應,米菈氣餒地縮起肩膀,為復興召喚術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而嘆息。
  這時唯有一人做出不同的反應。
  「居然能自己一個人來到這裡,召喚術真厲害啊!」
  阿斐爾露出更加嚮往的眼神稱讚米菈。如他所說,這座緊鄰祈禱者森林的獵戶村絕非新手冒險者能獨自抵達的地方。
  店內的冒險者們聽到阿斐爾的話察覺此事,全都發出驚訝的聲音。
  「阿斐爾,比起這個,你能先讓小姑娘點餐嗎?她一定餓了。」
  「啊啊,說得也對。抱歉。」
  看到周遭開始鼓譟,老闆領悟繼續說下去會沒完沒了,看準時機交出菜單。米菈說了聲「抱歉吶。」並接下菜單,點了香草烤雞套餐與蜂蜜歐蕾。
  阿斐爾似乎是真的很喜歡術士。他熱情地高談闊論日常生活中也能派上用場的無形術有多麼方便,說為了多少體會當術士的感覺,拿出身上能代替法術使用的各種術具,喜孜孜地開始說明。
  蘊藏各種法術的術具主要稱為起動術具。市面上販售的大多有使用次數限制,不過由於不具有魔力的人也能使用,因此在冒險者間受到廣泛使用。
  雖然無法使用高等法術,但開發據說已經進行到大多數低等法術都有起動術具了。不過召喚術、陰陽術的式神以及死靈術的低等法術沒有術具,令阿斐爾大表遺憾。
  米菈點的餐點上菜後,阿斐爾將興趣轉向使用人數少,也沒有起動術具的召喚術。
  然後他說,_他不論如何都想見識實力堅強的人使用召喚術。
  「拜託,讓我看一下。求求妳了!」
  青年一而再再而三地對比自己年輕的少女低頭懇求。旅館老閲說這並非第一次。阿斐爾只要在冒險中遇見術士就會像這樣搭訕請求。
  原本就在的冒險者們看見阿斐爾這副模樣苦笑;但是中途才看見這一幕的人卻不知道他想看少女的什麼,對青年可視為變態的舉動蹙眉。
  
  吃完晚飯,米菈和阿斐爾一起來到獵戶村中的訓練廣場。旅館裡也有幾個人跟來看熱鬧。
  阿斐爾以術具的光芒照亮黑暗的夜晚。他解釋這裡是冒險者與獵人鍛鍊自己的場所,接著繼續開心地說在這裡應該可以毫無保留地使用召喚術。
  「也罷,既然汝這麼有興趣,就讓汝見識見識吧。」
  儘管嘴上賣關子,召喚術受到承認依然讓米菈心情愉快;但沒將表情顯露在臉上,極為平靜地行使召喚術。隨後一如往常散發威壓感的黑騎士自正面浮現的魔法陣中現身。
  「喔喔喔!這就是召喚術嗎!好黑啊,感覺好強!」
  阿斐爾第一次目睹召喚術興奮地說,從正面看著黑騎士激動地發抖。在此同時,來看熱鬧的人們則是啞口無言露出抽搐的笑臉。大多數人都以為米菈只具有獨自來到獵戶村的實力;但是看一眼實際召喚出來的黑騎士就足以令他們背脊發抖,心想那絕不只有感覺很強。
  「妳可以跟我比試一場嗎?」
  絲毫不在意圍觀群眾的訝異,阿斐爾像是小孩子一般迫不及待地回頭,對米菈露出期待不已的眼神。他的表情就跟看到狗餅乾的小狗一樣閃閃發亮,甚至能輕易想像被拒絕時的失落。
  「也罷,無妨。」
  米菈這麼回答,阿斐爾便開心到跳了起來。或許是被他無憂無慮的開朗個性影響,旁觀者開始替兩人加油打氣。訓練廣場的氣氛漸漸熱了起來,人潮也隨之增加。
  在此同時,米菈緊盯著興高采烈的阿斐爾,確認他有多少實力。這是調查對方能力值的行為,唯有過去是玩家的人才能使用,對曾是玩家的人無效。
  結果,米菈看見的能力值顯示阿斐爾是名頂尖的劍士,魔力卻低於常人。看了這個數值讓人對他的法術抗力感到不安。
  話雖如此,最重要的還是他有無活用劍士能力值的技術。
  阿斐爾遠離黑騎士十幾步後拔劍。劍身銀光閃耀,帶著一股淡淡的寒氣。而米菈也看見了寄宿於劍中的精靈力量。
  (喔……冰之精靈劍啊。)
  阿斐爾隨意舉起那把劍,散發和過去明顯不同的緊繃氣息。米菈也感受得到他切換成了戰鬥用的心態。態度落差是原因之一,不過阿斐爾散發的威壓感也透露出他超越能力值之上的實力。
  「真人不露相吶。」
  「小姑娘妳才是,能感覺到這個卻連眉頭也不皺一下,也太深不見底了。」
  邊說兩人邊相視而笑,接著米菈找了一面牆壁靠著,採取旁觀的姿勢。相反地,阿斐爾則是深呼吸幾口氣後用雙手緊握長劍。
  「那麼,就開始吧。」
  米菈說完,黑騎士便將手中的大劍高高拋上天空。下一瞬間另一把大劍自一旁浮現的小魔法陣中出現,黑騎士伸手握住劍柄將尖端指向阿斐爾。
  飛上高空的大劍抵達頂點,開始落下。大劍發出銳利的破風聲旋轉,徐徐降低高度。增加至數十名的觀眾同時仰望天空嚥下一口口水。
  大劍從光照不到的天上出現,觀眾的鼓譟便一齊止息。
  在術具的照明之下,大劍留下黑色的軌跡深深插進地面。
  以此為信號,阿斐爾壓低姿勢疾馳。他將劍舉在身旁瞬間拉近距離,手中的冰刃猛然躍起。強大臂力揮出的銀刃劃出銳利的軌跡,劈向黑騎士的身體。
  戰鬥一開始就先發制人,他的速度不愧頂尖高手。黑騎士雖因此完全落於後手,阿斐爾的劍卻依然被黑刃擋下,沒有命中身體。
  (實力不假吶……確實在艾梅拉之上吧。更別說速度很快,可能比黑騎士還快吶。)
  米菈從自己的位置客觀測量阿斐爾的實力。在心中摸索黑騎士的力量能發揮到何種程度。
  黑騎士與阿斐爾劍刃互鎖,猛力揮開大劍。阿斐爾無法抗衡強大的力量,被打上天空。周圍又發出一陣騷動。
  「好強,好強啊!」
  阿斐爾難掩興奮地大喊,腳踩地面減速。瞪著對手的表情儘管嚴肅,仍充滿喜悅。
  劍的碰撞聲再次高聲響起。阿斐爾重整姿勢的下一刻,黑騎士的大劍隨後劈落。阿斐爾鮮少經驗過這種衝擊力道,發出苦悶的呻吟;但他的嘴角同時露出笑意。
  轉瞬之間,阿斐爾在完全承受大劍的動能之前劍勢一轉,劍尖銳利地橫掃黑騎士的身軀。他的動作毫無遲疑,這一劍深深砍進黑騎士的身體,雙手使出的劍速化為猛烈的衝擊將黑騎士猛力彈飛。
  周圍響起「不愧是阿斐爾!」的喝采,可見他在獵戶村小有名氣。米菈掌握這點露出黑心的微笑,心想這是彰顯召喚術力量的大好機會。
  「小姑娘,妳的實力應該不只這樣才對。拜託妳,用真本事跟我打!」
  阿斐爾維持架式彷彿修羅般佇立,背對米菈高喊。如他所說,黑騎士沒有使出全力。化為現實的現在,對決攸關真正的生死,在沒有準確測出對方實力的狀況下,不能隨便使出全力。
  「嗯……汝最近用盡全力敗過嗎?」
  米菈為了做最終判斷這麼問,阿斐爾便以搖頭回答:
  「最近沒有。上一次是五年前。」
  米菈看著阿斐爾的背影,理解到一件事,這個男人渴望強者。從阿斐爾的言行舉止看來,他一定常常像這樣向他人挑戰,且屢屢得勝。即便如此,他還是不滿於自己的力量繼續尋找強者。這貪得無厭的上進心米菈稍有印象。
  他肯定純粹是不斷向上伸手而已。而至今,他的手尚未抓到任何事物。
  「抱歉如此試探。取而代之,汝就闊別五年,體驗一次敗北吧。」
  「這……太讓人期待了!」
  聽到米菈的話阿斐爾嘴角上揚,手中的劍也呼應他的氣勢冰霧繚繞。
  圍觀群眾感受到阿斐爾散發的氣息屏息,同時從米菈充滿自信挺胸的模樣感到類似的氛圍。
  黑騎士佇立在阿斐爾正面。即使受到猛烈的一擊仍未遭到破壞,以湧出的魔力修復完畢。
  米菈朝黑騎士伸手,魔法陣便在他腳邊便出現,從腳底向上包裹黑騎士全身,纏繞每一個細節。
  【召喚術・變異:漆黑騎士(Dark Lord)
  米菈發動準備就緒的法術。
  變化突如其來。
  武具精靈是寄宿於由人手打造的武器防具中之精靈的總稱。他們原本的使用方式也可說是其存在方式。
  黑騎士是自「為了消滅敵人的武器」而生的武具精靈。
  米菈的黑騎士在契約之後便不斷追求消滅敵人這個本質與存在意義。而最後抵達的終點,便是創造出更精準的形象。
  變化結束後,黑騎士的存在、氣息、意義都明顯與方才不同。黑色鎧甲在黯淡的光芒中更顯漆黑,頭盔、鎧甲、手甲、脛甲全部布滿無數刀刃。
  這是僅僅為了葬送敵人而特化的外觀。他左右手各舉著一柄大劍,更可以看出即使失去武器也能以頭、手、腳、全身消滅敵人的意志。專精攻擊反而使裝甲變薄,但是展露瘋狂的姿態更能給予面對他的敵人恐懼。
  實際上,方才為止騷動的圍觀群眾也感受到非比尋常的氣息而茫然失語。
  阿斐爾也對突然改變的黑騎士啞口無言。他從黑騎士的動作領悟米菈有手下留情,因此請她使出全力。
  這就是他所期待的,黑騎士的全力。
  然而米菈展示的力量大大超出了他的預期。
  阿斐爾本能理解到,眼前的存在異乎尋常。
  正因如此,他興奮地顫抖。阿斐爾全身寒毛直立,感謝神賜予他今天。現在絕對無法抵達的頂點是指標,也是嶄新的目標,更是啟示。
  阿斐爾按奈湧現心頭的歡喜向前衝刺。不需要開始的信號。弱者挑戰絕對強者時不需要任何約束。
  阿斐爾以磅礴的氣勢,堂堂正正地使出自己最強的一擊。筆直劈下的剛劍被微微偏身的漆黑騎士(Dark Lord)擋下發出刺耳的聲響;但是擋下攻擊的卻不是漆黑的大劍,而是空心鎧甲上的利刃。
  凶刃鎧甲展開行動。握住大劍的雙手永遠採取攻勢,絕不進行防守。這個動作完全體現了消滅敵人的存在意義。
  阿斐爾從對方細微的動作預知攻擊軌道,立刻舉劍格擋。強烈的衝擊瞬間襲捲全身,力道的狂風暴雨差點打飛他的雙手。
  縱使如此,阿斐爾仍舊勉強控制麻痺的雙手,鼓起氣勢緊握劍柄。
  漆黑鎧甲再次行動。阿斐爾儘管痛苦地扭曲表情,依然奮不顧身地揮劍。為了讓對決更長、更久一點。
2
  米菈送還漆黑騎士的同時,阿斐爾在訓練廣場中央倒成大字形。即使遭到體無完膚地擊潰,他的表情反而十分爽朗,喘著大氣一臉滿足地仰望天空。
  「啊啊……完全不是對手。啊啊……真爽啊。我說……啊……這麼說來我是不是還沒問妳叫什麼名字?」
  「老朽是米菈。」
  「米菈大人啊……話說,我的實力還行嗎?」
  對和壓倒性強者對決,找到全新指標的阿斐爾而言,米菈似乎成為值得尊敬的對象。突然被稱呼大人令米菈有些吃驚,但並沒有特別放在心上,在阿斐爾的臉旁邊蹲下拿出蘋果歐蕾。
  「能跟老朽的『王牌』交鋒那麼久,汝確實有才能吶。不過,接下來還得繼續精進吧。」
  「是嗎……話說,妳覺得我還能變多強?」

  
  細細體會米菈所說的話,阿斐爾接下瓶子抬頭看著身旁的米菈,問出最在意的問題。五年間未嘗敗績,代表他沒有能正確測量自己實力的對手。
  「嗯……老朽不是劍士吶。汝這麼問也無從回答。不過,真要說的話,應該要看汝的努力吧?老朽認識一個汝一般的笨蛋。他砍倒了好幾次老朽的漆黑騎士,和他相近的汝應該也不無可能吧。」
  過去在這個世界還是遊戲時,以玩家身分遊玩的米菈除了阿爾凱特王國的夥伴之外,還有各式各樣的朋友。其中之一就是跟阿斐爾一樣熱愛戰鬥的劍士,常常與他比試的米菈露出懷念的微笑。
  「打贏了好幾次那個嗎……我也能變得跟妳認識的那個人一樣強嗎?」
  阿斐爾想起幾分鐘前的戰鬥苦笑,遙望遠方的天邊。
  「那得看汝的努力了。」
  「是嗎……說得也對。努力是我最擅長的,我總有一天絕對要超越妳。」
  阿斐爾信誓旦旦地說,仰望米菈的雙眸深處寄宿著決心與熱情。那雙眼神蘊含了對未來的希望,儘管青澀,仍充滿男子氣概。
  「那時妳能再當我的對手嗎?」
  「嗯,老朽就好好期待汝的成長吧。」
  「哈哈,我一定要讓妳刮目相看!」
  阿斐爾心滿意足地微笑;但在稍微垂下視線的下一瞬間,他匆匆忙忙地跳了起來,將手中的劍收回鞘中,敷衍似地仰望天空。
  「怎麼──」
  「沒有,什麼也沒有!今天真的太謝謝妳啦。我再練一下子劍就回去。還有,這個也謝謝妳!」
  突然說了一大串話,阿斐爾拿起蘋果歐蕾一飮而盡,不知為何滿臉通紅。
  純粹是因為他直接看到米菈蹲下時露出的內褲;但米菈本人卻對原因渾然不覺,只以為他很想練劍,對他在劍術上下的心思感到佩服。
  看樣子劍癡阿斐爾對女生有點太純情了。
  
  儘管被圍觀人群包圍,米菈仍和阿斐爾在訓練廣場道別,快步回到旅館。
  餐廳裡的人少了不少,不過米菈還是在吧台跟旅館老闆點了花草茶與蜂蜜塔。
  「比想像得還慢呢,發生了什麼事嗎?」
  老闆將花草茶倒進茶杯中,看了米菈一眼。
  「原以為他只喜歡法術,沒想到那傢伙是個徹頭徹尾的戰鬥狂。一召喚黑騎士他就吵著要跟老朽比試啊。」
  米菈輕輕聳肩,臉上掛著開心的笑容。腦中又想起和阿斐爾一樣直率面對喜愛事物的朋友,然後想起那人最喜歡刀劍。
  「喔喔,原來是這樣。這麼說也是,畢竟阿斐爾喜歡法術的原因,是從充滿自信的劍術對術士完全沒用開始的啊。」
  老闆會回想過去阿斐爾興奮地跟自己分享的故事,將花草茶和蜂蜜塔擺在米菈面前。
  米菈對阿斐爾的劍不起效用的術士感到好奇。既然對自己的劍術那麼有自信,雖說是過去,從現在回推當時的實力應該也不差才對。若是能夠完勝,對方想必不是一般術士。
  「那還真令人好奇吶。」
  米菈這麼嘀咕,將叉子插進蜂蜜塔催促老闆繼續說下去。老闆思考了一會兒,整理好聽到的故事後才娓娓道來。
  「關於那個術士,好像是五年前吧。當時這附近有個相當興盛的傳聞。據說以採藥草為業的採藥人在某座山上工作的時候,遇見一隻從沒見過的人形魔物。那隻魔物非常可怕,採藥人甚至做好了喪命的覺悟。但是突然,有個身穿高衩異國風服裝的女子從山上跳了下來,眨眼間就把魔物打倒了。根據採藥人的說法,她是個講話怪腔怪調的仙術士,魔物則是全身熊熊燃燒紅色的火焰。」
  從故事聽來,阿斐爾就是輸給了那名仙術士。如果是完敗的話,可想而知實力的差距不小。
  「的確,那並非平凡的仙術士吶。」
  「是啊。當時阿斐爾一聽說有強者就想要挑戰,所以他一聽到傳聞,當天就收拾好行李跑掉了。大概一個月後回來的時候,他就變成小姑娘妳見到的這樣嚮往術士的劍士了。他究竟經歷了什麼戰鬥呢?」
  旅館老闆說完開始洗碗。
  米菈不時以花草茶潤喉,一面品嘗舌尖上甜度恰到好處的蜂蜜塔,一面在腦中回憶那名與故事中不少共通點的仙術士──九賢者「掌握之梅鈴」的身影。
  (她在做什麼吶……)
  米菈暗自為不知道該怎麼抓住這名到處亂跑的修行笨蛋朋友煩惱。
  
  之後米菈改變話題,和老闆愉快地聊了一陣。閒聊中得知這座村莊由在祈禱者森林中維持生計的獵人聚集而成。由於只要不深入森林就不會出現強大的魔物,只要有一定實力的冒險者也十分足以維生。
  然後旅館老闆高聲說,想大賺一筆的人會以森林深處的堡壘為據點。除了偶而會離開的阿斐爾之外,他在堡壘中大顯身手的兒子似乎是村子裡最強的戰士。
  接觸到人們的生活,令米菈深受感動。他吃完飯後便回到房間,預定好明早的行程後就睡著了。
  
  隔天早晨,米菈在早餐時間即將結束時醒來,他急急忙忙地做好準備吃完早飯,買了一大堆餅乾後就從獵戶村起飛。
  在上空俯瞰眼底一片無垠的祈禱者森林,前方遙遠的清澈藍天煙霧繚繞,彷彿和雲融為一體。望向遠方,看見足以讓遠近感崩壞,貫穿雲霄的大樹。
  那顆大樹正是神木。
  騎在天馬背上面對這片美景,米菈的手卻忙著在衣服下面調整內衣。
  早上太匆忙了,害胸罩穿起來很不舒服。
  腦中邊回想瑪麗安娜教給自己的穿法,邊和難以形容的不快感苦戰,不久之後終於穿好胸罩。接著米菈在說是奇幻世界精髓也不為過的景致前猛烈地抱頭苦惱。
  (老朽為何那麼拚命吶……)
  米菈內心受到強烈的虛無感苛責;可是只有短短一瞬間。感受到胸部舒適的感覺心滿意足後,目睹了壯闊的大自然嘀咕了聲「也罷,完美吶。」讓心中充滿莫名的充足感。
  
  不停朝有如鬼打牆一般看起來完全沒有接近的神木飛行了約兩個多小時。米菈為了抑制大腿的疼痛在天馬背上頻頻改變姿勢。歷經盤腿、正座、抱膝、趴下、吊掛等各種嘗試,最後終於選擇側坐依偎著天馬的脖子。
  在時間經過正午,太陽高掛的時間,看見眼底森林中出現一座空曠處。定眼一看,那裡有座小小的堡壘。
  那就是獵戶村中旅館老闆所說,他兒子所在的堡壘吧。米菈這麼想,以純粹的好奇心從上空緩緩靠近。
  「唔?還真是……」
  從遠方看不出來,但一靠近就會發現堡壘接近半毀。石砌的小堡壘外側幾乎完全粉碎,勉強只剩下中心部分。保護堡壘的圍牆上開了一個大洞,完全沒有發揮應有的功用。
  任誰都看得出來,獵人們的堡壘狀況相當不樂觀。
  米菈看了一眼就覺得情況不對勁,飛得更近觀察狀況。
  靠近後他看到一群疑似獵人的人。他們聚集在圍牆的大洞邊似乎正在做什麼。米菈原以為是即將出發的隊伍,但似乎並不是。最大的原因是那些獵人們沒有配戴狩獵不可或缺的武器。
  (那是在修補那個洞嗎?)
  更靠近一看,他們正在收集瓦礫與木材修補圍牆。抬頭仰望天空,今天天氣晴朗再適合打獵不過;即便如此,以狩獵維生的獵人們卻不打獵,而是在此進行修繕作業,明顯不自然。
  難道發生了什麼緊急狀況嗎?米菈心中抱著一點點多管閒事與莫大的好奇心,在堡壘正中央降落。
  「怎麼了,是誰?難道是支援嗎!?」
  一名男獵人看到突然從天而降的米菈與天馬大叫,周圍的人便一齊回頭,不客氣地盯著米菈瞧。他們的眼中半是期待半是好奇。
  「老朽不是可疑人士,名叫米菈,只是個冒險者。」
  姑且安撫威嚇眾人的天馬將牠送還,米菈從外套的口袋中取出可愛的卡片夾,如令牌般高舉冒險者證。
  「原來……是冒險者呀。」
  看到米菈的冒險者證,男子仔細確認上頭的等級,並明顯露出失望的神情。仔細一看,在場所有獵人都精疲力盡,臉上滿是悲戚。
  「是說剛剛汝說支援嗎?該從何說起,老朽是看到汝等的狀況有異才來看看的,發生了何事?」
  堡壘半毀,圍牆開了一個大洞,表情悲哀的獵人們。依序環顧這些景象,米菈這麼問道。
  「是啊,算是吧。」
  男子露出更難過的表情點頭,說起現在堡壘面臨的問題。
  他說,自從兩週前的夜晚開始,祈禱者森林就開始出現周圍不該出沒的魔物。起初偶而可以看見生長在遠方的稀少魔物時,獵人們因為能賣到高價而歡喜;但狀況卻在幾天內急轉直下。
  「那傢伙不是同一個等級的。」
  原本不該出沒的魔物中,明顯出現了一隻高等魔物。
  雖說是由人賦予的,不過魔物也和冒險者相同具有等級之分。堡壘的獵人們單獨能狩獵D級,集體行動便能狩獵C級,乃至於B級的魔物。
  然而,獵人們遇見的魔物卻能輕而易舉地擊潰獵團。當時有五人犧牲,其餘成員勉為其難才保住一命逃回堡壘。
  但是,惡夢才正要開始。不知為何魔物一到了深夜就變得更加凶暴,主動襲擊堡壘。所幸強大的個體只有一隻,牠又不具有翻躍外牆的跳躍力,因此尚未入侵堡壘之內;但最近外牆每晚都遭到壓倒性的力量破壞。
  祈禱者森林平常沒有那麼強大的魔物,堡壘中更沒有實力足以對抗的獵人。
  此外這頭魔物似乎還會在堡壘附近監視,以人的腳程絕對來不及逃脫。繼續這樣下去難免全滅,他們將最後一縷希望寄託在其中一名夥伴身上,請他騎堡壘中最快的馬去村子裡求援。
  結果,不知道他究竟來不來得及,也不知道在這之前有沒有逃過魔物的追擊。男獵人的表情蒙上陰影。
  賭上最後一絲希望等待支援數天之後,外牆終於遭到破壞。那時他們躲進堡壘勉強逃過一劫,但堡壘也如米菈所見受到嚴重毀損,也許撐不過一兩天。於是為了爭取時間,他們才會用狩獵得來的魔物素材修繕、補強圍牆。
  「妳從天而降的時候,我還期待是支援的說……」
  男子解釋到最後這麼苦笑。他從米菈提出的冒險者證上的等級,以及她處於狀況外而判斷米菈不是援手。
  呼叫支援的人當然了解敵人並非C級冒險者所能應付的魔物。再加上堡壘情況危急,求援時不可能不告知堡壘的狀況。米菈其實是先行前來支援的一絲可能性也在其什麼也不知道的時間點完全消失。
  獵人們的失望難以估計;可是他們卻有所不知。米菈遠遠超出了附近村莊聚集而來的援軍,又特別愛多管閒事。
  
  聽完狀況,米菈環視了圍牆與堡壘一圈。在確認圍牆的毀損狀況之後,判斷能再撐過一次攻擊就算僥倖了。面向外側的牆壁傷痕累累,甚至還有部分瀕臨崩毀,憑米菈現在的臂力都有可能推倒。
  大批獵人們正在修理倒塌邊緣的圍牆。其中最顯眼的是一名正在組裝木材的男子。他不靠半根鐵釘或螺絲,利用精湛的工匠技巧以卡榫組合木材,在牆壁內側架起支柱強化抵抗外來衝撞的能力。
  他的熟練度更非比尋常,手持類似術具的工具不用任何記號施工,再分毫不差地組裝,架起支柱。
  米菈對男子精湛的手藝讚嘆不已;但敵方是足以破壞石牆的存在。木製支架即使能撐過今晚,明天也是極限。
  就這樣繞了一圈堡壘之後,米菈看著有強大魔物潛伏的森林,以指尖輕撫下巴思考。
  (不知道魔物的真身令人不安……罷了,應該不成沒問題吧。)
  雖說米菈君臨召喚術士頂點,世界依然相當廣大,仍有米菈不足以一人抗衡的對手存在。不過從堡壘的狀態看來,他認為自己應該應付得來。
  由現狀可見,不明魔物並沒有一擊粉碎城牆的力量。既然如此,就不可能突破神聖騎士的防禦。
  一旦得知狀況,米菈就無法選擇對他們見死不救。
  排除罪魁禍首應該最快,就在他邁開步伐想去外頭尋找那頭魔物的時候──
  「我說,妳能在天上飛吧?我有件事想麻煩妳。」
  剛才說明狀況的青年擋在米菈面前。他目不轉睛地看著她,表情上透露出焦急、不安以及些許期待。
  「嗯,但說無妨。」
  米菈停下腳步,盯著青年不尋常的神情點頭回答。隨後青年道了聲「謝謝。」說出自己的請求。
  內容是希望米菈能將一名重傷患送去獵戶村的醫療公會。
  「醫療公會?」
  米菈反問,青年便訝異地說「難道妳不知道嗎?」補充說明。
  醫療公會是具備醫療相關法術與技術優秀人才隸屬的組織,更是重患的最後希望。接受高度治療雖然需要支付高額代價,醫療公會卻也具有與價格相符的實際成績。只要每個月繳交一定金額的保險費給醫療公會,就能減免高額治療費。
  重傷患能由保險給付,所以只要送去醫療公會就一定能夠獲得救治。因此他才希望米菈能以空路盡速將人送回。
  這個系統和國民健康保險十分相似。米菈在醫療公會中看見玩家的影子,大致聽完後用手指扶著下巴。
  「嗯,明白了。老朽就接受吧。不過在那之前,能否讓老朽確認那名傷患的狀況?」
  似乎想到了什麼,米菈面帶嚴肅的表情詢問青年。
  「好、好啊,我知道了。她的狀況絕對說不上好,但應該還可以移動。」
  就算想要搬運,傷患的狀況容不容許也是問題,依照狀況也有可能承受不了移動。即便如此青年還是認為比留在這裡好,帶著米菈邁開步伐。
3
  在青年的帶領之下,米菈走下堡壘內的隱藏階梯。
  兩人來到地下室。這裡和彷彿廢墟的地上相比留有確切的生活感;但是,在這裡的人們表情依舊晦暗。
  有人不停哭喊呻吟,有人做好覺悟,有人壓抑自我鼓勵他人,也有人自暴自棄。每個人反應各不相同,卻都同樣地在悄悄逼近的死亡恐懼面前浮現放棄的神情。
  包含陪伴傷者的人在內,這裡一共有約二十個人。幾乎所有人都對米菈兩人毫無反應,只有低著頭呼吸。點亮地下室的火光昏暗,加重了陰鬱的氣氛,形成光是身在此處便令人沮喪的空間。
  (氣氛真凝重吶……)
  地下室的獵人忽然抬起頭,以死人般的雙眼看著米菈,念念有詞又再次垂頭。米菈環視甚至讓人感到詭異的地下室苦笑。
  「多蘭爺爺,梅莉莎還好嗎?」
  地下室一角,青年對正在替一排排傷者看診的老人這麼問。
  「拉特利啊。梅莉莎她,那個,不樂觀啊。比起這個怎麼了,圍牆已經修好了嗎?」
  回過頭來的老人多蘭,臉上浮現滿滿的疲勞。由於他多少有些醫療知識,因此似乎負責照顧所有傷患。
  「圍牆還沒修好。比起這個,麻煩你讓她……那個,米菈看看梅莉莎的狀況。」
  青年拉特利這麼說,退後一步把位置讓給米菈。米菈來到前方,面對多蘭輕輕點頭致意。
  「這還真是個可愛的小姑娘。不過……妳怎麼會在這種時候來到這裡?」
  多蘭看到米菈後露出淡淡的微笑,馬上又變回沉痛的表情眨了眨眼。多蘭一眼就看出米菈是從堡壘外來的;可是一旦進入這座堡壘,就會被周遭的魔物監視,不可能逃離。換言之,多蘭認為他們將年紀輕輕的少女捲進這次的事件中而懊悔。
  然而,這個想法太輕率了。
  「你聽我說,米菈是騎天馬從天上飛來的。她可以飛上天喔。」
  拉特利也同樣面對過死亡;但是他和身在這裡的所有人不同,雙眼寄宿著希望如此說道。聽到拉特利的話,之前低頭不語的人全都抬頭看他。
  「我已經跟她說好了,請她帶梅莉莎出去。只要送去醫療公會,就一定能得救。」
  拉特利這麼說,繞到多蘭背後,握住床上女子的手。看來她就是梅莉莎,也就是他想救的重傷患。
  「或許真是這樣,但……」
  多蘭欲言又止。就算沒有醫療知識,梅莉莎的狀況也嚴重到一目了然。別說移動,恐怕連今晚都撐不過。
  「還真是超出想像吶。」
  她的狀況令人目不忍睹,米菈還是在梅莉莎身旁跪下,確認她還有一口氣。
  「求求妳,送她回去。就算來不及……至少把她送回家人身邊。」
  拉特利握著梅莉莎的手,深深低頭。就在這個時候,一名高大的男人來到米菈身旁。他的手受了傷,上頭纏的紗布滲著血。男人的臉色欠佳,但眼神中仍留有餘力。
  「我說妳,聽說妳有方法飛上天是嗎?」
  男人這麼說,接著說「我也求求妳。」屈膝跪下。根據他的說法,梅莉莎是為了拯救同伴,自願成為魔物的誘餌而受重傷的。
  傷越重就需要越昂貴稀少的回復藥,幸好多蘭似乎有一瓶那種藥;但就算讓梅莉莎喝下,也不知為何幾乎沒有效果。其他獵人不可能帶著那麼高級的藥品,因此只好收集大家的藥水,希望起碼能夠止血;可是效果仍舊不彰,梅莉莎的重傷毫無起色。
  男人如此說明後,瞪了一眼地下室角落堆積的空瓶。然後,男人說如果所有人都難逃一死,他希望起碼能報答梅莉莎的勇氣,又再次低頭懇求。
  不過,他背後的眾人表情卻十分複雜。或許該說理所當然,隨後馬上有人開口:
  「巴爾德,我理解你的心情,可是為了報答捨身保護我們的她,選擇能讓最多人存活下來的方法不是比較好嗎?不是有飛上天的方法嗎?我認為在晚上來臨之前,盡量把我們這些還能動的人運到魔物的感應範圍外比較好。」
  纖痩的男獵人看著梅莉莎的狀態難過地低頭,表示這是在場幾乎所有獵人的意見。
  「你們幾個……!」
  高大的男人巴爾德,怒氣沖沖地瞪著地下室的獵人們,但還是將怒氣吞回肚裡。如果賭上一縷希望將梅莉莎送至最近的村落,現在出發的話,夜晚也會在米菈回來之前降臨。和不知道救不救得活,或許更該說幾乎回天乏術的梅莉莎相比,選擇其他成員能存活下來的方法絕對較為明智。因此巴爾德無法責備他們。
  「嗯……藥效不彰啊……」
  米菈則是完全不理會兩名男人間的對話,低頭看著氣若游絲的梅莉莎。他在意的是巴爾德所說「高價藥水幾乎毫無效果」以及「傷得越重需要越昂貴的藥水」這兩句話。
  關於後者,遊戲時代並沒有這種限制。過去使用大量便宜藥水也能從瀕死狀態復原。米菈認為這是遊戲變成現實所造成的變化。
  隨後米菈打開道具欄,確認手上的回復藥。
  (嗯……話說老朽才剛收下這些啊。)
  道具欄中收藏了最頂級和高等藥水,共計近千瓶稱為靈藥的回復藥。米菈看著這些回想遊戲時代,想起這些是自己和自稱窮極煉金術的朋友大量訂購的藥水。
  這些藥水是他計畫單人挑戰推薦由多人攻略的任務,也就是單槍匹馬挑戰多人任務時留下的。在實行之前遊戲就變成現實了。
  (嗯,看來能成為一筆財產吶。)
  米菈一面微笑一面關上道具欄,接著注視梅莉莎的臉。米菈對在意的前者,即「藥水沒有效果」一事心裡有數。
  玩家具備能以「注視」調查他人簡易資訊的能力。雖然只能看見名稱與能力值,但身體狀況也包含在內。
  「果然如此嗎,不過為什麼吶?」
  米菈看見視野中梅莉莎的狀態,得到意料之中的結果,腦中同時浮現疑問。梅莉莎陷入了名為「魔阻毒」的異常狀態。
  「什麼,果然怎麼樣?」
  聽到米菈的嘀咕,拉特利一頭霧水,憂心忡忡地問。多蘭、巴爾德以及向巴爾德提出意見的男子看到這一幕也都閉上了嘴。
  地下室頓時鴉雀無聲。
  「看來,此人中了『魔阻毒』吶。」
  在獵人們的注視之下,米菈開口說出看到的結果,直接開始簡潔地說明。
  首先,若是受到「魔阻毒」侵襲,包含自然回復等所有回復效果都會顯著降低。
  因此即便使用昂貴的回復藥也幾乎毫無效果,必須靠專用藥品或是法術治療。更重要的是──
  「原本,這座大陸上應該沒有持有『魔阻毒』的魔物棲息才是吶。」
  最後將腦中所想的此一疑問說出來後,便結束了說明。
  米菈等人現在位在亞斯(Earth)大陸,遙遠西側有另一座方舟(Ark)大陸。玩家們將隔著海峽位處西邊的廣大大陸稱為開拓大陸。正如其名,特徵是由玩家建國的國家非常之多。
  生長在那裡的一部分魔物具有「魔阻毒」;但在祈禱者森林中毒,是平常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那該怎麼辦才好?」
  拉特利委靡的臉上露出錯愕的表情,祈禱似地握住梅莉莎的手。醫療公會中究竟有沒有亞斯大陸不需要用到的「魔阻毒」解藥?有沒有能夠解毒的術士在場?越想狀況越不可能。
  這個診斷結果也讓多蘭啞口無言,巴爾德再次垂下頭。就連應該如願以償的纖痩男子也不發一語呆站原地。
  不可能有這種事情。沒有人提出這種反駁。梅莉莎的症狀確實和米菈的診斷一致。此外那頭魔物明顯不是棲息在祈禱者森林周邊,也不清楚其生態,這是他們無法否定的主因之一。
  在強大個體出現之前,他們狩獵了各式各樣遙遠地區的魔物,就是這個事實讓獵人們認為,就算出現方舟大陸的魔物也不奇怪。
  正因如此,他們認為無法治療而放棄;但是,轉機在這時出現。
  「總之,就是那個。既然了解原因就不成問題了。」
  在沉悶的氣氛中,米菈一派輕鬆地說。
  聽拉特利說醫療公會不只有醫術,還會使用與醫療相關的法術。於是米菈認為依照傷者狀態,召喚術也有可能治療。正是因為這樣,他才會要求診視梅莉莎的狀態。追根究柢,他本來就不想讓天馬載運傷患。
  「這是……什麼意思?」
  不知道該驚訝還是該疑惑,拉特利抱著比這些還接近憤怒的感情看著米菈。
  就在這時,米菈在眼前展開薔薇召喚陣,對面露警戒神色的拉特利說「汝看著就是了。」笑了笑,朝浮現空中的魔法陣開口:
  『純白的治癒之手,自圓環之中降臨。』
  【召喚術:阿斯克勒庇俄斯(Asclepius)
  召喚術伴隨短短的詠唱發動。召喚陣獲得米菈的魔力產生發出淡白色光芒的球體,隨後白蛇從中現身。
  牠的體長大約一公尺左右,蠕動純白的身軀爬上米菈的身體纏繞上手臂。白蛇名為阿斯克勒庇俄斯。雖說是化身之後的樣貌,牠仍是在治癒領域所有法術中,能力首屈一指的可靠夥伴。
  阿斯克勒庇俄斯纏繞在米菈手臂及身體上抬起頭,開始調查梅莉莎全身每一個角落。
  「不愧是大夫吶。」
  絲毫不在意闊別三十年的重逢,立即診視患者,米菈一面覺得阿斯克勒庇俄斯的這副模樣可靠無比,一面有些寂寞地嘟噥著。
  「什麼,居然是召喚術。」
  見到自魔法陣中出現的白蛇,年長獵人發出驚訝的呼聲。他過去曾見過衰退之前的召喚術。
  但對年輕人而言,老年人口中的召喚術都有如昔日的榮耀,幾乎所有人都皺起眉頭開始鼓譟,說一條蛇究竟能做什麼而放棄希望。
  (阿斐爾看了就那麼開心吶。真是可嘆。)
  米菈見到召喚術的現狀,嘆了口氣重新鼓起提升召喚術地位的熱情。
  「那個,妳說沒什麼問題,可以跟我說這是怎麼回事嗎?」
  拉特利一面戒備,盯著梅莉莎看的阿斯克勒庇俄斯,一面困惑地向米菈提問。他的聲音帶有一股不願放棄的希望。
  「哎呀,抱歉。哪裡,很簡單。只要除去毒素再治療就好。」
  「治療……難道那條蛇會治療嗎?」
  拉特利露出戰戰兢兢的表情看著阿斯克勒庇俄斯。阿斯克勒庇俄斯則似乎結束診斷,以一雙大眼看著米菈等待指示。
  「牠是個可靠的大夫,交給牠吧。」
  話語甫落,米菈將手臂上的阿斯克勒庇俄斯靠近梅莉莎指示牠展開治療。然後,阿斯克勒庇俄斯發出白色的光芒,下一瞬間竟然一口咬住梅莉莎的脖子。
  「喂!」
  拉特利立刻大喊並伸出手來。隨後,多蘭抓住他的手。不只有拉特利,就連巴爾德和在一旁觀看的獵人們也開始騷動。這怎麼看都不像是醫療行為。
  「你們想救她吧!」
  在年輕人近乎暴動的大喊聲中,多蘭將拉特利的手推了回去用力一喝。他的聲音響徹整座地下室,年輕獵人們稍微安靜下來時,老獵人就說著「那樣沒關係,不用擔心。」來安撫眾人。
  儘管年老,他們仍是獵人,實力依然健在。年輕人們旋即禁聲,接著老獵人們面帶嚴肅的表情看著梅莉莎。
  喧鬧瞬間止息,過了數秒、數十秒的寂靜。
  所有人皆屏息守候,三分鐘後變化終於發生了。梅莉莎紊亂沉重的呼吸穩定下來,她的表情也漸趨安穩。
  「梅莉莎……」
  拉特利撫摸梅莉莎微微紅潤起來的臉頰,祈禱似地呼喚她的名字。
  然後又過了幾分鐘,阿斯克勒庇俄斯放開梅莉莎的脖子,回到米菈手臂上。
  「辛苦了吶。」
  米菈如此出言感謝,阿斯克勒庇俄斯便從米菈手臂跳到脖子上,如同圍巾一般捲了起來,用頭磨蹭米菈的臉頰。
  「老朽也讓汝擔心了,今後老朽再也不會消失了。」
  米菈溫柔地撫摸阿斯克勒庇俄斯這麼說,阿斯克勒庇俄斯便開心地從喉嚨發出輕快的喀喀聲回應。
  米菈和阿斯克勒庇俄斯嬉戲的同時,喧鬧的獵人們擔憂地看著躺在床上的梅莉莎。她真的沒事嗎?那真的是治療嗎?真的可以相信她嗎?不安自各種夾雜的感情而生。
  就在這個時候,重傷到不知道能不能撐到明天的梅莉莎張開眼睛,倏地坐了起來。
  「梅莉莎!妳、妳還好嗎!?」
  儘管表情困惑又擔憂,拉特利還是伸手扶著梅莉莎的肩膀。周圍聚集的獵人們也抱著期待與不安伸長脖子觀察她的狀況,幾乎所有人都還半信半疑。
  「感覺……痛楚好像全部消失了……這就是來世嗎……」
  在臨死邊緣自所有痛苦中解放。或許是想起了在亞斯大陸廣泛流傳的三神教教義,梅莉莎有氣無力地仰望天花板呢喃,又緩緩躺下閉上雙眼。
  「欸,到底怎麼了?」
  拉特利以隨時都會哭出來的顫抖聲音問米菈。梅莉莎命懸一線的身影在腦海中縈繞不去,拉特利的心中還殘留著曾經感受到的絕望。用來治療的是召喚術或許也造成了影響。
  「應該沒有問題,汝可以拿下繃帶確認傷勢。」
  即使生命力恢復,流失的體力也維持原樣,乍看之下梅莉莎確實虛弱不堪。米菈心想他一定是為此感到不安,然後指著手臂上染血的繃帶,告訴他親眼確認比較快。
  聽到米菈的話,拉特利微微點頭,在眾人的屏息注目之下解開梅莉莎手臂上的繃帶。
  「好猛,連傷痕都消失了。」
  梅莉莎露出的肌膚上不僅沒有傷口,就連傷痕也奇蹟似地消失了。只留下令人不忍直視的大量血跡,證明那裡曾經遭受重傷。
  然後拉特利一面不停感嘆一面解開其他部位的繃帶,看到沒有傷口。
  他的驚愕一轉,臉上開始浮現喜色。或許是被這副模樣影響,其他獵人也蜂擁而至,希望能一睹梅莉莎繃帶下的身體。然後,他們親眼發現之前慘不忍睹的身體毫髮無傷,只留下紅色的血漬。
  下一瞬間──
  「臭男人!你們在看什麼啦!」
  伴隨一聲裂帛般的喝斥,女生大聲趕跑群聚的男人。一看才發現梅莉莎被拉特利脫到接近半裸。他想必相當高興,握著繃帶淚流滿面。女生們似乎不忍將他和其他男人一起踢飛,只有拍著他的背,語帶嘆息地說:「太好了。」
  說到男人們,不知是否該說不愧是獵人,他們若無其事地起身,為梅莉莎平安無事歡天喜地。看到這一幕,米菈在一旁放鬆緊繃的肩膀。看樣子直視梅莉莎裸體的時候被女生們喝斥,害他不由自主嚇了一跳。
  (不要緊,老朽是可愛的女兒身,沒理由被罵啊!)
  米菈客觀地重新認識自己,說著「看來沒~事~吶~」以觸診的名義撫摸梅莉莎的身體露出色瞇瞇的表情。
  「雖然搞不太懂發生了什麼事,但這是那條蛇做的對吧……?梅莉莎是這樣得救的吧?」
  用手臂胡亂抹臉,拉特利帶著哭腫的雙眼追問米菈。他想得到梅莉莎已經平安無事的確切證明。
  「嗯,毋須擔心。牠具有治癒的力量;不過只有解毒與療傷,流失的血液與體力並沒有復原。要吃好睡飽好好療養吶。」
  米菈抽回手端正坐姿,清了清喉嚨才說出梅莉莎的狀態。
  「是嗎,已經不要緊了嗎?召喚術也能用來治療啊。真的很謝謝妳。她是……我的好朋友。」
  拉特利看著米菈和纏繞在她手臂上的阿斯克勒庇俄斯深深低頭致謝。或許是終於放下心中的大石,他當場跪坐下來,夢囈般重複念著「太好了,太好了。」緊握梅莉莎的手。梅莉莎在他身旁發出舒服的呼聲。
  「聖醫白蛇,阿斯克勒庇俄斯。我是第一次看見,比傳聞中厲害啊。看來召喚術士現在還沒滅絕啊。」
  多蘭向米菈行了一禮開心地笑道。不熟悉過去的年輕人以及了解過去的老年人之間,對召喚術的認識偏差不小;但這次應該能大舉革新這個現狀才是。
  「那當然。既然老朽來了,召喚術就高枕無憂啦!」
  拯救年輕人同時彰顯召喚術的威嚴。看到周圍的反應,米菈如此確信站起身,心滿意足地挺胸自信滿滿地宣言。獵人們則笑著聲援米菈,多蘭面露微笑低語著「真可靠啊。」
4
  「接下來只剩下那隻魔物了吧。」
  梅莉莎奇蹟似的復原使地下室發出喝采,氣氛卻因為米菈的這句話急轉直下,沉入鬱悶的沉默中。
  這也無可奈何。梅莉莎確實得救了;但即使獲救,一到了夜晚無法抵抗的死亡仍會再度來襲。
  根據拉特利的說法,罪魁禍首似乎還在監視堡壘,對獵人們虎視眈眈。
  即使死守堡壘,從現狀看來,食物存量也令人憂心。想準備食物就必須離開堡壘,不過這麼一來,理所當然會變成魔物的獵物。
  況且,堡壘本身已經岌岌可危無法繼續固守。換言之,就連爭取時間等到支援到來都有困難。追根究柢,出發通報的人有沒有成功逃離魔物都是個謎。
  「老朽聽說魔物在附近觀察,汝等明白具體位置在哪兒嗎?」
  米菈一派輕鬆的嗓音在寂靜無聲的房內響起,但是沒有什麼人回話。自美夢中驚醒的獵人們清楚地回想起魔物的恐怖,因那時窺見的死亡而顫抖。
  「這個時間的話,牠應該在附近的森林徘徊才對。」
  回答的是多蘭。他請女獵人幫忙梅莉莎擦澡,朝掛在牆上的弓箭伸手。
  「妳想去吧?那麼就拿我這身老骨頭當擋箭牌當誘餌,隨妳差遣。」
  多蘭這麼說用力起身。米菈的眼神與言行讓他領悟這少女接下來想做什麼。
  剛才坐著看不出來,但多蘭是名身高接近兩公尺的巨漢。
  「我也來幫忙吧。」
  「我也是。」
  繼多蘭之後,老獵人們一一自告奮勇。兩人的體格雖不比多蘭,眼神中的覺悟卻分毫不會輸給他,各自手持劍與斧頭勇敢地站到米菈面前。
  「這樣好嗎?或許贏不了喔?」
  米菈看著多蘭等人吊起嘴角,說出無心的玩笑。這句話也不是在試探他們的覺悟。
  「我們看見勝算才跟的。狡詐可是長生的處世哲學啊。」
  「都看見了那麼了不起的召喚術,可沒理由不起身啊。」
  「要是不在這裡加把勁要怎麼自稱獵人?」
  三人大聲這麼說回過頭,看著默默不語的年輕獵人們。三人的回答似乎是想讓眾人知道他們身為前輩的意見。
  具有強大能力的人試圖挑戰獵人們無法自己抗衡的對手。
  能否在這裡找出勝算?能否為她做些什麼?還是要捨棄尊嚴,默默讓她去?身為獵人繼續當個獵物好嗎?
  多蘭他們是在這麼說。
  (老朽不討厭這種刺激男子氣概的進展吶。)
  老實說,米菈覺得自己一個人就夠了;但在多蘭挺身而出時捨棄了這種想法。應該說是他發現,這時若是獨自一人解決,就會摘去在場獵人東山再起的嫩芽。
  堡壘中的獵人現在因為敗給魔物的恐懼而顫抖。米菈若是就此除去元凶,他們當然會因為撿回一命而喜悅;可是一定也會在心中留下巨大的疙瘩。
  考慮到獵人們的未來,米菈發現與其彰顯召喚術的威嚴,應該優先幫助他們戰勝恐懼才對。
  奪回自信對持續與某種東西奮鬥的人而言非常重要。
  多蘭等人表明,這是挽回信心的大好機會。只要擠出一點點勇氣就好。
  「等一下,梅莉莎好不容易得救,與其挑戰不知道勝算的戰鬥,一個人一個人運到魔物感應範圍外不是比較好嗎?」
  纖瘦男獵人這麼說,再次建議生存機率比較確實的選擇。
  他的選擇並沒有錯,只要一死就全都結束了。只可惜,這句話出自於他對召喚術的無知。他沒有在米菈身上看到勝算。而年輕的獵人們也和他一樣,使他的話成為年輕人的整體意見。
  「不是沒有勝算。你們也看到那個召喚術了吧?有詠唱代表是高等法術啊。」
  多蘭如此開導。那個召喚術,換句話說就是既然能使用阿斯克勒庇俄斯這類高等法術,想必也有適合戰鬥的手段。
  「那當然,我確實看到了。但是不論回復能力再怎麼優秀,只要被那隻魔物的攻擊擦到就會重傷,被直接打中可是會當場斃命啊!那根本不是我們能抗衡的對手。」
  但纖痩獵人並不退讓。原因在於他不僅缺乏召喚術知識,更缺乏所有法術的知識。
  習得高等法術必須具備一定的戰力,這是法術領域共通的基礎知識。雖有一部分例外,不過很可惜對召喚術並不適用。召喚術是條嚴峻的道路。
  「真正的召喚術可不只有那點程度。是吧,米菈?」
  「那當然。召喚術的精髓在於臨機應變。」
  聽到多蘭的話,米菈略顯誇大地挺胸,驕傲地笑道。米菈原本想盡力展現威嚴,在年輕人眼中似乎反而只像是個在裝大人的小女孩,多蘭等人也對少女可愛卻不夠可靠的身影苦笑。即便如此,他們對她的信賴也毫無動搖。
  話雖如此,年輕人的意見仍逐漸朝纖瘦男子傾斜。就在這個時候。
  「我去。」
  拉特利背對梅莉莎起身,雙眼寄宿著堅強的意志走到多蘭身邊。他心中僅僅抱著一個想法──男人的志氣。
  「喂,梅莉莎好不容易得救,又有逃離這裡的方法。這麼一來不就沒有理由戰鬥,也沒有必要留在這裡了吧?」
  纖瘦男子質問拉特利,說服他逃跑才是活下去的最佳選擇。有勇無謀地與魔物戰鬥,萬一害米菈死掉,奇蹟般降臨的空路就會完全斷絕。不論如何都必須避免這件事情發生,所以纖痩男子也竭力說服。
  但拉特利絕對不會同意。
  「米菈是梅莉莎的救命恩人。就是因為這樣,既然米菈要去,我也要去。一有萬一的話,我會負責爭取時間。她不是可以飛嗎?這段時間內米菈就能回來了吧?到時候你們就跟她會合再一起逃跑就好,放心吧。」
  不論發生什麼事,即使犧牲自己也不會讓米菈死掉。拉特利說出自己的覺悟。聽見這句話,又看見他眼中的堅強意志,纖痩男子不敵他的氣勢閉上嘴巴。
  「更何況這場有勝算。我也不想死。梅莉莎好不容易得救,我可期待得很呢。」
  拉特利為了抹去沉悶的空氣笑著這麼說。
  「老實說,我對召換術也不太了解,可是法術好像很厲害喔?這是比我……現在比我還強的朋友說的。只要能使用高等法術,不論術種全都很強。所以,米菈的實力一定也相當厲害才對。」
  然後他又說出根據。這句話就如同漣漪般在年輕人間擴散。
  首先,年輕人想到拉特利口中所說的朋友是誰。拉特利年紀輕輕,卻是這個堡壘身手最好的獵人。超越他的人記憶中只有一個。
  那個人說術士全都很強,而共通點就是術士是無法只用外表來衡量實力的。
  結果,年輕人們終於發現那道光明。
  「難道說,真的能贏嗎?」
  執著於逃命的纖痩男子這麼問米菈,戰意緩緩回到他臉上。在此同時,年輕人們也停止騷動,他們的雙眼與耳朵全部聚焦在米菈身上。
  「這得看汝等的努力了。」
  米菈這麼回答年輕人的問題,在身旁召喚神聖騎士,接著對驚訝困惑的年輕獵人們說:
  「老朽以召喚術抵擋魔物的攻擊。如汝等所見,老朽專精防禦,打不打得倒,得看汝等的攻勢。如何,何人有勇氣一試?」
  米菈摸著白騎士(神聖騎士)的塔盾,以挑釁的眼神環視年輕獵人。這當然只是說說而已。即使比不上攻擊特化的黑騎士,神聖騎士也具備一定的攻擊力。對米菈的神聖騎士而言,找到攻擊不起效用的對手還比較困難。
  然而米菈的目的是幫助獵人們找回自信。要是使出全力,就勢必無法達成目標。正因如此,米菈才會選擇擔任肉盾。
  比多蘭還高大的身軀、閃亮的鎧甲,更顯眼的是巨大的盾牌。專職守護的白騎士如米菈所料,確實在年輕人們心中種下勇氣的種子。
  「我試試看,我看到可能性了。」
  「我好歹也是獵人,都看到了這種東西了啊。」
  恐懼仍潛藏在內心深處;但是年輕人生來就抱著莫大的希望。現在小小的勇氣點燃了。
  以兩人為首,年輕獵人們接二連三舉手志願。接著他們急忙開始檢查武裝,地下室頃刻間生氣蓬勃。需要治療的人則由阿斯克勒庇俄斯一一治療。
  (嗯,年輕人就該如此啊。)
  米菈環顧這一幕,一屁股坐了下來。
  「感謝妳的體貼。」
  多蘭露出意有所指的微笑在米菈身旁坐下,低聲這麼說道。他身旁的老獵人也都心懷感謝地點頭。
  多蘭起初原本想自己當誘餌,製造總攻擊的契機。米菈能夠使用高等召喚術,只要有機會,即使不至於造成致命傷,一定也能重創魔物。如此一來年輕獵人的攻擊就有可能傷到牠。
  之後挺身而出的兩名老獵人似乎也有相同的想法。一次不成就兩次、三次。
  然而三人目睹神聖騎士時,領悟米菈具有超出想像的壓倒性實力。在此同時,也理解到其目的是鼓舞年輕人。多蘭的感謝含有這些意義。
  「什麼,感謝何事?」
  米菈反而輕輕聳肩,歪了歪頭。
  對米菈來說,他並沒有特地顧及替年輕人著想的多蘭等老獵人,而是比較接近發現了他們的心意才對。
  因為有能力所以保護弱者、幫助弱者的行為並沒有錯。不過,讓他們站穩大地,靠自己的力量邁步也很重要。一味保護無法讓嫩芽長成大樹;但若是拿捏錯程度,反而會使嫩芽折斷,導致功虧一簣。這個問題相當困難,卻也不可或缺。
  米菈認為,這是經年累月所累積的寶貴經驗才能得到的結論。
  這種裝不出來的生活方式果然帥氣無比。米菈這麼想,將他們的用心烙印在內心之中。
  
  地下室因為戰鬥準備而生氣蓬勃,某群人卻在多蘭等人面前駐足。
  「我說,你們真的想跟那隻魔物戰鬥嗎?」
  好像是正在進行圍牆修補作業的男人對多蘭這麼說。不知道是誰召集的,只見外頭所有的人都到齊了。
  「是啊,真的。」
  多蘭鎮重地點頭,直視他們。他的眼神深處寄宿著確切的覺悟,男人們不敵他的氣勢倒抽一口氣。
  「可、可是啊,臝不了的吧!我們就是因為知道沒有勝算才修補圍牆的,大家不是決定要一起撐到支援來嗎?」
  男人結巴了一下,依然說出自己的主張。這是關鍵時刻,理所當然會這麼慎重。
  「如果我說我看見了勝算呢,你們願意戰鬥嗎?」
  多蘭看了一眼米菈以及佇立在她身旁的白騎士,這麼問他們。
  「我聽說了,那邊那隻白色傢伙就是勝算對吧?但我不懂。我不懂召喚術,看起來也的確很強。不過啊,對方又不是稍微有點實力的人就應付得來的對手吧?」
  用看的就知道,神聖騎士散發出震懾在場所有人的威嚴。光是佇立原地就足以令人心生畏懼。
  男人們也確實感覺到了,然後在心底燃起有可能獲勝的希望。
  然而,與魔物對峙時的恐懼仍將希望熄滅,結果使他無法踏出最後一步。他們不是膽小。既然有確切的勝算應該也會拿起武器。即使沒有勝算,他們一定也會擠出最後的志氣才對。但是他們做不到。因為魔物彰顯的威脅正是如此龐大,再加上連夜來襲,將他們逼至絕境。
  剛才多蘭等人靠著言語巧妙地誘導年輕人,鼓舞他們的士氣,這次材料卻似乎稍嫌不足。還差臨門一腳。就在這時,某名男子向前一步。他戴著皮製手套,身穿皮製圍裙及黑色工作服。儼然就是工匠的他面容卻十分姣好,看似留有一絲稚氣。仔細一看,他是那名以精湛技術組裝木材的工匠。
  「嗯……我覺得可以在她身上賭賭看喔。可是我對戰鬥一竅不通,得完全交給大家就是了。」
  那名工匠仰望神聖騎士,直接將視線往下移盯著米菈後,確定了什麼似地這麼說。
  「是嗎?嗯……既然友樹這麼說,就應該是真的了吧……」
  那名叫做友樹的工匠似乎頗受信賴,他這麼一說,男人們便有如剛才是一場誤會般點燃了鬥志的火焰。
  身為工匠的他是依照什麼判斷的?想到這裡,米菈忽然注意到他的名字。友樹是個相當像是日本人會有的名字。
  不理會恢復活力的男人們,米菈注視友樹。正巧這個時候,他也與米菈四目交接,米菈同時得到意料之中的解答。
  「妳以前也是玩家呢。大家就拜託妳了。」
  友樹走向米菈,在她耳畔低語,接著面露微笑拋了個意有所指的媚眼。
  「包在老朽身上。」
  一般女生應該會臉紅,不過這是米菈。他充滿自信地揚起嘴角,一如往常地說。
  友樹以前是玩家,並早一步發現米菈是同鄉,為她的實力背書。
  過去遊戲時代中玩家不會真正死亡。正因如此,才能一再進行有勇無謀的戰鬥,跨越無數生死險境。結果,就是玩家們踏進常人無法輕易抵達的領域。
  換言之,戰鬥系玩家很強。當然也有優劣之分,但友樹判斷只要是前任玩家就已經足夠了。
  (自己打不贏,代表他是專職生產的啊。)
  米菈也同時推敲友樹的身分。只要曾經是玩家,他可稱為神乎其技的木工技術也能令人信服。
  遊戲時代和戰鬥相比,有人更沉溺於鍛造、木工、雕金等創意。
  稱為生產特化的人們種類千差萬別,大多都只具備最基礎的戰鬥能力,其中甚至有人一竅不通。
  取而代之,他們和生產相關的專業令人刮目相看。某些玩家甚至能做出媲美傳說級的逸品。順帶一提,米菈交給克雷歐斯培育後進的裝飾品也是由生產專精玩家製造的。
  基於這些因素,不難想像友樹是實力相當了得的木匠。而從他說對專長之外的戰鬥一竅不通,又獲得男人們的信賴來看,可見他的經驗與技術凌駕於臂力之上。一流的工匠在看人的眼光上也是一流。
  
  不久之後獵人們整裝待發,在米菈等人面前列隊,最後一人到齊後展開作戰會議。
  話雖如此,他們並沒有什麼複雜的計劃需要討論。主要是戰場位置、移動到該處的隊伍、緊急狀況時的處置、每個人擅長的武器的分工等基本必要事項。
  會議結束後,米菈給眾人一個忠告:不論在何種狀況中都絕對會保護大家,所以不要從白騎士身後逃跑。這場戰鬥是為了奪回獵人的尊嚴之戰,和魔物對峙是最重要的。
  聽見米菈的話,獵人們用力點頭回應。
  不是戰鬥成員的友樹接下照顧梅莉莎的責任留在堡壘中,拉特利則是對他低頭請求:「麻煩你了。」
  最後多蘭等老獵人對年輕人精神喊話後,地下室響起足以震撼整座空間精神抖擻的呼喊。接著獵人們眼中寄宿著米菈造訪時完全相反的神色,從堡壘中蜂湧而出。
5
  「繼續直走。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被發現,動作快。」
  拉特利回過頭說。
  衝出堡壘後過了數十分鐘,米菈等人朝稍遠處視野良好的廣場奔跑。那裡是附近最適合團體戰的地形。
  如果和平常一樣以少人數團體狩獵,在森林中設下陷阱並潛伏於樹木間是基本功;但這次是以三十人左右的大陣仗與一隻魔物正面對決。在視野不佳的森林裡不可能讓這麼多人布陣,為此米菈等人才決定在容易彼此配合的廣場嚴陣以待。
  獵人們說魔物在監視堡壘,若是離開牠一定會追來。換言之,只要在被追上之前抵達廣場,就只需要做好萬全的準備等待迎擊就好。
  隊伍由拉特利與兩名老獵人帶頭,年輕人們緊跟在後,接著是多蘭與米菈,最後由神聖騎士在稍遠處殿後。會這樣安排是因為從後方遭受襲擊的可能性最高。
  「嗯……連一隻小鳥也沒有。」
  自從離開堡壘,米菈就持續以仙術技巧《生體感應》探索四周;但別說魔物,周圍就連小動物的反應也沒有。
  「畢竟有那麼強大的魔物潛伏,一定是全都逃跑了。」
  聽到米菈的喃喃自語,多蘭這麼回答。儘管行進速度相當快速,他仍臉不紅氣不喘,可見雖然年過六十,但體力依舊驚人。
  「原來如此吶。」
  堡壘周遭似乎已經變成了魔物的地盤。話雖如此就米菈來說,感應不到額外反應反而有利。
  一行人就這樣在安靜到詭異的森林中前進。
  獵人不愧熟悉森林,絲毫不受崎嶇的地形影響,以驚人的速度在樹木間穿梭。不僅如此,他們也不怠於警戒,可見年紀輕輕就網羅了優秀的人才。
  米菈沒有如他們一般習慣森林,早早以仙術技巧《空闊步》跳到半空中。對米菈而言,和林中崎嶇的大地相比,在空中奔跑比較容易。後排的年輕人回頭又驚訝又好奇地抬頭看著。看來米菈現在無暇顧及自己的短裙比平常人的視線高度還高。
  更後方的白騎士則一步一步站穩大地踢開枝葉,強硬地前進。折斷的枯木與樹枝發出巨響飛散。即使是友方,回頭看見的魄力仍無與倫比。米菈並沒有發現這也讓獵人們加快腳步。
  白騎士的行動相當引人注目,不過這當然是故意的。離開堡壘遲早會被發現,那時白騎士若能率先吸引魔物的注意力,就可以讓稍遠處的獵人們繼續安全地移動。
  而就在眾人穩健地來到距離廣場剩下一半路程時,那個時候終於到來。
  魔物的咆哮聲響起。粗暴野蠻,彷彿在高聲主張自我的存在。
  與此同時,或許是內心深處的恐懼遭到喚醒,好幾人停下腳步發起抖來。那時多蘭等老獵人拍拍他們的背,鼓勵他們繼續向前。
  咆哮重複了好幾次,一次比一次接近米菈一行人,直到米菈終於感應到牠的反應。
  「老朽就先在此拖延吧。汝等可先行布陣。」
  米菈這麼說,從空中翩翩降落,聽到背後傳來獵人們的同意聲,面向魔物的方向邁開步伐。
  多蘭猶豫片刻該不該留下來,但在看到米菈勇敢的背影後,他立刻轉頭追趕年輕人似地拔腿奔跑。長年累積的經驗讓他判斷應該沒有必要留下。
  
  米菈站到白騎士身旁,瞪著森林深處。反應自前方傳來,魔物恣意地在林中跳躍,人類確實無法逃過牠的速度。
  樹枝搖擺,大地震動,裸露的敵意逼近。光芒在樹梢間閃爍,不懂得察言觀色的風悠閒地吹拂。
  暴力與轟鳴的狂風暴雨隨後席捲沒有生物的靜謐森林。
  魔物伴隨震耳欲聾的咆哮現身,白騎士同時以塔盾擋下牠的巨大身軀。激烈的震動造成沉重的巨響,這一擊確實具有破壞堡壘外牆的威力。
  然而米菈召喚的白騎士卻將衝擊完全擋了下來。然後,或許是對這項事實提高警覺,魔物立刻向後跳開。
  兩者在彼此的攻擊距離外對峙。
  「這傢伙,原來如此吶。是棘背暴君(Tyrant Spiked-back)啊。」
  漆黑粗壯的雙臂、體毛下明顯隆起的肌肉、樹幹似的雙腳、以及最具特徵,布滿銳棘的背部。米菈看過這類似大猩猩,超越三公尺高的巨大身軀。
  棘背暴君。不出所料,這是具有「魔阻毒」,棲息於方舟大陸的高等魔物之一。
  戰鬥在頃刻間展開,魔物一鼓作氣拉近距離。牠憑著不愧為猛獸的爆發力,眨眼間逼近白騎士。撞擊剎那棘背暴君突然翻身,將有棘的背部轉向前方衝撞。這一擊以媲美攻城武器的破壞力,猛力衝擊塔盾。比剛才更加劇烈,猶如爆炸聲的撞擊聲震盪空氣。無與倫比的威力足以讓瀕臨崩潰的堡壘眨眼間化為瓦礫。
  然而對米菈而言,這點威力不足為懼。專精防禦的神聖騎士裝甲,即便是高等魔物也無法輕易突破。
  於戰鬥方面可說不需要特別擔憂;但除此之外,米菈更在意棘背暴君出現在祈禱者森林的理由。
  雖說在預料之內,實際親眼看到依舊覺得不可思議。
  即便在遊戲時代,這個世界也具有完整的生態系。魔物分布便是其中之一,Ark Earth Online的世界就構築在這與其他各種要素的平衡之上。
  如今遊戲變成現實,世界產生了各種變化,而這些變化都讓世界變得更現實。
  換句話說,正因如此可說是自然法則的生態系崩潰絕對是異常狀況,這隻罪魁禍首更是異於常態。
  這樣下去,魔物將會一如暴君(Tyrant)之名君臨祈禱者森林的生態系,使生態系大幅脫離常軌。非得排除牠不可。
  (這麼說來,昨天老朽也看到暴雪鷹吶。根據獵人所說,其他還有各式各樣的魔物現蹤,究竟發生了何事?)
  米菈一面思考各種可能,一面順利地引誘魔物。
  儘管難以肉眼看見,不過獵人們仍在森林深處繼續向前移動。米菈邊用《生體感應》確認,邊防守魔物的攻擊跟了上去。
  
  「剛才的聲音好大,真的沒問題嗎?」
  聽見神聖騎士擋下棘背暴君一擊時發出的轟然巨響,一名獵人不安地回頭。隨後,十幾人也被他影響,轉向剛才走來的路。
  幾瞬間後,更巨大的聲響撼動森林,向後看的獵人們表情同時染上恐懼。衝擊與破壞聲一再重複,如同追趕他們而來。
  即使沒有停下,腳步仍越來越沉重。這時多蘭高喊道:
  「你們聽得見嗎!她還在戰鬥!也就是說跟預定一樣,那個白色的騎士沒有被打倒,現在還在防禦攻擊。這不是很可靠嗎!動作快,離目的地不遠了!」
  戰鬥一旦結束,聲響當然也會停止;然而聲音現在仍在不遠不近的距離繼續響起。米菈他們還在戰鬥。
  若是在抵達廣場前被追上,神聖騎士就會在各就各位之前爭取時間。計劃相當籠統,但一聽就知道能順利進行。
  聽到多蘭的話,年輕人們發現這點而感到內心振奮,雙腳用力一口氣繼續向前。
  不久之後,他們終於抵達了目的地。
  
  (看樣子做好準備了吶。)
  二路縱隊前進的獵人以環狀擴散開。米菈用《生體感應》感覺到布陣完成,算準時機朝那裡大幅後退。白騎士也跟著轉身,豪爽地踢散枝葉朝森林深處奔跑。
  或許是將兩人的身影視為逃跑,棘背暴君發出誇示自我的咆哮,猛然追了上去。
  眼前豁然開朗,耀眼的陽光在直徑約有三十公尺的圓形草原中傾注而下。於空中奔跑的米菈在中心著地,神聖騎士也止步回身。
  這一剎那,白騎士舉起塔盾擋下魔物猛力揮舞的手臂,堅硬刺耳的聲響如漣漪般擴散至整座廣場。
  「接下來,現在才是重頭戲。」
  米菈將神聖騎士留在原地向後退。與此同時,在廣場外緣待命的獵人們一湧而上,包圍棘背暴君。
  接下來獵人們即將以神聖騎士為盾,展開團體戰。現在開始米菈自己無事可做,起碼只有以防萬一讓阿斯克勒庇俄斯待命。
  棘背暴君筆直盯著白騎士向後拉開距離,在牠背後列陣的獵人們也配合牠的動作後退。
  白騎士舉著塔盾,站在原地動也不動。
  魔物瞥了獵人們一眼,緊張感便微微擴散,有好幾人縮緊雙腳。白騎士沒有動作。
  魔物瞪著獵人們,他們就發出細小的悲鳴,又有幾人腿軟。白騎士依然沒有動作。
  棘背暴君觀察了一陣毫無動靜的白騎士後,猛力揮舞雙臂敲擊地面發出狂暴的吼叫。
  這在轉瞬之間喚醒獵人們心中的恐懼。十幾人拋下手中的武器,一齊跌坐在地。他們的表情充滿畏懼。
  然而,這也無可奈何。長時間累積的恐懼不是靠幾句精神喊話就能立刻克服的。
  而接下來將要進行的,無疑是下猛藥。倘若失敗,他們勢必會再也無法重新振作。
  看到布陣輕而易舉地瓦解,棘背暴君露出愉悅的眼神睥睨眾人。接著牠一口氣踏出一步,朝跌坐在地的女獵人揮下強勁的手腕。
  女獵人發出不成聲的尖叫。下一瞬間,厚重的金屬塊──白騎士的塔盾重擊魔物因愉悅而扭曲的臉龐。
  沉重的衝擊聲響起,棘背暴君同時向後踉蹌。女獵人目睹壯烈的景色瞪大雙眼。
  多蘭露出篤定的笑容,拉特利則是喃喃說著「好快。」他並非對白騎士的硬度與力道吃驚,而是對他眨眼間拉近距離的速度訝異。
  「怕什麼!老朽不是說會保護汝等了!」
  米菈如此喝斥茫然自失的獵人們。
  若是失敗確實無法再起;但是米菈只要身在此處,失敗本身就會被他徹底擊潰。
  「你們看到了吧!這就是貨真價實的召喚術!不用怕,拿起武器!」
  多蘭大聲鼓舞眾人,緊接著兩名老獵人也朝魔物舉起武器。隨後獵人們一個又一個起身,鼓起勇氣手持武器與恐懼的象徵對峙。
  棘背暴君站穩姿勢,朝正面露出警戒的眼神。白騎士悠然佇立在眼前,再度動也不動。
  棘背暴君銳利地環視周遭的獵人,又用雙臂敲擊地面好幾次發出威嚇的吼叫。
  下一秒,獵人們也像是要蓋過牠的聲音般大吼,從魔物的死角使出充滿氣勢的一擊。
  劍、斧、槍及箭矢確實在棘背暴君的身體上留下傷痕。
  這一瞬間,尖銳的咆哮聲響起。那和過去不同,並非誇耀力量的咆哮,而是純粹讓感情爆發的怒吼。
  棘背暴君任憑怒氣揮舞粗壯的手臂,卻打不中早已拉開距離的獵人,直接因為慣性失去重心。獵人們並沒有錯過這次機會,一鼓作氣上前,在魔物巨大的身軀上刻下不屈的意志。
  棘背暴君的皮膚厚而堅硬,那些傷口和致命傷相去甚遠。獵人們面對沒有米菈協助,完全無法抗衡的對手,但他們的表情毫無陰影,奮勇向前。
  遭到自己過去逼進絕境的對手反擊想必令牠很不是滋味,魔物轉向獵人發動攻勢。
  但是,牠卻再度遭到白騎士的攻擊制止。
  棘背暴君立刻重新站穩腳步,發出怨恨的吼聲朝白騎士揮拳,攻擊又再次被堅固的塔盾擋下。
  朝獵人發怒就會被制止。或許是理解了這點,魔物將目標鎖定在妨礙自己的白騎士身上。
  「嗯,看來挺順利的吶。」
  米菈在遠方觀察戰況。他只對神聖騎士下了一道命令:當敵人轉移攻擊對象時,輕輕毆打吸引牠的注意力。
  如此一來便和預定相同,魔物無法忽視白騎士,進而增加自己的死角。結果,達成一定會有人從某個角度發動攻擊的一連串攻勢。
  獲得自己遙不可及的強者幫助取得勝利,聽到這句話的人十之八九會覺得卑鄙。每個獵人心中都有這種感情。即便如此,他們依然想贏。他們理解哪怕卑鄙無恥,唯有克服恐懼才能再次向前邁進。
  因此每個人眼中都沒有迷惘與猶豫,開始恢復原本的動作。
  然而,儘管如此,對方仍是高等魔物之一。事情不可能這麼順利,開始有零星幾人撤離前線。
  「啊啊,謝謝。得救了。」
  來不及躲開而折斷一隻手臂後退的男人跟立即纏上傷臂的白蛇道謝。手臂復原後,他又再次拿起武器回到前線。
  阿斯克勒庇俄斯在戰場中爬行,有如醫護兵般治療傷者。雖然因為效果好而需要耗費時間,不過牠的能力確實成為獵人們心中的支柱。
  
  獵人和棘背暴君展開戰鬥經過兩個小時。
  在遠方也能看出獵人們的臉上開始浮現疲倦之色,脫離前線等待治療的人數也已經抵達半數。即便如此,他們的眼中不見一絲放棄的顏色。
  「很好,就是這樣。攻擊確實有效!」
  神聖騎士擋下所有致命攻擊,年長獵人不停鼓舞眾人,拉特利以銳利的一擊給予重傷。這些人的活躍表現一而再再而三地激勵年輕人們的內心。
  相形之下,棘背暴君的動作反而越來越遲鈍。獵人們的攻擊只有劃破表皮造成輕傷,但是累績數百、數千道傷痕,小傷所造成的出血也不容忽視。
  不知不覺間,腳邊的草皮沾滿大量血跡,魔物的呼吸也比獵人們還要劇烈。
  縱使如此,棘背暴君還是具有怪力。牠胡亂揮舞手臂,輕而易舉地刨開大地捲起沙塵。
  隨後,戰況產生巨大的變化。
  砂土在白騎士身上落下,彷彿要遮蔽他的視線。魔物同時高高躍起,接著握起雙拳如同鐵鎚般揮落。
  這是牠使盡全力的一擊。攻擊穿越塔盾的防守,直接擊中白騎士的頭部。
  不論多麼堅強的戰士,頭部承受這種程度的衝擊也不可能毫髮無傷。在戰鬥中得知這點的棘背暴君發出勝利的吼叫。
  但牠的聲音卻突然消失。牠的雙眼和依然健在的白騎士雙眸四目交接。
  神聖騎士是武具精靈,當然不具有人類的弱點。這是具有些許智慧才會產生的動搖。
  這時,拉特利看準這一剎那,眨眼間接近,闖進白騎士與魔物之間。在那裡,戰鬥中始終沒有破綻而無法攻擊的喉嚨近在眼前。
  「喝啊啊啊啊──!」
  他雙手握緊劍柄,以磅礴的氣勢將尖端刺進魔物的喉嚨。
  鮮血流下劍柄,魔物巨大的身軀無力地一晃。在場所有人都停下動作,森林中央的草原霎時間鴉雀無聲。
  拉特利的一擊精準地貫穿要害,不論在誰眼中看來,那都是致命傷。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魔物的手臂一揮,以最短距離攻擊,他的身體轉瞬之間飛上空中。
  「拉特利!」
  其中一名獵人大喊,所有人同時朝他跑去;但制止他們的不是別人,正是拉特利自己。
  躺在地上的拉特利迅速起身,高高舉起手臂。棘背暴君的臨死掙扎虛弱到神聖騎士不需要反應。
  拉特利宣布勝利的同時,地面隨著一聲沉重的聲響晃動。仔細一看,魔物巨大的身軀臥倒在地,喉嚨插著一把劍。這一幕將勝利刻劃在所有人心中。
  猶如從惡夢中醒來一般,緊張感煙消雲散。取而代之,類似酒醉的歡喜一湧而出,獵人們一齊高聲慶祝勝利。
6
  獵人們打倒仇敵棘背暴君,意氣昂揚地踏上歸途。長時間戰鬥應該累積了不少疲勞,但所有人都神采奕奕。
  不過隊伍後方仍有一部分人面帶苦笑發著抖。隊伍最後方,是米菈以及扛著棘背暴君屍骸的四隻白騎士。
  年輕人們的獵人魂熊熊燃燒,認為將這種獵物棄之不理太可惜了,準備將牠帶回時,米菈要疲憊的眾人不要勉強,志願負責搬運。
  白騎士不僅擋下魔物所有猛烈的攻擊,甚至足以壓倒對方,最後只為了搬運就增加了三隻,讓人只能苦笑。
  「話說回來,跟我聽說的還真不一樣啊。到底是誰說召喚術很弱的?」
  「天曉得。八成是沒看過真的會召喚術的人吧。」
  到處傳來對召喚術另眼相看的感想。聽到他們的稱讚,米菈面露微笑,心想這樣就種下了復興召喚術的種子。
  「謝謝妳,這樣大夥都能重新振作了。」
  多蘭看著他們向米菈道謝。或許是從逼近的死亡與恐懼中解放,年輕獵人們比平時還要興奮。
  「毋須言謝。追根究柢,他們若是不想東山再起,也不會得到這種成果。即使灰心喪志仍有勇氣面對恐懼,光是如此就值得稱讚了。」
  米菈看了一眼走在前頭的年輕獵人這麼說。這是不全部交給有力量的人,以自己的雙腳重新起身的年輕人們自己爭取到的結果。
  「是嗎,這麼說也是。」
  「是啊,他們幹得很好。」
  繼多蘭之後,身旁兩名老獵人也看著年輕獵人們的背影深深點頭。
  
  獵人凱旋回到堡壘後直接分成兩組。在回程途中多蘭提議的魔物討伐慶功宴準備組,以及趁新鮮處理魔物的解體組。
  令白騎士搬運屍骸的米菈直接前往解體室。約十名獵人在充滿腥味的解體室中開始著手解體,迅速將棘背暴君肢解成各個部位。
  米菈看著這一幕親身體會在變成現實的這個世界中,不實際解體魔物就無法得到素材。
  遊戲中,討伐的魔物會收藏在道具欄中的特別欄位,之後再以解體技能,或是交給專門的NPC處理才能得到素材。
  但是在變成現實,各種要素複雜交錯的世界中,有一部分遊戲時代的技能無法使用。
  首先,無法將打倒的魔物收進道具欄中。對打倒的魔物使用【無形術:道具化】也毫無效果。
  此外,解體技能原本就必須在道具欄的選單中進行,才能將特別欄位中的魔物屍骸解體成素材,因此無法使用。
  話雖如此,魔物解體過後就能以技能分類為皮材、骨材、食材等各式各樣的材料道具。
  所羅門推測,會這樣應該是屍體被歸類為生物。
  因此米菈才讓神聖騎士搬運屍骸,儘管具有解體技能也不參與解體作業。
  「不愧是獵人,動作真熟練吶。」
  米菈一面感到佩服,一面觀摩解體過程。獵人應該是第一次看到這種魔物,他們的動作卻毫無迷惘。多蘭說他們能從身體特徵判斷出大致上的構造。魔物解剖學若是造詣不深,似乎就無法成為獵人。
  「不過,妳真的只要魔核就好了嗎?這隻很不得了耶!」
  拉特利在解體作業中回頭這麼問,他的表情在欣喜與迷惘間擺盪。功勞最大的米菈居然只想要一樣東西。
  「無妨無妨。再怎麼說也是汝等給予最後一擊的,老朽不過是幫了點忙而已。況且,給汝等留下有形的紀念不是比較有實感嗎?」
  米菈展現與外表不符的威嚴笑道。其表情展露出身為強者的從容不迫,以及類似擔憂的溫柔。
  「的確,說得也對。謝謝妳,我們就不客氣了。」
  實際上,米菈的神聖騎士除了在吸引注意時毆打盾之外,並沒有做任何攻擊。如米菈所說,這確實可說是獵人們獵殺的獵物。
  但是當然沒有半個人這麼想。話雖如此,這次確實能賺上一筆,所以拉特利才會特別代表眾人向米菈道謝。
  
  米菈接下取出的魔核,離開腥臭的解體室來到戶外。跟著一起出來的拉特利被伙伴們慫恿,直接跑去找梅莉莎了。
  天空染成黃昏的色彩,夜幕漸漸低垂。數堆火堆照亮的堡壘正在活潑、熱鬧地準備慶功宴。
  米菈露出有如和藹老人的表情看著年輕獵人們。就在這時……
  「那個,米菈。我有個請求,可以麻煩妳嗎?」
  一名女獵人畏畏縮縮地靠近,以格外敬畏的語氣說。
  「唔,何事?說來讓老朽聽聽。」
  回過頭,女獵人大約十八、九歲,且具有相當姣好的容貌。或許正是如此,米菈才反射性裝模作樣地回答。姑且不論這麼做有沒有意義,開心地展露笑顏的女獵人突然撩起衣服,露出身體指著一部分說:
  「這裡。那個,妳治好梅莉莎的時候連疤痕也沒有留下對不對?能請妳幫我消掉這個嗎?」
  她露出許願似的眼神這麼說。
  她指著胸部附近,那裡可以看見一道被挖傷的傷痕。那並不是這一兩天造成的,似乎早已痊癒;可是疤痕很大,相當顯眼。
  男人或許會當成勳章炫耀,這方面的反應也許該說是很有女生的風格,即使是獵人,對疤痕依然相當在意。
  「嗯,老朽沒有試過。雖不知能不能治好,不過試試可以嗎?」
  面對從旁看來的絕佳景色,米菈邊積極地享受邊努力冷靜地回答。
  女獵人對米菈下流的眼神渾然不覺,低下頭嫣然笑說:「好的,麻煩妳!」
  米菈得到允許立刻召喚阿斯克勒庇俄斯。雖然有些分心,這依然是第一次做這種嘗試,米菈自己也對結果充滿好奇。
  阿斯克勒庇俄斯受到召喚爬出魔法陣,沿著米菈的身體繞上他的右手臂,張開一雙大眼等待指示。
  「好了,阿斯克勒庇俄斯啊。汝的力量能消去她的疤痕嗎?」
  米菈這麼說,將右手舉向女獵人。隨後捲繞在手臂上的白蛇不到一秒就回頭對米菈點頭,用眼神表達這點程度易如反掌。
  「喔喔,辦得到啊。那麼麻煩了。」
  米菈這麼指示,阿斯克勒庇俄斯便張口咬住女獵人的側胸。
  「嗯!」
  或許是有些刺痛感,女獵人輕聲尖叫,微微顫抖身體。但下一瞬間,她舒服地放鬆表情,看著疤痕開心地笑了。
  「效果顯著吶。」
  波紋自阿斯克勒庇俄斯獠牙咬住的部位擴散,消除傷疤變回珠輝玉麗的滑順肌膚。米菈仔細觀察,佩服地嘀咕著「居然還有這種效果。」
  最後阿斯克勒庇俄斯沒有留下齒痕完成治療。
  「謝謝妳!真的很謝謝妳!」
  女獵人露出滿面微笑向米菈與阿斯克勒庇俄斯道謝。
  「這就是召喚術的實力!」
  米菈以復興召喚術為目標,如此向開心的女獵人展示其有用性,聽到「召喚術真的很厲害呢。」這句話喜上眉梢。這時──
  「我也拜託妳。」「幫我消掉這個~」「人家也可以麻煩妳嗎?」
  剛才在一旁觀望的女獵人們一湧而上。抬頭一看米菈發現一共有七名妙齡女子。大家看到梅莉莎的事情似乎都很在意,一直看著剛才的治療。
  「嗯,無妨。」
  米菈受到請求爽快地答應,「那麼,在哪兒?」將右手舉向其中一名女獵人。女獵人環顧正在準備慶功宴的周遭。
  「那個,可以去地下的治療室嗎?」
  接著臉頰微微泛紅愧疚地這麼說。回過頭,幾名正在忙著準備的男獵人正朝這裡露出好奇的眼光。
  在此同時,稍早完成治療的女獵人發現自己的失態,竟然在眾目睽睽下裸露肌膚。她哭著對同伴說「妳們怎麼不提醒我啦!」她們便回答「我們比較在意效果,一不小心就忘了。」把眼睛別開。
  如此這般,米菈來到地下室立即替女獵人們治療。
  「在這邊。」
  首先第一人,建議改變位置的女獵人在米菈面前露出在外面確實會不好意思的疤痕。
  「麻煩妳了。」疤痕在臀部上。她拉下一半皮製褲裙、長褲以及內褲。
  那裡留有一道像是被角刺穿般,巨大的圓形傷疤。
  「嗯嗯嗯,原來如此吶。」
  米菈這麼說伸手以觸診的名義撫摸女獵人的屁股,感受到渾圓有彈性,緊緻度恰到好處,十分女性化的柔軟觸感。
  米菈一面享受,一面露出愉悅的笑容。缺乏戒心的女獵人加上現在身為同性的正當性讓他能肆無忌憚地動手。
  「這想必也不成問題吧!」
  慢慢享受……確認過後,米菈輕輕點頭,請阿斯克勒庇俄斯治療。傷痕消失後,女獵人們就將米菈的假觸診拋到腦後興奮地尖叫。
  就這樣,米菈一面治療年輕女獵人的疤痕,一面享受大腿內側、胸部之間等的景致,大大善用了一番職務之便。
  
  治療結束後,慶功宴終於在滿天星斗閃耀時開始。如今不必繼續守城,堡壘的存糧全部釋出,準備了不少料理。
  煩惱全部解決,取回自信心的獵人們表情相當豐富,讓慶功宴熱鬧非凡。
  米菈再次受到獵人們稱讚,心情大好地喝下用森林中的作物釀造的酒,不停高談闊論召喚術的力量。聽到最後的人不到一半,不過米菈還是醉得相當愉快,十分享受這場慶功宴。
  接著夜晚漸深,人一個接著一個醉倒睡著。
  這個時候,友樹突然來到米菈身邊。
  「感謝妳救了大家。」
  友樹在米菈身旁坐下,率先道謝。
  「哪裡,只要有老朽的召喚術,這點程度算不上什麼。」
  「真厲害。我專門研究生產,這種時候真的非常羨慕妳。」
  儘管喝醉,米菈也沒忘了要替復興召喚術播種。友樹不知道有沒有聽到,直接說起自己的事情。
  友樹專精的技術是木工,擅長製作魔杖與弓箭。但是某一天,他因為興趣雕刻的木雕大獲好評,售價甚至媲美徹底精雕細琢的弓與魔杖。
  米菈問是什麼木雕,他便回答是以三神為模型的神像。現在這邊的訂單比魔杖與弓還多,說起來就跟雕佛師差不多了。
  友樹苦笑著說,這次他因緣際會得到替三神國雕刻神像的榮譽,自己的興趣變得這麼重大,害他有點不安。
  即便如此他仍舊下定決心,為了尋找適合雕刻神像的木材來到祈禱者森林。的確,在有神木的森林中,一定能找到合適的木材。
  「然後我得到各位獵人的協助,也找到了木材,沒想到發生了這種事。」
  友樹語帶嘆息地說。若以冒險者等級表示戰鬥能力的話,他的實力應該落在C級與D級之間。這麼一來確實打不贏棘背暴君。
  但若是想要逃跑,他應該逃得掉才對。米菈這麼說,友樹便表示既然自己無能為力,他想至少要送他們最後一程。
  「是說老朽有個疑問。棲息地不同的魔物現蹤一事,過去曾發生,現在難道常有嗎?」
  米菈聽完友樹的話,提出現在自己最好奇的問題。他想知道遊戲變成現實是否是引起這次變化的主因。
  友樹聽了稍作思考,回答若是沒有發生特別的事情便不可能。又接著說特別的事情代表人為因素。
  「可是這次的原因完全不明呢。和人為造成的情況不同,魔物的種類跟原本的棲息地種類都太多了。」
  「確實如此吶。這麼一來,原因又是什麼吶?」
  「會是什麼呢?」
  兩人喃喃說道,看著火堆後方又深又廣的森林。
  
  友樹喝醉被帶走後,小口喝著酒的米菈突然看到拉特利身邊的梅莉莎。乍看之下她還沒完全恢復,臉色卻不錯,似乎也有食欲。
  這時,也許是發現了米菈的視線,拉特利帶著梅莉莎走了過來。
  「多虧米菈幫忙,她才能恢復到能夠走路。真的很謝謝妳救了她。」
  「那個,我聽拉特利說了。非常謝謝妳救了我。」
  說完兩人一起深深鞠躬。梅莉莎的表情上只有感謝,拉特利則是面帶感謝與喜悅,以及重新拾起的小小自信。
  「哪裡,平安無事就好。」
  米菈短短說完溫柔地微笑,又紅著臉高談闊論起召喚術的有用性、能力與活用法。如果只有聽米菈這麼說,或許像是喝醉酒的胡言亂語;不過知曉召喚術的人肯定會聽到出神。畢竟這可是召喚術頂點,九賢者鄧不利夫的演講。
  只可惜在場沒有人會召喚術。於是米菈的話虛無地溶入尚且延續的喧囂、夜晚吹拂的涼風,以及璀璨的夜空之中。
7
  早上在祈禱者森林醒來,米菈跨上天馬和獵人們道別,飛向晴朗到神清氣爽的天空。
  獵人們高聲道謝,替米菈送行;但是幾乎所有人都宿醉,地上看起來一片狼藉。
  能夠好好道別的只有誇下身為酒豪豪語的多蘭、重傷初癒沒有喝酒的梅莉莎,以及陪伴在她身邊的拉特利而已。
  
  祈禱者森林上空,米菈無力地趴在天馬背上。看來他也宿醉了。
  米菈這時想起所羅門之前說過「宿醉要補充水分」的建議,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喝蘋果歐蕾。
  不過喝得多出來的也多,米菈有好幾次逼不得已只好著陸;但或許是新陳代謝不錯,幾個小時後就恢復不少了。
  
  (不論看幾次都如此壯觀吶。)
  米菈恢復享受美景的興致,對占領整片視野的景色感嘆。
  正面聳立著一面巨大的牆壁,就連大陸最大格林姆達特帝國王城的大城牆也相形見絀。不,那是看似牆壁的巨樹樹幹。
  米菈現在飛進了神木的領域。
  抬頭一看,天空全部被巨大的枝葉覆蓋,完全看不到太陽的光芒。然而,不可思議的是周遭仍十分明亮。淡淡發光的粒子不斷落下,取代太陽的光源。這些粒子是神木湧出的魔力碎片,樹根上的樹木便是靠這些魔力成長。結果,樹木受到神木的魔力影響,在根部形成強大的靈域。
  天馬在散發莊嚴氣息的神木樹根降落。米菈爬下牠的背,仰望正面的高牆。
  自遙遠上空落下的光粒子彷彿夜晚的細雪般飄落,吸入地面消失的同時點亮茂盛的無名花草。
  花花草草宛如在觀察自天上來訪的客人,將臉轉向米菈。
  或許是感受到周圍奇異的氣息,天馬擔心地把臉蹭了過來。米菈則是說著不要緊將天馬送還,轉向看似一堵高牆的神木。
  「長老啊,老朽有事相問,汝能否現身吶?」
  他這麼說,便吹來一陣低語的風。微風輕撫米菈的臉頰,直接吹向後方使樹木騷動。
  風徐徐傳播至整片靈域之後,就連樹葉聲也聽不見的寂靜頓時支配現場。
  四周充滿緊繃的氣氛。不過,米菈記得這個狀況,平淡自若地等待祈禱者森林之主,稱為長老的綠陰柴翁之命降臨。
  不知不覺間,不斷落下的光芒消失無蹤,周遭被幽深的黑暗壟罩。
  聲音響起。在地上爬行的聲音。
  氣息靠近。有什麼從背後逼近。
  緊接著下一瞬間,正面的牆上投射出少女的,米菈的影子。
  回過頭來,背後飄著一顆能夠雙手環抱的光球。光球打量米菈似地在其周圍環繞,接著突然沒入眼前的地面之中。
  起初變化相當緩慢,光球沉入的地面向上隆起,嫩芽慢慢地從中蹦了出來。樹芽眨眼間長得比米菈還高,接著緩緩變成人形。
  變化開始十幾秒,米菈眼前出現一名身穿樹葉長袍,看似人類卻似乎有些欠缺生命感的老人。
  「什麼事?」
  老人發出低沉含混的嗓音。看著米菈的眼神發出詭異的光芒,搭配他的外表給人一股詭異的印象。就連看過一次的米菈也忍不住後退。
  「抱歉如此無禮。雖不知多久之前,老朽前來確認是否有人來此尋求長老的根?若有印象,能否告訴老朽?」
  他這麼一問,長老便盯著米菈陷入沉默。空虛的眼神盯著米菈,即使感到不自在,依舊等待回答。就在這時,周圍突然亮了起來。
  「怎麼?」
  環視四周,正巧看見三顆光球沉入地底。接著隆起的土堆上長出嫩芽,各自形成不同的形狀。
  身穿櫻花長袍的女子、身穿樹皮鎧甲的男子、以及僅以藤蔓纏繞身體的少女在米菈眼前降臨。
  「那位我記得。第一次有人做出這種請求,我還有印象。時間雖早已忘卻,不過他想要我的根,我便給他了。」
  櫻花女子如此回答。她的聲音溫柔充滿女人味,面容儘管缺乏生氣,仍給人一股安心感。
  「人家也記得喔。是帶來很多好吃的食物當作代價的人對不對?他還會來嗎~?」
  藤蔓少女巧妙地操縱藤蔓在空中飛舞,發出還留有一絲稚氣的嗓音。和其他三人不同,藤蔓無法遮蔽身體,幾乎等於全裸,但是她好像完全不在意。
  「是啊,確實有過這件事啊。」
  樹皮男子發出粗獷的聲音肯定,展現武人般的風貌。不僅如此,或許是因為個性正經,他還抓住到處亂跑的藤蔓少女喝斥:「在客人面前沒禮貌。」
  根據他們的說法,看來真的有人來這裡索取樹根,並且成功以代價換得目標;但卻因為遺忘,所以時期不明。
  再加上,這是第一次有人來求長老的根。從狀況看來,是索爾霍爾的可能性不低。
  「嗯,總之確實有人來過吧?」
  「沒錯。」
  老人面無表情地回答米菈的問題,地面便如呼應他的話一般傳來轟隆聲,隨後比米菈身體粗上好幾倍的樹根破土而出。
  「原來如此吶……這就是那個根嗎?」
  根的前端不自然地斷絕。在昏暗的光線中看不太清楚,不過仔細觀察確實有被切斷的痕跡,痕跡看起來也頗為老舊。這代表索爾霍爾在很久之前就已經展開行動了。
  「他可能是老朽在找的人,汝等記得那人的容貌嗎?」
  米菈率先確認完目的,再問有沒有其他情報。老人聽了後又看著米菈陷入沉思。
  「這個啊……他是個黑色頭髮的男人,還戴著遮住眼睛的白色面具。」
  取而代之,男人開口說出他的特徵,然後又說不記得其他細節。其他三人似乎也一樣,都回答只記得這些。
  「嗯,也許是他沒錯。」
  黑色頭髮,以及遮住面容的面具。索爾霍爾也是黑髮,只要沒有變更外表這點便一致,再加上面具這點米菈也心裡有數。他不遺餘力營造詭異的形象,面具很有可能是其中一環。
  「他還說了什麼別的事嗎?」
  「這個呢……我問他想拿我的根去做什麼。那個……」
  「好像是要拿去削成杯子對不對?還說需要黑……黑……黑色的什麼東西喔。」
  米菈希望能多獲得一點情報這麼問,女子便代替像是定格一般動也不動的老人回答,再由少女補充模糊不清的部分。
  「黑色的什麼嗎……嗯,毫無頭緒吶。」
  光憑這點線索的確不可能猜到答案。米菈決定跟蘇萊曼說交給他處理,希望負責解讀索爾霍爾資料的他能發現什麼。
  「對了,老朽還有一個問題。和稍早所說的沒有關係,不過老朽聽說最近森林裡出現了不常見的魔物,汝等知道些什麼嗎?」
  米菈想起在堡壘聽到獵人說的話這麼問。
  「詳細情形我們不清楚,只不過東方感覺得到某種扭曲的氣息。如果有原因的話,應該就在那裡吧。」
  男子邊說邊轉向東方,睜大雙眼。他好像看得見,但米菈只見到漆黑的森林,以及淡淡飄落的光粒子而已。
  長老們似乎能掌握神木影響下的靈域,以及其周邊發生的一切狀況;但是扭曲的地點好像位於範圍外,頂多只能觀察,因此無法掌握詳細情報。
  「扭曲嗎……」
  這句模糊的形容究竟代表什麼意義?米菈心裡浮現疑問,一面嘟噥一面扶著下巴,好奇地想等事情處理完就去調查看看。
  
  「綠陰柴翁之命大人啊,感謝汝的情報。老朽為汝獻上這個。」
  問完所有問題,米菈從道具欄中取出餅乾。呼喚神明出來需要給予相應的代價,而大自然形成的神明傾向喜歡人手製造的供品。米菈就是因為這個,才在獵戶村大量買進餅乾的。
  「是人類的餅乾──!」
  少女開心地蹦蹦跳跳,一把抓起餅乾塞進嘴哩,露出滿面微笑咀嚼。超出意料獲得好評的模樣讓米菈相信自己的選擇沒有錯,開始拿出剩下的餅乾。
  少女朝越疊越高的餅乾山伸手,卻被男子抓住藤蔓制止。他說,沒有神會在奉獻供品的途中用搶的。
  雖不如少女一樣興奮,不過女子與老人似乎也都喜歡餅乾,欣喜地收了下來。
  「好久沒有收到零食供品了。就吾來說,妳稍微在附近排泄也可以。妳體內的魔力應該能結出最頂級的果實吧。」
  過去只說過三言兩語的老人突然滔滔不絕地說起變態的話。簡而言之,就是自具有米菈這等魔力之人體內排出的東西,可以成為最頂級的肥料。
  原本是植物,又活過漫長歲月的神明,似乎對那方面沒有特別的感覺。證據在於不論是女子還是男子都對老人的話表達認同,只有著迷吃著零食的少女例外。
  米菈在內心鬆了口氣,慶幸自己有準備餅乾當供品。否則最壞的情況就有可能必須在他們面前做那種事了。
  神明往往令人畏懼。米菈得到這種扭曲的理解,覺得自己好像喝了太多蘋果歐蕾抖了一下身體。
8
  雖沒解開為什麼祈禱者森林會有原本不該存在的魔物出沒,但找到了索爾霍爾來過這裡的痕跡。不出所料,這證明了他正在尋求神命光輝之聖杯。
  換言之,只要循著這條線索,遲早一定能追上他。
  米菈向大啖餅乾的長老們道謝就離開了。那時,看到大量餅乾最為歡喜的少女送米菈一顆樹果當作禮物。她說這是來求根之人的供品長成的果實之一。
  儘管為收到神明意料之外的禮物感到高興,米菈仍對樹果的來歷感到不安,將果實保管在道具欄內。
  
  接下來,米菈前去採取所羅門委託的道具。
  目的地距離神木不遠,但仍是步行一個小時的路程。於是,米菈理所當然地召喚天馬。牠似乎一直在擔心米菈,不停憐愛地舔了米菈的臉頰好一陣子。
  騎上終於冷靜下來的天馬飛了十幾分鐘,在距離靈域最近的湖畔降落。森林中的空曠處綻放著五顏六色的花朵。
  每當微風吹拂,花兒便隨風起舞,飄散甜蜜的香氣。漣漪蕩漾的湖面在陽光的照耀下彷彿水晶般閃閃動人。瀑布從湖邊的小岩山上傾瀉而下,演奏出宜人的水聲。
  各式各樣的小動物恣意在湖畔奔馳。在幽靜的綠色森林環抱下,這座湖泊似乎是小動物們聚集休憩的場所。
  (竟有如此漂亮的地方吶……)
  帶著比感動還要接近驚訝的表情,米菈出神地看著眼前這一幕。
  這裡在遊戲時代只是單純的湖泊與草原而已,如今變成色彩繽紛,以樂園形容也不為過的花田。
  米菈佇立在湖畔,體會三十年來時間的流逝。
  這時,一隻看似金色松鼠的動物靠近米菈,應該說是身旁的天馬。隨後,松鼠磨蹭天馬的腳踝跑上牠的身體,竟露出安心的模樣直接躺在牠的背上。
  不僅如此,或許是以此為契機,附近的小動物們一一聚集了過來,依偎在天馬身邊。米菈見到眼前的景象儘管吃驚,仍對彷彿聖誕樹一般掛滿小動物的天馬輕聲笑了笑。天馬完全沒有排斥的模樣,大大方方地接納小動物們。
  這個現象源自於天馬是聖獸。對動物們而言,聖獸是有如佛陀的存在,在牠們身旁是最安心安全的聖域。
  米菈面帶微笑看著這一幕,忽然在天馬背上發現一隻藍色的小兔子。這種動物名為純潔兔非常稀有,牠的毛則是以能當作幸運符聞名。
  但最重要的是,一雙大眼與圓滾滾的身體相當可愛。在Ark Earth Online排行榜的可愛部門中,甚至可說是第一名的常客。
  米菈也是第一次親眼看見純潔兔。牠們的警覺心奇高無比,完全活用斥候技,能從遠方觀察就已經是極限了。
  就連遇見的機會都相當稀少,幾乎所有人都只看過圖片的純潔兔近在眼前。結果米菈緊緊盯著那副可愛的模樣不放。
  (實物竟如此可愛……圓滾滾的又毛茸茸的吶……)
  米菈忍不住伸手,但在碰到純潔兔之前,牠看見少女逼近的身影害怕地跳下天馬的背,躲在天馬腳邊。
  「嗚……」
  米菈受到明顯的拒絕而傷心。不過,天馬隨後嘶鳴了一聲,聲音如同在對話般細小。接著不知為何,曾經一度逃走的純潔兔竟戰戰兢兢地回到米菈面前。
  「這是……莫非汝對牠說了什麼嗎?」
  米菈將視線從眼前圓滾滾的小兔子移到天馬身上。天馬同時點頭回答,像是要求褒獎般伸出頭來。
  「真是個乖孩子吶。」
  米菈摸摸天馬的頭,將視線轉回純潔兔身上。機靈地向上翹起的藍色長耳朵探索周遭似地抖動。米菈看到這副模樣忍不住撫摸牠圓滾滾的藍色身軀,充分享受鬆軟的觸感。
  小手中感受到的體溫證明牠確實具有生命。
  米菈為了不嚇到牠盡可能溫柔地撫摸。或許是這法子成功奏效,純潔兔理解米菈沒有惡意,開始自己依偎米菈的手撒嬌玩耍。
  「喔~喔~真愛撒嬌吶。來~好乖好乖~」
  純潔兔的可愛無邊無際,米菈溫柔地抱著牠,著迷地撫摸。
  就在這時,天馬突然大聲嘶鳴。同時,在米菈懷裡啾啾叫著的純潔兔急忙跳了下來,在天馬前請求原諒似地趴在地上,擺出服從的姿勢。
  「……汝又說了什麼……」
  米菈無法理解狀況,只能歪著頭問。
  「天馬啊,怎麼了?」
  他這麼問摸著天馬的鬃毛,天馬便把頭蹭進米菈懷裡。
  (嗯……不明白。)
  摸著手邊的天馬,米菈轉動視線。看見小兔子依然趴在地上,發出啾啾的細小悲鳴。
  米菈想再次享受鬆軟藍色絨毛的觸感,可是心知一開始就絕對會沒完沒了。他有自信能和純潔兔玩到天荒地老,不過自己本來就不是為了這個目的而來的,不能一直跟小動物玩耍。
  儘管感到有些心痛,米菈依然請天馬背上的動物們下來將牠送環。接著不知為何,動物們開始聚集到米菈身邊。
  看樣子牠們把米菈當成天馬的老大了。
  他走向岩山的迷宮入口,動物們便緊緊跟在後頭。
  「接下來老朽要去危險的地方,汝等可別跟來啊。」
  這麼說動物們也不可能聽懂,動作最積極的金色松鼠就坐在米菈肩頭,一副完全放鬆的模樣。就連純潔兔也露出水汪汪的大眼央求擁抱。
  可不能這樣進去迷宮。米菈拚命抵抗誘惑這麼想,決定召喚適合居中協調的幫手。
  【召喚術:凱特・西(Cat Sith)
  發動法術的同時,空中出現小小的魔法陣,隨著砰的一聲聲響,穿著彷彿魔術師的小貓從陣中跳了出來。
  牠在空中轉了三圈雙腳著地,不知從哪拿出來的標語牌上寫著「10.0」的數字。不僅如此,魔法陣還噴出五彩碎紙,為表演錦上添花。
  「呼喚小生就跑出來了,喵喵喵喵喵~好久不見小生就稍微努力了一下喵。團長,您給幾分喵?」
  「六分吧。」
  「什麼喵──!」
  凱特・西做出誇張的反應翻過標語牌,上頭畫著表示驚訝的效果線。牠準備周到的表演讓米菈不禁佩服地輕聲笑了出來。
  貓妖精凱特・西是高等召喚術之外,少數能夠說話的存在。牠的能力大多不適合直接戰鬥,卻是個優秀的斥候,更具有能跟動物收集情報這罕見的特技。換句話說,牠能跟動物說話。
  「什麼!團長變成女生了喵!太厲害了喵,十分滿分喵!」
  凱特・西仰望米菈,雙手揮舞寫著「10.0」的標語牌,喵喵叫著跳來跳去。牠的登場使周圍的小動物們警戒地拉開距離。

  
  「怎麼每個都不在意吶……罷了不重要。團員一號啊,能否麻煩一下吶?」
  「盡管吩咐喵~!」
  凱特・西雙腳併攏立正敬禮,擺到背後的標語牌上寫著「喀喀!」的音效。
  「老朽希望汝能跟這些動物們說,接下來老朽要去危險的地方別跟來,辦得到嗎?」
  「小生會賭上性命完成任務的喵!」
  凱特・西擺出拳擊姿勢,標語牌上寫著「向天地神明發誓」的字樣。然後牠發出「喵喵喵喵喵喵~」的叫聲跳進小動物群中,開始說起米菈無法理解的語言。
  不久之後或許是溝通完畢,小動物們心不甘情不願地解散。凱特・西最後爬上米菈的身體,對肩頭的金色松鼠說話。松鼠似乎聽懂牠的話跳了下來,爬上最近的樹。
  「達成任務了喵。」
  「嗯,辛苦了。」
  旋轉三圈半跳下米菈肩膀的凱特・西頭頂著地,搖搖晃晃地起身再次敬禮。米菈出言感謝後抱起小貓。雖說無可奈何,小動物們離去後還是有點寂寞,於是用牠來過過乾癮。
  「好癢喔喵~」
  嘴上這麼說,凱特・西仍開心地揮舞手腳,標語牌上「還要!」的字樣閃閃發光。
  米菈就這樣搔著團員一號的下巴,朝岩山的方向走去。
  
  天魔迷宮遠古森林就位在湖泊旁岩山上的龜裂深處。米菈把凱特・西放在頭上,走進那道龜裂之中。
  一進去路就突然變成陡峭的下坡,寬度大約勉強能讓一名大人通過。冰冷的腳步聲在裸露的岩盤上迴響。
  走進洞內,深入到就連瀑布聲也幾乎聽不見的位置就幾乎沒有光芒,但米菈前方的路卻被照亮。
  這是凱特・西的功勞。牠有名為《貓咪探照燈(Cat Searchlight)》的特殊技能,可以從眼睛放出光芒取代照明。由於牠位在頭上,米菈只要轉頭就會自動照亮眼前,相當方便。
  「很可疑喵,有可疑的法術機關喵。」
  走了十分鐘以上,下坡逐漸和緩,終於變成水平通道。凱特・西看著通道前方。無數紋章散發螢光般的光芒緊密地刻在前面的岩盤上。
  「嗯……這就是此處的結界啊。」
  腳邊堂堂地寫著「天魔迷宮遠古森林 管理:冒險者綜合公會」的字樣。米菈摸摸頭上凱特・西的背喃喃說道,拿出自科羅納克術士公會長萊昂尼爾手中接下的禁域通行證。
  「喔……這是……」
  「喵喵喵,法術的氣息變淡了喵。」
  米菈拿起通行證的瞬間,通行證發出光芒,同時刻在岩石上的紋章前端便淡淡失去色彩。雖不知是何種原理,不過從對機關類相當敏銳的凱特・西的話聽來,能夠察覺這樣應該可以通行了。
  米菈一步步向前走,前方的紋章便伴隨他的步行速度淡去。同時,通過後的紋章也再次恢復色彩。
  在凱特・西照亮的結界通道中繼續向前走了約十分鐘。行進方向開始出現細小的光芒。
  又繼續走了一陣子,米菈來到一個大空間。
  那裡是一片儘管不大,但仍舊蓊鬱的密林。類似陽光的帶狀光芒灑落林間,上方卻沒有太陽,最高處也相當昏暗,只有無數藤蔓自裸露的岩石上垂下。光芒便是從藤蔓前端彷彿光線一般落下。
  在光線照耀下綠葉充滿光澤,不知名的花朵也奮力綻放。視野中盡是一片高大粗壯的樹木,眼前的景觀雄偉到足以令任何人屏息。
  「團長,我們終於發現祕境了喵!」
  凱特・西從米菈頭上一躍而下,朝密林「喵呼~」地大喊。這裡不是山,當然也不是祕境。
  「一路來到這裡辛苦了。」
  米菈將通行證收回道具欄,這麼感謝凱特・西,舉手想將牠送還。
  「還有冒險在等著我們喵~」
  凱特・西發出悲傷的聲音,趴在地上懇求。標語牌上寫著「可惜喵,太遺汗了喵~」表露牠心中祕境就在眼前,卻無法探險的悲痛呼喊。不僅如此,上面還寫錯字,可見牠有多麼惋惜。
  「真拿汝沒辦法吶……」
  不想被送還的反應讓自己想起一樣懇求的虹精靈潘姆,米菈實際體會到召喚體具有自己的想法,放下舉起的手。
  「團長是明理人喵,小生要一輩子跟蹤您喵。」
  「這時不是該說跟隨才對嗎……」
  「也可以這麼說喵。」
  凱特・西高高拋起寫了「誠心誠意」的標語牌,跳起來在空中轉了一圈。著地時牠身上已經換成探險隊的服裝了。最後,落下的標語牌直接砸到牠頭上,上頭寫著「準備完成,功敗垂成」,彷彿臨死訊息般滾到了倒地的凱特・西身邊。
  「好了……該出發了吶。」
  隨意環顧四周,米菈在附近的藤蔓上撕下一片跟小孩一樣大的葉子,拿著葉子朝廣場盡頭走去。
  「丟下人家太過分了喵!」
  凱特・西這麼喊猛然起身,急急忙忙追了上去。
  
  米菈和凱特・西背對密林面向岩壁,他們眼前是一道大裂縫及通往更深處的坡道。密林只是普通的樹林,前方才是天魔迷宮遠古森林。
  斜坡十分陡峭,表面有如玻璃般光滑。因此只要滑下這裡就幾乎不可能爬上來,而這也是名為天魔迷宮之所有地下城的共通點──出入口位置不同。
  米菈將凱特・西放在肩上,拍拍牠的頭照亮坡道。
  「前方一片漆黑喵。」
  凱特・西發出燦爛光芒的眼睛看著前方,在米菈肩頭開心地揮舞雙腳。牠敏銳地察覺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情,手上沒有拿標語牌,而是用雙手緊緊抓著米菈。
  米菈蹲下將剛才撕下的葉子墊在屁股下。
  (每次來都興奮不已吶。)
  真要說起來,前面像是一條長長的溜滑梯。米菈愉快地微笑,收起屁股般將腰向前挺,在坡道邊緣停下。
  「走囉!」
  「冒險開始了喵!」
  米菈雙腳一蹬地面,一口氣滑下斜坡。
  斜坡相當好滑,米菈在頃刻間加速,同時因為出乎意料的體感速度表情有些抽搐。
  (遊戲中還挺有趣的……變成現實後這……)
  吹拂全身的風壓,描繪出曲線的彎道以及似乎會將人甩出去的離心力。單調卻被迫接受的每一種感受都刺激內心的恐懼。尤其是看不見黑暗的前方,使狀況加劇。
  「團長,人家快尿出來了喵~!」
  「忍耐!」
  彷彿雲霄飛車的溜滑梯左左右右轉了好幾個彎,每次都讓凱特・西尖叫。或許是因為這樣,米菈才能勉強保持鎮靜。
  接著就在向下滑了約五分鐘後,前方終於出現終點的光芒。
  體感時間非常非常漫長的坡道結束,米菈他們突然被拋進光亮之中。他們邊體會輕盈的浮游感,邊在炫目的光芒中瞇起雙眼。描繪出拋物線的軌道受到重力牽引開始緩和地下降,終於隨著輕輕的衝擊迫降在地面上。
  「嗚喵!」
  米菈屁股著地,但那裡已經有人了。是從米菈肩膀上滑下來的凱特・西。
  「哎呀,抱歉。不要緊嗎?」
  「不要緊喵,團長是女孩子很輕喵。」
  米菈立刻跳開,凱特・西便搖搖晃晃地起身,跳了跳主張自己平安無事。不知從哪拿出來的標語牌上寫著「替女生墊屁股是男人的志氣」。
  一人與一隻再次環顧四周,眼前和稍早的密林截然不同。
  他們應該向下滑了很久,不過綠意盎然的空間卻充滿光明。抬頭一看,頭上全部都被枝葉覆蓋,隨處都有樹木般粗壯的藤蔓垂下,光線似乎就是從那裡照下來的。
  光芒照耀下的景色森嚴且異樣。
  在高到看不到底部的樹枝上,看不見開始也看不見結束的枝條彎彎曲曲,遍布各處直達遠方。
  米菈與凱特・西正是在其中一根樹枝上著地。後方是直達天際的高聳岩壁,彼此纏繞恣意生長的樹枝纏繞著無數藤蔓,樹葉茂盛地生長。遠方響起不明的叫聲,四周飄散著神祕的氣氛。
  這裡受到超越人類所能理解的自然法則支配,即使不特別留意也感覺得到空氣特別清新。
  「新天地喵。在祕境深處發現新天地了喵~」
  凱特・西環顧四周,激動萬分地把感動化為言語。接著牠將寫了「凱特・西探險隊」的標語牌插在地上。只可惜地面十分堅硬,標語牌發出乾乾的聲響直接倒了下來。團員一號哀傷地看著倒在地上的標語牌。
  (好了,究竟能找到幾個吶……)
  放著憂傷的凱特・西不管,米菈隨便選了個方向邁步。米菈一走,凱特・西立刻跑向他,警戒似地環顧四周跟了上去。看來牠恢復得很快。
  
  在占盡視野、層層疊疊的樹枝上跳躍尋找了一陣子,米菈終於找到掉落在葉子下面的目標。
  發出脈動般的深綠色光芒,大小大約能夠一手掌握的種子。是所羅門委託他採取的《始祖種子》。
  「終於找到一個嗎……」
  米菈撿起始祖種子,嘆了口氣抬起頭,再次環視四周。
  天魔迷宮遠古森林。代表森林始祖的這裡嚴密上來說並非森林,而是所有樹木的始祖──歌斐樹無數分枝中的一部分。
  換言之,眼界所及全部都是歌斐樹,這裡到處都有可能找到掉落的始祖種子;但這也同時代表無法鎖定採取地點。
  過去大多數玩家都會盯著腳邊行走。米菈一面回想當時的情景,握著始祖種子又小小嘆了口氣。
  「團長,那需要幾個喵?」
  凱特・西爬上米菈的肩膀,指著他手中的種子問。
  「還要九個吶。不知道在哪找得到,這下可辛苦了啊。」
  米菈一面被從肩頭探出頭來的凱特・西柔軟的毛療癒,一面這麼抱怨。
  但是,轉機在這時到來。凱特・西爬下米菈的手臂,聞了聞手中始祖種子的味道又舔了舔,一躍而下開始四處張望。
  「那邊有相同的氣味喵!」
  凱特・西這麼說,自信滿滿地伸手指著幾根枝條外的地方;可是牠吐出舌頭眼眶泛淚的身影一點也不可靠。
  團員一號的標語牌上短短寫著「味道✕」這句話。
  「喔喔……莫非汝感覺得到嗎?」
  「味道非常特別喵。只要具有小生這等難得一見出類拔萃達人般的敏銳感覺,就易如反掌喵!」
  凱特・西用渾圓的肉球豎起拇指回答。牠眼神銳利充滿自信,卻忘了把舌頭收回嘴巴裡。
  「嗯,幹得好,團員一號。」
  米菈立刻抱起凱特・西,踩著《空闊步》朝牠指的方向跑去。
  「在這附近喵!」
  凱特・西在米菈懷裡說。看向腳邊枝條的前端,如牠所說,米菈在藤蔓纏繞的位置找到了始祖種子。
  過去的凱特・西頂多只有擔任斥候負責偵查,沒想到牠居然有這種特技。米菈因為新的發現驚喜,用雙手高高舉起凱特・西問:
  「下一個在哪裡!?」
  「嗚~……喵……!那邊喵!」
  凱特・西在米菈手中四處張望,憑著難得一見出類拔萃達人般的敏銳感覺感應到新的反應,用貓咪探照燈指向味道的方向。
  「好,幹得好!」
  看來收集能超出預期的輕鬆。米菈因為新發現的相加效果心情好到最高點,同時因為凱特・西惹人憐愛的觸感與幫助,一次又一次地撫摸小貓全身,不斷稱讚牠。
9
  在凱特・西的帶領之下東奔西走,米菈順利收集到所羅門委託數量一半的五顆種子。
  看來能比預期提早結束。米菈心情愉快,踩著輕盈的步伐在樹枝間穿梭時。
  「有危險喵。有危險的氣息喵……」
  在前往凱特・西聞到的第六顆種子所在地途中,綠意盎然的枝葉一晃,那個降落在眼前。
  凱特・西展露戒心,以銳利的眼神牽制似地盯著對方;但是牠躲在米菈脖子後面,唯有表情格外勇猛。
  「出現了嗎?」
  米菈喃喃說著,瞥了一眼阻擋在前的人們。
  不只有遠古森林,巨大森林中都會有名為樹木人的魔物棲息。牠們的外觀近似人類,但身體全由枯木構成。
  然而,這裡是被稱為天魔迷宮的特殊地點,特徵是出現的魔物全部都是亞種。
  在米菈眼前現身的魔物是樹木人的亞種。牠們的體表布滿樹皮,骨架由木材構成,蠢動的藤蔓將身軀拼湊成類似人的形體,形成普通樹木人無法比擬的詭異外表。
  尼爾德樹人。這就是魔物的名字。
  全身藤蔓蠢動的尼爾德樹人踏出一步,身體便詭異地扭曲。魔物發出尖銳的嘎吱聲逼近,伸出長槍般尖銳的手臂。
  「汝稍安勿躁喔。」
  米菈這麼說拎起凱特・西的脖子,用空出來的手把連身裙的胸口處打開,將牠塞進裡頭。
  「瞭解喵!」
  凱特・西在米菈的連身裙中蠕動調整姿勢後,從胸口探出頭來敬禮。
  「回應很好不過別豎起尾巴,癢死了。」
  米菈邊說邊壓住凱特・西的頭扭動身軀。
  「遵命喵!」
  凱特・西捲起尾巴回答。
  米菈這麼做的同時,狀況產生巨大的變化。三隻敵人中的其中一隻高高躍起,朝米菈發動攻擊。
  米菈立刻確認敵人的位置,向背後一躍。隨後,企圖獵殺米菈的尼爾德樹人以精準的動作使出最短距離的刺擊,長槍般的手插進地面。
  接著,牠的手就再也不動了。忽然出現在尼爾德樹人背後的黑鎧手臂揮下漆黑大劍。
  劈落的劍刃沉重無匹,衝擊使組成尼爾德樹人的樹皮、木片、藤蔓伴隨綠色的汁液飛散。
  (威力看來毫不遜色吶。)
  那正是黑騎士使出的一擊。首次在實戰中進行部分召喚就漂亮地證明了這一招的實用性。米菈對結果心滿意足,立刻開始思考應用方法。
  就在考察的頃刻之間,剩餘兩隻尼爾德樹人以似人非人的動作踢飛夥伴的殘骸,發出堅硬的聲響衝來。
  其中一隻舉起扭曲的詭異四肢,另一隻高高躍起。
  上下夾擊;但這招並沒有成功。往上跳的那隻在進入攻擊動作前就撞上巨大的白色盾牌掉到地上。牠被部分召喚神聖騎士的塔盾擋下。
  (嗯,只要時機配合得宜,實用性相當充足吶。)
  米菈一面分析使用手感,一面瞪著正面衝來的尼爾德樹人。
  猶如長槍的手臂鎖定獵物刺出精準的一擊。米菈習以為常地輕鬆躲過,順手觸摸魔物的身軀。
  【仙術・地:紅蓮一握】
  瞬間,爆炎燃起,將尼爾德樹人燒成碎裂的焦炭。
  最後一隻掉到地上的尼爾德樹人以僵硬的動作起身,隨後再次出現的黑色大劍從頭到腳將魔物劈成兩半。行刑者的漆黑手臂自空中消失,在地面上留下一片擴散的綠色液體。
  (這還挺方便的吶……)
  部分召喚在實戰中也能充分發揮效果的性能刺激米菈的研究欲望。由於會立刻消失,因此不必擔心會阻塞通道。出現時的氣息很小,也能有效進行突襲,可說最適合在這種立足點受到限制的場所使用。
  「不愧是團長喵~」
  確認到魔物的氣息消失無蹤,凱特・西從米菈的胸口跳了出來驕傲地挺胸。手中握著的標語牌上寫著「這也是為了活下去」。
  「好了,接下來該往哪兒去吶?」
  在尋找始祖種子的途中遇襲,四周都是毫無規則可言的枝條與藤蔓,方向感微妙地失靈,於是米菈問負責帶路的凱特・西第六個種子的位置。
  團員一號本人卻在翻找尼爾德樹人的殘骸。
  米菈正想問牠在做什麼時,凱特・西靈巧地從殘骸中取出某樣物品。
  「拿到了喵!」
  凱特・西這麼說高舉雙手,牠手裡握著某種藤蔓複雜纏繞的黑色塊狀物。
  「喔喔,汝還會回收戰利品啊。」
  那是尼爾德樹人身上可以採取到的固有道具,尼爾德心核。凱特・西將尼爾德心核有如供品般地呈上,又跑向下一個殘骸。
  結果,牠回收了兩個心核。爆炸的那隻似乎無法回收。
  米菈將意料之外勤勞的凱特・西放在肩上,聽從牠的指示跑向下一個種子的所在地。
  
  進入天魔迷宮遠古森林過了一個多小時,米菈順利收集完所羅門所委託的十顆始祖種子。這全都是凱特・西的功勞。
  擊倒了不曉得幾十隻尼爾德樹人,米菈在腦內反芻部分召喚的感覺,努力加深理解程度。
  他的周圍沾滿無數漆黑的汙漬。這些是尼爾德樹人丟來的毒樹果爛掉後的痕跡。
  樹木人的亞種尼爾德樹人大致上分為三種。一種手臂有如長槍般銳利,一種會丟擲有毒樹果,還有一種會發射毒針葉。
  凱特・西從尼爾德樹人的殘骸中取出心核交給米菈,早已是一副得心應手的模樣。
  現在米菈所在的位置是天魔迷宮遠古森林的外圍。越是前往中心便越容易找到沉眠的貴重道具,魔物也會越強。最深處是就連九賢者之實力都難以應付的難度;不過前提是在單槍匹馬的情況下。
  話雖如此,這次不必那麼深入。始祖種子在迷宮全域都找得到。
  「既然事情辦完了,差不多該回去了吶。」
  「好的喵。」
  凱特・西這麼回答,爬上米菈的身體停在肩上。
  天魔迷宮的出入口並不相同,為此必須尋找出口的位置;但周圍只有一片漫無秩序的樹枝森林,常人立刻就會在這座迷宮中迷失方向。
  但來過好幾次的米菈知道找出出口的方法。
  「唔……沒看到。團員一號啊,汝有在哪兒看見藍色的花朵嗎?」
  米菈凝神眺望四周,這麼說將凱特・西放在頭上。
  「藍色的花喵?小生找找看喵!」
  受到米菈的請託,團員一號張開燦爛的雙眼,手拿「搜尋中」的標語牌仔細尋找樹枝前端、樹葉背後、藤蔓遮蔽的後方等各種地方。
  「找到了喵,在對面喵~」
  十幾秒後,凱特・西以雙眼放出探照燈指示方向。米菈稱讚了聲「幹得好。」朝牠指的方向跳去。
  藍花在跨越幾個立足點枝條的位置。格外粗壯的藤蔓上長了手掌大小四片藍色花瓣的花朵。只要找到這朵花,抵達出口就只是時間的問題了。
  環顧四周,藍花彷彿指標般等間隔綻放。只要跟著這朵花走就能抵達出口。
  
  一面把途中遭遇的尼爾德樹人當作部分召喚的實驗白老鼠,一面跟著藍花前進了一陣子。米菈在第數十根樹枝上著地,在枝條前方找到一個古老的箱子。
  「團長,是寶藏喵!」
  「嗯,是寶箱吶。」
  凱特・西雙眼閃閃發光。牠的手中握著「隱藏在祕境中的古老寶箱。裡頭究竟是希望還是絕望?」這句聳動的文字。
  米菈面對寶箱,忽然想起術士公會長萊昂尼爾的話。天魔迷宮遠古森林為何會被列為禁域封印的原因。
  原因正是眼前的寶箱。即使得到裡頭的道具,神奇的寶箱也會再次出現。遊戲中,寶箱重生是理所當然的設計,但是現實就另當別論。
  米菈將手掌舉向不可思議的寶箱,使出仙術《衝波》。
  狂風怒吼直接命中寶箱,在外表刻下無數傷痕散去。
  「嗯,看來不要緊吶。」
  「團長好暴力喵。」
  米菈稍微放鬆戒心,凱特・西便從他頭上一躍而下。著地的衝擊使牠雙腳麻痺,結果還是倒了下來。
  「判別寶箱就輪到小生出馬了喵……」
  凱特・西勉為其難撐起上半身,雙眼發出紅光盯著寶箱。當作拐杖支撐身體的標語牌上寫著「這是緊要關頭」的文字。
  「沒問題喵!」
  總算恢復的凱特・西自信滿滿地回頭仰望米菈宣言。
  「也是,老朽剛才先試過了吶。」
  「說得也對喵~!」
  米菈這麼回答,凱特・西便誇張地跌坐在地。標語牌上寫著「大意失策」的文字,以及表露心境的效果線。
  「不過,看來汝會分辨寶箱了啊。之前應該沒有這種技能,真了不起吶。」
  「這是三十年來的修行成果喵!」
  凱特・西原本垂著頭,聽到米菈的讚美立刻恢復氣勢,揮舞寫著「進化永不止息」的標語牌跑向寶箱。
  天魔迷宮的寶箱分為兩種,寶藏及魔物。分辨方法極為單純,只要像米菈那樣攻擊就好。真的寶箱什麼事也不會發生,若是魔物就會現出原形發動攻擊。這次由於沒有反應,代表是普通的寶箱。
  「唔,這塊木片是什麼?」
  凱特・西打開寶箱取出內容物,下一瞬間箱子本身變成細沙消失無蹤。米菈並沒有特別在意,接下拳頭大小的木片仔細觀察。
  「喵喵喵喵……這是……好像是世界樹的碎片喵。」
  凱特・西爬上米菈肩膀,看著木片這麼說。
  「喔,汝認得嗎?」
  「小生在圖鑑上看過喵。」
  乍看之下只是普通的木片,但凱特・西似乎能分辨出細微的不同。牠驕傲地拍胸,手中握著寫有「一人鑑定團」的標語牌。
  世界樹的碎片除了能當作強力回復藥的原料之外,還能製作含有提高治癒能力、排除中毒、麻痺及詛咒等有害狀態的裝備。也因為這樣,這是能在高等冒險者間以高價交易的物品之一。
  (世界樹……這麼說來,露米娜莉亞好像說過想要世界樹的木炭當作觸媒吶。把這拿去燒能變成木炭嗎……)
  作為技能大全的交換條件,米菈接下露米娜莉亞的委託,替她收集習得魔術用的觸媒。其中一項便是世界樹的木炭。那樣道具正如其名,不過他完全不曉得究竟能不能將木片直接燒成木炭。
  (也罷,拿給她看看再說吧。)
  就交給本人自己判斷。米菈做下這種結論,將木片放進道具欄中。
  
  之後他們沒有找到別的寶箱,又和尼爾德樹人交戰數回才終於抵達出口。
  藍花帶他們抵達岩壁上的大洞。朝裡頭走去,他們來到一個四面土牆的空間。天花板由無數發光藤蔓覆蓋,使這裡有如白天般明亮。一座小湖泊在角落蕩漾,看似蓮花的葉片在湖面上漂浮。
  這裡完全找不到路途中司空見慣的枝葉,生長著色彩豐富的花草,彷彿踏進了另一座迷宮。
  「有人來訪真是難得。是來找東西的嗎?」
  「說話了喵!」
  離開這座天魔迷宮遠古森林的引路人坐鎮在空間中央。
  「老朽想離開這裡。」
  米菈一面這麼回答,一面仰望眼前聳立的引路人。凱特・西則是興奮地看著它。
  眼前是一朵巨大的藍花。大小媲美民宅的花,顏色猶如藍天般鮮豔,散發出藥草般清爽的芬芳。那朵花自藤蔓灑落的光芒中浮現,主張自己的美麗與雄偉。
  「是嗎是嗎,那麼我應該能幫上忙。只要帶來力量的來源,我就送你們回到地上。」
  藍花由比米菈粗壯數倍的莖支撐,搖擺著花瓣說道。它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從地底傳來,在四周迴盪。
  它所說的力量來源指的也是天魔迷宮的共通點。這裡不只出入口不同,離開時也需要使用專用道具;不過,取得這項道具絕不困難。只要有能在天魔迷宮中戰鬥的能力,就能輕易得手。
  「這就可以了吧?」
  米菈取出尼爾德心核,將其高高舉起。天魔迷宮中魔物掉落的道具也兼做脫離用的道具。
  「可以。把那個沉入湖底,我就送你們到出口。」
  米菈再次將凱特・西塞進衣服裡,照花所說的把心核拋進湖中。
  波紋在湖面擴散,緩緩沉沒的心核發出淡淡的光芒。
  「確實收下了。那麼走啦。」
  發出這聲的同時,巨大莖上的藍色大花有如一口吃掉米菈般用花瓣包住米菈。
  「怎麼了喵──!」
  「不必擔心,只是帶吾等去出口罷了。」
  視野突然一片漆黑使凱特・西一慌,連忙拚命抓緊最近的東西──米菈的胸罩。相反地,米菈則平淡地交給花,對胸口劇烈偏移的感覺蹙眉。
  
  整座房間發出聲響晃動。水面揚起浪花,光芒隨震動閃爍後,含著米菈的藍色大花被吸進地底。
  不,正確來說是鑽進地底才對。藍色大花包著米菈在地底前進,劇烈的震動與強烈的離心力之後,晃動終於停了下來。
  米菈被吐出來似地飛了出來,一屁股跌坐在堅硬的岩石地板上。
  「動作不能輕一點嗎?」
  米菈搓揉著屁股起身,立即口吐怨言。但是藍色大花卻故作不知,說了聲「穿過那條河就到外面了。再會了,難得一見的客人。」就發出巨響鑽進地底回去了。
  
  密閉的小洞窟四面都是岩壁,一條河流自中央流過,唯有小河盡頭的光亮顯示這裡與外面相連。
  「冒險就這樣結束了喵~真捨不得喵~」
  從米菈胸口跳下來的凱特・西看著河流的盡頭說。牠手上的標語牌寫著「到家之前都是冒險」。
  「還有下次吧,屆時再麻煩汝了。」
  「好的喵!」
  聽到米菈的話,凱特・西高興到跳了起來,揮舞寫著「冒險是通往理想鄉的大道」標語牌的模樣似乎是真心感到開心。
  看著凱特・西興奮的模樣內心一陣祥和,米菈開始寬衣解帶,脫下外套,接著是連身裙,就連內褲也脫下後,再全部丟進道具欄裡。
  「那麼,走了喔,團員一號。」
  「直到天涯海角喵!」
  毫無保留展現白皙肌膚的米菈這麼說,和凱特・西一起縱身跳進河裡。
  
  迷宮入口附近,湖邊岩山上的瀑布就是迷宮的出口。米菈順著水勢飛了出來,受到重力牽引降落在湖中。

  
  「糟糕……了喵……!小生不會……游泳喵~!」
  同時,凱特・西緊抓標語牌大聲呼救。標語牌上寫著「求助者一名」的字樣。
  湖本身並不深,米菈甚至可以探出頭來。
  「好了,別慌。」
  米菈拎起凱特・西的脖子放在自己的頭上,從湖裡爬了出來。
  天上的太陽開始西沉,黑暗徐徐在森林中擴散。全身赤裸佇立於湖畔的米菈將頭髮擰乾。其身影散發出一股蠱惑人心的魅力,在綻放的花叢間更顯夢幻。
  大致擰乾頭髮後,他從道具欄中取出裝著各種衣物的大背包。
  正想從背包裡拿出一條毛巾時,米菈查覺到細微的聲響,以生體感應確認到岩山上傳來某個反應。森林中傳來無數動物們的反應,但是唯有一個反應在岩山上。
  反應如同在隱藏自己般動也不動。
  「來者何人?」
  米菈瞪著岩山這麼說,那名人物便放棄似地現身,從岩山上跳了下來。
  他是個身披接近暗夜漆黑斗篷的男人。經過鍛鍊的手臂肌肉結實,手上綁著好幾層黑布。戴著寬寬眼鏡以及隱藏下半張臉的面罩,使他的身影彷彿忍者。
  他警戒地在身後握著某樣東西,露出銳利的眼光瞪著米菈觀察。
  「……妳……不是……精靈嗎?」
  男子看了一眼米菈腳邊的背包這麼說。
  「汝說精靈?汝是怎麼看的?」
  「就是說喵,團長就是團長喵!」
  米菈回瞪男人一眼,傻眼似地說。男子一聽似乎解除了戒心,稍微放鬆肩膀的力氣,看著自米菈腳邊探頭的凱特・西。
  「那是貓妖精嗎……?」
  「嗯,畢竟老朽是召喚術士吶。」
  「沒錯喵。團長是很強很強的召喚術士喵!」
  聽到米菈的回答,男子完全放鬆戒心,難為情地皺起眉頭別開臉。
  「是嗎,失禮了。妳美得跟精靈一樣,害我誤會了。」
  「喔,這樣嗎。不過吶,誤會老朽是精靈又為何如此警戒吶?」
  「就是說喵。和團長不一樣,精靈們很溫柔的喵!」
  米菈聽到自己被稱讚跟精靈一樣美麗,因為這個人懂得這副身體的魅力而心情愉悅。但一感覺到男子散發出可疑的氣息,就拋出一句稍微試探性的問題。
  男子以難以發現的程度挑眉;可是那只有短短一瞬間,感情立刻從他的表情上消失。
  「不是啦,我只是想到之前不小心走進激動的精靈的地盤,曾經被追著跑。」
  他這麼說,面露微笑表示當時相當驚險。
  「嗯,這樣嗎。那也無可奈何吶。」
  米菈聽到男子的回答點頭,打開包包取出毛巾。
  「真是個冒失的傢伙喵!」
  「汝別多嘴。」
  「是的喵……」
  米菈隨意擦拭了一下身體,把毛巾披在凱特・西頭上。
  (精靈無拘無束,何來什麼地盤。他以為老朽是小孩隨便找藉口塘塞,莫非是有所隱瞞嗎?)
  身為召喚術士,米菈與精靈關係匪淺,知識也相當豐富。為此立刻就看穿男子的謊言,加深對他的懷疑。
  「是說,汝來到這種地方做什麼?」
  「我來採一點藥草跟樹果。差不多該回去了。」
  男子這麼回答,輕輕敲了敲裝了某種東西的腰包。雖不知道裡頭有什麼,就採取而言,裝的東西似乎並不多。
  「嗯,這樣嗎。汝既然如此深入,想必採到不少好東西吧?」
  「是啊,當然不少了。對了,順便問一下。妳有沒有在這附近看過精靈?」
  「不,沒看過吶。為何這麼問?」
  米菈以試探似的語調盯著男子的臉。
  「要是在附近就得避開了啊。」
  男子理所當然似地說。從言行舉止看來,可見他相當在意精靈。
  「好了,我該回去附近的村莊了。再見。」
  說完,男子立即轉身跑回森林裡。米菈看著他的背影,發現他腰際掛著一把浮現不可思議紋路的黑色短刀。
  米菈感覺他不論在哪方面都很可疑。他的穿著也好,對人類善良鄰人的精靈採取警戒態度也罷,他捏造的藉口更顯怪異。
  「嗯,還是稍微調查一下比較好吶。」
  以生體感應追蹤他的行動,男子突然轉向,朝完全不同的方向加速離開。米菈感應到之後熟練地收起毛巾與背包,迅速感謝凱特・西後將牠送還。
  被急急忙忙送還的凱特・西無奈的聲音在湖畔迴響。
10
  米菈急忙穿好內褲就毫不猶豫地跳進森林之中。
  從外表判斷可以預測可疑男子具有斥候技能。米菈為了不讓他發現躲在森林的樹木後方,不靠雙眼而是用《生體感應》進行追蹤。
  途中,他拿出魔導長袍套裝穿上。雖然也可以選擇賢者長袍,不過從這個選擇看來,本人似乎挺中意魔導長袍套裝的。
  生體感應捕捉到眾多棲息於森林中的小動物。地面與樹上的應該是小動物才對,橫跨上空的則是查覺到人類氣息走避的鳥群。
  後方傳來一個較大的反應,但米菈一回頭就立刻遠去。
  充斥四周的無數心跳聲中,米菈集中精神於前方唯一一個反應,在感應範圍邊緣追蹤男子。
  隱藏行蹤再次環顧森林,林中直到又深又遠的地方都充滿著動物。
  森林是素材的寶庫,可以當成回復藥原料而受到重用的藥草、外表豔麗卻能當作毒箭原料的果實、格外堅固能夠做成防具使用的樹木等,光是目光所及的範圍內種類與數量就相當可觀。
  在這片森林裡,米菈將自己的腳步聲混進小動物們的聲音中,滑行似地在樹木間穿梭。
  
  開始追蹤直線朝某個地方而去的男子不曉得過了多久。前方出現一座寂靜、甚至安靜到不自然的湖泊。這裡比天魔迷宮旁的湖泊還小一輪,湖面漂著幾朵紫花,充滿更為森嚴的氣氛。
  米菈躲在樹後,探出頭來注視著男子靠近湖畔。
  (那是小孩……不,是精靈嗎?)
  昏暗湖泊的中心附近確實能看見精靈的身影。從外表看來年紀十分幼小,可見精靈非常年輕。藍色透亮的頭髮長到足以包覆全身,她穿著淡淡發光的薄紗,卻和一絲不掛相去不遠,酷似稍早之前的米菈。
  精靈少女將紫花當作踏板跳躍,著迷地玩耍。年幼的精靈朝無數飛舞的蝴蝶伸手,開心地歡笑。米菈在遠處望著這一幕,露出和藹老人的微笑。
  就在這時,男子突然在湖畔小草叢與森林的交界處蹲下。
  (那個行動,他果然不是單純的採藥人吶。)
  米菈從他可疑的舉動感到一股難以言喻的不安,正想跑上前去制止他;但晚了一步。應該說,離得太遠了才對。為了不被發現而在《生體感應》邊緣的距離追蹤,再加上地形崎嶇害米菈太慢抵達。
  而且男子從擺出架式到採取行動的時間相當迅速。幾乎在米菈起跑同時,他壓低姿勢反手握住腰際的短劍朝精靈直奔而去。
  「唔……來不及嗎!?」
  米菈試圖以《縮地》拉近距離,但在樹木錯綜複雜的林中無法發揮全力。這段時間內,男子仍逐漸逼近精靈。
  隨後,尖銳的聲響劃破湖畔的寂靜。
  米菈不由自主地扭曲表情。下一瞬間,米菈看見身體遭到貫穿而發出尖叫的年幼精靈──不。
  紋路發出詭異光芒的短刀飛越逃離的蝶群。一柄銀光閃耀的薙刀阻擋在男子與精靈之間。
  薙刀的刀刃在千鈞一髮之際彈開男子的短劍,彷彿雷光一般閃耀。
  男子勉為其難地拔出黑色短劍架開這一刀,仍順勢遭到彈飛,在湖畔滾了幾圈才起身。或許是被刀尖劃到,他的面罩掉到草叢裡。
  攻防只在一瞬之間。精靈少女突然聽到衝擊聲響,慌張地逃進湖裡。這樣男子就再也無法動手了吧。
  (那是何人……?)
  看到精靈平安無事,米菈立刻躲回樹木後方觀察狀況。
  那是名穿著彷彿神主的男人。他有黑色的頭髮,身穿白色與紫色的衣冠裝束,手握刻有五芒星的薙刀。衣冠男子在湖面上降落,黃色結繩綁起的瀏海在眼前搖晃。
  「你是奇美拉克勞森吧?我們有很多話要問你。」
  「這麼說來你就是五十鈴聯盟了嗎……跑到這種地方來真是辛苦了啊。」
  兩人的對話傳進米菈耳中。佇立於湖面的衣冠男子與舉著黑色短劍的黑衣男子保持一定距離怒目相視。兩人間散發出緊繃的氣氛,可見他們都具有相當的實力。
  (奇美拉克勞森。果然如此。不過,那名男子又是何來歷?他說自己是五十鈴聯盟,看來像是敵對組織吶。)
  米菈思考兩人的關係時,兩名男子同時向前一躍展開戰鬥。
  
  衣冠男子在湖面上奔馳,突然屈身碰觸自己的腳邊。
  【式符術:蛟】
  男子手中的符咒迅速吸起湖水,捲起水花形成蛇的模樣。衣冠男子描出轉向右方的曲線奔馳,水蛇則是彎向左方,形成左右夾擊之陣。
  黑衣男子瞥了兩者一眼,從懷裡取出小瓶子。
  衣冠男子高舉薙刀,和短劍交鋒激出火花。同一時間,黑衣男反手朝後方拋出藏在手中的小瓶子。小瓶子接觸從死角接近的《蛟》瞬間爆裂開來,發出轟然巨響形成砂瀑。
  「地精的小瓶嗎!」
  這一擊將《蛟》擊潰,變回原本的符咒翩翩飄落地面。衣冠男子儘管浮現些許懊悔的神情,依然從現象推測出道具名稱。
  黑衣男子背後,水氣遭到剝奪化為砂石的式神如雨一般落下回歸土壤。
  「我早就聽說你們很多陰陽術士了!」
  黑衣男沒有等他回答就一腳鑽進衣冠男子的懷裡,順勢刺出致命一擊。
  衣冠男子伸出左手臂護住要害,臉上瞬間浮現痛苦的表情。只不過他儘管嘴角扭曲,還是發動新的符咒。
  【星符術:木之三式・八卦魂】
  法術一發動符咒便噴出魔力,纏繞黑衣男子的左手臂。隨後黑衣男子表情扭曲狠狠瞪著對方,向後大跳一步。接著不知為何,纏繞在手臂上的魔力便如霧一般散去。
  「居然用這種麻煩的術……」
  陰陽術之一《八卦魂》。此術具有將自己受到的痛楚分給對手的效果。由於距離越近效果越高,因此黑衣男子只要像這樣拉開距離就能躲過。知道這點代表黑衣男子確實具有陰陽術的知識。
  他立刻跳開,但法術的影響依然不淺,黑衣男子額冒冷汗護住手臂。然而他也只畏縮了短短一瞬間,不過是身體對突如其來的痛楚下意識地產生反應而已。
  但是衣冠男子早已鎖定這霎那間的破綻。
  【星符術:水之三式・雙寫水】
  衣冠男子迅速結印。黑衣男子提高警覺,旋即瞇起雙眼,卻找不到法術起點的媒介符咒。
  這時,一陣寒意竄過黑衣男子的背脊。他感受到某種莫名的存在靠近,更加集中精神。
  法術確實有發動。黑衣男子像是受到某種預感驅使轉身就跑。
  「這是……蛟的符咒嗎?」
  但黑衣男子還來不及跑開,在背後現身的衣冠男子就立刻將他壓制在地。
  趴在地上的黑衣男瞪著正面的衣冠男子,對方則是不把心情展露在臉上默默看了回去。
  (看來是抓到了吶……)
  奇美拉克勞森的實戰人員具有捕捉精靈的實力。黑衣男符合這項特徵,實力頗為堅強。
  相較之下,衣冠男子看似從一開始就是以捕捉他為前提行動。蛟是誘餌,目的是將符咒設置在對方背後。《雙寫水》是創造水分身的法術,由於具有和水量相符的質量,想要掙脫並不容易,捕捉效果相當顯著。
  就這樣,衣冠男子儘管手臂受到重傷,依舊成功封鎖了敵人的行動。本應如此才對。
  衣冠男子將意識轉向湖水的方向,從感覺不到精靈的氣息判斷她成功逃走了。就在這時,薙刀隨著一聲鈍響掉到草叢上。
  「這是……麻痺毒嗎……」
  「正確答案。」
  麻痺流竄全身的同時,衣冠男子屈膝跪地擠出聲音說。他的表情因為麻痺痙攣,視線胡亂在空中飄移。最後他終於無法維持專注力,使發動中的法術散去。
  重獲自由的黑衣男子露出愉悅的扭曲眼神睥睨對手,將短劍換成正手握住。
  「我馬上就讓你解脫。」
  說完他以熟練的動作刺出短劍。
  漆黑到足以吸收光線的劍刃在刺進肉體的前一刻被純白色的盾牌擋下,發出尖銳的金屬聲。
  「什麼!?」
  雙眼染上錯愕的剎那,黑衣男感覺到正後方細微的氣息回身;但這麼做並沒有意義。在他回頭之前,身體就受到猛烈的衝擊高高彈上半空。
  「看來是麻痺吶。稍待片刻啊。」
  遮蔽衣冠男子視線的白盾消失後,他眼前站著一名身穿黑色基調外套的銀髮少女。少女毫不在意在衝擊波的餘波下飄舞的衣服,盯著黑衣男子這麼說。
  
  優勢急轉直下,戰況演變成衣冠男子落入險境時,米菈忍不住插手。
  米菈不清楚神主般穿著的男子有何來歷,也不知道五十鈴聯盟究竟是什麼;不過攻擊精靈的奇美拉克勞森對米菈而言無疑是可憎的敵人。既然如此,該幫助哪一方便顯而易見。
  「妳……是……」
  衣冠男子還來不及說完,米菈的身影便消失無蹤,目的地是視為敵方的黑衣男正面。
  眨眼間,模糊的呻吟與爆炸聲轟然響起,黑色短劍插進草叢中。
  「可惡……妳不是召喚術士嗎,怎麼會在這裡?」
  米菈瞪著黑衣男子,他緊咬牙關忍耐痛苦,將小瓶子裡的液體灑在焦黑的手臂上。看樣子那是回復藥,傷口或多或少復原了一點。
  「汝才是,在這裡做什麼?老朽好像記得汝說要回村子裡吶。」
  「我只是稍微迷路了而已!」
  黑衣男子大喊,忍受著傷臂還沒退去的痛楚把小瓶子扔掉,面對不遠也不近的米菈。那時,他傾身將道具袋藏進米菈的死角,從中取出小瓶子藏在掌心。
  「不論如何,汝還真激動吶。能否回答老朽幾個問題?」
  「沒什麼好說的。況且……我也不必跟妳說。」
  黑衣男子以昏暗無光的雙眼瞪著米菈,眼神中明確蘊含了殺意。
  米菈直勾勾地看了回去,使出《縮地》一口氣拉近敵我距離。
  米菈從眼前消失的同時,男子立刻展開全方位的鬥氣。看來,他也知道該如何應付使用特殊步法的仙術士。
  
  黑衣男子從看見的幾個法術中斷定米菈是仙術士,而且還是相當具有實力的強者。
  他在內心苦笑,自己被她欺騙是術士中警戒等級最低的召喚術士,在遇見她時就已經中了圈套。他又將米菈視為五十鈴聯盟的成員之一,做好進行確實處理的準備。
  男子手中握著《雷精痺痛的小瓶》,只要敲碎就能讓周遭所有生物的神經系統失靈。若是在這裡打碎,就連黑衣男自己也會受到影響;不過他為此裝備了具有麻痺與雷屬性抵抗力的裝備,打算將對自己的影響壓在最小程度,讓自己比遭受波及的對手還早行動。
  男子以差點捏碎的力道握著手中的小瓶。
  隨後,米菈在正前方現身。銳利的一拳纏繞狂風,狂暴的風刃殘暴地撕裂他的身軀。
  但是男子撐了下來。他拚命撐住似乎會從末端被扯斷的四肢,儘管差點因為衝擊脫手,但仍成功在掌心捏碎小瓶。
  
  「是我贏了……!」
  黑衣男子勝券在握,在周圍迸射的雷光之中含著臉頰留下的血揚起嘴角,露出無懼的笑容。接著小瓶發揮效用,他受到遍布全身的麻痺與類似痙攣的肌肉收縮支配向後倒下。
  可是黑衣男子的身體一秒後就從末梢開始恢復自由。他的回復速度經過專門訓練,因此能比任何人更早開始行動。這是他的必勝招式。
  不料麻痺卻在男子恢復前轉為劇痛。
  「唔……啊啊……啊啊啊!」
  難以忍受的痛楚流竄全身,黑衣男子用力發出痛苦的叫聲。米菈金色瞳孔閃耀,雙手叉腰站在他身旁──是魔眼。黑衣男在【仙瞳術:痺命之魔視】的劇痛與深度麻痺之下完全受到咒縛。
  「汝果然有所隱瞞。」
  米菈以腳尖踢開男子的手。染血的手中刺著無數玻璃碎片,這肯定是在手中捏碎了某種道具的痕跡。
  「為什麼……為什麼妳動得了……」
  黑衣男子幾乎從正下方仰望米菈,劈頭就提出這個疑問。
  《雷精痺痛的小瓶》的麻痺效果確實波及到米菈。而那個效果只要不是麻痺抵抗力特化的裝備便無法抵抗;但對米菈似乎無效。
  米菈舉起右手背,現給狠狠盯著自己的黑衣男子看。朝向下方的手背雖然在陰影之中,男子看了雖後悔,卻仍因為理解而放棄似地笑了笑。
  「哈哈……!庇護……是嗎。開什麼玩笑……」
  映入在男子眼中的是淡淡發光的羽毛印記。那是瑪麗安娜與自己的羈絆,仙子庇護的紋章。
  仙子的庇護依照仙子個人有無數種效果,且具有隨羈絆強度增加效果的特徵。
  瑪麗安娜的庇護是對異常狀態的抵抗力。給予米菈的庇護更因為羈絆強烈而達到能夠完全抵抗異常狀態的效果。雷精痺痛的小瓶雖是頗為高等的麻痺誘發術具,可是就連這也完全無效,對於將這當作王牌的男子而言,的確一點都不好笑。
  「雖然不知道妳是誰,不過得救了。謝謝。」
  這時,衣冠男子帶著踉蹌的步伐走來。他的麻痺似乎解除了。
  「毋須在意。對老朽而言,這奇美拉克勞森也是敵人吶。」
  米菈這麼說,將視線從腳邊的男子移向衣冠男子。他的眼睛不再是魔眼,而是變回晶瑩剔透的藍色。
  「唔……那是何人?這個男人稱呼汝為五十鈴聯盟,莫非她也是汝的夥伴嗎?」
  米菈看到另一個人,一名白色修驗者裝扮的女性扶著衣冠男子肩膀。她有著一頭長長的金髮與藍色雙眼,散發出一股不符合修驗者裝扮的貴族氣質。
  「是啊,她是我的夥伴。跟妳聽到的一樣,我屬於五十鈴聯盟,名字叫做藍。」
  「我也是,我是白。」
  「不向恩人報上本名或許有失禮儀,但希望妳能理解我們的苦衷。」
  男子自稱藍,女子則自稱白。這應該是對外使用的代號,而米菈這個名字正確來說也是假名。
  「老朽是米菈。」
  於是米菈也沒有特別在意,如此自我介紹。忽然往下看,他看見黑衣男子以麻痺的虛無雙眼仰望自己的裙底風光。
  「是說,這傢伙該如何是好?」
  米菈隨便一腳踢飛他的頭,轉向藍與白問。
  「如果可以,請把他交給我們。我們想把他帶回附近的據點,問他一點情報。」
  藍這麼說,米菈便露出沉思的模樣,開口說:
  「據點嗎?既然如此,能否帶老朽一起去?」
  對抗奇美拉克勞森的組織,五十鈴聯盟。米菈認為,從鎮魂都市科羅納克回程時遇到保護精靈的式神喵丸,這兩者或許有關。
  「去據點嗎……妳是救命恩人我也很想這麼做,可是我不是什麼大人物,沒辦法保證。但是,在回到據點前我們會去中繼營地一趟,我會在那裡盡量跟隊長報告妳的事情。這樣可以嗎?」
  雖有恩情,也不能突然帶剛認識的人回到重要據點。藍眉頭緊皺這麼解釋,但仍說會盡力幫忙。
  「嗯,這樣也無妨。」
  既然是組織這方面的事情當然無可奈何。米菈表達理解,將腳邊的男人交給兩人。
  兩名五十鈴聯盟的成員手法相當熟練,以畫滿紋路的布將男子捆了起來,拿出木棒扛在肩上。這塊布上的紋路名為封印刻印,只要包在布裡就能將力量壓制在十分之一,乃是護送與捉拿等常用的術具。
  
  一行人離開湖畔,撥開草叢朝中繼營地前進。途中,米菈問出突然想到的問題。
  「話說回來,汝叫做白嗎?想說汝怎麼突然出現,汝方才都在哪裡?」
  兩人聽到米菈這麼問相視而笑,說起稍早之前的事情。
  首先,五十鈴聯盟基本上是以兩人一組行動。
  藍與白從幾天前開始就盯上黑衣男子,一直在跟蹤他。
  而今天,他們目睹他在湖畔和米菈交談的場面;不過因為兩人位在不會被發現的距離,因此完全沒聽見對話內容。
  兩人心想,說不定是夥伴間在交換情報,逼不得已只好兵分兩路。
  「藍負責追那個男人,我負責跟蹤妳。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只要接近到一定距離妳就會回頭。原本以為是妳的直覺很敏銳,但知道妳也是仙術士後我就懂了。妳一定是用生體感應發現我的氣息了對不對?」
  白接著藍的說明,說出自己追蹤米菈時的事情。米菈似乎也心裡有數,嘀咕了聲「那原來是汝啊。」表達理解。
  「所以說,在知道大致範圍後,我就隔著一定距離追蹤妳。也因為這樣,害我晚一步察覺發生了什麼事情……」
  白鼓起臉頰鬧彆扭地說,藍就無奈地聳肩說是白忙一場。吊在兩人間的男人得知自己早就被盯上,望向遠方的虛無眼神更顯模糊。
  「話說回來,從戰鬥方式跟生體感應的範圍看來,妳是很強的仙術士呢。」
  白轉過視線,好奇地看著米菈──正確來說是米菈的服裝。米菈的衣服是時下流行的整套魔法少女風裝扮。相形之下,白則是對自己修驗者的衣服一點都不可愛覺得有點受到比較,似乎有點嘔氣。
  「不,老朽是召喚術士才對!」
  米菈感受到一股似曾相識的感覺,這麼主張不退讓。白說了聲「哎呀?」側側腦袋,藍就說「開玩笑嗎?」笑了笑。既然看到那麼強大的仙術,會這麼想也無可奈何。
  米菈為了不重蹈過去的覆轍,在正面召喚出黑騎士給兩人看。可是米菈的召喚毫無預備動作,在藍與白眼中看起來反而像是魔物突然出現。兩人瞬間採取警戒態勢,速度之快隱約能看見平日修練的成果。結果,黑衣男子理所當然被扔到地上發出怨恨的呻吟。
  「啊……那傢伙是黑騎士,老朽的召喚術。」
  米菈原本想在召喚後說這就是證據,卻因為兩人反應太快而錯失機會,只好隨後補充。黑騎士理所當然地在米菈身旁待命,證明此話不假。
  「受不了……不要嚇人啦。」
  「就是說啊,這種事希望妳能先說一聲。」
  兩人和散發恐怖威嚴的黑騎士保持距離,緩緩解除戒備。
  「唔……抱歉……」
  老朽明明是召喚術士。米菈把這句話吞回肚裡,邊鬧脾氣邊道歉。
  不過,最大的受害者應該就屬黑衣男子才對。他剛好掉到蟲的巢穴上,在無法抵抗的狀態下被一大群蟲爬滿全身。
11
  時刻來到薄暮,夜行性動物靜靜開始活動的時間。
  黑暗在月光照不到的森林中更顯深邃,米菈身邊卻被炫目的光芒點亮。他以發動量所需數倍的魔力使用《照明》的無形術。
  一般而言術士不會浪費數量有限的魔力,在不確認是否安全的場所,如果有道具便會使用道具而不會發動法術。照明也是其中之一。
  然而米菈和一般術士相差甚遠。其魔力最大值與恢復值都抵達破格的領域。這是在鄧不利夫時代專精魔力鍛鍊的成果。
  相形之下,在魔力以外的能力值都只與一般術士相去不遠。話雖如此,召喚術士適合魔力特化;但由於米菈的個性不甘於只會一種法術,為了以魔力彌補能力值的不足,才會耗費心思習得仙術。
  「話說回來,那個。召喚術跟仙術的組合,是那個對吧……呃……」
  「軍勢之部不利夫對吧?」
  「沒錯,就是他。米菈難道是那個英雄的粉絲嗎?」
  在回到營地的路途中,藍與白興奮地談論米菈的戰鬥方式。
  「這樣啊這樣啊,汝等認識啊。他是老朽的師父,戰鬥方式理當相同啊!」
  得知他們知道自己的名字,米菈心情愉悅,有些驕傲地插嘴說道。
  「那還真有趣。那麼我的師父就是七星之神樂了。」
  「那人家的就是掌握之梅鈴。」
  藍與白相視而笑,不被當作一回事的米菈看著藍說「汝還不夠格吧。」嘲笑似地聳了聳肩。
  「真嚴格耶。」
  「誰叫你打輸了。」
  「還得繼續精進吶。」
  藍露出苦笑,白則是輕聲笑道。在抵達中繼營地之前,米菈在這種對話間隨意問了幾個問題。
  結果,得到了幾項情報。
  奇美拉克勞森最近以大陸南方為中心出沒。雖無法掌握他們的實體,但是人數似乎不少。此外,他們還持有專門對付精靈的特殊武器。
  精靈遭到擄走之後情況不明。正因如此,這次能夠抓到敵方成員可說是大功一件,甚至有可能獲得嘉獎。
  
  中繼營地設在清澈見底的小河邊。在幾盞燈的照耀下,可以看見兩座並排的巨大帳篷。帳篷由四根木頭支柱支撐,給人一股堅固牢靠的印象。
  兩座帳篷間的空間設置了簡易的火爐,六張椅子及三張桌子圍著火爐排列。
  「喔,回來啦。啊,那兩個人是?……喂喂喂,該不會是!?」
  坐在其中一張椅子上烤肉的男人看到米菈與被捆起來的男子興奮地喊。
  「那個,首先這位是我的救命恩人米菈。然後這是奇美拉的成員之一,多虧米菈相助才成功抓到他。」
  「果然是這樣!真不簡單啊!」
  壯碩的中年男子猛然起身。他身穿淡綠色的金屬鎧甲,腰間繫著兩把直劍,頭上沒有頭髮,嘴邊留著鬍渣,還有一雙淡褐色的雙眼。身高超過兩公尺的他皮膚黝黑,從壯碩的體格可以看出他屬於名為格利帝亞的類人種族,特徵是具有外表之上的臂力。乍看之下他面容猙獰,卻有著耿直又會照顧人的容貌。
  「還真安分啊。他還活著嗎?」
  格利帝亞族的男子看著藍與白肩上的奇美拉克勞森成員,擔憂地瞥了兩人一眼。八成是因為被捆起來的男人臉被蟲釘得腫腫的,渾身癱軟動也不動。
  「因為他麻痺了。她說麻痺滲透得很深,要整整一天才會解開。」
  「喔喔~那還真不得了啊。」
  格利帝亞族男子聽到白的話,再次盯著奇美拉克勞森的成員仔細觀察。接著確認到他麻痺的程度後,起身重新面對米菈。
  「我是紅。這是假名,但妳好像是恩人,我也該向妳道謝。」
  「米菈,不過是碰巧有緣罷了。老朽也是因為有事找汝等才一起跟來的。」
  自稱紅的男子伸出手,米菈便握手回應。強壯的手心感受得到紅發自內心的感謝之意。
  「找我們有事?總之先把這個人搬去隊長那裡吧。可以等之後再談嗎?」
  「無妨。」
  米菈這麼回答,紅便說「太好啦。」瞥了奇美拉一眼。
  「藍你負責搬運順便報告。我拿到最頂級的肉,剛好烤好。白,妳就請米菈妹妹吃吧。」
  紅這麼說指著火爐的方向,上頭架著紅剛才精心烘烤的肉塊。
  「知道了!」
  紅從洋洋得意的白手中接下棒子扛在肩上,和藍一起走進左側的帳篷。
  「那麼既然烤好了,我們就開動吧。我剛才就一直想吃了!」
  才剛說完,白就迅速跑到火爐邊,將發出香味的肉塊轉了一圈。湧出的油滴了下來發出爽快的滋滋聲,白迫不及待地朝米菈招手。
  「來,快一點,我們要在他們回來之前吃完。」
  「似乎有點困難吶。」
  白格外起勁,米菈跟上她在火爐邊的椅子上坐下。接著看到烤熟的肉,苦笑說要吃完有點太多了。
  「妳不喜歡吃烤肉嗎?」
  「不,老朽喜歡啊。」
  米菈心想不是這種問題,白卻像是完全不放在心上,拿起刀子開始切肉。
  「來,想吃還有很多喔。」
  她在米菈面前的桌上擺上盤子,上頭盛著烤到恰到好處的烤肉,又迅速自己切了一塊滿臉幸福地咀嚼。
  「好吃──!」
  白每次大口咬肉就揮動雙腳大喊。看到她這副模樣,米菈的肚子也咕嚕叫了起來,將叉子刺進肉裡。
  每一口都充滿風味的烤肉肉感十足,是能充分體會肉類充實感的肉。由於實在太好吃了,米菈不禁喊了聲「好吃!」一口接著一口地送進嘴裡。
  
  「話說妳為什麼會在那種地方呢?」
  白邊這麼問,邊將最後一塊肉片拋進嘴裡。米菈也吃了不少,但有八成都進了白的胃袋。
  「老朽只是受友人之託,來採材料的吶。」
  說位置在天魔迷宮似乎有些難以置信,不過就米菈的主觀而言確實並非謊話。
  「這樣啊。那麼妳已經採完了嗎?」
  「嗯,老朽採完了。」
  米菈這麼說靠到椅背上,和白聊起無關緊要的話題。
  「話說回來,術士不能以貌取人,妳已經可以當這句話的榜樣了呢。妳是以召喚術為主,仙術為輔助對不對?」
  白似乎是仙術士,對米菈依稀可見的實力感到好奇。
  「確實如此,老朽以召喚術為主。」
  「這個年紀就學會內在感應,真的好厲害喔。最近不常聽到召喚術,原來有妳這麼強的高手。」
  白對年紀看起來比自己還小的米菈完全沒有嫉妒的模樣,直率地露出尊敬的眼神。
  「是啊,一言難盡吶。」
  米菈臉上浮現略顯得意的微笑,隨後探出身子。
  「話說內在感應是啥?老朽不記得曾經學過那種東西啊……」
  接著這麼繼續問道。在話題中《內在感應》這個單字自然而然地出現,但米菈從沒聽過這個詞。這麼一來,應該就是在這三十年間發現的新技能,米菈才會完全沒聽過。
  「真奇怪,妳的仙術是輔助對吧?」
  「確實如此啊。」
  「是因為有仙術才華才當作輔助的對不對?」
  「……唔?」
  「咦……?」
  兩人的話完全對不起來。這是因為兩人間的認識存在著莫大的差異。
  兩人四目交接,歪著頭陷入沉默。思考了一陣哪裡弄錯了之後,由米菈率先開口:
  「首先,能告訴老朽內在感應是什麼嗎?聽了或許就能知道哪裡不對勁了。」
  「也對,就這樣吧。」
  白點頭,從頭開始解釋內在感應的意思。
  內在感應指的是具有複數術種才華的人,讓選擇作為主要法術之外的才能覺醒為輔助的技能。
  法術才能也就是所謂的魔力柔軟度。選擇主要法術會同時決定魔力的形態。
  而魔力會依據習得的初級法術,以及法術種類等各式各樣的方式定型。這對只有其中一種法術才華的人也一樣,單憑與生倶來的魔力只能使用無形術。
  使一部分定型的魔力變質,重新構成提供原本具有才華的法術使用,這種技能便稱為《內在感應》。
  由於會轉換一部分魔力,因此會降低主要法術的效果。當然,因為只用了一部分魔力,所以輔助法術效果也會比主要法術還差。話雖如此,手段增加使戰術幅度變廣,據說能讓生存率提升不少。所以同時具有複數法術才華的人似乎也會被視為俗稱的菁英術士。
  人氣組合有以魔術為主,聖術為輔。或者是反過來。
  米菈聽完白的解釋稍微思考了一陣子。不出所料這是三十年間開發的新技能,和米菈所習得的次要職業類似,但不盡相同。
  就某種意義來說算似是而非。不同的地方在於次要職業幾乎沒有缺點。對米菈來說純粹是得到另一種職業的特性而已。如果要說有任何缺點,就是習得法術的難度提升,以及魔力消耗管理較為困難而已。
  「嗯,老朽理解了。總而言之,老朽也能使用一點仙術。」
  只有相似而已效果卻相差不少,但米菈認為沒有必要特地訂正。對米菈而言,次要職業就某種意義上來說是偶然間的產物,解釋起來很困難也是原因之一。
  「原來妳不知道名稱就學會了,還真的有這麼有趣的事情呢。」
  「是啊,不過倒也不是不會發生吧。」
  「或許吧。」
  白聽到米菈的回答輕輕點頭,看著米菈身上的魔法少女風服裝。她的眼神中浮現些許羨慕,但悠閒地望著森林的米菈沒有察覺。
  
  把肉吃完後過了十幾分鐘。藍與紅從帳篷裡回來了。紅同時跑向火爐,尋找什麼似地繞了一圈後瞪了白一眼。
  「居然給我全吃光了……」
  「很好吃喔。」
  「嗯,老朽也大吃一驚啊。」
  「是嗎……那就好……」
  費盡心血烤的肉居然連一塊也吃不到,紅坐在椅子上失望地垂著頭。心滿意足拍著肚皮的白則完全沒有悔意。
  「米菈,可以請妳過來一下嗎?」
  藍站在帳篷邊沒有動,直接對米菈說。米菈聽到他的聲音回過頭,藍便對她招招手掀開帳篷的入口。
  「關於據點的事情,隊長有話想直接跟妳說。」
  「是嗎,明白了。」
  米菈點頭起身,在藍的陪伴下走進裡頭。
  而在米拉背後,白把藏起來的烤肉擺到紅面前。這是白特地留下來的。紅盛大感謝白,盡情大啖烤肉。白則在一旁露出黑心的微笑。
  
  米菈走進帳篷,坐在正面的高大男子便站起身來。
  帳篷中只擺了三張簡樸的寢具和桌椅,角落還看得見保養裝備的工具。附近的鐵欄杆中可以看到綑成一團倒在地上的奇美拉成員。也許是被藥物迷昏,他現在正在呼呼大睡。
  高大的男子坐鎮帳篷正中央看著米菈。他的身高比紅還高,壯碩的身軀上竟穿著白色的法衣。那是具有神聖刻印的聖術士服裝。
  「我是負責指揮五十鈴聯盟彩色(Multicolor)第五小隊的銀。首先,感謝妳救了藍一命。謝謝妳。」
  名為銀的壯漢以低沉有力的聲音這麼說,彎腰表示深切的感謝之意。他頂著一頭整齊剪短的金髮,頭戴寶石裝飾的頭冠,輪廓深邃表情嚴肅的臉龐看似頓悟的僧侶。
  「老朽沒做什麼。追根究柢,要是沒遇見那個男人,藍與白也不會分頭行動了吶。二對一的話,應該不會影響兩人的勝利才對。」
  雖說救人一命,但讓藍孤軍奮戰本來就是自己造成的。米菈這麼說,藍便搖了搖頭。
  「這次我們得到了比勝利還有價值的東西。奇美拉的人只要發現情勢不利就會立刻逃走。如果從一開始就是二打一的話,他早就逃之夭夭了。」
  藍苦笑說不曉得發生了多少次一樣的事情,不過他接著露出十分清爽的微笑說:
  「起初是一對一,之後我被麻痺。對方看到隨後現身的米菈,對方一定是從妳的外表判斷自己可以對付。老實說,我也對妳的實力大吃一驚,所以這次是對方失算才成功捕獲的。」
  「喔喔,原來如此吶。」
  如藍所說,奇美拉克勞森的成員嚴守知難而退,因此至今為止從未成功捕獲他們的成員。
  「多虧小姑娘幫忙,我們才能得到貴重的情報來源。我深表感謝。話說我從藍口中聽說小姑娘妳想去我們的據點,能跟我說說理由嗎?」
  銀再次道謝,下一秒看著米菈的眼神忽然銳利了起來。五十鈴聯盟的據點乃是祕密中的祕密。縱使是救命恩人,想必也無法隨便告訴對方。
  這是當然的。於是米菈也老實說出理由:
  「老朽在找人。前些日子老朽在月光湖通往科羅納克的道路上遇見與精靈嬉戲的式神。聽說,精靈是在遭受汝等的敵人,奇美拉克勞森襲擊時被式神所救。老朽正在找式神之主。遇見藍,得知有和奇美拉克勞森對抗的組織,老朽便想莫非就是汝等。如何,汝等對名為喵丸的式神有何印象嗎?」
  米菈解釋完,銀與藍開始思考。看樣子他們想不到任何類似的人。
  「抱歉,我不知道。」
  「我也是。」
  兩人都沒有印象,沉吟似地大嘆一口氣,這麼道歉。話雖如此,米菈也只是姑且一試,並沒有多做期待。他點頭短短應了聲「是嗎。」得出還是去一趟據點比較快的結論。
  「聽妳的說法,雖無法說是絕對,但那隻式神的主人確實有可能是我們的同伴。」
  銀這麼說看了藍一眼,默默點頭再度面向米菈。
  「好了……我就聽從藍的建議,相信小姑娘妳,跟妳說點事情吧。既然被目擊到現場,應該也無法隱瞞了。」
  銀這麼說,向米菈公開了幾項情報。
  銀說,「五十鈴聯盟奇美拉應對班」一般而言是機密,大致上由四個組織所構成。
  他們所屬的便是其中之一的彩色隊(Multicolor)。彩色隊人數最多,主要負責觀察奇美拉克勞森之動向以及保護精靈。
  其他另有專門戰鬥的貝勒羅豐隊,以及負責統籌情報的組織。
  最後,據說還有不組隊個別行動的組織。
  「他們叫做隱士(Hidden)。基本上單獨行動,個人能力十分突出。小姑娘口中的人如果是我們的同伴,從實力看來很有可能是隱士的一員。」
  銀說出的情報包含對米菈的誠意以及個人的見解。他說米菈想找的人有可能是隱士之一,而米菈也認為可能性不低。
  「這麼一來,不去據點一趟就無可奈何了呢。關於隱士,只有極少部分高層能掌握他們的動向。我們就算要求也不可能得到情報。」
  藍這麼說看了銀一眼,以眼神強烈請求銀帶米菈去據點。
  「我也很想帶她去,可是現在我們不能離開這裡。對方可能會派人來找行蹤不明的同伴啊。」
  「也對……」
  聽到銀的話,藍心不甘情不願地退讓。森林裡還有精靈,若是奇美拉克勞森的人來尋找夥伴,再次見到精靈勢必不可能放過。這米菈也可以理解。
  「嗯……說得也對。如此一來,那個男人怎麼辦?原本想在汝等帶他去據點時順便造訪的說。」
  米菈看了在牢裡沉睡的男人一眼。他來這裡的目的是詢問隊長的指示,看能不能在帶這個男人去據點時同行。
  「狀況如此,我決定向據點聯絡,請他們派護送人員過來。我們抓到了奇美拉的成員,他們一定馬上就會過來了。」
  「原來如此吶。預定何時抵達?」
  「來到這裡的話,應該要兩三天吧。」
  「嗯,這樣啊。」
  要是明天會到,米菈也可要求與護送隊伍同行。不過他要處理的委託不少,於是提出不必留下來的另一個提案。
  「既然如此,能否告知據點的位置?老朽直接自己過去吧。」
  只要知道位置,就能自己去;然而據點如藍所說是重要地點,想必無法隨便告知外人。真要說的話,與其跟他們同行,自己騎天馬飛過去還比較快。米菈就是理解這點才留到現在才說。
  考慮到狀況,如果能去,自己一個人去比較快。
  「嗯……經過這番談話,小姑娘妳似乎和藍說的一樣值得信賴;但是唯有這件事情我無法擅自決定。即使要與我們同行,也必須徵求同意。」
  正因為具有隊長的立場與責任,才無法單憑感情行事。在隊員獲救欠了米菈一大人情與這件事之間,銀似乎相當煩惱。
  「說得也是吶。」
  銀所說的事情可以理解。不如說,率領隊伍的人一定會這麼回答才對;但這也是難得遇見的線索,米菈思考有無其他方法。
  「我們能獲得這麼大的功勞都多虧有米菈幫忙。隊長,沒有別的辦法嗎?」
  藍似乎想多少報答恩人,懇求似地追問道。
  「也對……如果有某種能夠證明妳值得信賴的信物就好了……足以排除我的私人意見,讓對方也信賴小姑娘妳的確切證據……」
  確切的證據。換言之,就是將米菈這個人的信用,化為任何人都看得懂的實體。
  或許是將米菈若有所思的模樣解讀成失望,銀經過煩惱絞盡腦汁想到這細微的可能性。
  這時,米菈聽見這句話想起所羅門給自己的東西。
  「對了,這能否當成證明?」
  米菈這麼說,拿出一片金屬板。那是刻有阿爾凱特王國國徽、數字9及戒指紋樣的銀白色勳章。
  「什麼,是勳章嗎……能不能借我看?」
  「嗯,無妨。」
  銀一看到表面的國徽立刻判斷那是某種勳章,請求許可之後接到手中。
  「…………!」
  翻過勳章的瞬間,銀的表情為之一變。他驚訝地瞪大雙眼,交互看了好幾眼正面與背面。
  「我第一次看見……」
  銀看到徽章是真的,發出感嘆的聲音。
  「如何,能用嗎?」
  米菈這麼問,大吃一驚的銀便深深呼出一口氣點頭。
  「可以,當然可以。不如說妳既然拿出這個,我就沒理由拒絕了。我們可不想跟阿爾凱特王國為敵啊。」
  銀小心翼翼地將徽章還給米菈。米菈聽到誇張的形容側了側腦袋,得知這能當成身分證使用鬆了口氣。
  「我就不告訴妳據點的位置,直接跟妳說我們根據地的位置,再幫妳寫一封介紹信吧。現在我能做的就只有這些了。」
  「喔,根據地啊。這樣好嗎?」
  「當然可以。畢竟附近的據點未必能得到確切情報。既然看到這種證明,就只能告訴妳根據地的位置了。」
  不是據點,而是根據地。換句話說就是五十鈴聯盟所有人聚集的大本營,還附贈介紹信。這麼一來一定能比想像中得到更多情報。
  (看來效果不差,立刻就派上用場了啊。)
  米菈對結果感到滿意,看了勳章一眼就收回道具欄中。
  「那麼請稍等一下,我立刻幫妳準備。」
  銀這麼說,從背包裡拿出文件與信封,開始寫起介紹信。
  「呼,太好了。這樣總算能報答妳了。」
  藍露出與其說是放心,不如說更接近開心的微笑低聲說道。
  「怎麼,汝會在意那種事情嗎?」
  「是啊,這是我的心情問題。繼續那樣下去我會過意不去。」
  「這個性還挺累人的吶。」
  「常有人這麼說。」
  米菈苦笑著說,藍便聳肩說笑似地笑了。
  銀寫介紹信時,兩人就這樣聊了起來。
  
  「地點我幫妳記在地圖上了。然後這是介紹信。」
  「感謝。」
  米菈道謝,從銀手中接下地圖與介紹信。
  「知道小姑娘這種年輕人也懂得珍惜精靈真是太好了。能如此見面也是精靈的指引,就一同守護精靈吧。」
  「妳乾脆加入五十鈴聯盟吧。我很歡迎妳。」
  「老朽就再考慮考慮吧。」
  簡單地說完三言兩語,米菈露出淺淺的微笑離開帳篷。
  
  等少女離開後,藍轉向銀問出他好奇的問題。
  「話說隊長,雖然是我提議的,不過跟她說得那麼詳細好嗎?還告訴她根據地的位置。」
  聽到藍這麼說,銀稍微苦笑,將文件整理進背包裡回答:
  「她看到了我們跟奇美拉的戰鬥現場,與其隨便隱瞞,不如展現誠意將她拉攏為夥伴。那名小姑娘肯為了精靈行動,我想相當有資質。還有那個勳章有點特別,名為大勳位九塔輪旗下章。我也是第一次親眼看到,但上頭刻的是阿爾凱特王國國徽,象徵銀塔的數字9,以及象徵所羅門王的戒指紋章。換句話說,那是國家、象徵、國王全部齊聚的勳章,同時代表承認持有人實權的意思。簡單來說,就是這個人的身分由阿爾凱特王國的所羅門王擔保,並在他名下保有權限的意思。」
  「哇啊……」
  這代表直屬於國王,也代表違背持有這枚勳章的人等同於違背所羅門王。
  「可想而知,那位小姑娘具有能跟阿爾凱特,應該說是能與所羅門王直接交談的地位吧。這次的事件一定也會傳進所羅門王耳中。」
  「我們的存在對大眾保密。知道這麼多,為什麼不請米菈保密呢?」
  「我們至今始終沒有成功抓到奇美拉的成員,代表這項功績正是能造成這麼大的影響。哪怕這個奇美拉的男人多麼不願意開口,只要總帥親自出馬也一定會讓他全部從實招來吧。這麼一來,現狀便會產生巨大的改變,我們也不會繼續這樣下去,而會開始出現人手、資金的問題。同伴多多益善,不過能夠信賴的夥伴十分有限。你也知道阿爾凱特是術士之國。若是知道我們的實情,一定會幫助我們才對……至少那個小姑娘會。」
  銀相信這回的功績具有這麼龐大的價值,也相信結果將會替奇美拉克勞森的狀況帶來變化。被抓走的精靈怎麼了?發號施令的人是誰?背後有無國家支持?只要找到其中一個答案,對方一定也會產生變化。說不定他們會變得更為強勢,也有可能會更加警戒,不再繼續頻繁地在檯面上活動。不論如何,與國家聯手都不可或缺。
  銀率先選擇阿爾凱特王國。不,是非選不可。在米菈所持有的勳章前做偽證,代表放棄跟有可能成為有力同伴的國家結盟。正因如此他才非得據實以告,提供米菈根據地的位置,還幫她寫介紹信。
  看到銀這麼說且靜靜燃燒鬥志,藍也認為現在的貓捉老鼠狀態不好而用力點頭,瞪了一眼在牢籠裡沉睡的奇美拉克勞森成員。
12
  米菈走出帳篷,發現外頭十分熱鬧。
  「蔬菜切好囉。」
  「喔,幫我裝進這裡面。」
  「鐵板也洗好了。」
  「架子馬上就拼好了,先等一下。」
  他看見四個人,分別是紅、白還有兩個不認識的人。這四人似乎正在紅的指揮下準備烤肉。儘管匆忙,他們仍散發出一股光是在旁邊看就非常開心的氣氛。
  米菈在這一幕前不知所措時,其中一名不認識的人跑了過來。
  「妳就是米菈對不對?我是綠,請多指教!話說,今天已經這麼晚了,妳會在這裡休息吧?」
  自稱綠的女子有著一頭及肩的栗色頭髮。她對米菈展現開朗的笑容,音調偏高的嗓音給人一股活潑的印象。她披著在各部位補強的迷彩外套,隱約看得見裡頭藏了數十種以上的凶器。
  「嗯……也對。若是可以的確感激不盡吶。」
  一離開天魔迷宮就起飛,應該能在晚上抵達獵戶村;但若是現在啟程,確實會飛到深夜。米菈稍作思考,點頭同意綠的提議做出這種請求。
  「當然可以呀!」
  或許聽說了米菈的功勞,綠面帶滿面的微笑表示歡迎。
  「可是~床只有我們的份而已耶~怎麼辦~?」
  聽到有些慵懶的嗓音轉過頭,另一名不認識的女性手持菜刀站在眼前。她另一手握著切得歪歪斜斜的蔬菜。蔬菜看起來有點像是南瓜,就連幾乎沒下過廚的米菈也看得出來她的切法有點奇怪。
  她的身高只比米菈高一點,整體體格還算結實。看到蓬鬆的深紅色頭髮以及粗粗的眉毛,米菈判斷她應該是矮人族。
  「啊~米菈嗎~我聽白說囉~我叫做──」
  「慢著,讓老朽猜!」
  米菈中途制止女矮人繼續說下去,回想起至今成員的名字。
  (都說了自己是彩色隊,這些人似乎以顏色為名字相稱吶。藍、白、紅、綠跟隊長銀。這種情況領袖常是金或銀,如此一來……)
  米菈思考在這之中尚未出現,必定會存在的顏色是什麼。接著列出幾種候補。
  (黑……這不是女生的顏色吶。那麼是粉紅嗎……唔唔嗯,很失禮不過就粉紅來說不夠性感吶。然後這慵懶的氣質,這麼一來就是……)
  憑著完全獨斷的偏見,加上主觀猜測和錯誤認知導出答案。
  「汝是黃吧!」
  「我是紫啦~」
  米菈滿懷不知從何而來的自信宣言,得到的回答卻是壓根從沒想過的顏色。
  「…………這樣犯規……」
  米菈心中某種東西遭到徹底擊碎,在點亮夜晚的燈火之下害羞地蹲下捲起身體。
  
  「……米菈怎麼了?」
  從帳篷中出來的藍看到在眾人熱鬧準備時躲在角落縮成一團的米菈,嚇到縮了一下這麼問白o
  「那個……說起來就跟明明犯人已經跑掉了,卻說犯人就在我們之中的偵探一樣?」
  「什麼跟什麼啊……?」
  藍露出完全聽不懂的表情皺眉,米菈便在角落抖了一下肩膀。
  「簡單來說,就是丟了不必要的臉啦。」
  白回想米菈充滿自信的表情掩嘴笑了笑,將事情原委詳細說給藍聽。
  「這還真……丟臉啊。她怎麼會覺得是黃呢?」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
  藍與白別無他意純粹的對話深深刺進縮在角落的米菈心中。
  銀受到熱鬧的聲音吸引走出帳篷,立刻聽見米菈的事情。雖然看過勳章使他表情有點複雜,不過一看到縮成一團的米菈,他就不再在乎這些小事笑了出來。
  「好了,小姑娘。吃飯時別愁眉苦臉的。這點程度的丟臉不算什麼。藍的英勇事蹟比這還丟臉好幾倍,他不也厚著臉皮活著嗎?妳看他那大大方方的模樣。」
  銀走向在角落縮成一團的米菈,用周圍聽不見的聲音說。聽到這句話米菈抬起頭,看著銀所指的方向。眼前是一臉輕鬆加入準備烤肉陣容中的藍。
  「聽好了,小姑娘。別看藍那樣,他其實──」
  銀說起藍的過去。米菈一聽眨了幾下眼睛後,立刻露出爽朗的表情起身。
  「因為這點小事丟臉,老朽也太軟弱了。」
  「沒錯,對我的隊員不必因為這點小事覺得丟臉喔。」
  在展現笑容的銀旁邊,米菈以溫暖的眼神注視著藍。
  
  「隊長跟米菈,快開始了快點過來。」
  「好,我們現在就過去。」
  紅準備好烤肉對在帳篷後方的兩人喊。銀舉起一隻手表達知悉,米菈也微微點頭。
  兩人一會合,藍便把杯子交給他們。
  「首先大家一起乾杯。隊長在老位子,米菈就站綠旁邊吧。」
  米菈接下杯子,直接被說著「這邊這邊。」的綠摟住肩膀,帶到女生聚集的那邊。
  烤肉架架在火爐中央,中心放著巨大的圓形鐵板,盛裝食材的木盤排列在一旁。形式是站著吃,銀就定位後,紅便開口說:
  「今天抓到了一名奇美拉成員,這是最棒的轉機。這個功勞是藍還有白,更重要的是有米菈幫忙才達成的。於是我決定舉行這次慶功宴。今天我毫不保留地提供最頂級的肉,大家盡管吃吧。乾杯!」
  「乾杯!!」
  所有人的聲音響徹夜晚的天空,敲響高高舉起的杯子。順勢灑出的液體在鐵板上激烈舞動,讓這一瞬間更加熱鬧。接著,食材一一放上烤盤,讓這一帶包圍在香味與開心的喧騰中。
  
  喧鬧過去烤肉也整理完畢後,這一晚就解散了。由於還在任務中不能喝酒,所有成員都踩著踏實的腳步各自回到帳篷就寢。
  帳篷分為男用與女用。吃太多的米菈稍事休息之後,理所當然地被白帶往女用帳篷。
  就在這個時候──
  「唔……?」
  在光線照不到的森林中,他依稀聽見草叢搖晃的聲音。轉頭一看,可以隱約看見一雙眼睛觀察似地躲在草叢中。
  「很小隻,應該沒什麼問題。」
  「嗯,也對。」
  兩人反射性地以《生體感應》探測那是什麼,從細小的反應判斷是棲息在森林中的小動物後轉身走進帳篷。然而下一瞬間,那隻動物卻從森林中直線朝米菈飛奔而來。
  「這傢伙是……!」
  牠以只要逃跑,就具有連高等玩家都難以捕捉的敏捷度磨蹭米菈的腳。
  是隻藍色毛皮的小兔子,象徵幸運的純潔兔。
  「汝為何在此?」
  看到小藍兔發出啾啾的叫聲央求擁抱,米菈忍不住伸手將牠抱了起來。
  「那是純潔兔嗎?我第一次看到耶。聽說牠們警戒心很強,真難得。牠不怕人嗎?」
  白這麼說,隔著米菈的肩膀看著小藍兔,但是小藍兔一看見白的身影,立刻害怕地扭身離開她的視野,深深鑽進米菈的胸口。白同時失望地垂下肩膀,篤定牠並不是不怕人。
  純潔兔原本絕不會主動在人前現身;但現在,米菈懷裡的小藍兔卻安心地窩在其懷裡,發出啾啾的叫聲向米菈撒嬌。
  「莫非汝……一路跟來這裡嗎?」
  印象中和自己這麼親近的純潔兔只有一隻。只有在天魔迷宮入口處盡情撫摸的那隻。
  米菈這麼想,立刻召喚凱特・西。小小魔法陣中跳出無數隻小貓排成一排跳起大腿舞後,留下正中央的凱特・西消失在五彩紙屑之中。接著凱特・西維持最後的姿勢仰望米菈,投以期待的眼光。
  「嗯,還不錯吶。八分吧。」
  「拿到高分了喵──!」
  身穿魔術師裝扮的小貓驕傲地舉起「感動萬分!」的標語牌。這時,某個聲音從米菈背後傳來。
  「牠是誰好可愛……」
  白看到突然現身的小貓雙眼閃閃發光湊上前。凱特・西儘管有些吃驚,仍把標語牌夾在腋下說「大姊姊的眼光挺不錯的喵。」開始得意忘形。標語牌上「大家的偶像」字樣在裝飾下閃閃發光。
  「事不宜遲,團員一號啊,能麻煩汝翻譯嗎?」
  米菈這麼說,將懷裡的純潔兔轉向凱特・西。
  「小事一樁喵。」
  凱特・西拍胸脯回答,米菈便摸摸牠的頭說「那麼就交給汝了。」問純潔兔為什麼會在這裡。
  經過一番溝通,米菈面露困擾,卻也露出有些開心的表情,溫柔地撫摸小藍兔的頭。
  純潔兔果不其然是跟著米菈來到這裡的,並在看到人變少的時候現身。
  理由只有一個──牠想陪在米菈身邊。
  米菈聽了這個理由喜不自禁的同時,開始思考現實面向的問題。現在自己必須為了任務四處奔波,偶而會涉足危險地區。所以不能帶牠去那種地方。
  「汝如此愛慕老朽很令人高興,不過老朽偶而會去地下城……根據情況無法保證能保護得了汝,所以吶……」
  凱特・西將米菈的話傳達給純潔兔知道,牠充滿期待的雙眼就漸漸垂了下來,發出哭泣般的叫聲。接著牠將耳朵扁扁地摺了起來,收起方才開心的氣氛,寂寞地縮起身子。
  米菈在內心天人交戰。之後有可能得去無法掉以輕心的地方,那時他沒有照料得了純潔兔的信心。
  一想到牠因為喜愛自己而跟來,卻因此害牠死掉,米菈就覺得自己會比現在還要難過。
  「那種時候只要交給別人照顧就好了呀?我也把小皮喵交給朋友照顧喔。啊,小皮喵是我養的貓,比那邊那隻還可愛喔。」
  「什麼喵──!」
  白以嬌滴滴的嗓音炫耀。凱特・西突然被比較又輸給別隻貓,手中的標語牌應聲落地,垂頭說:「太過分了喵……」
  但聽了這句話米菈終於發現,只要不一年到頭在一起,方法要多少有多少。
  藉由凱特・西溝通的狀況,似乎下意識地沒想到這部分。一般來說,跟小動物生活的關係就跟飼主和寵物一樣。
  米菈轉念這麼想,請凱特・西傳達自己的條件。
  條件內容是雖然無法時時刻刻在一起,可是能住在自己會回去的住處生活。那邊還有另一個人,要乖乖聽她的話。這麼一來米菈回去時就隨時都能見面。
  最後一項條件也是米菈的期望,含有想盡可能陪伴牠,卻不想將牠捲進危險之中,只好請牠在家裡等待的意思。
  凱特・西說完之後,純潔兔抬起頭撲進米菈懷裡,發出啾啾的叫聲盡情撒嬌。
  「牠說這樣就好喵。牠會很聽話,請多多指教,好像是這樣喵。」
  「太好了,太好了呢。」
  說出純潔兔回答的凱特・西身旁,白不知為何眼眶泛淚頻頻點頭。
  
  米菈感謝凱特・西將牠送還後,抱著正式成為寵物的純潔兔和白一起走進帳篷。正準備就寢的綠一看到小藍兔便無聲無息地跑來,對藍色的毛球微笑。在米菈懷裡完全受到庇護的純潔兔只有稍微露出害怕的模樣,卻沒有逃走,被綠與白充分寵愛了一番。
  紫在米菈等人回來前就睡著了。今天她最早外出執行任務,所以在烤肉途中就已經耐不住睡意,現在正發出舒服的呼聲。
  「只要借老朽一個角落便可。老朽有上等的毛皮,這便足矣。」
  以小隊行動的彩色小隊為求靈活都只帶最基本的行李,不可能會準備給客人睡的床。米菈如果要睡覺,就必須跟某個人一起睡。
  白與綠都歡迎米菈。相反地,米菈則是拿出飛行時穿的鬆軟毛皮大衣在帳篷一角頑強抵抗。
  她們睡的並不是床,而是稍微考量到睡眠舒適度的大睡袋。兩個大人一起睡會太擠,但米菈的身體應該沒有問題。
  「現在這個時候深夜很冷喔。」
  「就是說啊。而且睡在那種地方會腰酸背痛,跟我一起睡吧。這看起來扁扁的,可是睡起來很舒服喔。」
  白與綠都這麼邀請,米菈卻頑固地搖了搖頭。米菈已經習慣了不少,不過他相信一件事情。在身體緊密接觸的睡袋中跟女生一起睡覺,他絕對會興奮到睡不著。
  你來我往了一陣子,最後白和綠只好屈服,順著米菈的意。
  米菈脫下外套裹著毛皮大衣躺下,雖說不上舒服卻也不會睡不著,閉上眼睛舒適的睡意便悄悄到來。純潔兔也依偎著米菈窩起身體。
  等米菈發出細小的呼聲,白跟綠用輕巧的動作把米菈帶到睡袋上。純潔兔發現後仰望被搬走的米菈,踩著小小的步伐追了上去。等米菈被放在白的睡袋上,牠立刻占據身邊的位子又窩了起來。
  「……被占走了……」
  米菈躺在睡袋邊邊,小藍兔占領了其身旁的睡袋正中間。結果白逼不得已,只好抱著綠一起過夜。
  
  天一亮米菈就自然醒來,睡眼惺忪地環顧四周。
  「啊……對了……」
  腦中想起自己在五十鈴聯盟的帳篷打擾一晚的事情小聲嘀咕著,卻對自己睡的地方不一樣不解地歪頭。
  自己應該在角落裹著毛皮睡覺,不知何時來到鋪著柔軟睡墊的睡袋上。純潔兔也在身旁舒服地沉睡。
  起身一看,白、綠、紫都已經不在帳篷裡,只聽見她們細小的聲音從帳篷外傳來。
  (真愛多管閒事吶。)
  米菈隱約猜出原因,露出小小的微笑穿上折在枕邊的外套,一面感謝一夜好眠,一面不吵醒純潔兔悄悄走出帳篷。
  女生們似乎正在準備早餐,看到米菈便停下手微笑。
  「早安,妳睡得好嗎?」
  白這麼說,開始替米菈整理亂掉的頭髮與衣服。
  「早安!馬上就能吃早飯囉。米菈妳有不喜歡吃什麼嗎?」
  綠手上拿著裝了幾種食材的碗問。
  「早~那邊可以淋浴,去沖一沖吧~」
  紫所指的方向是個吊在大樹下的圓錐狀帳篷。
  「嗯,早。多虧汝等,老朽睡了頓好覺。還有,這裡頭沒有老朽不吃的東西不要緊。」
  米菈邊回答,邊從紫手中接下大浴巾。
  「裡面可以掛毛巾,用完掛在裡面就可以了~」
  「明白了,就借老朽一用了。」
  米菈道謝後照她所說走進可以沖澡的帳篷中。深綠色的帳篷分為兩層,脫衣室與淋浴間。
  米菈依序脫下外套、連身裙與內衣褲,疊在簡易的檯子上。
  只要轉動把手熱水就會從天花板的洞流下。米菈操縱把手,溫暖舒適的水滴便沖了下來。
  淡淡的照明點亮米菈潔白的柔膚。水滴沖溼頭髮順著臉頰、脖子、胸口滴下腹部。儘管留有一絲稚氣,仍看得出女性曲線的身體在水氣之中發出更加妖豔的光澤。
  一面感受緩緩沖散睡意的淋浴,米菈一面大大伸了個懶腰。水滴的彈跳聲消除了像是擠出來的細小聲音,包圍全身不停響起。
  
  沖完全身每一個角落,米菈擦乾身體對借來的毛巾觸感感到滿足。然後取出背包,盡量選擇樸素的內衣褲穿上換好衣服。
  米菈從淋浴帳篷出來,看到所有女生一起聚在火爐旁。
  「唔,抱歉。莫非讓汝等久等了嗎?」
  米菈這麼說,白便回頭否定道:
  「沒關係,男生都還沒醒。比起這個妳的頭髮還溼溼的,要弄乾才行。」
  白邊說邊要米菈坐在椅子上,開始從後方用手梳理米菈的頭髮。接著,頭髮竟然一根根乾燥起來。
  拉扯頭部的重量感消失,米菈用手輕撫頭髮,發現頭髮稍微變熱了一點。
  「喔喔……這莫非是無形術嗎?」
  白幫忙整理頭髮的同時,米菈這麼問。
  「是呀,沒錯……難道妳不知道嗎?」
  「嗯,老朽第一次見到。」
  白使用的法術是分類為生活用的無形術之一,有不少乾燥衣服跟頭髮,或是點燃小火等各式各樣的法術。
  不過,在遊戲時代並不需要在乎頭髮跟衣服弄溼,這些大多都是這三十年間開發的法術。
  所以米菈幾乎沒有學過分類為生活用的無形術。
  「頭髮要馬上弄乾比較好喔。溼溼的很傷髮質,妳的頭髮這麼漂亮太可惜了。」
  白看著米菈的頭髮語帶嘆息地嘀咕,表達內心的羨慕。米菈似乎感覺到一股恐怖的氣息縮起身子,撥弄著自己豔麗的銀髮心想:
  (無形術嗎……有這種術確實方便吶。這麼一來問題就是習得方法了……)
  無形術。那是現在習得方法不能分類為魔術、聖術、召喚術、仙術、陰陽術、死靈術、降魔術、退魔術任何一種的法術總稱。習得方式缺乏一貫性,其中甚至有在不知不覺間學會的法術。
  米菈習得的無形術之一是能創造出代替照明的光球,具有火把一般的亮度,在黑暗中共計能使用十個小時。
  從簡單到複雜五花八門。這就是無形術,也是多樣性最豐富的術種。
  「老朽說吶,那個術──」
  「絕對要把頭髮弄乾比較好。我教妳……不對,讓我教妳。」
  米菈開口詢問習得方法的瞬間,白就先主動這麼說。她似乎無法忍受米菈漂亮的銀髮因為疏於照顧而黯淡。
  米菈不敵白的氣勢反射性地點頭,除了弄乾頭髮的無形術外還學了各式各樣的保養知識。
  「洗頭皮的時侯要……沖頭髮的時候要……弄乾頭髮的時候要……睡覺的時候要……還有洗小兔子的時候也要……」
  
  白的課程結束後,米菈嘴裡念念有詞,彷彿被洗腦的殭屍般看著虛空。銀髮在兩側漂亮地綁成雙馬尾,背後一副達成某種豐功偉業似的白露出滿面微笑。
  這段對話結束時,男人們終於醒來,立刻從米菈的狀態察覺發生了什麼事情。然後,他們假裝什麼都沒有看到,開始吃早飯。
  途中,某個東西突然從女生的帳篷中竄了出來。男人們瞬間繃緊身體,卻看到藍色的毛球爬上米菈的大腿,啾啾地叫著。
  「喔喔,汝醒了啊。」
  米菈這麼說,摸摸牠的頭,接著摸摸牠的身體,最後摸到出神。白跟綠趁隙從旁伸手,紫也戰戰兢兢地觸摸牠的毛。男人們則在一旁看著。
  「那就是傳說中的純潔兔吧。我們也許出運了也說不定啊。」
  「真的是藍色的耶。總覺得有股莫名的親近感。」
  銀跟藍都這麼說,臉上露出微笑。
  「這傢伙圓滾滾的,看起來挺好吃的啊。」
  最後紅這麼說出口的瞬間,幾乎所有人的視線都刺向他。雖慢了一步,白的視線也刺了過去。米菈還差點使出魔眼。
  「沒有……開玩笑的啦……」
  紅感覺到生命危險連忙別開眼,拿起剩下的沙拉放到純潔兔的鼻尖。
  「來,你餓了吧?盡管吃吧。」
  純潔兔扭了扭鼻子,稍微咬了一口葉子。小口小口吃著的模樣讓在場所有人臉上都浮現笑意。在此同時,紅因為眾人的意識從自己的失言上離開鬆了一大口氣。
13
  「那麼,承蒙照顧了。」
  「我們才是。」
  「希望妳能找到想找的人。」
  吃完早飯收拾結束後,米菈為情報與昨晚道謝。銀感謝米菈讓他們獲得超出這些招待所能報答的成果,藍也點頭希望米菈平安順利。
  米菈和其他眾人道別召喚天馬,抱著純潔兔瀟灑地飛離。
  目送散落雷光飛翔的天馬離去,藍與銀思考勳章,以及如果順利取得協助便能在決戰時成為王牌的事情。
  (本部的人……可別搞錯接待方式了啊。)
  藍在心底祈禱。
  
  背對依然堂堂聳立的神木,在空中奔馳了幾個小時。中午過後米菈抵達前天也受到照顧的獵戶村旅館,享用稍晚的午餐。他吃的是夾了香草烤雞、起司與生菜的三明治跟蜂蜜歐蕾。純潔兔則在餐桌上發出喀喀的輕快聲響啃著紅蘿蔔。米菈看著牠可愛的身影,時不時放鬆表情。
  (這裡是……四季之森嗎?敢將根據地設在精靈的聖地,膽子還真不小吶。)
  米菈大啖三明治,看著銀交給自己的地圖,確認五十鈴聯盟根據地的所在地。
  四季之森位在大陸中央四座山脈圍繞形成的盆地中。而據說這座森林裡棲息著四季精靈,因此也稱為精靈之森,是與四季相關的眾多精靈眷屬聚集的場所。
  (不過,想直接過去有點遠吶……)
  四季之森位於祈禱者森林北方遠處,即使騎乘天馬也必須耗費好幾天的時間。現在若是直接前往,得過很久才能回去。
  米菈現在除了索爾霍爾的情報之外,還帶著始祖種子,更有五十鈴聯盟的情報。
  幾經思考,米菈最後做出先回去一趟報告比較好的結論。
  「話說阿斐爾已經旅行去了嗎?」
  米菈闔上地圖,舔了一下沾到醬汁的手指問旅館老闆。
  「是啊,他輸給小姑娘妳的隔天一早就整理好行李,一副從沒那麼開心的模樣離開了。」
  米菈聽了老闆的話只回了句「是喔。」期待重逢的日子,將蜂蜜歐蕾一飲而盡。
  「才想說怎麼有人在說話,這種時間居然有客人。咦,仔細一看這不是米菈嗎!」
  米菈回過頭,看見拉特利背著比身體還大的行李。他是在祈禱者森林中的堡壘的青年。
  「喔喔,你平安回來了呀。」
  「老爸,抱歉讓你擔心了。」
  拉特利露出淡淡的苦笑對旅館老闆說,立刻回過頭。
  「那個時候真的很謝謝妳。多虧有妳幫忙,大家才能平安回到家。」
  說完他對米菈行禮。米菈看到他,想起在這裡借宿一宿時曾聽旅館老闆說過,自己的兒子就待在堡壘那裡。他說兒子是在獵戶村中僅次於阿斐爾的強者,看來他就是拉特利。
  實際上,在棘背暴君一戰中,拉特利的表現也最為活躍;但當然是除了米菈之外。
  「拉特利,你認識這位客人嗎?」
  「是啊,她是救命恩人。」
  旅館老闆有些驚訝地問,拉特利便把行李放在吧台邊,說起在堡壘發生的事情。
  
  「原來如此,居然發生了那種事情……」
  老闆聽完鬆了口氣喃喃說道,又說「謝謝妳救了我兒子與大家。」並深深低頭。
  堡壘出現從沒見過的魔物這件事本身,旅館老閲似乎知情。自堡壘騎著快馬請求支援的獵人好像平安抵達了這裡。
  聽旅館老闆說,獵戶村緊急組成討伐隊,並在兩天後出發。
  然後拉特利說,米菈離開後比較有體力的人就騎馬離開堡壘。拉特利便是其中一人,先行回來順便報告事件解決。
  他也說自己在途中遇見了討伐隊。
  「米菈,這點謝禮雖然算不上什麼,不過妳盡量吃吧。費用由我來負擔。」
  交代完後拉特利打從心底開心地微笑,這麼說在吧檯前坐下。
  「少胡說了拉特利。她是我兒子的救命恩人,全部我請。米菈小姐,請妳儘管吃吧。」
  老闆戳了一下拉特利的額頭,發自內心開心地笑著對米菈說。
  「這樣嗎,那麼就再來一杯蜂蜜歐蕾吧。」
  米菈這麼說,手邊便傳來一聲「啾!」的叫聲。低頭一看,吃完胡蘿蔔的純潔兔露出渴求的眼神抬頭望著米菈。
  「啊啊,也給這孩子再來一份。」
  米菈摸著純潔兔接著說。
  「那個,我從剛才就很好奇。那是純潔兔……對不對?」
  拉特利又好奇又驚訝地看著和米菈坐在一起的小藍兔。純潔兔的警覺心原本奇高無比,幾乎不會在人前現身;但他卻在這裡看到,不可能不吃驚。
  「嗯,正是。」
  米菈回答的同時,老闆在桌上放下蜂蜜歐蕾跟紅蘿蔔棒,純潔兔就立刻撲向紅蘿蔔,張開小嘴拚命啃了起來。
  米菈喝了一口蜂蜜歐蕾,輕輕撫摸藍色的軟毛。
  「果然是。」
  拉特利嘀咕,又笑著說「沒想到會在這裡再吃驚一次。」度過一段十分悠閒的時光。
  
  米菈與純潔兔正巧吃完時,外頭突然吵了起來。
  「看樣子是來了呢。」
  「喔,看來我回來得正是時候呢。」
  老閲把頭探向外頭,拉特利便這麼說展露笑顏。
  「啥來了?」
  米菈聽到兩人的對話好奇地問,凝神從入口的門看向外頭的景象,隱約看見不少人在外面奔跑。
  「這個呢,自己親眼看或許比較快。很熱鬧很好玩喔。」
  旅館老闆故弄玄虛地微笑。
  「那麼我就馬上過去吧。」
  拉特利起身背起大行李,快步走了出去。門外又變得更加熱鬧。
  米菈緩緩起身,嘀咕著「感覺挺愉快的吶。」要純潔兔在這裡等,跟著拉特利跑出店外。
  旅館前的大街上出現一大群人。米菈望了一眼喧騰的光景就理解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原來如此吶,是行商車隊。)
  行商車隊每兩個月會經過獵戶村一次。獵人們會配合這個時期從堡壘回來,交易狩獵所得的獵物。拉特利解釋到這裡,留下「米菈也好好玩吧。」這句話跑上前。他的行李似乎全部都是他狩獵的獵物,準備拿那些去賣錢。靠米菈幫助討伐的棘背暴君也包含在行李之內,拉特利笑說很期待能賣到多少錢。
  幾輛馬車並排,商人從中搬出架子陳列各式各樣的商品。拉特利已經攤開行李開始交涉,看似商人身穿高貴服飾的男子,佩服地確認他的戰利品。
  「唔唔……?」
  這時,米菈發現商人旁有個熟面孔,忍不住跑上前去,從背後朝面向馬車內做出指示的人搭話。
  「這不是賽羅嗎,真巧吶。」
  男子有著一頭醒目的紅色長髮與高佻的身材。他是米菈在鎮魂都市科羅納克認識,公會緋紅鍾琴的團長賽羅。
  聽到背後傳來呼喚自己的聲音,賽羅回過頭一看到米菈立刻笑逐顏開。
  「這不是米菈小姐嗎,真的很巧呢。」
  賽羅又驚又喜地回答,隨後他身後的馬車劇烈搖晃。
  「米菈妹妹!?」
  伴隨接近尖叫的聲音從馬車裡跳出來的,是貪婪地渴求米菈肉體的芙麗嘉。但是她立刻遭到隨後露臉的艾梅拉壓制,她的魔掌才沒有伸來,使米菈在內心稱讚。
  「汝等都沒變吶。」
  「米菈好久不見,先等一下喔。」
  艾梅拉轉過頭打了聲招呼,旋即回到馬車內。接著馬車搖晃了一下,她才再次探出頭來。
  「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妳。」
  「老朽也是,汝等還有別人來嗎?」
  艾梅拉一臉若無其事開心地喊道。米菈以微笑回應,將視線掃往四周。他看見活力蓬勃的商人們,來購買商品的村民,還有和拉特利一樣,擺出戰利品進行交易的獵人。
  「阿斯帕爾跟齊力克負責護衛第二批,所以沒有跟我們一起,可是傑佛有來喔。他現在應該在到處傳令吧。」
  「喔,這樣啊。」
  阿斯帕爾是和米菈一起潛入古代神殿涅布拉波里斯的成員之一。齊力克則是在那裡打倒惡魔之後,託付惡魔鐮刀的闇騎士。看樣子兩人都被派到了後發隊伍。
  只不過,一起潛入古代神殿的另一人,傑佛也在。米菈聽了稍微望向遠方;但是人太多了找不到類似的身影。
  米菈心想應該遲早見得到而回過頭,芙麗嘉隨著一陣聲響再次從馬車中現身。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她身上掛著好幾條斷掉的繩索。
  「是米菈妹妹……果然不是夢……」
  芙麗嘉看到之前迷戀的米菈,一面警戒著餘光中的艾梅拉,一面努力保持鎮靜走下馬車。
  「米菈妹妹,可以抱抱嗎?」
  「老朽拒絕。」
  聽到米菈打斷自己的話回答,芙麗嘉保持張開的雙手渾身定格,接著無力地把手垂下。賽羅苦笑著說了聲「抱歉。」艾梅拉抱起芙麗嘉又把她扔回馬車內。
  「是說,護衛車隊嗎。真有冒險者的風格,不錯吶!」
  一連串互動結束後,米菈再次這麼說。奇幻冒險的經典工作內容讓他稍微感到興奮。「就是說吧。」賽羅似乎也理解米菈的心情,開心地笑著回應。
  這原本是別的冒險者的工作,但他們在鎮魂都市科羅納克的殭屍騷動中受了傷,才會由幾乎毫髮無傷的賽羅等人代為護衛。接下來他們預定前往大陸西方的歐茲斯坦領地內。
  「話說回來,米菈小姐怎麼會跑來這裡?」
  「嗯,老朽受熟人所託吶。正要打道回府。」
  米菈臉上笑了笑,說那個人愛使喚別人很傷腦筋之類的抱怨。
  「這樣啊。那天是去地下墓穴的最深處呢。這次又是哪裡呢?」
  「長老與天魔啊。哎呀,內容可是祕密喔。」
  賽羅開口試探,卻別無他意。看來他只是純粹好奇而已。米菈以賣關子的態度回答,祕密任務聽起來總有點特別。
  「天魔嗎。我聽說許可不容易取得耶。」
  賽羅沒有繼續追問,聽到被指定為禁域的天魔迷宮是目的地之一,發出驚訝的呼聲。這次米菈輕而易舉地取得了禁域通行證,但這是身為國王的所羅門做出各種安排的結果。原本即便是賽羅這種一流冒險者,也不可能輕易取得那種東西。
  「誰叫剛才說的熟人忙得很,盡是把麻煩丟給老朽吶。」
  「聽起來還真過分呢。話雖如此,米菈畢竟是那位九賢者的弟子……」
  賽羅看起來已經幾乎確定了要求米菈行動的人是誰,這麼說之後補上一句「真辛苦呢。」米菈默默點頭回應,嘆了一大口氣。
  這時某個商人走到正在交談的兩人身邊。
  「抱歉打斷各位,交涉好像會拖久一點。不好意思,能請您跟其他護衛說可以隨意休息嗎?」
  商人男子請賽羅傳話。他看到拉特利帶來的戰利品的質與量皆相當優異,似乎需要仔細長談。
  「知道了,我會轉達的。」
  「有勞了。」
  賽羅表達理解,商人便請拉特利前往其中一台馬車,應該是為了更詳細地確認質量與進行交涉。
  「看樣子我們接下來可以休息了。難得見面,米菈小姐也一起吧?」
  賽羅露出女生看到會昏倒的燦爛笑容邀請。米菈聽了說著「這個嘛──」時,又有人影跳出馬車。
  「贊成!我們聊很多很多天吧,我還想說塔克特之後的事情!」
  「也罷,倒也無妨……」
  狡猾的芙麗嘉提出塔克特的事情作為誘餌。不論如何,米菈本來就想跟這群人聊聊,心中對拚了命的芙麗嘉感到一絲憐憫而同意。
  
  考慮到純潔兔在等的關係,他們的休息地點選在稍早米菈所在的旅館。賽羅去跟護衛同伴傳達可以休息的時候,米菈陪著芙麗嘉先來到旅館餐廳,抱起撲進懷裡的純潔兔在座位上坐下。
  「米菈妹妹,那隻是……?」
  「可愛吧!」
  芙麗嘉一半嫉妒,一半羨慕地盯著米菈懷裡的純潔兔,說了聲「不公平……」趴倒在桌上。
  不久之後她恢復元氣,在米菈的催促下說起塔克特之後的事情。
  米菈離開後,緋紅鍾琴的成員們也有遵守約定,好好照顧了他。
  
  「主要由我來負責帶他在緋紅鍾琴中實習,他爺爺也同意了。就我們的理念而言,聖術士人才越多,能救的人就越多,所以非常歡迎。」
  「嗯,這樣啊……總覺得老朽把事情全推給了汝等,不過還是感謝。塔克特就麻煩了。」
  米菈聽芙麗嘉的話大致掌握了塔克特的現狀。塔克特主要由芙麗嘉負責照料,她說她把自己小時候看的教材直接拿給他,從基礎開始教起。
  塔克特好像決定以成為能夠治癒夥伴的聖術士為目標,現在正在緋紅鍾琴度過實習生活。
  米菈懷念地回想塔克特天真無邪的笑容並隨聲附和,最後低頭請求他們多多照顧他。
  芙麗嘉快要被這副好姊姊模樣的米菈沖昏頭突破理性極限時,賽羅、艾梅拉和傑佛來了。
  「哇,真的是米菈小妹耶。居然比之前還要可愛!」
  傑佛看到米菈綁著漂漂亮亮的雙馬尾,又穿著設計更為精練的衣服說出直率的感想;但同時他也被兩位女生的眼神貫穿。
  「真的治不好呢……」
  「可以不要用那種眼光看我的米菈妹妹嗎?」
  傑佛聽到兩人語中帶刺,說著「我又不是那種意思……」趴倒在地。即使賽羅也說「米菈小姐的確比之前更可愛呢。」表達同意,大家對傑佛展現的偏見也沒有轉向賽羅。這個事實讓傑佛的頭垂得更低了。
  
  彼此互道好久不見之後,緋紅鍾琴的眾人開始享用稍晚的午餐。在此同時,他們一面閒聊,一面談論起純潔兔的話題。知道純潔兔的毛可當作幸運符的傑佛拜託米菈送他一根。米菈則回答如果有掉毛再給他,用纖細的手指溫柔地梳理純潔兔的細毛。
  不知道是運氣不錯,還是碰巧正值換毛季,所有人都拿到了幸運的藍色兔毛。不僅如此,還有能給塔克特的份。
  「回去之後我會負責交給他的。」
  芙麗嘉接下純潔兔的絨毛,成功若無其事地握住米菈的手。她歷經磨練習得的精妙技巧越來越純熟了。
  「話說回來,汝等說接下來要往西對吧。這麼一來便會穿過祈禱者森林吧?」
  如果要從獵戶村前往大陸西方的歐茲斯坦,不穿越祈禱者森林之外就得繞一大段路。既然如此,穿過森林比較有效率。但是現在,祈禱者森林恐怕有歹徒與原本不該出現的魔物出沒。
  「是啊,就是這樣。我們預計待上幾天之後,就穿過森林前往歐茲斯坦……森林裡有什麼嗎?」
  賽羅簡潔地回答今後的預定,發現米菈明知故問反問道。
  「有兩件事。首先,第一件事是前天發生的。老朽在祈禱者森林與棘背暴君打了一場吶。」
  以這句話開頭,米菈說起在堡壘發生的事情。獵人們說森林中出現了原本不該存在的魔物,以及應該棲息在隔壁方舟大陸的棘背暴君現身等。
  「居然發生了這種事情……其實──」
  看來賽羅在護衛中也看見了不該棲息於附近的魔物。原以為是看錯了,但從米菈的話聽來似乎是真的。
  「汝等也看見了嗎?依照狀況,有可能出現更強大的魔物,還是小心為上。」
  「是啊,也對。如果有方舟大陸的魔物出現,就不能掉以輕心了。」
  賽羅把視線轉向窗外,露出嚴肅的表情。即使又出現棘背暴君,以賽羅的實力應該也有辦法應付,但是賽羅似乎在想其他護衛會無法應付。
  「總之,還有另一件事情。汝等聽過叫做奇美拉克勞森的人嗎?」
  「知道。關於這件事,我有從綜合公會聽過幾項情報。」
  「喔,這樣啊。那麼就好說了。此事和那相關。」
  所羅門說,關於奇美拉克勞森的事情,為了尋求A級以上冒險者的幫助,所以有向他們公開情報。換句話說,代表賽羅是A級以上;可是米菈並沒有特別驚訝。從他的言談舉止就能判斷他具有這等實力。
  「老朽昨晚在森林裡遇到一名奇美拉克勞森的成員,同時遇見了與其對抗的組織吶。老朽姑且先抓到那名奇美拉,將他交給對方……但移交俘虜要花一點時間吶。奇美拉的人有可能為了拯救同伴混進森林裡。那些傢伙很危險,以防萬一還是跟汝等叮嚀一下。」
  米菈像是在說悄悄話般壓低聲音,簡潔地告訴他們在森林裡發生的事情。賽羅等人稍微探出身子傾聽,只有芙麗嘉試著趁這個機會悄悄接近,卻被艾梅拉踩住腳無法越雷池一步。
  「原來是這樣。這個內容很意外,不過提高警覺的確比較好呢。謝謝妳,米菈小姐。」
  奇美拉克勞森具有與精靈相對的戰力與殘暴,這種人若是有可能潛藏在附近,還是提高警覺為上。
  賽羅道謝後思考是不是該跟商隊長報告得到的訊息,以防萬一調查有無可疑人士混進商隊裡。
  「我也想跟妳說有用的情報當作回禮……可是關於米菈小姐詢問的日期,目前還沒查到任何資訊。」
  賽羅喝了口花草茶,愧疚地垂下眉毛。他說的是關於米菈尋找的幾名九賢者來到這個世界的日期。這是為了感謝米菈帶給他們一些方便而答應做的調查,看來還沒有找到有用的情報。
  「那尚且無妨,老朽也不認為能立刻查出來吶。」
  米菈也不覺得會這麼快找到線索,所以並不在意,喝下第三杯蜂蜜歐蕾。
  「話說,米菈小姐喜歡經典奇幻故事嗎?」
  賽羅忽然這麼問。經典奇幻故事,這句話的意思不少,但每種都讓米菈內心雀躍。
  「若不喜歡,老朽就不會在此了啊。」
  米菈沒有直接回答。意思是不喜歡就不會玩Ark Earth Online這款遊戲了。
  因為嚮往有魔法的世界才會在這裡。這是米菈與賽羅共通的認識,艾梅拉等人聽不懂,只能對這種賽羅偶而會說出口的話不解地歪頭。
  「那太好了。那麼我來跟妳說三則傳聞當作交換吧。」
  「喔……傳聞嗎?真讓人期待啊。」
  說到經典奇幻風格的傳聞,米菈想不期待也難。
  賽羅掌握到米菈來到這個世界時日尚淺,決定說在旅途中聽到的傳聞,報答其提供的情報。
  接著他露出認真,卻也有些像是小孩的表情說起第一個傳聞。
14
  「雖然不確定是什麼時候開始的,不過其實,卡地亞斯麥特島周邊海域好像有幽靈船出現喔。」
  塞羅稍微傾身向前,壓低聲音以平淡的語調說了起來。
  「喔……喔喔,喔喔喔喔!確實是經典吶!」
  卡地亞斯麥特島,那是座位在眾人現在所在的亞斯大陸,以及方舟大陸間的島嶼。由具有修米格斐地區最強海軍的瓦利軍港國為首,現在以卡地亞斯麥特聯邦聞名。
  順帶一提,修米格斐地區指的是方舟大陸與亞斯大陸總合,Ark Earth Online的舞台之名。
  「這是船員間廣為人知的傳聞,大約十年前吧,我認識的船長告訴我的。據說,那艘幽靈船會在黃昏時從濃霧中現蹤。每個目擊者都說,船會突然遭到濃霧包圍,並和一艘古老的槳帆船並肩航行。那艘船上揚著海盜旗,還有人在甲板上看到身穿紅衣類似船長的人物。不只這樣,這個傳聞具有各式各樣的猜測。有人說跟著海盜船走就能找到海盜的寶藏,有人說遭遇海難喪生的人會變成船員在幽靈船上徬徨,更有人說船內封印了遺失的傳說武器。在各種猜測中,也有瓦利海軍祕密武器的說法;不過我應該會投傳說中的武器一票吧。畢竟我是劍士。」
  「我也一票!」
  賽羅最後以玩笑收尾,卻只有艾梅拉雙眼熠熠生輝,贊同傳說中的武器的說法。
  「這只是傳聞而已喔。」
  賽羅還是用姑且叮嚀的態度這麼補充。芙麗嘉露出無奈的苦笑,傑佛也同樣仰天嘆息。
  傳說中的武器。艾梅拉對傳說之劍感到興奮,開始忽視周遭的狀況沉浸在幻想之中。
  「不過吶,這傳聞還真令人在意啊。之前老朽應該會一笑置之,到了現在……」
  「是啊,就是這樣。就是這裡有趣呢。」
  幽靈船在現實中只不過是沒有根據的傳說,但在各種幻想都存在的世界中,就連傳說也帶有現實的可信度。米菈和賽羅因為這種共識相視而笑,就幽靈船盡情幻想。
  
  「那麼,下一則傳聞。」
  又點了一份蜂蜜歐蕾與花草茶,賽羅認真卻依然開心地繼續說道:
  「大海說完了換天空。這是煞有其事在飛行船船員間流傳的傳說──是,米菈小姐。」
  說到一半,米菈聽到話中出現好奇的單字舉起右手。賽羅立刻理解其意圖,以老師般的感覺點名。
  「老朽第一次聽過飛行船,那莫非是──」
  「是啊,沒錯,是飛在天上的船。聽說是靠最先進的魔導工學實現的。話雖如此,也是最近……我記得大概是三年前才完成的吧。可想而知建造費用不低,目前大型飛船只有三神國、亞特蘭提斯、尼爾瓦納各一艘,總計五艘而已。」
  「喔……大國果然非同凡響吶。」
  三神國是玩家起始的國家,也具有大陸最大的戰力與規模。而可與三神國並列的兩個國家,亞特蘭提斯王國與尼爾瓦納皇國是時常角逐頂尖,由玩家建國的國家。
  「小型的話好像又變多了一點喔。只不過,這次的傳聞是大型飛行船的船員說的。這個傳說起初好像是在用飛行船接送某位大人物時發生的。那天是個晴朗適合飛行的日子,就在飛行船順利經過一半航路時,突然被捲進巨大的暴風雨。暴風雨中和黑夜一樣昏暗,只有轟隆巨響的閃電偶爾照四周。船員們在狂風暴雨的衝擊下全體動員,試圖脫離暴風雨時,那個出現了。」
  賽羅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老闆便看準時機將飲料端來。
  「各位冒險者真的都知道很多故事呢,我也最喜歡聽這些故事了。」
  放下馬克杯與玻璃杯,旅館老闆露出興致勃勃的笑容。
  「有些是工作關係聽到的,但我自己也很喜歡聽故事,應該有一大部分是因為自己也有興趣故意收集的吧。」
  賽羅這麼回答,接下茶杯喝了一口和老闆相視而笑。兩人間似乎能夠彼此理解。
  旅館老闆也因為自己的職業遇見很多冒險者,聽他們說的故事。結果,自然而然地迷上了他們充滿夢想的冒險故事。
  老闆輕輕行了一禮,回到吧檯後方。
  賽羅又故弄玄虛地喝了一口茶,米菈見狀也喝了一口。
  緋紅鍾琴的眾人著迷地聽著賽羅的故事,只有芙麗嘉不停以感覺不出來的程度偷偷試圖靠近米菈。
  「那麼,我繼續說了。那個,我記得說到揭曉之前呢。」
  賽羅繼續說道:
  「就在船員拚命試圖脫離暴風雨時,一道巨大的閃電照亮暴風雨深處。在狂風暴雨惡劣的視野中,又黑又厚的雲層被剎那間的閃光照亮,上頭映照出一座巨大城堡的影子。看到的不只有一個兩個人,幾乎所有船員都看見在遙遠的上空,有座在暴風雨中浮現的巨大城堡。而且不只有一次,據說之後在不同時間地點又有不少人目擊喔。」
  「那莫非是……!」
  賽羅說完,米菈腦中鮮明地浮現出奇幻故事中經典中的經典,說是明星也不為過的存在。
  「沒錯,就是天空之城喔,米菈小姐。」
  賽羅完全肯定米菈的期待。
  第二則傳聞,是飄浮在天上的天空之城。米菈聽到可說是王道的幻想代表登場,忍不住站了起來,直接跑到窗邊仰望天空。下一剎那,芙麗嘉也跟了上去。
  「飄浮在天上的巨大城堡的話,一定會有記載前所未見魔術的書籍呢。」
  「喔,這反應真教人意外吶。聽起來還頗有魔術士的模樣嘛。」
  兩人抬頭看著窗外天上的雲朵這麼說。米菈聽到芙麗嘉說出過去行為舉止難以想像的話,露出惡作劇的微笑。
  「她只有遇見米菈的時候會這樣,平常都是很認真的魔術士喔。」
  艾梅拉邊走近兩人邊這麼說,悄悄扭住芙麗嘉伸向米菈的手。
  天上飄著幾朵又大又白的雲,米菈心想城堡說不定就藏在其中一朵之中,對還沒見過的世界滿心期待,幻想造訪的那一天到來。
  芙麗嘉在一旁發出慘叫,但沒有人理她。
  三人回到座位上,米菈把不自然靠近的椅子拉開後坐下,在身旁就座的芙麗嘉便默默垂下頭來。艾梅拉也像是什麼事也沒發生般喝了一口飲料。
  「我自從聽到這個傳聞也變得很常抬頭看天空喔。」
  賽羅對米菈這麼笑說。他似乎記得這種不禁想抬頭看天的心情。
  從今以後騎乘天馬時,可能會比看地上更常看著天空。米菈開心地想像未來,嘴角微微揚起。
  「對了對了,目擊者證詞的共通點都是突如其來的暴風雨。每個人都是被捲進暴風雨中,在裡頭看見巨大城堡的影子的。暴風雨一定在保護天空之城吧。」
  「嗯,也是。一定是這樣沒錯。」
  兩人相視頷首,幻想穿過暴風雨壯觀的巨大城堡好一陣子,彼此談論那裡一定會有著什麼的想像。
  起初被拋在話題外的眾人也漸漸被兩人的話吸引,最後五個人興奮地創造出自己的理想鄉。
  
  「有點太離題了呢。那麼,最後一則。」
  天空之城中封印了太古的靈獸,過去英雄揮舞過的聖劍沉睡在地底,書庫中的書架塞滿古代的魔術書籍,寶庫中金銀財寶堆積如山,中庭的噴泉不斷湧出生命的泉源。五人完成這種天空之城終於冷靜下來,賽羅露出有些害臊的表情說起第三則傳聞。
  「這是我聽某個冒險者朋友說的。與其說是傳聞,比較像是經驗吧。他主要以方舟大陸北部為中心冒險,某一天有事要去海市蜃樓寺院。他運氣很好,跟發掘者買到磁宙水晶,正以寺院為目標在奧莉亞特沙漠中奔馳;可是,磁宙水晶好像是瑕疵品,反應在途中就消失了。」
  「那真是糟了吶……」
  米菈聽了,對賽羅熟識冒險者的霉運感到同情。這個狀況米菈也曾經歷過。
  方舟大陸西南方是一片賽羅所說的奧莉亞特沙漠。那裡有個名為海市蜃樓的寺院,沒有記載在地圖上的聖域。前去那裡唯一的方法是利用叫做磁宙水晶的道具找出所在地點。
  只不過磁宙水晶偶而會失靈。話雖如此,這也是高等玩家人人知道的常識。
  「是啊,他那個時候也大大嘆了口氣。可是他已經很深入了,心想會不會就在附近,決定稍微在附近找找看再回去,但……他卻一不小心踩進流沙,就這樣被吞進了地底。」
  「居然是流沙……真是太不走運了吶……」
  流沙在奧莉亞特沙漠隨處可見,掉進流沙就會被強制邀請到地下遺跡的地下城。那名冒險者運氣想必相當不佳,米菈喝著蜂蜜歐蕾苦笑。
  「我也說一樣的話安慰他,沒想到他竟然露出勇敢的笑容,從袋子裡拿出金塊給我看。我問他那是什麼,他就說這是他在流沙底下撿到的。一問之下才知道,他好像不是掉進地下遺跡,而是一座位在地下空間的巨大都市。那裡所有建築都金光閃耀,起初他無法理解狀況,看傻了眼。這時他看到遠方有個漆黑的人影急速逼近。這一瞬間,一股寒意竄過全身,他拚命逃跑,結果回過神來就泡在綠洲的湖裡了。那塊黃金就是他勉強帶回來的,鑑定結果發現那是純金。他將那裡稱為黃金都,想再去一次;但到現在都還沒有成功。」
  「黃金都嗎……不過,那個黑色人影會是什麼吶……」
  「哎呀,妳好奇的是那邊嗎?」
  米菈聽完,著眼於故事中的黑色人影。那個存在像是為了排除賽羅熟識的冒險者而出現,簡直就像是守護黃金都市的守護者。
  而說到守護者,就輪到召喚術士登場了。
  「說不定可以締結契約啊?」
  「原來如此,是這樣啊。」
  守護者常是寄宿在所守護場所的精靈。精靈則是可締結契約的對象之一。
  米菈的雙眸充滿期待。賽羅見狀,心想貪得無厭或許就是她強大的祕訣,在內心表達理解。
  「好好喔,黃金都。如果找到那種地方,就一輩子不愁吃穿了。」
  「會有黃金武器店嗎!?」
  「我比較想要黃金的魔術書庫。」
  大家以天空之城時的氣勢開始恣意說起自己的希望。沒有任何人阻止,大家再次開始列舉出各自的期待與幻想。
  
  「這麼說來,雖然不是傳聞……」
  幻想到最後,將黃金都塑造為理想鄉時,賽羅突然說。
  他說的是亞斯大陸西北方名為「黑英雄城」的事情。
  那過去似乎是個沒有特徵的中規模城市。
  在十年前的三神國防衛戰中也受到眾多魔族攻擊。
  不過,當時城市中卻沒有能夠抵抗頑強魔族的戰力。就在居民們無能為力,慘遭蹂躪而絕望時。
  英雄在那座城市降臨。
  他全身穿著黑衣,使用退魔術以壓倒性的實力消滅魔族,沒有說出名字便離開了。
  居民們稱呼那位不知名的術士為「黑英雄」,將他把爵位惡魔瞬間燒成焦炭的地點變成觀光名勝保留下來。
  賽羅說到這裡,最後說這跟米菈委託的日期無關又是十年前發生的事情,但或許跟米菈的任務有關。
  「黑英雄吶……」
  聽到這個單字,米菈腦中浮現某個人物的名字。盡管隱約察覺到賽羅特地跟自己說這件事的意圖,米菈仍敷衍地將視線飄到半空中使意識飄浮。
  全身穿著黑衣,使用足以壓倒性戰勝魔族的退魔術,又不說名字便離去,共通具有這三個點的人。
  九賢者之一「影繪之華倫丁」。
  (那傢伙很怕生吶……)
  雖說是為了不顯眼而穿的,但黑色的衣服反而更加醒目。生性害羞不善與人交談,喜歡受到感謝卻不正面接受,因此不善長對人戰鬥,但面對魔物等對象則強得可怕。這就是華倫丁。
  夥伴們在哪裡做什麼事情?儘管這麼想讓米菈覺得麻煩,但還是姑且先將「黑英雄城」的事情記在心裡。
  
  「啊,賽羅先生,終於找到你了!」
  吃完午飯正在閒聊時,身穿長袍的女性匆匆忙忙地跑了進來。
  「怎麼了?」
  賽羅回過頭,這麼說請她冷靜下來。她似乎是護衛車隊的夥伴之一,艾梅拉等人看到她的模樣也浮現緊張的神色。
  「請您快點來商隊長那邊,好像出事了。」
  她稍微喘了口氣,用清楚的語調這麼說。
  「這樣嗎,我知道了。」
  賽羅立刻起身,在櫃檯上放下費用後說「感謝招待。」和她一起跑出店裡。艾梅拉等人也旋即跟上。
  「嗯,老闆。抱歉能請汝幫忙看著這孩子嗎?」
  「好啊,沒有問題。」
  米菈將在懷裡發出舒服呼聲的純潔兔交給旅館老閲,一半擔心一半好奇地追上賽羅等人。
15
  大街上充滿尋找商品的客人而更加熱鬧。隨處可見的人群中,米菈在不遠處找到賽羅等人。
  除了賽羅之外,還有和拉特利交涉的商人等一共七位商人,跟兩名護衛。
  米菈靠近觀察狀況,躲在艾梅拉背後偷聽,從傳進耳中的對話大致掌握了狀況。
  看來,車隊最尾端的貨物被魔物搶走了。
  雖然有進行追蹤,不過魔物數量相當龐大,裡頭還混雜了不曾看過的種類,於是才會先派兩人回來報告與求助。現在有一名商人及八名護衛留在當地處理。
  「最尾端是諾蘭德先生的第八隊呢。如果是搶搬運食物的第五、六、七隊就算了,居然把目標放在第八隊……」
  賽羅聽到狀況這麼嘀咕,忽然轉向熱鬧的大街。
  大街上每輛大型貨車都由兩頭馬牽引,車篷上畫著家徽般的記號,用來區別所有人。
  現在看來車隊個人與商會總計有八組參加,每三台車畫了相同的記號,一共有二十一台;但最尾端卻只看得見兩台。從狀況來看,剩下的那一台就是遭到魔物襲擊的馬車了吧。
  「魔物搶奪貨物而不是攻擊人類的行動讓人不解呢。」
  其中一名商人嘀咕著。如他所說,或許是魔物的本能,優先攻擊生物的傾向較為強烈。所以不攻擊護衛,而是搶奪貨物明顯不自然。
  「諾蘭德是專門做運送的。第三台上載了什麼……如果是寵物用的小動物倒還能理解。」
  別的商人回頭望向大街說。名為諾蘭德的人負責的第八車隊以運輸業為主,馬車前確實沒有客人,頂多只有負責看守的駕駛。
  「不是什麼生物,應該只有受到某個學者委託載運的碎石塊而已啊。」
  這麼回答的是米菈最初見到的商人。他似乎是車隊的領袖,掌握了每台車的貨物。
  「魔物為什麼想要那種東西?」
  「前三隊載的都是食物,會不會是誤會後面也全部都是食物了?」
  由於有些魔物會破壞作物,若是攻擊糧食貨車尚且能夠理解。商人們這麼說,可是魔物應該不會把碎石塊誤認為食物才對。
  如此一來,牠們的目的便是碎石塊本身。儘管覺得依照過去的生態不可能發生,這種想像仍閃過大家腦中。
  「繼續這樣猜下去也找不到答案啊。」
  魔物做出前所未見的行動。這裡沒有人是專家,都不具有能與前例對照的知識與資料。如此一來,車隊隊長判斷能做的事情只有一件,他面對賽羅說:
  「為了確認詳細狀況,還是派出搜索隊吧。賽羅閣下,能麻煩您嗎?」
  「好的,我們會去確認狀況。」
  賽羅點頭回答,對回來報告的兩名護衛說:「麻煩你們帶路。」
  「好的,謝謝。」
  「謝謝您。」
  兩名護衛低頭道謝時,米菈從艾梅拉身後探出頭來。
  「吶,老朽能否一起同行?」
  米菈走向賽羅如此提議。雖然有一部分動機是出於好奇,但沒見過的魔物出沒也讓人在意和擔憂。
  「那就太感激了,可以嗎?」
  「米菈妹妹的話超歡迎!」
  賽羅跟芙麗嘉一起露出歡喜的表情。想當然耳,兩人高興的原因截然不同。
  「應該可說是有點在意嗎?老朽確實覺得不能坐視不管吶。」
  側眼看著做出薄弱抵抗卻仍被艾梅拉壓制的芙麗嘉,米菈簡潔地解釋自己的想法。
  和低等惡魔的事件時相同,與惡魔相關的事件中魔物常會採取不自然的行動;不過這是唯有一部分高等玩家才知道的知識。惡魔滅絕的說法尚且公諸於世的現在,幾乎沒有人知情。
  以防萬一進行確認相當重要。話雖如此,無法置之不理的想法還是更為強烈。
  「我知道了。就麻煩妳了。」
  賽羅感激地接受米菈的好意,再次請求兩名護衛帶路;但兩人看著突然現身的米菈說:
  「那個,真的要帶她去嗎?那裡魔物又多又危險……」
  「她應該會礙手礙腳的吧……」
  對賽羅回以不安的眼神。從外表看來,米菈大約只有十二歲左右。就算術士的實力無法以外表評斷,經驗想必不多的低年齡層,其實力仍難免與外表相符。
  「她不要緊。認真起來一定比在場任何人都還要強。」
  賽羅瞥了米菈一眼,帶著少許羨慕這麼說。兩個護衛聽了露出困惑的表情看著米菈,又將視線轉回賽羅身上。
  「在場是指……咦,比賽羅先生還強嗎?」
  「是啊,沒錯。」
  賽羅理所當然地回答後,艾梅拉、傑佛跟芙麗嘉都說「好像是喔。」表達肯定,同時苦笑。兩名護衛說的話肯定讓他們想起初次見到米菈時的心境了吧。然後也讓他們想起被米菈的實力嚇到目瞪口呆的事情。
  兩個護衛一聽,終於露出錯愕的表情。
  賽羅是赫赫有名的公會「緋紅鍾琴」的團長。實力與成績貨真價實的他,居然會說米菈在自己之上,態度又不像是在開玩笑。會驚訝也不無道理。
  米菈雖不知道賽羅的實力如何,但也不會沒有自信,挺胸對儘管驚嘆仍半信半疑的兩人回以英勇的微笑。兩名護衛見狀也難免發抖。
  
  米菈等人在兩名護衛的帶領之下沿著車隊所來的方向原路折返。途中他們離開道路轉進森林,撥開草叢朝更深處前進。
  時刻來到下午最盛的時間。太陽依舊高掛天空,但周圍格外昏暗。這是當然的。陽光被森林與霧氣遮蔽,越往裡頭走,霧氣就越深越濃。
  在濃霧之中,兩名護衛沒有迷路繼續向前。仔細一看到處都刻著紅色的記號,可見他們的探索能力之高。
  「果然都是不該在這附近出現的魔物吶。」
  雖然偶爾會有魔物來襲,卻都被米菈部分召喚進行游擊的黑騎士大劍砍倒在地。兩名護衛每次看到都重新體認米菈的實力。
  接著他們又繼續深入了一會兒,米菈展示完不容懷疑的實力後,一行人在霧氣散去的同時抵達一片小草原。率先出發搜索的護衛隊就聚集在那裡。隊伍中輕裝備的戰士職業居多,只有三名術士。狀況看似頗為嚴峻,每個人的表情都疲憊不堪。
  「諾蘭德先生,我們帶支援來了。」
  其中一名帶路的護衛跑向位在隊伍中心的商人這麼報告。那名男子有著稱為隊長也不遜色的壯碩身軀,看樣子他就是經營運送業的商人諾蘭德。
  「喔喔,這不是緋紅鍾琴的各位嗎!感謝你們!」
  名為諾蘭德的商人年約四十左右,回頭發現支援的是賽羅等人,發出吹散周遭愁雲慘霧的聲音面露喜色。其他人也一樣一齊回頭,看到賽羅便露出安心的神情道謝。
  或許該說不愧是賽羅等人,從反應看來就知道他們的公會「緋紅鍾琴」信賴度相當之高。
  「事不宜遲,能請你們跟我解釋一下狀況嗎?」
  賽羅這麼一問,諾蘭德便短短應了聲「知道了。」攤開一張大地圖。那是周遭這一帶的地圖,詳細記載著探索狀況。
  他說,霧氣似乎是以森林深處的某一點為中心擴散。搜索結果發現,貨物應該是被帶去了那裡。
  但是越靠近中心霧氣就越濃,襲擊而來的魔物數量也隨之增加。
  而且不知為何,即使朝霧氣中心前進,也會在不知不覺中回到這片草原。不僅如此,途中魔物更會源源不絕地從四面八方來襲。
  「有種掉進迴圈陷阱的感覺。我們找不到解決辦法,正束手無策啊。」
  諾蘭德最後這麼說,說了聲「失禮。」當場坐下。
  仔細一看,這群人有半數負傷,正在接受聖術士的治療;不過有更多人累積疲勞,看得出他們陷入相當嚴峻的苦戰。
  「狀況我瞭解了。先由我們調查看看,各位請繼續休息。」
  賽羅這麼說,從道具欄中取出護衛隊人數分量的瓶子交給諾蘭德。裡頭好像是「蜂蜜檸檬」。這是賽羅的貼心,希望他們能喝點甜飮解除疲勞。
  諾蘭德等人感激地接下,道謝之後立刻拿起瓶子潤喉。
  接著米菈一行人受託接下地圖,和負責帶路的兩名護衛道別,終於踏進濃霧瀰漫的森林深處。
  
  「如他們所說,數量真不少吶。」
  一行人前往地圖記載的中心地區途中頻頻遭到魔物攻擊。而且魔物幾乎都是原本不該棲息於這座森林裡的種類,種別千變萬化缺乏一致性。當然,魔物所使用的攻擊方式與特性也變化多端,應對方式隨之變得複雜。
  面對這個狀況不難想像護衛隊會陷入苦戰。話雖如此,現在隊伍中除了賽羅等緋紅鍾琴成員之外還有米菈,順利程度與護衛隊相比天差地別。
  「只有數量比較多而已呢。」
  米菈與賽羅一擊葬送魔物,艾梅拉等人也穩扎穩打地行動,看起來遊刃有餘。
  只不過,功勞最大的或許是黑騎士也說不定。存在目的是打倒敵人的黑騎士利用這份力量盡情地劈開草叢。比起和魔物戰鬥,在茂盛的森林中行走還比較麻煩,所以這項工作十分有意義。
  黑騎士默默披荊斬棘,一味砍出一條路。他的背影似乎散發出一股哀愁。
  米菈等人就這樣順利前進,但出發十幾分鐘後,他們卻看到護衛隊所在的廣場在前方出現停下腳步。他們在不知不覺間折返了。
  「原來如此,看來真的是迴圈呢。」
  迴圈,也就是從A點出發,經過B點之後又回到A點,乃是地下城中常見的陷阱之一。
  賽羅環顧四周,回頭看他們走來的路,見到劈開的草叢。黑騎士拓荒而出的路直直通往森林深處。從這點看來,可以知道他們並沒有繞一大圈回來。
  但是他們確實回到原地,也沒發現迴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而且,魔物的數量跟種類也很奇怪呢。」
  艾梅拉擦拭愛劍上的血漬這麼說,所有人都因為超出想像的異常狀況點頭同意。
  
  稍微偏離上次的路,米菈等人再次朝森林深處前進;但結果和剛才相同。跟眾多魔物戰鬥後,不知不覺間又回到廣場。
  「這座森林明顯有問題吧。」
  傑佛低頭看著腳邊的動物屍體說。那是名為氏熊的大型熊類,牠們不是魔物而是動物,也是僅棲息在祈禱者森林中的物種。
  而氏熊在祈禱者森林中,是足以壓倒魔物,君臨生態系頂點的生物。如今眼前卻是牠被撕裂慘死的模樣。
  所有人都啞口無言。
  越深處越濃的霧氣,破壞原有生態系不該在此的魔物,再加上靠近中心就會被送回的迴圈。
  祈禱者森林確實不正常。
  這樣繼續貿然向前並不明智。賽羅等人開始思考該如何是好。
  「嗯,異常的森林嗎……」
  這時,米菈看著霧氣繚繞的模糊森林念念有詞,忽然從森林這個單字想到某個可能回過頭。
  (這裡就拜託她們試試好了。)
  既然不明白,問專家就好。米菈這麼想,對賽羅等人宣言「老朽稍微召喚一下。」行使中級召喚術。
  【召喚術:克魯波克魯】
  發動同時,出現兩扇魔法陣大門,從中冒出嫩芽。在發出更強烈的光芒後,克魯波克魯雙胞胎從中跳了出來。
  「哎呀,好可愛!」
  芙麗嘉近乎反射地露出笑容,她身旁的米菈反而呆愣地看著那對雙胞胎。
  「村長大人,好久不見了。」
  「村長嗨~」
  是米菈締結契約的克魯波克魯雙胞胎姊妹。身穿民族服飾風的巫女服,矮小又有些土裡土氣的鄉下姑娘。這是米菈記憶中的克魯波克魯。
  當時姊妹的身高都不超過一公尺;但或許是三十年來歲月的變化,在米菈眼前現身的姊妹和記憶中大不相同。
  (這也變過頭了吧!)
  姊姊和過去差不多,頂多像是闊別一年返鄉的孫女。
  問題是妹妹。
  「啊~嗯……畝子……看似沒變老朽放心了。是說,汝……是艾蒂諾雅嗎?」
  姊姊名為畝子,身高雖然長高了一點點,招牌的紅色蝴蝶結和過去一樣不可能認錯。
  「說什麼啦,村長~當然是人家呀~」
  妹妹艾蒂諾雅搖擺著招牌藍色蝴蝶結回答。
  她彷彿去到都市變了一個人,穿著暴露的衣服,戴著閃閃發亮的裝飾品,又擺出辣妹般的手勢,最後再加上接近畝子兩倍的身高。
  艾蒂諾雅的外表說是在年輕人的流行聖地昂首闊步的女高中生也不為過。

  
  「該怎麼說,汝變得還真不一樣吶……」
  米菈以望向遠方的眼神看著艾蒂諾雅。這或許就是看到許久沒回老家的孫女變成都會辣妹的心境吧。
  「是嗎~?要說外表的話,村長的──」
  「──現在先別提此事!」
  艾蒂諾雅說到一半,米菈就急急忙忙摀住她的嘴巴。如果說外表和之前不同的話,一定會不小心讓真實身分曝光。就算賽羅散發出已經發現的氣息,米菈也拚命不想給他確切證據。
  「看起來很有個性,不過克魯波克魯是精通大地與森林的精靈眷族。我理解米菈的意圖了。」
  米菈因為變化太大而困惑的同時,賽羅把話題拉了回來。
  「啊……嗯,正是如此。老朽認為與其自己討論,不如直接請教專家吶。」
  將克魯波克魯姊妹,應該說是艾蒂諾雅的變化暫且拋到腦海一角,米菈像是說服自己一般說出召喚的目的。
  米菈召喚的畝子與艾蒂諾雅住在森林與大地夾縫間的村莊,因此兩人對森林相當熟悉,就這方面而言,就連專家學者也要自嘆不如。
  現在看起來架勢不足倒是難處之一。
  重逢雖然值得高興,米菈卻跟不上這個變化,內心五味雜陳。
  
  「好的,村長大人。我立刻展開調查。」
  「既然是村長拜託的就沒辦法了~好喔,包在我身上。」
  米菈解釋完狀況,克魯波克魯姊妹便這麼回答,看向森林深處。接著她們舉起跟人一樣高的蕗草葉閉上雙眼,將意識集中於森林中開始探索。
  瞬間,氣氛明顯為之一變,彷彿正在進行祭祀儀式般莊嚴。
  相較之下,艾蒂諾雅亮晶晶的服裝明顯與氣氛不符。姊妹給人的印象頗不協調,但她們的能力貨真價實,幾分鐘後便找到異變的原因。
  克魯波克魯姊妹說,原因來自於應該在森林中循環的魔力流動延緩,在某個地方淤積。累積的魔力使空間產生扭曲,成為召喚各式各樣魔物到來的傳送門。
  原本大多數森林都有精靈負責維持魔力正常循環;但是不知為何,這座森林幾乎感覺不到精靈存在。
  米菈一聽到森林中的精靈消失,立刻聯想到元凶。
  「看樣子,最根本的問題是奇美拉克勞森吶。」
  森林的變異是奇美拉克勞森帶走精靈造成的負面效應。米菈這麼說,賽羅等人也點頭同意。
  「那麼,該如何是好吶?」
  既然知道異變與產生原因,接下來是該如何處理。
  「不能放著不管呢。這樣下去遲早會有更多人受到波及。」
  賽羅盯著森林深處說。他為世人奉獻的信條,使他無法對現狀視而不見。
  「也對,無法置之不理吶。」
  米菈也看著森林表達同意。接著想起前天發生的事情──堡壘的獵人們對抗棘背暴君的事情。
  「嗯,我們來解決吧。」
  「好的,就來做吧。」
  「又不能當作沒看見吧?」
  艾梅拉、芙麗嘉與傑佛也打起精神面對森林。
  既然決定了目標,接著眾人開始討論方法。這時候畝子與艾蒂諾雅的知識又發揮不小的幫助。
  看來淤積的魔力能夠以克魯波克魯的密傳儀式消除,如此一來森林便能恢復原狀。
  但是魔力一年後又會開始淤積,這只不過是在精靈回來之前的暫時處置。
  最重要的是,儀式必須在淤積的魔力旁進行。
  「要怎麼去那個淤積什麼的地方,不是有迴圈嗎?」
  哪怕只是應急處理,首先也得解除淤積打破現狀。今後的事情之後再想。就在眾人決定這種方針時,傑佛突然說出懸念。
  克魯波克魯姊妹說淤積疑似在森林深處,也就是迴圈另一頭的不可侵犯領域。
  一行人思考該如何前往方針大前提的淤積處,米菈則是心想只要從上空飛去就應該沒有問題,對這點頗為樂觀。
  「啊~確實有點扭曲,但這點小事沒有問題吧~」
  「若要在森林中行走的話,我們可以替各位帶路。」
  這時,姊妹自告奮勇擔任嚮導。她們說,只要能理解壟罩森林的氣息,就能看懂空間的扭曲方式。
  「喔喔,好猛!」傑佛最先叫出聲來,接著又補上「真厲害。」與「得救了。」等稱讚。
  「那就拜託了。」
  「請包在我們身上!」
  「好喔,交給我吧!」
  聽到米菈這麼說,姊妹們開心地回答,精神抖擻地邁開步伐,朝森林深處走去。然後不知為何,茂盛的草叢竟自己左右分開,這個現象令人想起摩西分紅海。
  這是克魯波克魯姊妹的力量,森林會自然指示出道路。畝子說,這就是在森林中行走的究極技巧。
  不久之後,負責砍草的黑騎士遭到送還。他的背影似乎飄散著一股悲壯感,但應該是想太多了。
16
  在前往森林深處的途中,不愧是米菈的召喚術,克魯波克魯姊妹在戰鬥方面也發揮強大的力量。
  大地隆起,砂石飛舞,身為司掌大地的精靈眷屬,在森林這個場地中沒有魔物能與她們匹敵。
  「米菈小妹果然不得了啊。」
  雖說霧氣使視野不佳,對身處森林的克魯波克魯也毫無影響。兩人手掌所向看不見的位置隨處傳來魔物的臨死慘叫。就連對感應氣息多少有些自信的傑佛也提不起勁和她們較量,這麼苦笑道。
  「就是說呀,可愛到不得了呢。」
  在此同時,芙麗嘉的病似乎重新發作,除了米菈之外還對克魯波克魯的畝子投以熱情的眼光。
  然而,艾梅拉擋在她們之間。在敵人數量較多的時候姊妹偶爾會出聲提醒,除了魔物之外,艾梅拉還負責注意就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魔物的芙麗嘉,可說相當忙碌。
  又繼續前進了一陣子,襲擊而來的魔物數量急遽增加。穿過姊妹攻擊的魔物變多,加上視線模糊,使米菈等人比之前忙碌一點。
  即便如此,一行人仍順利通過,終於抵達森林深處發生問題的中心地點。
  那裡是一片藍色的花海,約有一座小村莊大。不可思議的是,眼界所及一整面的花海沒有霧氣,也能清楚地看見蠢動的魔物。
  「啊,那是不是被帶走的貨物?」
  眾人在花田與森林的交界處停下腳步觀察情況,艾梅拉便指著花田中心說。
  「嗯,確實能看見什麼吶。」
  凝神一看,在群聚的魔物間的確隱約可以看見數不盡的皮袋。然後不知為何,魔物趨之若鶩,對米菈等人渾然不覺。
  「比起這個啊,我只看見兩個大麻煩的說……」
  傑佛看著群聚的魔物喃喃說道。雖然還有一大段距離,不過不下五十隻魔物中,明顯混著兩頭體格大上一倍的野獸。
  「看起來像是灰銀狼跟金獅子呢。」
  「嗯,看似如此吶。真沒想到連魔獸都出現了吶。」
  米菈與賽羅看到那極具特徵的外表,立刻察覺那是魔獸確認彼此的看法。兩人的對話彷彿生態觀察般輕鬆,但艾梅拉等人在一旁聽到表情完全扭曲了起來。
  理由是魔獸這個類別。
  一般而言,冒險者戰鬥的敵人是魔物。從何而來,以何種方式繁殖等生態完全是謎。牠們唯一的共通點是毫無區別攻擊生命,以及具有行使這項行為的智慧。這就是魔物。
  相較之下,原生動物因為某種因素變質便稱為魔獸。大略上來說,魔獸就是魔法力量覺醒,具有龐大魔力的野獸。這種情況會以原生環境的動物為基準,魔獸也常會成為群體的領袖。
  但魔獸最大的特徵是戰鬥力。原本就強韌的野生軀體受到龐大的魔力強化,更由於種族固有技能覺醒而能夠操縱魔法。就連現在確認到最弱的魔獸,都必須由五名B級以上冒險者才能應付,其強度可見一斑。
  「那麼,米菈小姐就負責金獅子。」
  「嗯,知道了。」
  艾梅拉等人目睹魔獸苦笑時,米菈與賽羅分配好對手。
  米菈負責金獅子,賽羅對付灰銀狼。雙方換算成冒險者等級都是需要複數A級冒險者才能應付的強敵。艾梅拉等人必然只能處理周圍的魔物。
  但是艾梅拉、芙麗嘉與傑佛都沒有提出異議。他們熟知自家團長的實力,米菈的力量也還強烈地刻在記憶中。最重要的是,他們對絲毫不為所動,以猜拳決定對手的兩人傻眼。
  
  為了避免森林中的敵人闖入,克魯波克魯姊妹分別在遠處戒備。緊接著,奪回貨品以及避免災害範圍擴大的討伐作戰就此展開。
  米菈與賽羅率先氣勢洶洶地跳進花田。兩人高高躍過魔物,各自朝負責的魔獸發動先制攻擊。
  衝擊聲轟然作響,魔獸的咆哮同時響徹花田。
  以此為開端,現場旋即化為戰場。
  艾梅拉等人和米菈召喚的兩隻白騎士緊跟在米菈兩人後頭斬殺魔物。雖然沒有棘背暴君那類的大魔物,但是三對五十還是有些吃力,這是賽羅請求支援的結果。那時,米菈說只要召喚二、三十隻馬上就結束了,但賽羅說「請多少讓他們累積一點經驗。」才變成現在的狀況。
  艾梅拉和白騎士擔任前鋒阻擋魔物,芙麗嘉在一步之後施放魔術確實減少敵方數量,傑佛則在芙麗嘉身旁徹底進行游擊。
  三人成功靠精彩的配合與炫麗的魔術吸引魔物群的注意,不讓牠們干擾米菈與賽羅。
  
  米菈的第一發仙術豪爽地將金獅子打飛到花田深處。這一擊威力十足,但或許該說對方不愧是魔獸,金獅子立刻重整姿勢,下一瞬間撲了上來。
  不過米菈不為所動行使召喚術,金獅子的利爪擊便劃過兩者間突然出現白色塔盾。
  激烈的金屬聲響起,持續時間短暫的部分召喚隨即消滅,米菈與金獅子在僅僅數公尺之遙正面對峙。
  金獅子的身體是一般獅子的三倍大。
  (現實果然就是不同吶。)
  確實的氣息逼近眼前,咆哮震撼大氣,魔獸的身體剎時間躍動。體會著不曉得第幾次的現實魄力,米菈用部分召喚擋下金獅子的每一招猛攻,眨眼間鑽進牠懷裡以仙術《練衝》重擊。
  排山倒海的衝擊波貫穿金獅子,輕而易舉地彈飛牠巨大的身軀。
  魔獸無能為力飛上半空,隨後猛烈衝撞後方出現的塔盾發出呻吟。
  當然,米菈的攻擊可不會就這樣結束。魔法陣在無法承受攻擊倒下的金獅子頭頂出現,從中伸出的兩隻手臂銳利地揮舞手中的黑劍。
  這一擊無法迴避。僅僅短短的時間之內,金獅子還來不及起身就被兩把黑色大劍貫穿,輕而易舉地喪命。
  「嗯,看來對魔獸也能通用吶。」
  能與高等敵人充分抗衡,米菈面露微笑,更加熟悉部分召喚的使用手感。
  不知道是身為賢者這個稱號的才能或是本性,他隨時隨地都能將戰場變成法術的實驗場。
  
  結束這一戰回過頭,米菈正巧看見賽羅給予灰銀狼最後一擊。
  (喔喔,挺了不起的嘛。)
  米菈只看見唯一一道劍的軌跡。這一閃漂亮地架開灰銀狼的利牙,劍刃輕撫腹部似地劃過,留下不淺卻不致於致命的傷痕。
  但下一秒灰銀狼的身軀忽然裂開,突如其來地喪命。
  最後一擊明顯不是劍造成的;然而那確實是由劍使出的。
  戰士職業能藉由凝聚戰鬥中湧出的鬥氣,發揮各式各樣的能力。常見的能力有在劍身上纏繞火焰,或是射出斬擊等等。
  這主要稱為「發勁」。將「發勁」與武術動作之一,乃至於複數動作組合起來的招式便稱為「鬥術」,也就是所謂的必殺技。
  「鬥術」可藉由「發勁」的組合無限變化,可說是戰士職業的法術,也是其精髓。
  頂尖的鬥術具有直逼魔法的效果,說每個人的鬥術都不同也不為過。米菈只能對這熟練的一擊感嘆。
  接著迅速結束戰鬥的米菈與賽羅前去支援艾梅拉等人。
  果然該說是不出所料,兩人投入戰場不到一分鐘,還剩下半數左右的魔物群就全部解決了。
  「數量這麼多一定會造成不好的影響,還是快點處理吧。」
  「那麼,我先收集一下看起來能用的東西。」
  藍色花海染上鮮血,周圍屍橫遍野。
  雖然留下一點魔物的屍體不管不會有問題,不過聚集了數十具便不在此限。要是不將屍體燒掉處理的話,會對周邊地區造成不死系魔物增殖等不良影響。
  賽羅判斷不能置之不理,傑佛便立刻開始回收素材。他的動作精湛快速,接連進行挑選。仔細一看,這也像是某種鬥術,讓米菈對還有這種使用方法感到佩服。
  迅速解體完畢,終於來到焚化的時候。這時天空忽然出現朦朧的黑影,一隻魔物從中落下。是重犀牛(Great Rhino)。牠是彷彿犀牛的魔物,具有能夠彈開鐵劍的強韌皮甲。
  重犀牛一看到米菈,馬上舉起角撞過來。
  然而數量只有一隻。米菈不必出手,艾梅拉等人就以精彩的配合動作討伐,並被傑佛解體。
  但在此同時,一部分天空再次出現黑影,又有魔物從中降臨。
  「討厭,煩死了!」
  艾梅拉一面斬殺魔物,一面發出苦悶的抱怨。魔物源源不絕,會口吐怨言也無可奈何。
  接著米菈等人再次處理完魔物,這才發現那道黑影就是克魯波克魯姊妹所說的扭曲。
  這個時候黑影中又有魔物出現。不處理扭曲,魔物只會越來越多。
  「畝子,艾蒂諾雅有勞了。」
  米菈喚回負責戒備的克魯波克魯姊妹,立刻請兩人展開解除淤積的儀式。
  「請交給我們。」
  「包在我身上,只是要花一點時間,就麻煩囉~」
  畝子認真地回應,艾蒂諾雅輕浮地回答。話雖如此,儀式一開始她們便散發出截然不同的氣息。森林忽然發出騷動,淡淡的光輝聚集而來。
  米菈等人在一旁守望,但由於這時也會有魔物出現,他們只好不停打倒出現的魔物。
  這不知道持續了幾次,天空中的黑影再度晃動的下一刻,那個再次出現。
  沒錯,是魔獸。比剛才兩隻更大的魔獸在遠處著地,一看到米菈等人便發出咆哮衝來。
  「啊,貨物!」
  看到魔獸豪爽地踢飛貨品,艾梅拉大喊。
  緊接著,伴隨足以震撼大地的巨響,魔獸的巨大身軀被兩隻神聖騎士擋了下來。
  下一瞬間,白騎士高舉手中的劍敲擊魔獸的頭。
  彷彿鈍器毆打般的聲音響徹四周,魔獸的頭陷進地裡。
  但魔獸並沒有倒下,仍不停掙扎試圖掙脫白騎士,再次朝塔盾衝撞。
  白騎士將衝擊完全擋下。
  這時,瞬間接近的賽羅利劍一閃。僅僅一劍,魔物的頭就在剎那之後出現無數傷痕,隨著噴濺的鮮血滾落地面。
  「了不起。」
  「不,還比不上米菈小姐。」
  米菈與賽羅游刃有餘地說。艾梅拉等人則是一半傻眼,一半羨慕地看著他們;除了其中一人看著米菈的眼神有點奇怪之外。
  
  接著米菈等人將克魯波克魯姊妹的護衛交給白騎士後散開,謹慎地討伐出現的魔物,並同時進行處理。
  就在焚燒不知道第幾隻魔物的時候。
  「唔,這是?」
  米菈在藍花叢中找到掉落的皮袋,心想這應該是貨物之一撿了起來。
  沉重的皮袋上有不少傷痕,一拿起來裡頭的貨品就全從洞裡掉了出來。
  (是石板嗎?嗯……搶奪這種東西,魔物究竟有何企圖?)
  米菈沒有多少考古學的相關知識,卻忽然在刻在石板上的圖案中看到熟悉的符號。
  「什麼,這是……」
  六芒星,以及特殊的記號與圖形。這和賢者之一索爾霍爾尋求神命光輝之聖杯的原因,被稱為「惡魔的祝福」的刻印別無二致。
  為什麼石板上會有刻印?米菈感到好奇不禁伸手。
  就在碰觸石板的瞬間,突然一陣頭暈目眩,地板從腳底被抽掉般的浮游感隨之而來。
  腳邊一晃,米菈勉強支撐住身體,忽然抬起頭卻對眼前的景色啞口無言。
  他原本應該身在森林圍繞的藍色花田,但現在不知為何來到一望無際的絢爛花海之中。
17
  回頭一看,應該就在附近的賽羅等人消失無蹤,散落在腳邊的石板也不見蹤影。
  (這是怎麼回事?老朽被傳送到別處了嗎……)
  眼界所及盡是一片花海。仔細觀察後,發現自己現在身在小山丘的半山腰。約一百公尺前方,小山丘頂端有一顆大樹。
  或許該說是存在感相當突兀,在色彩斑斕的花叢中央,那顆樹顯得有些粗俗。米菈像是受到吸引一般朝樹走去。
  終於抵達樹下的米菈從那裡俯瞰周遭的景色。
  (那些是何人?)
  爬上小山丘,看見一望無際的草原。耳畔傳來格外響亮的風聲,一排成列行走的人映入眼簾。
  他們身穿白衣戴著兜帽,完全看不出身分。而且隊伍還一直延伸到地平線的另一頭。
  他們要去哪裡?米菈感到好奇,離開樹下朝隊伍的盡頭跑去。
  
  「那是什麼……」
  十幾分鐘後,米菈在遠處看見隊伍的目標。目睹那座彷彿遺跡的建築後不禁低語。
  巨大的人造建築坐落在一望無際的草原正中央。不過那就人工建築而言,那棟建築明顯不尋常,不如說一眼就能看出不是人做出來的。
  地基和金字塔一樣由四層巨大石板堆疊而成。到此為止還算正常,問題是四角聳立的柱子。柱子高聳入雲,直達天際。
  而且建築分別有白色與黑色兩棟並排。
  (這究竟是什麼狀況?)
  自己身上發生的現象,白衣人的行動,神祕的建築物。狀況實在太過飛躍,不僅無法思考,就連理解都有困難。
  「可以讓老朽問個問題嗎?」
  於是米菈毫不猶豫跑向白衣人的隊伍,對其中一人搭話。
  「哎呀,這真是稀客。」
  那個人不停下腳步回頭,一看到米菈便以不知是男是女的聲音說,接著問「妳想問什麼問題?」徐徐脫下兜帽。
  那一瞬間,米菈連忙擺出架勢。那個人的頭上長著一對扭曲的犄角。
  (不,可是,有點奇怪吶……)
  那對黑色的角他十分熟悉。具有那對角是人類絕對敵人的證明;但是他的外表卻明顯不同。
  米菈身體微微僵硬,盯著那個人看。
  陶器般潔白的肌膚,彷彿藝術品的俏麗容貌,媲美寶石的美麗雙眸,以及帶給人一股安心感的表情。這副模樣神聖到黑色的角本身令人感到異樣。
  「看來妳嚇了一跳。來到這個時代的旅人,每個人都會露出那種表情喔。」
  那個人忽然面露微笑。
  米菈茫然,應該說是出神地看著他,聽到他溫柔的聲音終於回過神來。
  「汝說這個時代?……抱歉老朽完全不瞭解狀況。能盡量詳細解釋給老朽聽嗎!?」
  米菈聽到那個人說的話仔細回想,接著發現話中隱藏的意義,忍不住變回平時的模樣,憑著好奇心追問。
  「好啊,沒有問題。」
  他邊跟著隊伍行走,邊解釋起米菈身上發生的事情。
  他說,現在的米菈似乎受到時空扭曲的影響,靈魂回到了過去的時代。
  「也可以說是夢中吧?妳的感覺是不是有點遲鈍,動作是不是有點緩慢?」
  「這麼說來,確實……」
  如他所說,米菈發現一點違和感。耳中聽見強風吹拂的聲音,但肌膚感受不到風撫摸的觸感。
  然後,米菈對這種感覺也有印象。
  五感有些不自由,又和現實不同。沒錯,感覺就跟在玩遊戲時一樣。
  「居然是過去的時代……老朽該怎麼回去才好?」
  一旦注意到這點,就對曖昧的身體在意到受不了,內心湧現一點不安。
  不過白衣人對米菈說,偶而會有人像這樣只有靈魂不小心闖進這個時代。又說只要時間一到,迷路的人就會自動回去原本的時代,不用著急。
  回頭一看,即使沒有發出聲音,隊伍中的人也都點頭肯定,在兜帽下微笑。
  「這樣嗎,那麼就暫時安心了。」
  聽到那個人的聲音,從他們的氛圍感受到一股溫暖,米菈鬆了口氣。
  「話雖如此,這個狀態也不好喔。真要說起來,妳還是被捲進了異常狀態裡。還記得自己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嗎?」
  原本靈魂應該跟肉體在一起,如今卻只有靈魂回到了過去。這麼說來,這個狀況的確不尋常。
  「原因嗎……嗯,老朽心裡有數吶。」
  在祈禱者森林中發生的魔力淤積,以及所引發的各種異變。米菈認為不論怎麼想那都是原因,詳細解釋濃霧、迴圈、魔物的出現以及貨物中的石板碎片等情況。
  「啊啊,沒錯就是那個。就是那個扭曲干涉時空,產生時間震盪的。然後某種東西,應該是妳接觸的石板變成來到這個時代的標記,讓通道連接到這裡,結果就把妳捲進來了。應該是這樣吧。」
  聽完米菈的話,那個人露出理解的表情斷言。果然如米菈所想,魔力淤積是主因。
  「嗯,原來如此吶。還真麻煩,不過魔力原來會影響時空嗎?」
  不愧是奇幻世界。米菈一面思考,一面幻想魔力這種力量的可能性。
  「魔力是零亦是一,也是支撐空間支柱。我不知道你們的時代有沒有這種認識,但這是我們對魔力的概念。」
  「……總覺得更複雜了吶……」
  與其說是奇幻,米菈覺得話題開始抵達類似物理學、量子力學的領域,面露複雜的表情苦笑喃喃說道。
  「話說回來,汝似乎懂得不少。汝,應該說汝等是誰?」
  從他的話聽來,這裡應該是過去,可是知識方面反而比現代還要優秀。或許純粹只是米菈的腦袋來不及理解,但這是在交談中得到的印象。
  「啊啊,初次見面這麼說或許有失禮儀。但在老朽的時代沒見過汝等吶……應該說,一部分的話倒是有印象。能問汝等的種族名為何嗎?」
  米菈認為自己好像有些不禮貌,卻依然憑著好奇心繼續說,看著對方的臉,應該說是角。
  「好啊,沒關係。我們叫做天魔族。」
  外表幾乎與人無異,皮膚白皙透亮,美麗的表情彷彿藝術品,頭頂扭曲恐怖的一對黑色犄角之人這麼回答。
  「什麼……竟是天魔。」
  米菈對他的外表沒有印象,卻十分熟悉天魔這個名詞。不知是偶然還是必然,米菈聽到這個巧合驚訝地看著漫長的天魔族隊伍,幻想其關聯性。
  「看來妳曾經聽過呢。」
  或許是看透了米菈的表情,那個人第一次露出感興趣的眼光這麼說。
  「嗯,老朽的時代的天魔,指的是天魔迷宮吶。」
  受到所羅門委託造訪的遠古森林也是天魔迷宮之一。其中出現的魔物全是亞種,更是寶箱會隨時間經過重新出現的特殊迷宮。最頂級的道具與敵人沉眠在天魔迷宮深處,攻略難度當然也奇高無比。
  「嘿~冠上我們名字的迷宮嗎?聽起來真有趣。」
  聽到米菈的回答,那個人略顯驚訝,然後開心地笑了笑。
  「那個迷宮也挺特別的吶。」
  米菈露出惡作劇的笑容回答。就在這時──
  「喔喔!?」
  米菈突然感到身體飄起來似地奇妙感覺叫出聲來。低頭一看,發現身體彷彿幽靈一般漸漸淡去。
  「啊啊,妳好像快回去了呢。」
  「原來如此吶。這就是徵兆嗎?」
  知覺、思考與意識漸漸稀薄。與其說是從夢中甦醒,比較像是落入夢中的感覺讓米菈不可思議地理解到,自己將被喚回原本的時間。
  「我還想跟妳聊一下,不過我覺得我們好像還會再會,就到那時再說吧。」
  「汝說這話是什麼意思?真令人好奇啊。」
  兩人邊走邊說,不知不覺間踏進其中一邊的白色人工建築。
  (這是某種祭壇嗎?)
  兩人跟著隊伍爬上階梯,抵達最頂層。
  從遠方看來,這像是會在某個故事中出現,能升上宇宙的電梯。米菈原本這麼想,但靠近看得更仔細後,發現這是完全不一樣的東西。
  「話說,這座類似祭壇的是什麼?為何所有人都朝這裡來?」
  正方形的地板上有奇怪的魔法陣與紋路,還密密麻麻地刻著算式般的符號,四個角落高聳入雲的柱子則是化為無數光線直奔天際。
  「這是轉生門。我們接下來要轉生成新的種族。」
  他露出與其說是達觀,更像是頓悟僧侶的沉穩表情這麼說。
  轉生。這代表重生為另一種存在。這座看似祭壇的場所就是為了進行這件事情的入口,也就是前往特別領域的大門。
  「汝說轉生?汝等會轉生成什麼?」
  一看,隊伍前方數人的其中一名天魔族站在門中央,忽然變成淡淡的光芒消失。米菈看著這一幕,問另一頭有什麼。
  「在這扇白色的門轉生的人都會變成天使。」
  那個人這麼說露出溫柔的微笑,接著又靠近門一兩步。
  「汝說……天使!?那麼那扇黑色的門就是……!」
  白色的轉生門是天使,那麼另一扇黑色的門就是──就在米菈這麼想喊出來時,忽然感到一陣激烈的暈眩。靈魂留在這裡的時間過了。那個人的身影以及米菈的意識急速遠去。
  「在……黑……轉生……全……魔……──」
  在從過去被拉回未來的同時,米菈聽見那個人模糊的聲音,同時看見刻在地板上,似曾相識的六芒星。
  
  回過神來,米菈的意識回到藍色的花田之中。
  (什麼,怎麼了?剛才老朽好像在跟某人對話……)
  好像在陌生的地方,跟陌生人談論了某種艱澀的話題。米菈這麼想時──
  『遲早,那時來臨時就會想起來了吧。』
  似曾相識,卻不在記憶中的聲音在腦中響起。
  「誰?」
  米菈環顧四周,尋找那清晰到不像是幻覺或是幻聽的聲音。
  熟悉的花海中,正在進行儀式驅散魔力淤積的克魯波克魯、和淤積中出現的魔物戰鬥的艾梅拉等人、與魔獸對峙的賽羅。那個聲音不屬於他們任何人。
  腦海中響起的聲音彷彿夢境般模糊不清,但不可思議地散發一股安穩溫柔的氣息。
  (應該不是想太多吧。他說時候到了自然會想起來,就等到那時再說吧……)
  米菈忘了靈魂狀態下的體驗,唯有聽了某種重要話的感覺留在腦海角落。
  「米菈小姐,那邊的大型交給妳!」
  米菈沉思時,忽然聽見賽羅的聲音。抬頭一看,天空扭曲又有新的魔獸降臨。
  「嗯,包在老朽身上!」
  就算試著回想,內容也全都遺留在夢的彼方。時候到了就會想起來,自己不知道這麼說的人是誰。只不過或許該說是直覺,不知為何米菈認為那個聲音可以信賴。
  於是轉換心情不再執著,拋下手中的皮袋迎戰魔獸。
  
  小型魔物由艾梅拉等人處理,大型則由米菈與賽羅制服。不曉得過了多久時間,不斷打倒源源不絕的魔物與魔獸,就在屍骸堆到有人那麼高時,克魯波克魯的儀式終於完成了。
  克魯波克魯姊妹的姊姊畝子與妹妹艾蒂諾雅高高舉起巨大的蕗草葉,周圍充滿刺眼的強光,扭曲便有如被驅散的黑暗般消散。
  「唔哇,怎麼會這樣!」
  「這是什麼?發生了什麼事?」
  儀式帶來的影響相當劇烈,艾梅拉和傑佛都不禁對周遭的變化驚訝地大喊。
  不知不覺間,米菈等人站在森林中的草原上。
  扭曲消失使森林恢復原狀。花田周圍密布的濃霧散去,腳邊的藍色花海也宛如幻覺般消失。
  森林的扭曲。不只米菈,就連賽羅等人都是第一次遇見這種異變,不明白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我就想在附近沒有看過那種藍色的花,難道跟魔物一樣,是從別的地方出現的嗎?」
  這時,芙麗嘉環視四周,最先提出假設。艾梅拉說,芙麗嘉好像喜歡推理推測。
  「很可惜,只答對了一半。與其說是別的地方,應該說是來世的景色吧。魔力只要扭曲,這方面的境界也會變得模糊不清呢~」
  大功告成,艾蒂諾雅有些驕傲地回到米菈身旁,如此回答芙麗嘉的推測。這麼一來,就代表他們之前就跟一腳踏進了彼岸一樣。
  或許該說不愧是克魯波克魯,和誇張的外表相反,她還挺博學多聞的。順帶一提,畝子則是在調查四周,檢查儀式有無任何疏漏。
  雖說是緊急處置,暫時解決問題的米菈一行人仔細確認周圍有無魔物餘黨之後暫時歸還。貨物由於分量不少,又有許多散落一地,於是決定以人海戰術回收。
  回程途中,艾梅拉等人看到森林裡綻放的普通藍花,想起剛才彼岸的花海,嚇到背脊發涼。
18
  在克魯波克魯姊妹精確的帶領之下,米菈一行人一回到諾蘭德等人所在的廣場立即通知他們問題解決。
  「喔喔!想說霧散了,果然是賽羅大人們的功勞啊!太了不起了!」
  率領護衛隊的壯年商人諾蘭德興奮地說,立刻指示編組貨物回收隊伍。
  「不,這次幾乎都是這位召喚術士,米菈小姐的功勞。」
  賽羅這麼說,正式向他介紹米菈。
  「哎呀,您不是緋紅鍾琴的成員,而是來幫忙的嗎。召喚術士還真少見呢。唉呦喂呀,真是太感謝了。幫了大忙呀!」
  一般人都認為召喚術日薄西山,不過或許聽到這句話出自知名度高的緋紅鍾琴團長口中,諾蘭德看到身為召喚術士的米菈也沒有質疑其實力而道謝。
  「哪裡,老朽和他們倒也不是陌生人吶。這點小事毋須言謝。」
  沒有受到任何質疑就獲得承認,米菈心情愉快,這麼說充滿自信地挺胸。
  諾蘭德卻說「不愧是賽羅閣下,交際真廣啊。」稱讚賽羅。米菈嘟噥了聲「奇怪?」保持姿勢,歪了歪腦袋。
  
  之後,米菈一行人順利回收貨物,回到獵戶村。一走進旅館,純潔兔就靈巧地在桌上奔馳,撲進米菈懷裡。
  「哎呀,真愛撒嬌吶。」
  米菈邊笑邊抱起純潔兔,撫摸牠的肚皮。芙麗嘉看到這一幕興奮到扭動全身。看來她在腦中把兔子換成自己了。
  「歡迎回來,你們平安無事真是太好了。」
  旅館老閲說是招待的,在桌上擺上每個人的飲料,米菈等人便喝起飮料潤喉。大功告成的心情使所有人的表情都相當開朗。
  
  「那麼米菈小姐,我們後會有期。」
  「米菈妹妹成分不夠……」
  「再見~」
  「拜啦,米菈小妹。」
  「嗯,難得遇見汝等真好。路上要小心啊。」
  大街仍因買賣交涉熱鬧非凡。米菈等人離開旅館,在門外道別。森林中發生的事情與扭曲的原因,賽羅他們似乎會負責報告。最近應該會擬定某種因應對策才對。這次討伐的魔物與魔獸材料日後也會換成現金,透過綜合公會還給米菈。
  輕輕朝賽羅他們揮手,米菈隨便找了個地方召喚天馬,飛離獵戶村。
  在遼閱的世界偶然重逢,緣分正是如此奇妙。米菈有種似乎又會在哪裡遇見他們的感覺,並沒有依依不捨,心中唯有下次見到面時要跟他們說什麼的期待。
  喧囂漸行漸遠,耳中只留下風聲與振翅聲。眼底是一片遼闊的草原,遙遠的後方還依稀可以看見模糊的神木。
  在占領視野的藍天之中,米菈一找到巨大的雲朵就凝神注視,悠閒地踏上歸途。
  
  自獵戶村出發幾個小時後,米菈坐在延續到視野另一頭的草原正中央,靠著天馬看地圖。
  (報告……明天再做也無妨吧。)
  雖說是飛行,連續好幾天也難免累積疲勞。因此米菈以休息的名義悠哉地發呆了三十分鐘,一旁的純潔兔擔憂地舔著米菈的指尖。
  「老朽還真是睏了吶……」
  或許是無法完全除去疲勞,米菈心想就算直接回去也會在晚上抵達,決定不勉強自己慢慢回程。
  天馬眼見米菈癱軟的模樣也體貼地繞過脖子支撐其小小的身體。看到天馬貼心的舉動,米菈撫摸牠的脖子,將身體靠得更深並抱起純潔兔。
  「抱歉,讓老朽稍微這樣休息一下。」
  這麼說完後全身依偎在天馬身上,巨大的白色翅膀便蓋住米菈的身體。一面感受著脈動與溫暖,米菈暫時獲得了安穩的休息。
  
  數十分鐘過後。米菈從小睡中清醒,在白翼的縫隙間看見幾隻小鳥。
  天馬察覺米菈甦醒,緩緩張開翅膀。隨後附近一帶五顏六色的小鳥映入米菈眼中。但是,儘管聚集了這麼多小鳥,卻沒有半隻發出叫聲,靜靜地圍繞在天馬身邊。他只聽見微風的低語。
  「又聚集了這麼多啊。」
  米菈撫摸天馬的鬃毛,看到前天在湖畔無法比擬的規模笑說「汝真受歡迎吶。」天馬便舒服地哼鳴,把臉蹭進面露精神飽滿笑容的米菈胸口表達喜悅。純潔兔儘管有些顧慮,仍在米菈大腿上開心地叫著。
  「多虧汝,老朽有精神點了,已經不要緊了。」
  米菈這麼說。下一瞬間天馬高聲嘶鳴,下一刻小鳥們在受到寂靜支配的草原一齊開始鳴唱。細小的聲音聚集了這麼多數量難免吵鬧,這個音色反而讓剛醒來的米菈徹底清醒。
  「汝也很乖,好孩子。」
  米菈這麼說,雙手抱起純潔兔。小藍兔在米菈懷裡發出開心地啾啾聲。
  「老朽可能太悠哉了,差不多該出發了。天馬啊,再麻煩了。」
  擺脫疲倦與睡意,米菈精神抖擻地起身。同時在天馬背上休息的小鳥們也跟著起飛。
  周圍的鳥兒彷彿解除束縛般一起飛上天空。眼前的一片景色宛如櫻吹雪般華麗,純白的天馬在鳥群之中奔馳。
  
  阿爾凱特王國的城市銀色號角,銀之連塔乃是這座城市的象徵,塔前廣場日落之後便只剩下零星幾組觀光客。米菈在廣場前降落,一面安撫比過去還愛撒嬌的天馬一面將牠送還。
  大門敞開,朝天空延伸的九座塔迎接米菈歸來。雖不及神木,這一幕仍相當壯觀。米菈看見高塔讓「到家了」的感覺滿滿占據心中,下意識地加快腳步朝裡頭走去。
  來到召喚術之塔前,不經意地看了旁邊一眼。一旁沒有車廂。
  (嗯……克雷歐斯不在嗎?)
  現在米菈訂製的專用空中車廂正在加緊趕工中。米菈本想跟他炫耀車廂一定會驚為天人,於是失望地垂下眉毛。不過轉念一想,等車廂做好了也不遲,將純潔兔舉向高塔說:
  「這裡就是汝的新家。」
  或許是理解了米菈的意思,純潔兔發出開心的叫聲。看到牠的反應米菈心滿意足,走向高塔最頂層的房間。
  用塔鑰(Master Key)打開房門,把外套扔到沙發上後,把純潔兔放了下來。
  「汝要乖乖的啊。」
  米菈這麼說完,快步跑進廁所。不久之後水流聲響起。
  米菈上完廁所一臉清爽,直接看向隔壁的門。那扇門通往浴室的脫衣間。
  「一起洗個澡清爽一下吧。」
  抱起純潔兔,朝脫衣間的門伸手準備享受溫暖與療癒,將門打開。
  「什……!?」
  「米菈大人,歡迎回──」
  「抱歉!」
  米菈狼狽地關上門;但可說毫無心理準備的眼睛依然瞬間記下了瑪麗安娜穿著內衣的模樣。

  
  不知為何,不久前才剛大大方方地用侍女們的裸體大飽眼福,對瑪麗安娜卻湧現一股愧疚與罪惡感。
  「米菈大人,歡迎回來。」
  就在米菈因為這種感情和些許色慾天人交戰不知所措的時候,瑪麗安娜露出沒有特別在意的模樣,打開門行了一禮。
  帶著剛洗好澡特有的紅潤臉頰以及隨意綁著的藍髮,瑪麗安娜身穿樸素的白色睡袍,抬起頭開心地微笑。
  「嗯,老朽回來了。」
  米菈看到這張笑容冷靜下來,有些害羞地回答。這時,瑪麗安娜看見米菈懷裡的小兔子。
  「請問那隻兔子是?」
  瑪麗安娜看著純潔兔說,悄悄伸出手。純潔兔起初有些猶豫,但似乎從瑪麗安娜感覺到寄宿在米菈身上的庇護的氣息,用臉磨蹭她的手。
  「牠是從森林裡跟來的……那個,能養在這裡嗎?」
  米菈帶著向母親央求的表情問。雖說身為塔主,他人不在的時候仍得請求瑪麗安娜照料,會是這種態度也無可奈何。
  「當然可以,米菈大人不在時我會負責照顧。」
  「是嗎,感謝。」
  在難以言喻的優閒時間流逝時,瑪麗安娜回到脫衣間內慢慢開始脫下睡袍。
  「汝……汝在做什麼……!?」
  米菈連忙別開眼,壓抑著仍想偷瞄的本能問。他在眼角看見瑪麗安娜面帶清爽的表情,充滿熱情地回答:
  「您接下來似乎要入浴,我來替您洗背。」
  「……嗯……有勞了……」
  想阻止進入奉侍模式的瑪麗安娜是不可能的。米菈從上次學到教訓,節省無謂的問答立刻點頭踏進脫衣室中。
  這次米菈也在瑪麗安娜的輔助下寬衣解帶。瑪麗安娜接著直接把脫下來的衣服摺好放進洗衣籃。
  「米菈大人,還有別的衣物需要清洗嗎?」
  「哎呀,說得對。」
  瑪麗安娜最後將內衣褲放進籃子,看了米菈一眼。米菈聽了這句話想起來拿出背包,把穿過的內褲扔進籃子裡。
  「就這些,有勞了。」
  留下這句話米菈就跟純潔兔一起走進浴室,但瑪麗安娜卻立即喊了聲「米菈大人。」叫住他。
  「您的頭髮怎麼了?」
  她以略為強硬的語氣說,輕撫米菈綁得漂漂亮亮的頭髮。頭上的兩條辮子是在學乾燥頭髮的無形術時,五十鈴聯盟的白順便幫忙綁的。仔細一看,還繫上白色的緞帶。
  「這個嗎?這是在旅行途中遇到名叫白的女孩擅自綁的。」
  「這樣嗎……」
  瑪麗安娜鬆開綁得漂漂亮亮的頭髮點了下頭,有些不開心地噘起嘴來。不過,盡可能別開眼的米菈沒有察覺瑪麗安娜的變化。
  
  走進浴室,米菈在瑪麗安娜的服務下清洗了頭髮與身體每一個角落。瑪麗安娜手中的海綿比上次還要柔軟滑順,以細緻的泡泡包圍米菈全身。
  或許是旅途中的疲倦捲土重來,米菈在舒適的觸感中舒緩身心。這副模樣讓瑪麗安娜笑逐顏開,慢慢仔細地沖洗泡泡。
  接著輪到純潔兔,這次兩人分工合作。或許是熟悉水性,牠並沒有排斥的模樣。米菈按住牠的耳朵,瑪麗安娜便溫柔地清洗牠的藍色絨毛。
  「這樣就洗好了。米菈大人,您今天用過晚餐了嗎?」
  米菈正在整理純潔兔的毛,瑪麗安娜盤起米菈的頭髮問。
  「沒有,還沒。汝能替老朽準備些什麼嗎?」
  「當然可以。那麼我去替您準備晚餐,請您慢慢休息。」
  米菈被這麼一問才發現自己餓了。瑪麗安娜接獲請託,瞬間替米菈盤好銀髮,以輕快的聲音同意。
  瞥了一眼瑪麗安娜意氣揚揚前去準備晚飯的背影,米菈轉向寬敞的浴室深處。眼前是黑輝石加工而成的浴池。黑輝石是表面紋路類似閃耀銀河的石材,幻想般的色彩吸引不少愛好者,乃是廣泛利用在家具上的高級品。
  米菈將身體完全泡進浴池中,熱水便稍微滿了出來。
  「真舒服啊……」
  熱水的溫度偏熱,刺激身體的搔癢感也讓米菈發出舒服的聲音。
  浴池十分遼闊,即使雙腳伸直也能容納十個人。米菈大大伸展四肢,黑色浴池便使其身影更加耀眼。
  「啊……真舒服啊~」
  沉浸在開放感中,米菈一手拿著蘋果歐蕾,哼著歌和純潔兔共享頂級的悠閒時光。
19
  米菈用浴巾擦乾暖烘烘的身體,然後裹住純潔兔的身體。純潔兔從縫隙中探出臉來發出舒服的叫聲。他直接把牠放在架子上,打開放在脫衣室裡的背包。裡頭裝著性感薄紗與小可愛,但米菈假裝沒看見,朝內衣的領域伸手。
  (唔……變多了?……啊啊,是之前拿去洗的份吧。)
  簡樸的內衣所剩無幾,這時洗好令人感激。米菈邊感謝瑪麗安娜,邊拿出一件內褲就把背包收回道具欄中。
  穿上內褲後便鬆開頭髮,想起白教自己的無形術。
  (……嗯,總之先弄乾試試吧。)
  他還想起跟這個方法一起學到的頭髮保養法,卻還是把那些知識趕到腦海一角,決定只嘗試無形術就好。
  「喔喔……!」
  只要用發動法術的手梳過頭髮,豔麗的銀髮便立刻乾燥。在純潔兔身上嘗試,藍天般的細毛便立即變得鬆軟。
  這是與生活緊密相連,就某種意義上相當人性化的法術。實際體會著這點,米菈想起以魔法學校為舞台的電影大作,心想這才是奇幻世界。然後受到不只有能用來戰鬥,還能讓日常生活更加多采多姿的法術感動。
  接著米菈穿上理所當然似地準備好的浴袍,帶著純潔兔一起離開脫衣室。
  客廳飄來刺激食欲的淡淡香料香味。調理只剩下最後收尾,現在瑪麗安娜正在桌上擺上餐具。
  「米菈大人,就快準備好了,請您就坐。」
  「嗯,知道了。還有,汝把上次洗的衣服放回去了吶。感謝。」
  「不會,這是應該的。」
  米菈一面道謝一面靠近瑪麗安娜看著她的頭髮。藍寶石般的頭髮輝煌閃耀,儘管動作輕微,每一根髮絲仍輕盈地飄舞。
  米菈看到之後有些遺憾地離開,在沙發上坐下。純潔兔也跟著跳上沙發,在米菈身旁窩了起來。
  「請問怎麼了嗎?」
  覺得米菈的動作有些奇妙的瑪麗安娜歪著頭問。在此同時,她在桌上放上茶杯倒紅茶的動作依然自然而熟練。
  「不,沒什麼,老朽學到了弄乾頭髮的法術吶。只是在想,汝的頭髮若是還沒乾,就幫汝弄乾而已。不過看來已經乾了吶。」
  米菈這麼說喝了口紅茶,瑪麗安娜就突然脫下圍裙快步走向浴室。
  「唔,怎麼了?」
  看到她突如其來的行動這麼問,瑪麗安娜回過頭說「我再去洗一次頭髮。」又打開浴室的門。
  「不,慢著慢著慢著。」
  米菈連忙制止,撿起圍裙交給她。
  「不好意思,應該先讓您用餐呢。」
  「不,老朽不是這種意思……」
  瑪麗安娜重新綁上圍裙開始準備晚餐。米菈在她身旁露出淡淡的苦笑嘀咕。
  「不利用這種機會,米菈大人便不願意碰我。我也想多跟米菈大人接觸,希望您能多摸摸我。」
  瑪麗安娜寂寞地垂頭,不和米菈對上眼忽然吐露心聲。
  瑪麗安娜想跟米菈接觸,她追求的是米菈確實就在這裡的實際感受。現在唯一刻劃在她心中的,是米菈替她抹去淚水時手掌的溫度。然而現在,除了那個之外她就沒有其他回憶了。
  處於這種心境時,米菈說要幫自己弄乾頭髮觸碰自己。儘管知道這麼做很不要臉,瑪麗安娜還是無法不把握這次機會。三十年太過漫長,足以讓平常的基準變得模糊不清。
  米菈也從這句話發現。雖然在浴室與床上彼此接觸了好幾次,卻都是由瑪麗安娜主動。他認識到自己果然還是會介意觸碰女生這件事,對會想幫她弄乾頭髮的自己感到訝異。如果是對在意的對象就更是如此了。
  米菈看著瑪麗安娜的身影,看著那位替自己奉獻的少女。憐愛到想抱住她的衝動與想要珍惜守護她的想法同時湧現心頭。
  「米菈大人?」
  瑪麗安娜發現米菈看著自己的視線,直直看了回去。
  「啊啊,不。那個啊……」
  米菈這麼說不禁使視線飄忽,但還是下定決心固定焦點,將心中產生的感情凝結為一個形體。雖然還不夠安定,不過那卻在米菈心中確實地點燃,讓溫暖的感覺在內心擴散。
  「仔細想來……老朽也許對汝太見外了。」
  米菈這麼說伸出手,觸碰瑪麗安娜的臉頰,用掌心慢慢感受她的體溫。
  「這是第二次。」
  瑪麗安娜憐愛地閉上眼睛,嫣然微笑,如此低聲說道。
  米菈的手觸碰眼前少女的臉頰。移動指尖,瑪麗安娜便作出有點搔癢的反應。接著兩人視線重疊。
  (……有種跳過太多步驟的感覺啊!?)
  看著瑪麗安娜,米菈發現自已跳過好幾步常識中的階段。第一步應該是牽手或是摸頭之類的才對;但是第一次是為了替她拭去淚水而觸摸臉頰,所以米菈也毫無抵抗地做出相同的動作。
  溫柔地觸摸女生臉頰可說是十分需要決心的行動。
  「那麼,差不多該吃飯了吶!」
  米菈敷衍似地放下手,迅速回到沙發上坐下。
  「好的,我知道了。」
  瑪麗安娜把手放上留有一點米菈餘溫的臉頰,再次鼓起精神重新開始準備。
  然後,她俐落地將費盡心思,彷彿來到高級餐廳的料理端上桌。
  「還真豪華吶。」
  「因為剛好有很好的食材。」
  瑪麗安娜邊這麼說,邊將烤到絕妙程度的肉切塊。如她所說,料理所用的都是頂級食材。
  「真了不起吶。」
  肉塊的切面漂亮到就連沒有知識也看得出來相當高級,米菈忍不住嚥下一口口水。
  桌上擺著色彩鮮豔的沙拉、琥珀色的清湯、切成薄片的麵包與厚片牛排。最後,還有給純潔兔吃的蔬菜棒。
  「請用。」
  瑪麗安娜做好準備行了一禮,米菈立刻叉起肉塊塞進口中。
  (好吃──!過去都不明白入口即化是什麼意思,原來是這種感覺嗎!?)
  「嗯,了不起。」
  壓抑歡喜不已的內心,米菈忍不住裝模作樣起來。不過,只有壓抑言語,可愛的表情仍露出滿面的笑容,展現最大程度的喜悅。
  「謝謝您。」
  看到米菈這副模樣,瑪麗安娜也面露微笑微微行禮,用紙巾幫忙擦嘴。就算米菈說「老朽自己來就好。」瑪麗安娜也頑固地搖頭,堅持繼續服務。
  「對了,汝不吃嗎?一塊吃啊。」
  「我已經吃過了。」
  米菈的提案馬上遭到否決。結果,晚餐在心情絕佳的瑪麗安娜服務下受到各種照顧。或許是瑪麗安才能如此細心,就連純潔兔也包含在對象之內,結果讓米菈一面寵愛小藍兔一面度過了一段滿足的時間。
  
  飽餐一頓後,米菈在傳來舒適洗碗聲響的客廳,躺在沙發上看地圖。
  (無法使用浮島移動居然會花這麼多時間吶。目的地越遠就得耗費越多天數,依照狀況或許得露宿野外也不一定。)
  米菈一面對照前去祈禱者森林的路程與耗費時間,一面算出前往五十鈴聯盟所在地四季之森的所需時間。結果考慮到休息與露宿的結果,米菈得到可能得花三天的結論,一臉厭倦地趴倒在沙發上。
  (連飛三天身體絕對撐不住啊。)
  米菈回想從祈禱者森林回程時的事情。速度雖快,但在天馬背上度過半天的負擔實在不小。現在都必須邊飛邊休息了,如果要連續騎三天,米菈絲毫沒有撐得下去的信心。
  (好,此事就先暫緩。等車廂完成再去吧。)
  只要如自己所願的車廂完成,米菈有自信能在裡頭窩上一整天。一想到空中車廂完成,米菈在腦中幻想舒適的空中之旅,向後一仰雙手抱起純潔兔,對在手中開心啾啾叫的小藍兔說「汝也覺得這樣比較好吧~?」這時,收拾完的瑪麗安娜從純潔兔背後探頭,表情完全疏忽放鬆的米菈維持原狀渾身僵住。
  「話說回來,米菈大人。」
  「何、何事!?」
  聽到瑪麗安娜的話米菈跳了起來,把純潔兔放在大腿上,優雅地撫摸牠的背。他的心情比夜晚還要低沉;但即使事到如今想要挽回形象,因為寵物太可愛而露出精神年齡下降模樣的現實也不會消失。
  「那孩子叫什麼名字呢?」
  不過,或許該說理所當然,瑪麗安娜完全不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而她說的這句話讓米菈忽然想到,這麼說來還沒取名字。
  「這麼說來,也對吶……汝有名字嗎?」
  米菈與純潔兔四目交接,牠便像是聽懂話般地搖了搖頭。
  「喔喔,瑪麗安娜汝看到了嗎?牠說還沒有喔!」
  看到彷彿聽得懂人話的反應,米菈興奮地抱起純潔兔給瑪麗安娜看。然後又問了一次牠有沒有名字,小兔子又說沒有似地搖了搖頭。
  「真聰明吶~」
  「是呀,牠非常聰明呢。」
  米菈把純潔兔放回大腿上,開心地嬉戲。瑪麗安娜露出非常溫暖的眼神看著米菈悄悄微笑。米菈完全忘記要保持形象了。
  米菈盯著純潔兔看,牠便直直看了回來,開心地輕聲叫了一聲,接著用臉磨蹭米菈的手舔舔指尖。
  (啊啊討厭,真可愛吶!)
  儘管心花怒放,米菈仍稍微恢復鎮靜,勉為其難地忍耐不讓表情鬆懈下來,說出閃過腦中的名字。
  「蹦左衛門如何!」
  米菈這麼說,看到瑪麗安娜露出過去不可能出現的冰冷眼神。就連發覺那是要給自己的名字的純潔兔也撇開臉。
  「剛才的不算。稍微那個,被影響到了。」
  或許是遇見了名叫藍的陰陽術士,米菈腦中受到神樂的形象侵蝕,下意識地受到誘導。一面被不在這裡卻依然影響自己的神樂命名品味苦惱,一面開始思考別的名字。
  「該取什麼名字才好吶?蹦之新……不……開玩笑的喔……?嗯……蹦……兔子……藍……」
  看著小藍兔,米菈眉頭緊皺念念有詞。純潔兔則期待地抬頭看著米菈。這時,瑪麗安娜發現什麼開口說道:
  「話說米菈大人。牠是男生嗎?」
  瑪麗安娜聽見最先提出的蹦左衛門以為牠是公的,這隻卻比印象中的公兔線條還要圓,耳朵也比較長而感到懷疑。
  「不知道……是哪邊吶?」
  米菈壓根沒想過這件事情,面對純潔兔慢慢偏頭。瑪麗安娜也跟著在隔壁側著頭看。
  「也罷,直接看比較快吧。」
  米菈這麼說讓純潔兔在大腿上躺下,抓住牠的雙腳打開。不過由於被鬆軟的藍毛覆蓋,什麼也看不出來。這時瑪麗安娜也彎腰開始幫忙。
  「米菈大人,您的動作要輕一點比較好。」
  她這麼建議,邊安撫突然被翻過來嚇了一跳的純潔兔,邊用溫柔的動作判別雌雄。
  「牠好像是女生呢。」
  純潔兔恢復自由後用雙腳站在米菈大腿上,兩隻前腳扶著米菈的腹部往上看。
  「是這樣嗎……那麼蹦子……──不是,開玩笑的喔?」
  純潔兔嘔氣似地撇開臉。瑪麗安娜似乎又對他露出冷冰冰的眼神,米菈便立刻取消即興想到的名字。
  「該取什麼名字才好吶?蹦……嗯……藍兔、幸運的腳步聲、藍色閃電、青色殘影、法子、藍球藻、Alive or Alive……」
  米菈一面思考名字,一面回想玩家間給純潔兔的別名念念有詞。純潔兔以一雙大眼仰望米菈抖動耳朵,偶而發出啾啾的叫聲。米菈的注意力被這副可愛的模樣吸引,開始撫摸牠的頭與耳朵和背跟腳。
  「那個……米菈大人……」
  聽到瑪麗安娜的輕聲細語,米菈回過神來。
  「不,老朽有好好想喔?這是為了看出真正的名字不可或缺的步驟。」
  米菈連忙找藉口,緩緩抬起頭。這時,他看到瑪麗安娜的臉近在眼前。她看起來像是在……忍耐什麼的樣子。
  米菈原本害怕又會遭到白眼,鬆了一口氣的同時順著瑪麗安娜的視線看去。
  「……不必客氣,汝也要摸嗎?」
  「好的!」
  米菈這麼說,瑪麗安娜便立刻點頭蹲下,輕輕撫摸純潔兔的毛。瞬間,她臉上綻放出幸福的笑容。
  「話說回來,您決定取什麼名字了嗎?」
  或許是為了配合純潔兔的視線高度,瑪麗安娜抬頭這麼問。這個動作配合領口絕妙的角度,使米菈盯著看了幾秒才別開眼,支支吾吾地回答:「還沒。」
  「雖然叫的時候會有些不方便,但也不必立刻決定吧?重要的人賜予的名字是寶物。米菈大人只要認真思考,不論取什麼名字牠都一定會喜歡才對。」
  瑪麗安娜這麼說,梳理藍色毛皮般撫摸。她的表情十分溫柔,宛如慈愛親生小孩的母親般安穩。純潔兔舒服地閉上眼,同意瑪麗安娜說的話般發出長長的叫聲。
  「嗯……責任重大吶。」
  名字是寶物,米菈從沒這麼想過;但說寶物時瑪麗安娜的模樣似乎隱約能看見她想對內心訴說什麼的情意。
  米菈再次振作精神,面對純潔兔。
  「啊,這是。」
  瑪麗安娜低聲說,將黏在手上的細毛放在掌心上。毛是鮮豔的藍色,就算只有一根,在瑪麗安娜手上仍十分顯眼。
  「嗯,看來是在摸的時候掉下來的吶。汝就留著吧,這可是幸運符吶。」
  「我真的可以收下嗎?」
  「當然可以。」
  「謝謝您,我會好好珍惜的。」
  就某種意義上來說要幾根就有幾根,完全不必客氣。米菈看著瑪麗安娜開心地用手帕包住純潔兔的毛,繼續思索小藍兔的名字。
  「啊,米菈大人的衣服上也黏到了。」
  瑪麗安娜這麼說,指著米菈的睡袍。上頭黏了幾根藍色的線條。一直放在大腿上玩耍,應該是自然掉下來的。
  「這下大掃除時可能會很辛苦吶……」
  米菈不管在不在,這間房間都是瑪麗安娜打掃的。這也是輔佐官的工作之一。米菈有些試探地看著她。
  「代表這裡以後會累積很多幸運呢。」
  輕輕摘下那幾根毛,瑪麗安娜微笑這麼說。瞬間,米菈對她的舉動看傻了眼,說「確實如此吶!」點頭感謝她。然後米菈回應藍色兔子的呼喚輕撫牠的頭,突然想到一個名字。
  純潔兔是散落幸運的藍色小母兔。
  「好,汝的名字就叫福爾圖娜!暱稱就叫露娜吧!」
  米菈在腦海一角想起幸運女神的名字,如此宣言悄悄看了瑪麗安娜一眼。
  「福爾圖娜,是仙子族傳說中的女神呢。這個名字真棒,很適合牠。」
  米菈被瑪麗安娜誇獎,說「就是吧就是吧!」開心無比地挺胸,用雙手高高抱起純潔兔。
  純潔兔好像也聽得懂,反應跟聽到蹦左衛門時明顯不同,興奮開心地從米菈手中收下第一份禮物發出喜悅的叫聲。
  
  (感覺有點累了吶。)
  或許是安心或是放鬆下來,米菈伸了個懶腰,坐在舒服的沙發上不禁閉上眼睛。這時,一隻手輕輕搭上米菈的肩膀。
  「米菈大人,您如果累了請到床上休息。在這裡睡著會感冒的。」
  「嗯……啊啊,這樣啊。也對。」
  米菈差點走進夢鄉,從大腿上把露娜抱了下來,以緩慢的動作起身。接著,他在瑪麗安娜的帶領下按部就班準備就寢。在此同時,露娜一直在米菈身旁跟前跟後。
  做好準備後,米菈抱起露娜走進寢室一起睡覺。
  「……這是今天也要的意思嗎?」
  「如果米菈大人說什麼都拒絕的話,我就收起來……」
  瑪麗安娜以急速消沉的語氣說。
  「不……嗯……倒也無妨。」
  「謝謝您。」
  床上擺著兩顆枕頭與一塊坐墊。其中一顆枕頭怎麼看都是幾天前瑪麗安娜抱在懷裡的那一顆。回過頭來,理所當然準備就寢的瑪麗安娜站在後頭。
  米菈也不排斥,甚至覺得有點高興。他只是不習慣跟別人一起睡覺而已。
  「好了,明天一早要去城堡吶。還是早點睡吧。」
  「是。」
  米菈邊說邊把純潔兔放在坐墊上,交換了枕頭的位置才躺下。從上方俯瞰,瑪麗安娜睡在左邊,米菈睡在右邊。瑪麗安娜沒有發現他這麼做的意義,靜靜地爬上床。
  「啊……米菈大人……」
  「來,就是那個,不是還沒更新嗎?所以才這樣。」
  米菈眼神飄忽,難為情地開口。棉被底下,米菈伸出自己的右手握住瑪麗安娜的左手。庇護的更新必須由左右手進行,米菈就是這樣才改變枕頭的位置,讓兩人可以躺著握手。
  熄燈後,窗外灑落的月光不足以照亮米菈努力的表情,染紅的臉頰隱藏在黑暗之中。
  「說得也是。那麼……」
  儘管昏暗到看不見,瑪麗安娜依然用盡全力感受米菈手掌的溫度。瑪麗安娜並非不懂男女關係,她也知道米菈偶而會做出的反應有什麼意義;但是,她應該很難說是完全理解吧。
  她為米菈奉獻身心,認為自己的存在已經屬於他。這份感情早已超越了男女關係。
  被當成女生保護令她非常高興,但是瑪麗安娜仍希望米菈渴求自己。
  細微的光芒從棉被的縫隙間滲了出來。
  緊緊牽著的手十分溫暖,瑪麗安娜輕輕閉上眼,希望手中確實的溫暖再也不離去遠方。
20
  塔頂的寢室。在舒適的睡眠中,受到窗邊灑落的陽光照耀,米菈睡眼惺忪地醒來;亂掉的頭髮隨動作輕盈地飛舞,銀光閃耀。
  (她已經醒了嗎。真早吶。)
  米菈隨便撥撥頭髮,瞥了身旁一眼。眼前只有瑪麗安娜的枕頭。露娜在枕頭上方窩成小小一球,還在睡覺。米菈看到牠安心的表情垂下眼角,打開手環的選單顯示現在時間。
  (是老朽睡晚了……)
  時間顯示現在剛過早上九點半。米菈關上選單打了一個大呵欠,從床上放下腳準備走向客廳。這時看見正面小桌子上的衣服,那套衣服的設計十分眼熟。
  (準備得真周到吶。)
  是魔導長袍套裝。米菈拿起連身裙,正想先穿上。就在這時,傳來一陣敲門聲,女僕裝打扮的瑪麗安娜探頭進來。
  「早安,米菈大人。」
  「嗯,早。」
  「我來幫您。」
  她一眼就看出米菈接下來想做什麼,帶著不容拒絕的氣勢走來,喜孜孜地開始替米菈整裝。這個時機巧妙到她彷彿在偷看。
  除了換衣服之外,米菈的長髮還被充滿幹勁的瑪麗安娜以接近透明的藍色緞帶在兩側綁了起來。看到更加凸顯自己可愛的雙馬尾造型,米菈自己也不討厭,在鏡子前露出略顯驕傲的笑容。
  盡情打理米菈頭髮的瑪麗安娜也對成果展現滿意的微笑。
  然後,鏡中的兩人隔著鏡子看著彼此淡淡地微笑。
  
  露娜在即將吃早飯這絕妙的時機醒來。和牠一起吃完早餐,米菈跟瑪麗安娜說今後大致的預定。
  首先,他要去城堡向所羅門報告。根據索爾霍爾留下的資料的解讀狀況,有可能會直接前往新的目的地。依照地點,也許會很久才能回來。
  米菈有些愧疚,瑪麗安娜卻說「不必擔心。」露出不會讓人感受到寂寞等情緒的微笑面對米菈。
  瑪麗安娜已經不再擔心了。對她來說,只要能夠守護主人的歸處就是喜悅,也是活下去的意義。最重要的是,現在和過去只能等待的三十年間已經不同了。
  米菈看到瑪麗安娜的模樣鬆了口氣,又看了一眼手背上的庇護紋章,充分體會到這段羈絆的巨大。
  「那麼,老朽該出發了。」
  享受過露娜毛茸茸的觸感喝完飯後紅茶,米菈起身說。這時瑪麗安娜從廚房拿來一個提籃遞過來。
  「我幫您準備了午餐,請您稍後享用。」
  「喔喔,這樣嗎。感謝。」
  米菈接下提籃道謝,順手摸了一下瑪麗安娜的頭。動作相當自然,沒有任何遲疑。這讓米菈自己驚訝,或許也證明了自己心中對瑪麗安娜的隔閡消失了。看到瑪麗安娜在自己的手掌下笑逐顏開,米菈也相信這樣就好。
  「接下來就麻煩汝了。」
  米菈緊緊抱了一次露娜後託付給瑪麗安娜。她溫柔地接下,行了一禮。
  「路上小心。」
  簡潔的對話儘管看似少女之間的關係,卻也帶有一股琴瑟和鳴的韻味,頗為大方。
  可是,米菈並沒有發現。他沒發現瑪麗安娜稍微鼓起臉頰。要擁抱的話,不該忘了另一個人。發現這件事說不定是米菈今後該面對的課題。
  
  離開召喚術之塔,米菈正想起飛出發,但看到隔壁的高塔忽然想起某件事。隔壁是死靈術之塔,腦中想到的是和艾瑪樂蒂的約定。現在才想到自己跟侍女莉莉說過,要通知艾瑪樂蒂有時間時去量尺寸。
  (這麼說來,老朽差點忘了。)
  米菈決定在前往首都前辦好這件事情,走進死靈術之塔。
  
  銀髮少女突然現身,在死靈術之塔內部引起一片嘩然。和召喚術之塔不同,這裡有一定數量的術士日以繼夜進行研究。
  米菈集塔內所有術士好奇的眼光於一身,對和召喚術之塔的狀況不同,他失望地垂下肩膀,前往最頂層。
  樓下,目送米菈離去的術士們說「那就是傳聞中的弟子。」沒有特別在意米菈來這裡的理由,開始興奮地談論起米菈從各方面流傳而來的故事,以及其外表。
  
  死靈術之塔最頂層。米菈敲了敲辦公室的門,不久之後就有氣息靠近,沒戴紅色頭巾的艾瑪樂蒂自門後露臉。
  「哎呀,米菈。妳特地跑來這裡,是為了那件事吧。」
  艾瑪樂蒂看到米菈隨即察覺其來意,露出淡淡的笑容。目睹她這副能以知性形容的印象,米菈心想沒有紅頭巾居然會改變這麼多,就某種意義上感到佩服,說「正是。」點了點頭。
  「莉莉似乎挺來勁的,說想要量尺寸,希望汝能告知何時方便。」
  「是嗎。謝謝妳,米菈。那麼我今天就去吧。」
  艾瑪樂蒂這麼回答,露出第一次相遇時難以想像的開心笑容,拿起放在門旁架上的小包,說「這是謝禮。」交給米菈。
  「一點小事何必送禮?」
  「雖然是禮物,不過這也是我的心意。我想一定很適合妳。」
  「適合?是什麼吶?」
  「呵呵呵,之後再看吧。妳一定會喜歡的。」
  米菈接下小包看了一眼,直接收進道具欄說「老朽的事情就這樣,先告辭了。」離開辦公室。
  
  「晶瑩剔透的潔白肌膚,閃閃發亮的銀色秀髮,果然適合黑色。夏洛蒂也這麼認為吧?」
  艾瑪樂蒂對某個人問,一名高佻的女子便從輔佐官室現身。她名叫夏洛蒂,是死靈術之塔的輔佐官,屬於名為日行者的種族,也就是吸血鬼一族。
  她有著纖細的身體線條,類似喪服的穿著和過於美麗的面容。右眼隱藏在眼罩之下,黑色的左眼看似虛幻不實。這副外表確實不愧吸血鬼的印象。
  「您的問題我無法同意。我絕對推薦白色。」
  夏洛蒂看著米菈搭乘升降梯直到塔底,果斷地表達意見。彷彿幽魂般搖曳的雙眼儘管隔著牆壁仍舊注視著米菈。
  「哎呀,意見又分歧了呢。」
  「即便是艾瑪樂蒂大人,我也不退讓。」
  兩人無懼地相視而笑,醞釀出異樣的氣氛。
  
  米菈離開死靈術之塔,走向魔術之塔。這次想找露米娜莉亞。米菈得到了世界樹的碎片,想問她能不能用這代替木炭。
  「喂~露米娜莉亞~汝在嗎~回話啊~!」
  米菈高聲吶喊,全力亂搥打她的房門。在門嘎吱作響的同時,豪爽地敞開的門後飛出一道銳利的紅色人影。
  「你要什麼時候才能學會小力一點!話說這段對話也好懷念啊!」
  露米娜莉亞煩躁卻也有些愉快地放下高舉半空的腳說。
  「就是說吧,就是說吧?老朽正是這麼想才大放送的吶。」
  「是嗎,那還真是謝了。我最好會這麼說啦。」
  米菈挺起胸膛,露米娜莉亞就一把抓住他的臉。話雖如此,她也沒有用力只是做做樣子。
  「所以說,來幹嘛?」
  她輕輕一推放開米菈的頭靠在門框上,一面玩弄髮梢一面轉頭問道。
  「汝託老朽找的東西不是有世界樹的木炭嗎?老朽取得了此物。」
  米菈先說出這句,才操作手環拿出世界樹的碎片交給露米娜莉亞。
  「這該不會是世界樹的碎片吧?」
  看起來只像是普通的木片,就連木炭都不是;但露米娜莉亞仍一眼看出那是什麼。說要木炭結果拿到木片的話,應該都猜得到才對。
  「嗯,正是。老朽沒試過,不過沒辦法把那變成木炭嗎?若是可行,其中一項就算交差了。」
  「不知道耶。我也沒試過不曉得。算了,我去問工匠公會就沒問題了吧。那邊是不管道具稀有度的怪人巢穴,一定有在做實驗。」
  世界樹的碎片用途廣泛效果又高,為此當然是非常貴重的物品。相較之下,世界樹的木炭主要只會用來當作特殊道具「淨化祕石」的生產材料,因此需求度不比碎片。雖然只差一點點,木炭的得手機率也比木片高,所以若不是非要淨化祕石不可的話,並不必特地將碎片變成木炭。
  「工匠公會嗎?還有那種地方啊。」
  「是啊,其他還有農林公會跟海洋公會喔。」
  「和原本的世界接近不少,感覺不久之後連聯合國都能成立吶。」
  米菈聳了聳肩這麼笑說,露米娜莉亞便笑著回答:「有類似的東西。」
  米菈感到好奇,問是什麼,露米娜莉亞便大致解釋了內容。
  她說,那叫做「日之本委員會」是由前玩家國主聚集而成,在祕密中召開的會議。
  過去曾是玩家的人多數具有現代和平思想,在這並非假想而是真實賭命的世界中,大家覺得不該玩戰爭遊戲的倫理觀促成了這個會議。
  這個委員會以玩家最大國的亞特蘭提斯王國為首,由號召各國國主參加開始。而第一次日之本會議就先做好禁止宣戰的約束。
  這項約束使戰爭大幅減少,卻不至於完全消除。要說為什麼,是因為還有玩家之外的國主,也就是原本就生長在這個世界的人為首的國家。
  日之本委員會稱呼那些國家為原生國,原生國的數量遠比前任玩家擔任國主的數量還多。
  幾乎都具有日本人思想,盡力迴避戰爭的前玩家國主,以及原本就生長在這個世界的人,對戰爭的價值觀當然大相逕庭。於是,周圍被原生國包圍的玩家國只要一有機會就遭受攻擊,處於無法掉以輕心、處境會因為外交而使情勢緩和或惡化的狀況中。其中甚至還有不堪原生國侵擾,最後宣言開戰的前玩家國主。
  對此,第二次會議加入了在防衛戰時將會支援小國的條約。
  現在委員會名下確實禁止了前任玩家之間的戰爭,其他還有許多各式各樣的協議。而這不僅止於軍事方面,在其他方面也產生各種經濟效果。
  「和原生國的關係是問題啊。追根究柢,不解決爭端戰爭就不會結束。為了國家、為了財富、為了生存、為了更好的生活抗爭。這些雖然沒有錯,但從我們的價值觀看來難免覺得扭曲。思想、歷史、國家,這些無形的魔鬼干擾只要攜手合作就能得到的好處。總之,老實說我也搞不太懂。」
  大家都只能人人自掃門前雪。露米娜莉亞最後這麼作結。而阿爾凱特王國本身也是被原生國包圍的國家之一。
  「老朽也不擅長這種事吶。交給所羅門就好了吧。」
  「是啊,就是這樣。這樣最好。」
  兩人半開玩笑地說,在心中對所羅門表達絕對不會說出口的感謝。
  
  「總而言之,能用那個作出木炭的話,之後就剩紅蓮王之劍了吧。」
  「是啊,拜託啦。」
  接著兩人簡單道別。露米娜莉亞立刻呼喚麗塔莉雅向工匠公會聯絡。
  米菈則在升降梯中思考阿爾凱特王國被原生國包圍的的處境。
  (戰爭本來就是這樣。一旦開戰,就會有人死去。為此才需要抑制力嗎……)
  米菈再次深深感受到自己肩負重任,離開魔術之塔。
  
  離開銀之連塔騎上天馬,米菈從銀色號角起飛。幾個小時後抵達阿爾凱特王國首都月光湖的王城。
  和衛兵招呼三言兩語走進城內的米菈在入口處觀望,想找人問所羅門在哪。
  這裡不愧為首都的王城,城內由水晶燈、繪畫、不可或缺的鎧甲與藝術燈裝飾。中央階梯鋪了美麗刺繡的紅地毯,富麗堂皇的裝潢令米菈再次讚嘆。
  (不愧是玄關,果然豪華啊。不過,這些畫是誰畫的吶?)
  不知道該判斷品味好還是不好的大幅繪畫上,畫著半裸精靈們聚集的湖畔。中幅的繪畫上畫著少女朝河川奔跑,充滿躍動感的瞬間。小幅的畫上畫了只穿了一件薄紗的少女與在天空中飛舞的天使雙手交握。此外,還有一幅似乎在哪見過的銀髮少女,穿著兔子般的睡衣沉睡的畫。
  這些在以前的世界會被稱為插圖的畫裝在漂亮的框中裝飾起來。
  心不在焉地看著這些,米菈想著無關緊要的事情,忽然看到熟悉的人影。是所羅門的輔佐官蘇萊曼,他正推著堆滿無數書本的推車。
  「喔喔,這不是蘇萊曼嗎?汝來得正好。」
  米菈這麼說跑上前,蘇萊曼便停下腳步面露微笑。
  「米菈大人,歡迎回來。」
  「嗯,老朽回來了。」
  蘇萊曼放開推車,以簡略的形式行禮。米菈也簡單回禮,瞥了一眼蘇萊曼手邊推車上的書。書名五花八門,但車上堆的書一貫是關於古代的資料。
  「抱歉全推給汝處理吶。老朽也想幫忙,卻不善常解讀啊。」
  「不會不會,我才想跟米菈大人道謝。沒想到我的古代知識能幫上所羅門陛下的忙。現在我每天都過得相當充實,這全多虧了米菈大人帶回來的資料。」
  蘇萊曼散發出打從心底感到愉快的氣氛。看到他這副模樣,米菈也想起蘇萊曼本來就是這種人。
  「米菈大人接下來要去報告嗎?」
  「老朽正有此意。話說所羅門現在人在哪兒?」
  「這個時間,陛下應該在辦公室。需要我帶您去嗎?」
  蘇萊曼這麼說,開始將台車靠到不顯眼的地方。不過米菈不好意思打擾他的解讀工作,「不,無妨。汝看來也挺忙的,位置老朽也還記得。」說完看了辦公室的方向一眼。
  「我明白了。我暫時會在資料室,有需要請隨時呼喚我。」
  「嗯,抱歉耽擱汝了吶。」
  兩人偶然間在入口相遇。米菈爬上中央階梯前往辦公室,蘇萊曼則推著推車橫跨入口前方。
  
  「拿去,汝要的東西。」
  在國王辦公室隨便打了聲招呼,米菈把在天魔迷宮遠古森林採的始祖種子排在桌上。
  「哇~~好厲害,收集到十個了啊。哎呀~謝謝。」
  所羅門看到米菈收集的始祖種子比灌水虛報的所需數量還多,又驚喜又感謝,從桌子裡拿出箱子保管。
  「其實吶,這幾乎是團員一號找到的。牠似乎知道在哪兒啊。發現意料之外的能力,輕輕鬆鬆一下就找完了。」
  米菈在沙發上的老位子深深坐下,驕傲地炫耀了一番自己的凱特・西。
  「這樣啊,好厲害的能力喔。雖然有點不忍心,不過既然這麼簡單好像可以再拜託你一次呢。哎呀~真高興。」
  「唔……也罷,等有事經過附近時再說。」
  米菈伸出腳來,對自己的失言有些後悔以苦笑回應。看著米菈這副模樣,所羅門開心地微笑,說「所以說,有找到嗎?」切入主題。
  「嗯,老朽得到了長老的證詞。索爾霍爾幾乎無疑是在尋求聖杯吧。」
  「是嗎。那麼循著這條線索就有可能逮到他了呢。」
  只有收集資料最後也不知道他有沒有對聖杯出手。但是,米菈親眼確認到痕跡,使接下來的路途確實有索爾霍爾的事情明朗化。
  這樣就能避免白忙一場了。聽到這個好消息,所羅門似乎鬆了口氣,心情看起來頗為愉快。
  「還有吶,從切下來的根看來,時間過了很久喔。長老也不記得他是何時去的,若是知道應該就能跳過幾道手續了。」
  由於米菈沒有專門知識,不能從切口斷定時期。即便有知識,掌握神木超脫常識的成長狀況應該也有困難。但只要索爾霍爾順利依照步驟進行,米菈認為可以直接省略他有可能早就結束的初步手續。
  「說得也是。我原本很期待長老記得的說,可是神明還真隨便呢~關於能跳過多少,還需要一點判斷用的材料吧。」
  所羅門也不能把時間全花在索爾霍爾一人身上,如果能夠省略他也想極力省略。無奈目前完全沒有指標,只好依序尋找可能可以成為指標的線索。不用說,當然是米菈找。
  「嗯……這麼說來吶。說到能夠判斷的材料,索爾霍爾離開時似乎說了需要什麼黑色的東西吶。」
  「黑色的東西?」
  「嗯,還說……要削成杯子之類的吶。」
  「削……嗎?應該是要用黑色的東西削樹根吧。可是會是黑色的什麼呢?」
  所羅門聽到這毫無脈絡的情報歪了歪頭嘀咕「黑……削,黑色的……」提供情報的米菈最後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只能仰天說著「黑、黑……」不停重複。
  「總而言之,我們自己想也不是辦法。這是新情報,就讓專家來吧。」
  所羅門立刻放棄,用指尖彈了一下之前看過的呼叫鈴。
  不久之後傳來一陣敲門聲,專家蘇萊曼從門後現身。
  「蘇萊曼,解讀進行到哪了?」
  所羅門壓低聲音,散發威嚴說。
  「現在正在判讀的部分,是加工樹根所需要的某種自然物。此外,樹根似乎只能在某個特殊地點加工,關於場所本身卻沒有記述,因此陷入瓶頸。」
  蘇萊曼解釋狀況,愧疚地低頭。
  「是嗎,雖然不知道算不算是線索,不過米菈從長老口中直接取得了新的情報。他好像說要用什麼黑色的東西削,你有印象嗎?」
  「抱歉在百忙之中打擾吶。吾等完全想不到。」
  「不會,這也是我的責任。能受到呼喚是我的榮幸。」
  蘇萊曼聽到自己被呼喚的理由開心地行了一禮。
  米菈對中途加入的蘇萊曼簡潔地從頭說了一次自己和長老的對話。
  蘇萊曼聽了默默露出嚴肅的神情,開始整理統合解讀的資料與米菈帶來的新情報。
  「原來如此,謝謝您,米菈大人。我知道下個地點的位置了。」
  看來,他想到模糊部分的解答了。蘇萊曼不到幾分鐘就得到結論,露出爽朗的表情宣言。
  「什麼?真是太好了吶。」
  「蘇萊曼啊,那個地方在哪?」
  米菈和所羅門都在心中稱讚不愧是蘇萊曼,積極地問。
  蘇萊曼從懷裡拿出地圖,說了聲「失禮了。」在桌上攤開。那是三神國與阿爾凱特王國所屬的亞斯大陸全圖,蘇萊曼指著東側,愛麗絲法利歐斯聖國北方的山脈說:
  「我推測應該在這座廢都之內。」
  「嗯,為何在此?」
  「首先,削杯子所需要的自然物,從一般神木的加工難度推測,可以預測需要相當的硬度。接下來的特殊地點完全不明,但根據記述,除了在那裡之外不可能加工。然而,若以加工難度為前提,米菈大人帶回長老說的某種黑色物體便成為解答關鍵。」
  蘇萊曼看了米菈一眼表達感謝,繼續說明:
  「我記得,廢都中有座名為結晶神殿的特殊場所。照進最深處的光芒,脆弱的黑水晶便會變質成白水晶,變得比任何寶石都還要強韌。如此一來就有可能削去長老的根。白水晶幾分鐘後便會變回黑水晶,這也符合除了這裡之外無法加工的敘述。」
  蘇萊曼說明根據後,米菈與所羅門都大表認同,頻頻相視頷首。
  「的確,如果是長老的根,就連鐵也未必能削穿;但用白水晶就能應該確實削掉才對。幹得好,蘇萊曼。」
  「陛下過獎了。」
  蘇萊曼以恭敬的姿勢行禮。這時,所羅門想起這個話題之前的內容。
  「蘇萊曼,如果在那裡加工的話,也許會有那時留下的碎屑。你能調查碎屑判定年代嗎?」
  「碎屑嗎……這個呢,雖無法說絕對正確,但既然地點位在廢都的神殿深處……應該不會因為風吹雨打而變質。如果削下來之後置之不理,就某種程度上應該辦得到。」
  「嗯,是嗎。那麼就決定了。」
  聽到蘇萊曼的回答,所羅門用力點頭直接看了米菈一眼。米菈不用想就察覺所羅門想說的話,輕輕聳肩倒到沙發上,揮揮手表示理解。
21
  「好了~接下來是天上廢都呢。考量到距離,這次應該會比較久吧~」
  蘇萊曼結束使命後回去解讀作業的同時,所羅門的語調變了回來。這時,米菈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疑問。
  「老朽有些好奇,汝對外人會用有威嚴的用字遣詞吧?但蘇萊曼從以前就在了,說起來就像是自己人,有這個必要嗎?」
  就如同克雷歐斯和瑪麗安娜記得所有遊戲時代的事情,米菈認為蘇萊曼如果也是的話就不必對他展現威嚴,應該說現在已經太遲了才對。
  所羅門聽了大嘆一口氣,先說了聲「話是這麼說沒錯。」才道出真相。
  起初在這個世界生活的時候,他似乎不怎麼在意。直到露米娜莉亞現身時才被她叮嚀沒有威嚴。如今他成為了真正的重要人物,保持以前的態度難免會引發某些問題。
  於是首先,為了多少展現一點威嚴,他才會實踐以國王般不可一世的語氣說話。
  跟蘇萊曼討論過這件事情後,他似乎相當高興。在那之後他就開始幫忙嚴加檢查用字遣詞跟態度有沒有不自然,一找到不合適的地方所羅門就會挨罵。
  「最近我還是會偶爾被他糾正啊。」
  「還真是名忠臣吶。」
  所羅門無奈地聳肩苦笑。米菈開心地微笑,對這很有兩人風格的理由表達理解,心想蘇萊曼就是這種男人。
  
  「不過話說回來,天上廢都還真遠吶。」
  米菈邊說邊回想之前的空中之旅。景色壯麗,只要有毛皮大衣就不必在乎寒冷,速度又絕對比馬車還快,去越遠的地方藉由空中移動縮短的時間也就越多。但是,連續騎天馬好幾個小時難免會累。
  「車廂的進度如何?差不多快好了嗎?」
  米菈滿懷期待地說,所羅門卻搖了搖頭。
  「因為訂製的零件很多,那個時候太興奮了沒想到,應該還要一段時間吧。」
  「唔,是喔。」
  理想中的車廂完成便萬事解決,還沒做好就只能再騎一下天馬了。天馬似乎也很喜歡跟米菈一起飛翔,每次都精神抖擻地拍打翅膀。米菈也覺得很愉快,唯有累積疲勞無可奈何。昨天他甚至中途累倒,在草原上睡了一覺。
  米菈躺在沙發上仰望天花板,幻想這張沙發如果會飛該有多好。
  「你看起來很遺憾,發生了什麼事嗎?」
  所羅門從米菈的模樣感覺到了什麼而這麼問。米菈維持躺著的姿勢轉頭說:
  「現在老朽騎天馬移動,不過時間一長,難免會有點累啊。下次不是要去天上廢都嗎?老朽覺得好累,真希望能多體貼一點老人家啊。」
  他散發出一股哀戚。
  「原來如此,是這樣啊。速度的確很快,可是一直騎也會累啊。話說,好久沒聽你說自己是老人家了,現在別有一番趣味就是了。」
  所羅門對米菈的怨言表示理解,說著「既然如此。」在桌上攤開一張大地圖。米菈受到吸引站起身,靠在桌邊看。
  「這是……地圖,看起來有些不同吶。這條線是啥?」
  桌上攤開的地圖上畫了大陸東南方全域,以愛麗絲法利歐斯聖國為中心的地域圖。除了簡單的地名之外,還有一條十分顯眼的曲線橫跨整張地圖。線上的點標註了城鎮的名稱,所羅門指著其中一點,跨越阿爾凱特王國北方山脈後的某座城市說:
  「這是大陸鐵路的路線圖。既然用飛的會累,走陸路就好。離月光湖最近的車站城是這裡的銀邊城。從這裡搭火車到愛麗絲,然後再轉騎天馬就能縮短一點騎乘時間了吧?我想要花三、四天才能到愛麗絲,不過鐵道沿線有很多旅館,應該可以充分休息才對。」
  所羅門邊說邊將手指沿著線走,接著從愛麗絲法利歐斯聖國的車站城輕盈地起飛,讓手指在天上廢都所在的山脈降落。
  米菈茫然望著路線圖,依序看著路線上的城市名,最後終於回過神來抬起頭。
  「汝說鐵路!?」
  這種移動方式當時並不存在。玩家會使用浮游大陸,當地人則是頂多搭乘馬車或船舶。究竟要多少技術革新才夠?米菈感到傻眼,卻仍呵呵笑了出來,最後興奮地拍桌道:
  「好啊,真好啊,傑作吶!居然還有鐵路。不,既然有飛行船,說有當然有啦!」
  「哎呀呀,你已經知道飛行船的事情了啊。又少了一樣能讓你驚訝的東西了。」
  不在意米菈的興奮,所羅門聽見米菈知道新技術的結晶──飛行船的事情發出遺憾的聲音。
  米菈興奮了一陣子後,對所羅門露出熱情的眼神要求詳細講解。所羅門點了一下頭,回應他的期待開始簡潔地說明。
  大陸鐵路也是魔導工學的結晶。初期路線只有連接三神國,管理與出入境等一切都由三神國賦予城市獨自權限,讓車站城自行管理,並將那裡認定為特別領地。現在搭乘人數也不少,鐵路更使附近的城鎮變得相當繁榮。
  「汝還真清楚吶。那麼,這次就搭火車去愛麗絲吧……這麼說來,老朽還有另一個目的地。」
  米菈決心來趟鐵道之旅,忽然想起在祈禱者森林遇見的人們,從道具欄中拿出地圖在路線圖上攤開。
  「這是……什麼?四季之森上有記號的說。」
  這次輪到所羅門提問。大陸中央的山脈交界處畫了紅色的記號。所羅門毫無頭緒,立刻看了米菈一眼。
  「之前老朽不是說過奇美拉克勞森的事情嗎?前天碰巧遇見了他們。」
  米菈這麼說,開始詳細說起離開天魔迷宮後的事情。
  「多虧汝給的勳章,老朽才有辦法證明身分。結果,他們便和老朽說了根據地的位置!」
  米菈這麼說高聲大笑。所羅門反而露出驚訝的表情,看著紅色記號。
  「那些人真的自稱五十鈴聯盟嗎?」
  看來所羅門驚訝的點在於米菈的說明中出現的對抗組織「五十鈴聯盟」這個名字。看到所羅門皺起眉頭露出複雜的表情,米菈反問「是啊。怎麼,有什麼問題嗎?」所羅門微微點頭,從桌子抽屜裡拿出一本手冊,又在上頭放上一張地圖。手冊封面寫了「一起守護精靈棲息的環境」這個標題。
  「守護環境嗎。這是環保傳單還什麼的嗎?這又如何?」
  米菈拿起手冊,隨意翻了翻。內容正有如環境保護團體的慈善活動傳單,此外只有捐款方式。
  不過,米菈注意到接受捐款的單位。接受捐款的環保團體,名稱是五十鈴聯盟。
  「這是……怎麼回事?」
  「跟你看到的一樣。五十鈴聯盟是以守護自然環境為主,在大陸上廣為人知的慈善團體。他們的活動本身相當紮實,為了讓精靈隨時可以回來,之前說過精靈幾乎被抓走的格林姆達特北方森林現在也由這個五十鈴聯盟保護喔。此外他們還會種植精靈樹等,幫精靈建立新的住處,在其他地方也有類似的活動。他們具有確切實績、慈愛精神和組織能力。這個城市應該也有不少特派員吧。這就是表面上為人所知的五十鈴聯盟。你看到的如果是真的,就代表用顏色當作假名的是這個組織幕後的存在了。」
  「嗯……沒想到還有這一面吶。」
  所羅門藉由情報交換得知五十鈴聯盟的內幕,米菈則認識他們的表面,然後在內心釋懷。無論再怎麼勤於保護,只要不斬斷禍根,精靈不會回去環境也不會安定。米菈在森林中遇見的成員,應該就是為了達成這個目標的實行部隊。
  「由於沒有經過準確調查,所以不能說是絕對;但從你說的話聽來可能性不低呢。可是仔細想想,的確,組織既然以這麼大規模的環境保護活動為目的,對奇美拉克勞森來說也是最忌諱的存在呢。這麼一來,會有以武力對抗他們的部屬也不難理解。只不過,不是慈善團體而是武裝組織的話就會有國家警戒。考量到這方面,環保團體是個很好的偽裝。」
  五十鈴聯盟以環境保護的名義將活動範圍拓展到大陸全土。誠如所羅門所說,就算高舉驅逐危害精靈的奇美拉克勞森這偉大的目標,武裝組織也絕對無法拓展到整座大陸。米菈同意這個說法,闔上手冊扔到桌上。
  「這麼說來,關於精靈消失的事情。」
  說到五十鈴聯盟以及奇美拉克勞森的話題,米菈順便說起在祈禱者森林中的遭遇。不該出現在那片土地上的魔物與魔獸的出現,以及扭曲的空間。這些是精靈消失造成魔力累積的結果,進而引起異變。
  「原來如此,是這樣啊。生態系崩潰的話的確很傷腦筋呢。嗯嗯,謝謝跟我報告這件事。以防萬一,我會派調查隊去檢查有沒有漏網之魚的危險魔物。」
  雖說異變平息,影響範圍仍相當廣泛。未必沒有魔物在米菈等人趕到之前逃到遠方。所羅門這麼判斷,決定進行調查,在文件角落記下一筆。
  「不過,五十鈴聯盟啊。守護精靈棲息的環境,還有殲滅奇美拉克勞森,究竟哪邊才是他們的真面目呢?」
  「不知道,會是哪邊吶?目前看來他們不像是壞人啊。」
  表面與內幕的存在方式雖然不同,為了精靈的本質並沒有改變。米菈原本只知道內幕,卻沒有特別在意似地這麼說。
  「也對,說得也是。從你的話聽來應該沒有害處,應該說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好像可以提高一點捐贈金額呢。」
  米菈認識的人中,善良的人數量僅次於奇人異士。所羅門一面想著不屬於任何一邊的想法,真心露出十分愉快的表情。
  「喔,汝有捐錢嗎?」
  「當然有啊。保護環境就是保護精靈。精靈又是術士的朋友,阿爾凱特王國怎麼能不幫忙呢。」
  「確實如此吶。」
  阿爾凱特王國以術士之國聞名,支援五十鈴聯盟保護和術士關係匪淺的善良鄰人精靈的棲地,在國內外肯定都會留下好印象。不如說,正是因為他們是這種國家,才不能不支援。
  「而且這次讓他們看了勳章,代表對方一定也發現了我的存在才對。他們又公布了根據地所在地,代表他們想爭取我的,應該說是阿爾凱特王國的全面支持呢。這時提高捐贈金額,在遲早來臨的決戰時刻也許可以提高國家的名聲。」
  雖說經過精打細算,所羅門認為如今知道了五十鈴聯盟的幕後活動,就必須思考有朝一日必須打倒奇美拉克勞森的未來。如果這能實現,擊敗邪惡的正義使者身分或許能獲得某種好處。
  所羅門在內心偷笑,心想米菈這次又帶了一份大禮回來,低頭看著畫有五十鈴聯盟根據地的地圖。
  「怎麼,這個勳章上難道有汝的簽名嗎?」
  看來勳章上似乎有顯示所羅門存在的東西。米菈拿出勳章看著上頭刻的紋樣這麼說,問究竟寫在哪裡。
  「有啊,至少有說這是我給的勳章。」
  隨意敷衍具體在哪,所羅門接著說「你要好好收起來喔。」靠在靠背上。
  也罷,反正就是這樣吧。米菈沒有繼續追問,收回地圖跳到沙發上。
  「話說回來,四季之森這個地點真合理呢。人沒辦法隨便進去,又有很多精靈。如果有戰力的話,將據點設在那裡就能保護精靈,同時得到精靈協助。只要準備好移動手段,可以說沒有比這裡更適合的呢。」
  所羅門再次這麼說。
  「嗯,若不是他們的根據地,怎麼想四季之森對奇美拉來說都是絕佳的獵場吶。」
  四季之森以精靈們的樂圜與聖地聞名。由於有許多精靈棲息,對綁架精靈的奇美拉克勞森而言當然也是樂園吧。然而,現在五十鈴聯盟將據點設在那裡,創造出他們無法隨意出手的狀況。考慮到這方面,儘管不容易抵達,仍可說是最適合的一手。
  說到這裡,米菈陷入沉思。目的地有兩個地方,兩處都位在阿爾凱特王國北邊;但一個在大陸東方一個在中央,距離相距很遠,和天魔迷宮不同,不是可以順道繞去的距離。
  「話說回來,汝覺得天上廢都跟四季之森,先解決哪邊比較好?」
  米菈自己希望能在車廂完成之前延後去四季之森,試著這麼一問,所羅門便坐在椅子上轉了一圈。
  「嗯~先去天上廢都比較好吧。回收木屑之後特定年代也要花時間,你就利用那段時間去四季之森好了。」
  他笑著如此提議,米菈便回答「這麼一來空等的時間的確比較少。」想到這裡,米菈忽然驚覺所羅門的陰謀瞪了他一眼。
  「汝想使喚老朽到什麼程度吶?」
  所羅門的方案同時也會減少休息時間。米菈這麼質問,所羅門便裝模作樣地說「冷靜冷靜。」道出刺激米菈本質的話。
  「不論如何,反正你也坐不住對吧?而且鐵道之旅倒也不錯呀,每個車站都有各種不同的特色,鐵路便當種類也相當豐富,我想你一定會玩得很愉快喔。」
  「嗯,這樣嗎……這也還,不賴吶。」
  米菈這麼說,腦中浮現那個情境。從車窗眺望風景品嘗頂級火車便當。心想這確實不錯,米菈開始期待起來。
  「也罷,這次就照汝的計畫吧。」
  米菈原本想心不甘情不願地答應,但臉上表情已經藏不住對鐵道之旅的期待。
  「機會難得,就盡情感受這個世界的寬廣吧。」
  所羅門想起郊遊前的小學生,對米菈露出溫柔的眼神。
  
  「總之,報告這樣就結束了吧。時間也差不多了,要不要一起吃午餐?」
  「嗯,已經這個時候了啊。不過老朽有帶午餐吶。」
  所羅門一面整理桌面一面這麼說,米菈就一臉得意地從道具欄中拿出提籃。
  米菈驕傲地挺胸,炫耀了一番才把籃子放在沙發前的矮桌上。所羅門見狀瞪大眼盯著籃子看。
  「那該不會是……愛妻便當吧!?」
  「正是!」
  儘管有些難為情,米菈依然果斷地回答。那是出門前瑪麗安娜給他的籃子。米菈挑釁似地瞥了所羅門一眼,這才打開籃子。
  「還真精緻呢。」
  所羅門看到內容感嘆。籃子裡的菜色營養均衡,色彩繽紛,當然也充滿對吃的人的愛。
  「不錯吧,老朽可不分給汝喔。」
  米菈立刻宣布要獨占這份愛。所羅門略顯遺憾地聳聳肩呼喚侍女,指示要在辦公室用餐。
  不久之後侍女端來餐點,兩人邊聊天邊過了一段悠閒的時光。
  
  吃完午飯,正在享用國王御用高級茶葉的時候,所羅門瞄了一眼現在時間,忽然想起來似地說:
  「這麼說來,銀邊城往愛麗絲的車好像是下午出發。」
  他這麼說,起身開始翻找書架。米菈怡然自得地看著所羅門的背影打開手環的選單。上頭顯示時間來到下午兩點半,正巧是下午。從剛才的路線圖看來,現在出發到銀邊城應該是傍晚左右,當然不可能來得及。
  「怎麼,一天只有一班嗎?跟鄉下一樣吶。」
  「這還算是多的喔。鐵路剛通的時候一週只有一班呢。」
  「是嗎……也罷,畢竟原本沒有,也難怪了。不過汝說下午,是下午幾點?」
  「嗯……不知道。只有確定大致時段,沒有正確時刻。啊,有了有了。」
  一面回答米菈的問題,所羅門一面從架上抽出一本手冊拋給米菈。米菈攤開準確落在大腿上的手冊翻了翻。
  「這是……時刻表嗎?」
  「差不多吧。這是參考用的發車和抵達時刻。你看看吧。」
  聽到這句話,米菈查了查銀邊城的時刻。翻了幾頁,在表上查到右循環線,早上八點。左循環線,正午~下午三點。
  「還真隨便吶。」
  「畢竟沒辦法精準到一分一秒,就算是這樣跟沒有也有著天壤之別呢。」
  「不論如何,現在去也沒辦法今天搭到了吶。」
  米菈闔上選單與手冊,一口氣乾了高級紅茶在沙發上躺下。
  「那麼搭明天的就好了。現在出發應該可以在晚上抵達,在那裡住上一晚不就行了?跟我說的一樣,車站城的旅館種類很豐富,你一定可以舒服地過上一晚。想住在這裡的話當然也可以。」
  所羅門邊說,邊把三枚金幣放在躺著的米菈胸口上。
  「這是這次的資金,我很期待你的表現喔。」
  「……嗯,老朽還是回應汝最低的期待吧。」
  瞪了刻意拋了個媚眼的所羅門一眼,米菈摸摸胸口找到金幣後丟進腰包裡。
  「那麼,老朽就盡快動身吧。得好好看看車站城的旅館有多麼豪華吶。」
  米菈自沙發上起身,隨便整理了一下衣服。他想早點入住旅館,慢慢休息品嘗美味料理。看樣子已經決心體驗這種充滿旅遊風情的時光了。
  「聽起來不錯耶。從這裡到銀邊城也有一段距離,旅館應該就在車站旁邊,你到了往車站走就好。」
  「嗯,知道了。那麼再會啦。」
  「嗯,再見。」
  米菈打開門頭也不回地輕輕揮手。所羅門望著關上的門坐回椅子上,再次面向各式各樣的文件展開國王的工作。
  
  為了盡早休息,米菈立刻離開阿爾凱特城。他在門前廣場召喚天馬,直接朝銀邊城飛去。
  這次的目的地位在很遠的地方,下次回來應該是一週之後了。米菈環顧五行機構,心想下次才能參觀,依依不捨地望著漸行漸遠的街景。
後記
  就是這樣,這裡是後記。首先,我想感謝所有協助出版本書的人,也想感謝拿起這本書的讀者。
  謝謝你們。多虧各位,我今年也勉強能養活自己了。希望明年也能繼續下去。
  因此,還請多多指教!
  我的最終目標是能隨時外食。
  外出肚子餓的時候,可以不必想起在家裡的食材擬訂計畫,優雅地在看到的餐廳用餐。真羨慕能有常去的店的人。
  然後,這本書如果大賣的話,今天聖誕節我預定買肯德基來吃。現在寫這個的時候是十月二十八日,剩下不到兩個月了。一想到那時會吃什麼,我現在就心跳不已。
  當然,自己一個人這點雖然沒變,可是我很喜歡聖誕節的氣氛呢。
  這個時期接近時常常會有狩獵聖〇老人,或是現充情侶之類的受到矚目,不過我沒有那麼火爆喔。
  與其說是聖誕節本身,應該說是接近聖誕節的時候吧。整座城市會有股接近奇幻世界的氛圍,讓人莫名快樂起來。
  然後,最後要吃肯德基。今年我一定要實現這個願望。
  各位聖誕老人,還請多多幫忙!
  
  啊啊,說到聖誕節,還有那個呢。二十六號的時候,突然湧現年關將近的感覺。「下個星期就是明年」的這種感覺也難以形容。
  不知不覺間今年只剩下兩個月,再一個月本書就要出版了。
  最近每一年似乎都過得特別快,但也有可能是我的人生只有這種密度也說不定。
  但是年末的氣息感覺很不錯呢……有點像是最終回,動畫也接近最終回。這個時期感慨真的很深。
  
  離題一下,各位知道街景服務嗎?
  那個是能在自己家裡去海外旅行的美妙功能。自從知道這個功能之後,我變得很愛旅行。前天我也在捷克的布拉格散步。這個時代真棒。
  然後,最近我還發明了街景服務的新玩法。之前我會搜尋透天別墅的案件,看著裝潢想像住在那裡的生活;配合街景服務,就可以去附近散步了!
  在億萬豪宅過優雅的生活,然後優雅地外出散步,享受悠閒的氣氛。大家可以試試看。
  
  好了,這次藤ちょこ老師也畫了美麗的插圖,真的不勝感謝。每一集我都迫不及待等著編輯寄來草稿。
  然後完成版封面寄來的時候,我就立刻更新桌面背景。那時的充實感實在一言難盡!
  那麼,我們下集再會吧!
特典小冊子
    塔克特,冒險者修行中
  鎮魂都市科羅納克術士公會的二樓有間自修室。在配備了黑板彷彿教室的房間中的是之前那名少年──塔克特。
  塔克特自從知道自己具有魔術、聖術與陰陽術的潛力,就為了成為和米菈一樣的術士每天努力學習。
  「怎麼樣,塔克特。昨天出的作業有做完嗎?」
  「有,芙麗嘉老師!」
  芙麗嘉走進自修室問。或許是和米菈約好要將塔克特培養為優秀的術士,她馬上擔任起老師的角色監督塔克特的學習狀況。塔克特笑容滿面地起身,拿著一張紙跑到芙麗嘉身邊。
  「塔克特學得真快,全都答對了。」
  芙麗嘉接下紙張看了一眼,這麼說摸摸塔克特的頭。
  「是芙麗嘉姊姊教得好。」
  聽到塔克特天真無邪的回答,芙麗嘉又再次開心地微笑。芙麗嘉是第一次教別人,不斷嘗試摸索的結果,在聽到這句話令她倍感欣慰。
  「那麼複習之後,今天我們就來學法術與精靈間的關係吧。」
  「是,請多多指教!」
  塔克特精神抖擻地低頭鞠躬。他勤於學習且直率的態度似乎也感化了芙麗嘉,使她對教育分外投入。
  課程從複習魔力與魔法之間的關係等術士的基礎知識開始。
  就在這個時候,艾梅拉晃進教室裡來看看狀況。接著她看到黑板上的字,旋即皺起眉頭。
  「妳已經在教這麼難的東西了喔?」
  「妳在說什麼,這是基礎中的基礎。屬於必備知識喔。」
  「唔哇……」
  聽到芙麗嘉的話,艾梅拉的眉頭越皺越緊,回過頭把眼睛別開,快步湊到塔克特身邊。
  「塔克特,你已經決定要當冒險者了呢。」
  「是,我想變成跟米菈姊姊一樣厲害的冒險者。」
  艾梅拉以鄰家大姊姊的語氣詢問,塔克特便雙眼閃耀出夢想與希望的光芒點頭回答。儘管時間短暫,米菈的存在仍強烈到足以烙印在塔克特心中,成為他的目標。只是米菈本人卻難以說是有身為冒險者做出活躍的表現。
  「嗯嗯,有目標很好喔。」
  這對艾梅拉而言也是個好機會。她抓緊時機現出腰間的配劍宣言:「所以,我也要教塔克特劍術。」
  「劍術?」
  「艾梅拉妳等一下,妳在亂講什麼啦?」
  塔克特一臉困惑,芙麗嘉也面露傻眼的表情。以米菈為目標跟學劍術究竟有什麼關係?
  「芙麗嘉妳也記得米菈戰鬥的樣子吧?她不只法術高超,近戰也很強不是嗎?可惜塔克特沒辦法用仙術,所以才輪到劍術登場。劍是很棒的武器喔。可以劈可以刺,不論什麼狀況都能應付。如果想成為跟米菈一樣的冒險者,我想一定會派上用場的說。」
  艾梅拉充滿自信地說,以劍術之路誘惑塔克特。她其實是看到芙麗嘉當老師教塔克特法術,覺得好像很好玩。看樣子就連艾梅拉也被教導他人的喜悅影響了。
  即使動機稍嫌不純潔,攜帶近戰武器護身的術士不少卻也是事實。艾梅拉的提案本身並非完全錯誤。
  「我想的確能派上用場,但是先等到能看出他身為術士的方向性之後再說。」
  塔克特才剛踏出術士的第一步,第一目標是成為優秀的術士。如果目標已經逐漸成形就算了,芙麗嘉勸說現在分心去學別的事情恐怕會什麼也學不好。
  「可是妳想,這種事情不是應該越早開始越好……」
  「一次塞太多東西,塔克特的頭會爆炸的。首先應該發展具有確切潛力的術士能力才對。」
  芙麗嘉斬釘截鐵地否決仍然緊咬不放的艾梅拉,不過她接著提出妥協方案說:「只要不影響到功課,在休息時間揮揮劍的話倒是可以喔。」
  「知道了,那就這樣!」
  艾梅拉二話不說立即同意,說要去準備而跑出自修室。
  (真好應付……不,都還沒問過塔克特的意見的說。)
  聽著輕盈的腳步漸行漸遠,芙麗嘉重新開始上課。
  但是,幾分鐘後換成阿斯帕爾露臉,對塔克特說:「想當冒險者的話,最重要的資本就是體力。我幫你安排了變成勇猛男子漢的訓練表。」
  仔細一看,表上從早到晚緊緊塞滿訓練。看到根本沒有時間上課,芙麗嘉再次果斷地否決,然後她又說出妥協方案。
  「留下從家裡跑到公會這段也許不錯呢。」
  「喔喔,那太好啦!跑步是所有訓練的基礎。那麼我去安排幾條路線!」
  阿斯帕爾得到芙麗嘉的允許,迫不及待地跑出自修室。
  就這樣,沒問過塔克特的意見,冒險者的基礎訓練繼續進行。
  接著在課程中露臉的是傑佛。他說,冒險者最重要的是觀察力。
  「想要鍛鍊觀察力,最好的方法就是直接觀察。來,塔克特小弟。觀察芙麗嘉胸部的大小──」
  瞬間飛來的短杖精準地命中傑佛的頭。傑佛抱頭打滾,跟大型垃圾一樣被芙麗嘉踢了出去。
  「來,塔克特,我們繼續上課吧。」
  「是,芙麗嘉老師!」
  塔克特的背挺得比平常還直這麼回應。芙麗嘉面露微笑看著他,再次轉向黑板。
  就這樣,今天也度過一如往常和平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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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评论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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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ctix 子爵
賣萌又賣肉
這個老頭蘿利比自稱偽聖女的宅男上道多了

2 年前 1 回复

  • ArtieLian 伯爵 回复 @tactix : 喔喔,感謝XD

    2 年前 回复

  • tactix 子爵 回复 @ArtieLian : 理想の聖女? 殘念、偽聖女でした!
    中文名是"理想的圣女?可惜,我是伪圣女!~转生成了年度最垃圾恶役~"

    2 年前 回复

  • ArtieLian 伯爵 : 僞聖女是哪本?

    2 年前 回复

月灵幻翼 皇帝
开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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