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游异世界的钢琴家

漫游异世界的钢琴家


简介:

十六岁的舒是才华横溢的少年钢琴家,某一场演出前他无意间趴在钢琴上睡着了,醒来后他走出房门,却发现自己眼前的一切都十分陌生......

御前对决,流浪漫游,谁也不知道前方还有什么在等着,但只要音乐的振动不平息,这条路就会无限宽广。


第一章

人头攒动的大厅里此时鸦雀无声,从一楼的观众席到二三楼环绕着舞台属于贵族的包厢内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这样的沉默仿佛暴风雨来临前最后的宁静。

视线集中的舞台中央,两鬓斑白,面容威严,身着黑色礼服,腰间配挂着金色短剑的长者在万众瞩目下打开了手中的羊皮卷后,缓缓开口道:

“我宣布,此次大赛的胜利者为...”

“且慢!”

一个十分突兀的声音搅乱了这片窒息的空气,在海潮般的议论声中,一个身穿黑色西装,与四周的一切显得格格不入的黑发少年从后排的位置走向了舞台。

“放肆!“

少年在通往舞台的台阶前被身披银甲,手执长剑的骑士拦下,剑尖反射着舞台上方的灯光,发出耀眼的光芒。

原本哗然的厅内又恢复了沉默,只有紧张的空气在四处蔓延。

“不好意思,我并无恶意,只是我认为现在就下定论有些太早了。”

少年清澈的双目望着近在咫尺的剑锋,丝毫不以为意地说道。

也许是少年的镇定,或是看出他确实并无恶意,舞台上的长者拍了拍骑士的肩膀,让他先把剑收起来。

“少年,请说出你的来意,你应该知道举国上下都在关注着今晚的比试,而无端扰乱这场盛会的结果,并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

名为冯·艾尔加的长者并不恼怒,也没有指责他,但是身为整个斯加特公国最有名望的骑士长,他的一言一行都带着强烈的威压。

少年直视着不怒自威的骑士长,依然没有一丝动摇地说道:

“我自然知道,四年一次的斯加特大赛是整个斯加特公国最重要的盛典,大赛会邀请公国各地最有名望的钢琴家来参赛,而胜者会授勋为荣誉骑士,并成为往后大赛的评委。”

“既然你知道评委们的由来,自然该知道他们的评断有着权威性与公平性,为何你对的结论抱有异议?”

骑士长点头认同了少年对大赛的认识,但愈发疑惑他的目的。

作为骑士团的领袖艾尔文极为注重礼仪与纪律,因此哪怕并不喜少年扰乱的做法,但也不会不明不白地将少年赶走。

“我并不认为评委的决议有错,虽然还没公布,但那名女士必定是胜者。”

艾尔文还未作答,就有另一道声音响起:

“呵呵,少年何出此言,决赛时两位选手之一的格罗先生有着华丽炫目的技巧,而他的对手,哈斯基女士则有着纤细优雅的乐思,两者犹如冰与火的碰撞,不应是平分秋色吗?”

苍老的声音来自二楼的包厢,而艾尔文默许的姿态表面了二楼这位老者的身份必定尊贵万分。

“非也。”

整个厅里并没有人应话,似乎都等待着少年的解释。

“格罗先生的技巧确实精湛,无论是跑动的质量,还是和弦的构建,都展示了其深厚的基本功以及超凡的自信”

少年顿了顿,接着说道:

“他固然是极为优秀的钢琴家,但并不足以击败这位女士,因为这位女士有着一个他所没有的特质。”

“是什么呢?”

声音来自舞台上的一边,说话的男子约莫三十来岁,戴着金框的眼镜,有着一丝不苟的发型与胡子。

这位儒雅的青年就是决赛者之一的格罗,他望向少年的目光并不恼怒,反倒充满着好奇。

“个性,或者说感染力,也许听起来像是无稽之谈,但这并不是一个不可捉摸的玄学。”

格罗推了推眼镜,上半身不自觉地向前倾,举手示意欲言又止的艾尔文先让少年说完。

“音乐的想象力并不是空想,而是借由一个个和声与动机的堆叠所产生的效果,再此之上钢琴家必须构建出属于自己的幻想,并与手中的音符契合。”

少年望着眼神闪烁的格罗,毫不避讳地继续说到:

“尽管您练琴的时候我不在身边,但您的大部分注意力一定倾向于正确地完成每一个技术片段,而非绘制完整的音乐蓝图”

“但注意每个细节又有什么错呢?”

“并没有错,但要是陷入专注于每个音的沼泽,反而会加剧每个音的难度,因为这些细节就是您音乐的全部,每一个失误都会使所有的努力前功尽弃。”

“......”

“而若是反过来,在大的音乐框架里出现了细微的失误,并不会阻碍音乐的发展,而基于这框架上发展出的,被称为幻想的音乐特质,就是您与哈斯基女士最大的差别。”

话音未落,台下观众的窃窃私语汇成了一阵骚动,指责批评少年自以为是的声音夹杂其中,直到一道孤独的掌声响起。

“少年,不,这位先生,请您告诉我您的名字,我自感身陷困境,却无处脱逃,直到刚才我才恍然大悟。”

格罗无视了所有人诧异目光,径直走向少年,热情地拥抱了他,他的眼中满是喜悦的光彩,仿佛少年所描述的失利并不存在。

“哈哈,真是十分有趣,但是少年,即使你说的是对的,也并不与大赛的结果冲突啊,你的所谓结果为时过早又是何意啊?”

自从二楼的老者发言后,艾尔文就如一尊威严的石像般退了回去,而此时的声音依然来自老者。

少年意识到二楼的老者才是场内决定一切的人,回应了罗格的热情,并致意了艾尔文后,缓缓走上了舞台,环视了一圈,开口道:

“因为,今天的冠军,是属于我的。”

——两个月后——

“小伙子,很精彩的故事啊,那你怎么就被驱逐出境啦?”

颠簸的马背上,执鞭的名为柯尔特的马夫不以为意地回头对着马车内大声地说着。

“诶你这老伯好没礼貌,我这是作为外交人员出使哈尔加国好吗!”

车厢内赫然是两个月前在音乐厅大放异彩的少年,就是他双眼前厚重的黑眼圈在清秀的脸上格外突兀。

“连个随从马车都没有,就拿着个破包,还是前往兽人族的领地,这么狼狈的外交官,啧啧,老夫也是第一次见呢。”

柯尔特一脸不相信,看着前方的路,他开始重新思考,为什么马面族的人也会骑马,都不会觉得心里不舒服吗。

见柯尔特并不爱搭理自己,少年也失去了兴致,只好闷闷的靠在座椅上,看着沿途后退的风景,逐渐陷入了回忆。

我的本名叫做舒,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学钢琴,幸运地是我确实有着独特的天赋,在我八岁那年就展露头脚,并在事业上一帆风顺。

而后的几年更是辗转于世界各地巡演,受到来自各国观众的掌声与喝彩。

然后不久前,在一场举办于布拉格的演出前,我在休息室睡着了。我醒来后也没什么特别的,直到我走出门...

取代敞亮干净的走廊的是满是风雨侵蚀痕迹的走道,走下楼,迎面向我走来的居然是一个豹面人,而他的身边还有一位不足一米的同行人,我一眼认出了他就是传说中的地精。

我错愕到甚至不觉得害怕,而是晕乎乎的在街上乱晃,一眨眼间太阳已经被星空所取代,而街上亮起的也非电灯,而是内部凭空出现火焰的灯。

直到一阵寒风吹来,我才感到惶恐,偌大的街道上人来人往,只有我一个人不属于这里,我甚至不知道这是哪里,我为什么在这里,我又该去哪里。

只有脚下土地坚实的触感,还有四周飘来的食物香气在不断提醒我,这不是梦境。

我就这样漫无目的在城市奔走,直到体力耗尽昏倒在了路边。

“吁.....嘶...”

随着一阵剧烈的晃动,我被从半梦半醒的回忆中拉回了现实。

我连忙用手撑住厢壁,以防滚落到地上,尽管车厢也没大到够我滚就是了。

“老伯,这会又怎么了?”

这位车夫的驾车技术实在一言难尽,时不时的大角度倾斜与急停让我好几宿难以入眠。

见柯尔特不回话,反而传来细微的嘈杂声,我便掀开帘子探出头去。

只见柯尔特正与空气争论着什么,我对眼前不可思议的事情已经见怪不怪,因此便走下车向他走去。

走到马边我才发现与柯尔特争论的不是空气,而是一个稚嫩的男孩,看着不过七八岁,我不得不出声询问事情的经过。

“小伙子啊,是这样的,我本来正在想,马面人身的兽人,与人面马身的兽人,是属于哪种程度的近亲呢?那他们如果结合,孩子有没有可能变成人类....”

“够了够了,说重点”

我连忙打断要开始滔滔不绝的柯尔特,我清楚他无穷无尽的想法可以让他轻易唠上几个时辰。

事情的经过就是他本来正在冥想中驾车,对此我已经不想吐槽了,然后在田间地岔口突然冲出吓得不敢动弹一个男孩,吓得他连忙停车保护孩子,并出于正义教育这位孩子。

忽略其中带有主观色彩地形容,事情倒是很简单,唯一的问题就是:

“孩子,你没受伤吧,你怎么会突然跑到路口呢?”

男孩茶色头发下的面容稍显苍白,穿着洗得略微发白却十分整齐的衣服,虽然手中捧着一本偌大的旧书十分醒目,无论如何也不像是会做这种恶作剧的孩子。

“大哥哥,我,我没有突然冲出来,我一直站在这里的。”

男孩有些委屈,却坚定地说道,我的目光一与柯尔特接触,他就连忙转头躲闪着我的目光,哼起了小曲。

“......”

若不是眼下还有重要的事情,我现在就想让他陷入永恒的冥想。

“孩子你告诉哥哥叫什么名字,你又为什么要站在这里呀?”

男孩突然走过来怯生生地抓住我的衣角,说到:

“我叫罗伯特,我的母亲生了很严重的病...可是医生说,需要很多很多钱才能治好,所以我想卖掉我的书给母亲治病。”

说罢罗伯特哇地一下哭了出来,我掏出口袋中的手帕替他擦着眼泪。

“可以让我看看你的书吗?”

罗伯特轻轻点了点头,并把书递给了我,我接过书,牛皮的包装已经破烂不堪,而封面的字也有些模糊。

尽管我还读不懂这个世界的文字,我还是翻开了这本厚重的书。

根据文字的排列方式,我推测这是一本诗集,而其中密密麻麻,成熟与稚嫩的笔记想必分别来自罗伯特与他的母亲吧

书页间自然的折痕还有略微起毛的纸张,若不是长期翻阅是无法留下这样的痕迹,期间还有几页有着干掉的泪痕,看来是很重要的书呢。

“这本书对你很重要吧。”

我这样断言到,罗伯特闻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见状我不由感叹。

“那你想怎么卖这本书?”

“我,我没想过......”

见他有些手忙脚乱的样子,就知道他果然还是个孩子。

“你还记得医生说,很多很多的钱是多少吗?“

“好像是...五...五十摩克?”

我笑了笑,摩克的价值大约与另一个世界的欧元差不多,自然不会是五十,但这也是一个孩子能想到的很多钱了吧。

我掏出了身上的钱袋递给了罗伯特,郑重地问他:

“你确定,要出售你心爱的书吗?”

罗伯特咬着牙,点了点头却说不出话。他接过钱袋并没打开检查,而是很诚恳的向我道谢。

“大哥哥,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我以后一定会报答你的。”

“罗伯特,你不检查一下我给了你多少钱吗?”

“不用了,我相信大哥哥。”

“真是傻孩子,我的名字是舒,是一位钢琴家,你的书是很珍贵的宝物,谢谢你能将他卖给我。”

目送罗伯特远去后,我回到了车上,难得的是柯尔特居然没有说什么,而是默默回到了马背上。

良久后,他才开口:

“小伙子,不,舒先生...”

“老伯别恶心了,还是叫我小伙子吧。”

“行吧,你给他的摩克够买几马车那样的书了吧。”

“虽然不知道具体价格,但我估计是的。”

“老夫不明白,若是你单纯想帮助他,为什么不让他留下他心爱的书呢,我看到他直到走前目光还时不时看向那本书呢。”

闻言,我将书随意打开了一页递给了柯尔特,请他替我读一读书上的诗篇。

“男孩看见野玫瑰.....”

柯尔特的声音粗野浑厚,有着一股别样的魅力。

尽管后文有些不一样,但却让我想到了一首熟悉的诗啊,我随即从包中取出我定制的五线谱纸,垫在包上开始书写。

“因为啊,那个孩子拿出了他最珍贵的东西与我交换,若是我不收下,那我就是在施舍他,但我并没有施舍于他,因为他的真情让这本书有了这样的价值。”

“小伙子,你真是...”

话未毕,柯尔特与我都陷入了沉默,只有马蹄落地的声音与呼呼的风声在我们耳边萦绕。

当我停下笔后,缓缓哼唱起了刚才所谱下的旋律,这段旋律并不来自我,而是来自名为舒伯特的作曲家。

渐渐地柯尔特也随我一起唱起,而他所唱的歌词,正是那本诗集中的《野玫瑰》......

过了许久,窗外的树林逐渐稀疏,马车已经渐渐靠近一座城镇,柯尔特淡淡地问道:

“小伙子,你身上还有钱吗。”

我旋即僵在原地,我好像把所有钱都给了罗伯特。

“老伯...好像....没有。”

“哎,我就知道,算了,如果你愿意把这份曲谱送给我,就足以抵消这趟车费了。”

虽然隔着夜色看不真切,但柯尔特微微摇晃的身体所展示的笑意,却是这么多天第一次见的。

“男孩看见野玫瑰,荒地上的野玫瑰......”



第二章

海勒堡是一座位于斯加特公国中部的小镇,也是由王都南下朝邻国萨尔公国的必经之路。

而跨越整个萨尔公国才能抵达由人族,兽人族,树人族以及精灵族共同管辖的罗勒盆地缓冲区,而此时往东为精灵族的领地,往西为树人族的国度,而向南继续前行就到达了兽人主权的领土。

夜晚的海勒堡在深沉的夜空下倾听者环绕着城镇的小溪潺潺作响。

与星空对应的是山城里漫山遍野的灯火,袅袅的炊烟飘向天空,家家户户围绕在餐桌前分享着一天的辛劳。

而餐厅,酒馆内,爽朗的笑声与欢快的谈笑更是伴随着美味的佳肴与醇香的啤酒。

冒着热气的浓汤,油光发亮的烤肉,还有晶莹剔透的葡萄酒,都与我毫无关联。

“老伯啊,开饭了没啊?”

我蹲在城镇郊外的马车边,一边喂马一边问着忙碌的柯尔特。

柯尔特并不搭理我,而是专注地盯着炊火上的铁锅,时不时用大勺搅拌锅里并不丰富的材料。

不久后我与柯尔特一同窝在狭小的马车里,捧着今晚的伙食,感受着外面呼呼大作的风。

“小伙子,没有酬劳我也就忍了,但连饭都没得吃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终于柯尔特还是忍不住了,捧着滚烫的汤抱怨道,毕竟纯菜汤真是没有一点滋味。

“哎呀老伯,这不是没办法的事嘛,明天我去城里看看有没有什么零工可以打。”

“你不是要出使哈尔加国吗?一切费用应该要王家承担吧。”

“哎,那个糟老头,我是说斯加特大公说扰乱大会,要么吃牢饭要么将功补过,但要钱是没有的。”

“那你这不就是被逐出国了吗?”

“不一样的,我还是有着大使的身份的,就是稍微贫苦了一点点。”

我吹凉了碗里的汤,大喝了一口,这就是贫穷的滋味吗。

我突然想到,既然这里是异世界,那么应该会有那些东西吧。

“老伯问你个事情,这里都没有什么史莱姆什么的吗?”

柯尔特喝着汤,头也没抬,直到将碗中的液体喝得一干二净,才懒洋洋地回到:

“你说的是那种果冻一样,又粘又软还会到处乱钻的低阶魔物吧,有的噢,不过城镇附近都有骑士团固定扫荡,一般是碰不到的。”

“那在野外就没什么危险咯?”

柯尔特叹了口气。

“小伙子,你应该是在城里长大的,没有什么在外的经历吧,在外面,比起那些危险的魔物,最会伤害你的反而是智慧种族,尤其是......”

话音未落,车外传来了密集而急促的脚步声,以及金属摩擦的碰撞声,柯尔特让我稍安勿躁,自己则要走出了车厢察看。

我还是放心不下,拍了拍柯尔特的肩膀跟他前后走出了马车。

四个持剑的蒙面人包围着马车,他们的背后还有一位手持魔法杖的黑袍人。

“为何夜间还在此游荡,留下钱财,我等无意伤人性命”

黑袍底下的声音意外的年轻,但模模糊糊的听不真切音色,肯定是经过了魔法的处理。

柯尔特看向我,看样子是让我来决定如何应对,我沉吟权衡着得失,不久后有了定夺。

“请你们稍等。”

说罢我便回身上车将我的行囊与背包抱了下来,黑袍法师穿过四名剑士来到我面前拿过了背包。

我好奇地看着他,他却微微转过身去,他打开背包的样子既不急促也不粗鲁,反倒有一丝优雅,他不过扫了一眼就重新关上。

“晦气,又是白忙活一场。”

围着的四名黑衣人中靠右的一位看起来很年轻的剑士挠了挠头,差点弄掉了头巾,旁边的同伴轻轻打了一下他的头,提醒他专心一点。

他一哆嗦,问出了我也想知道的问题:

“老大,为什么这就断定白忙活了?”

“他的包里放着笔和空的乐谱,这意味着什么?”

年轻剑士仔细想了想,答道:

“他是吟游诗人,或是音乐家?”

黑袍法师点了点头,接着问道:

“吟游诗人也好,音乐家也罢,他们的共同点是什么?”

“穷!”

这次年轻剑士不假思索的抢答到。

“喂喂,你们这样就很不礼貌了啊,抢多抢少也是个缘分,不带这样歧视的啊。”

“那你有钱吗?”

“没有...”

偏见让我恼火,但偏见是事实又让我梗咽,这就是人心不古吧。

最后在四名黑衣人的坚持下,他们把我们唯一的财物,也就是柯尔特的马给牵走了,至于马车他们则建议我们拿来当柴火烧。

黑袍法师似乎还有些不好意思,留了个发着微光的吊坠给我,说在这附近凭着这个大家会尽量不抢我,就算抢也会留一点。

“柯尔特先生?”

“谄媚我也没用,马匹六千摩克,请尽早支付。”

柯尔特白了我一眼,倒也没有多抱怨,而是托起了马车的一边。

“愣着做什么,快过来抗车啊。”

不敢违抗债主的命令,我扛起了马车的另一边,扎实的重量反而让我有些安心。

“我们要去哪里?”

“当然是去城里找人收留我们一宿了。”

月色下,二人的脚步声与车轱辘碾过碎石小路的吭哧声在空荡荡的街头回荡着。

兴许是看出了我的无措,柯尔特主动承担起了叩响大门的任务,而我则站在一旁表示我们的善意并说明我们的情况。

在不知道遭到多少次婉拒后,终于迎来了转机。

再又一次敲门后,沉稳而缓慢的脚步声离我们越来越近,隔着门说明了我们的来意后,门终于被打开了一个缝隙。

门后的老者银发苍苍,略微肿胀的身躯,随着呼吸不时发出“咕噜,咕噜” 的声音。

他稍稍打量了我们一下,僵硬的脸上艰难地挤出了一丝笑容,他主动伸出了手:

“呵呵,先进来再说吧。”

说着他侧身将我们引了进来,而马车就搁在花园边的空地上。

经过一番自我介绍后,我们大约对对方有了一个了解。

这位老者名为艾尔伯特·施密斯,在成为海勒堡学院的音乐学教授前,也曾在各地旅游采风,因此才对我们有了别样的亲切感。

待我与柯尔特稍作收拾后,我们与施密斯还有一名低头不语的年轻女子坐在了花园的长桌两侧。

“这孩子是我的养女,名叫丽贝卡,是个温柔聪明的孩子,就是有些害怕陌生人。”

“爷爷,我都十六岁了...不是小孩子了”

丽贝卡有些害羞抬起头,小声地纠正着施密斯,温暖的灯火将她的面容点亮,我才看清她的羊毛。

墨绿色的长发无比的柔顺地从红黑相间的披肩上划过,白皙透亮的肌肤仿佛吹弹可破,微微蹙起的眉间带着娇憨的美意,微抿的嘴唇藏不住亲和的甜美。

而不可思议的浅色瞳孔中闪动着不谙世事般清澈干净的光芒,而一眨眼后又满盈着少女的好奇与娇羞。

可能是我盯着丽贝卡的时间比我想象的要久了一些,她发觉后连忙又低下了头,一抹粉红色从脖颈一路蔓延到了耳边。

柯尔特清了清嗓子,而施密斯则是发出了低沉的笑声,并提出了一个建议。

“老朽已经了解了你们的状况,失去了行囊与马匹,你们应该一时半会是无法上路了,不如在老朽家盘桓几日如何?”

“当然了,老朽并不打算收你们的钱,但作为交换,老朽想请小友每日演奏一曲可好?”

既有免费的住处,又有琴可弹,我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说做就做,我清洗了双手后便走向了烛火边的钢琴。

看出我坐下后有些迟疑,施密斯不无自豪地说道:

“放心弹吧,老朽的屋子被院长施予了魔法,过大的声音是不会传到外面的。”

柯尔特闻言,有些好奇地问道:

“虽然有些唐突,但那若是家中发生了什么意外又如何是好?”

施密斯眼中的自豪之色更加浓烈,嘿嘿地笑道:

“这是数位大法师共同设下的结界,其中包含了水元素魔法方式火灾,而若是有不法之徒侵入,嘿嘿嘿,就看看这雷火混合的魔法威力如何了。”

尽管不曾心存歹念,但我依然感觉后背一凉,看着僵硬的柯尔特,顿感我并不孤独。

屏蔽了这些杂念,我重新坐在了琴前,无数曾经学习过的音乐涌上心头,一时间我竟有些犹豫。

透过悬挂在旁的镜子,丽贝卡的倩影又一次进入我的眼中。

期待,紧张等缤纷的情绪在她的目光中融合,就像平静的水潭中落入了一滴雨水,泛起了一圈波纹。

恍惚间,手指已经动了起来,虽然明知不可能,但琴声却仿佛穿过了魔法的屏障回荡在海勒堡流淌的河上,随着星光与灯火翻动着浅浅的波澜......

丽贝卡的双眸微微闪动着,犹如幽静的湖水逐渐泛起了波澜,漩涡般的魔力仿佛要将我吞噬。

一曲终了,只余晚风从树叶中穿过留下的沙沙声,还有施密斯均匀的呼吸声。

施密斯是第一个从环境中清醒过来的,他拍着厚实的双掌,发出了我们相识以来最为爽朗的笑声,仿佛时光倒流了几十年。

“老朽果然没有看走眼,真是不同凡响的精彩演奏,就是不知这首作品可有名字?”

“月光......”

近乎呢喃般细不可闻的声音来自一直沉默不语的丽贝卡。

“我觉得,我看到了月光。”

丽贝卡鼓起勇气略微大声的重复道,纤细柔软的声音里有着我没想到的倔强与坚定。

“嗯,这首作品就叫月光。”

我肯定了她的看法,贝多芬的第十四首奏鸣曲,就是被称为月光的名作,而作品背后那虚幻却美丽的故事却让我一时恍神...

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我躺下不久后不远处的床上就传来了深沉的呼噜声,而我也随即进入了梦乡。


第三章

我睁开眼,感觉手臂有些发麻,揉了揉眼睛,只见明亮的白织灯光将我的脸清楚的倒映在钢琴的琴盖上,耳边还响着空调的运转声。

镜子里的我身着挺拔黑色西装,周围干净明亮的一切都在告诉我,我在布拉格的休息室里。

我抓起了琴边的的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七月十九日,这正是莫名我出现在异世界的日子。

“难道这一切都是梦吗?”

我不可思议地喃喃道,回忆飘到了我刚到异世界时的生活。

当时昏迷在路边我被一个好心的人家给带回了家,从昏迷中醒来后的我一度陷入了对事实的怀疑、对陌生世界的恐惧,还有与家人分割的痛苦。

对外界刺激毫无反应的我就如植物人般,既不感到饥饿,也不感到疲惫,就这样任由自己沉浸在迷失中。

那户人家的女主人是个很温柔的阿姨,请来的医生诊断我是受到了强烈的精神刺激,因此神志不清,需要有人照看。

此后她与孩子会时不时的找我说说话,哪怕起初几天我对他们话充耳不闻,也始终如一。

直到某一天,没关严的门让楼下的钢琴声漏进了我的耳朵,我仿佛疯了一般,跌跌撞撞地朝声音的源头而去。

现在想来,那时的他们定被我吓得不轻,但当时我的眼中只剩我和面前古朴的乐器,它是十九世纪左右最为流行的钢琴,也是我与我的故乡唯一的链接。

我就这样坐在了钢琴面前,从慢到快,从易到繁,就这样一直弹一直弹,直到体力耗尽再一次昏倒......

再次从昏迷中醒来后,坐在床边的阿姨长吁了一口气,她嘴上责怪我不小心身体,却怎么也掩饰不住眼角安心的笑意。

她转身出门,等她在回来的时候手里端着一大锅炖菜肉,这恰恰与我的母亲最喜欢做的菜十分相似。

我终于忍不住,将这几日来的委屈与害怕都哭了出来,眼泪如决堤的河水一般延绵不绝,直到再也哭不出来。

而大哭之后,我的情绪逐渐稳定了下来,我由衷的为我这几天的打扰与无理感到抱歉与感激,但阿姨只是舀了碗汤,递给我说:

“没事的,年轻人一个人在外边要把身体照顾好。”

经过交谈,我得知了阿姨名珍,她还有一个儿子,但多年前在我这个年纪出了远门,从此杳无音讯。

“做母亲的并没有什么要求,只希望他能健康快乐,做着他想做的事情罢了。”

我至今都忘不了珍阿姨说这句话时的神情,她应该也期望着,当她儿子需要的时候,也能像我一样幸运碰到她吧。

那一天我睡得很好。

从回忆中脱离,我无法形容现在的感觉,我曾以为当我回到我的世界时,应是欣喜若狂的,但事实却不是这样。

我并不希望这是一场梦。

我的胸口仿佛被千斤重的石头给堵住一般,又好像失去了什么一样空落落的。

我再一次惊醒,耳边传来的是柯尔特的呼噜声,闻着略带陈旧气味的木香,感受着昨天抗车留下的酸痛,我却感到如释重负。

我起身动了动僵硬的身体,才发现衣服已经被汗水浸湿,想赶紧换掉这身衣服的想法驱使我走出了房门。

乍看之下感觉魔法在这个世界并没有那么重要,但其实生活的细节中魔法无处不在。

拧开水龙头含了一口水后,我将一个表面光洁的小药丸放入口中,被水包裹的药丸脱落了表面的药粉,一股风旋的力量从核心开始扩张,引领着药水彻底的清扫着整个口腔。

约莫一分钟后,风力慢慢散去,再将水吐出漱口,便完成了刷牙,我弄不明白他们是怎么将魔法贮存在这么小的药丸里,但工厂里一群魔法师围着小药丸施法的样子应该会很有趣。

冰凉的水流让我的意识彻底清醒了过来,既来之则安之,无论是在那个世界还是这个世界,都没有什么比活在当下更重要的事情。

简单的用过早餐后,我接过施密斯先生写的介绍信,他推荐我去此处隶属于一间学校的音乐部门担任几天的代课教师,里面学生自然也都是小孩子。

虽然我并不介意学生的水平,但施密斯学生狡黠的笑容让我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对了,今天怎么没看到丽贝卡小姐?”

出门前,我才想起来她似乎不见了踪影。

“嘿嘿,那个孩子一大早就出门了,也许你会在街上碰到也说不定。”

施密斯先生手捧芬香的咖啡,翻阅着大早上送到的报纸说道,顺带一提,那个报纸似乎也是运用魔法直接投递至信箱内的。

为了欣赏这漫天飞舞的报纸,明天一定要更早起,关上门时我心里暗暗下了决心。

清晨的街道与昨晚的静谧大相庭径,不同种族的面包店新鲜出炉的各式香气,挂着晨露的花枝,还有爽朗地互相问好的老人们,都彰显着一天开始的精气神。

受到气氛的感染,我也挺起了背,抖擞精神迈开了步。

踏在晨曦下金色的石板路上,周围的一切都十分清晰,包括了路边一间陈旧的画室。

该说简陋还是简单呢,画室内陈设很少,只有一些画板颜料石膏像等必备的物品,看得出来画室已有些年头,但却收拾的非常干净。

隔着玻璃的反光,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名少女坐在画板前,画板架上缠绕得金纹十分惹眼。兴许是过于专注,她丝毫没有发现画室外的我,她的动作很单一,但她依然无比认真地落下每一笔。

一大早就在练习,一定是真心的喜欢绘画吧,这么想着不知不觉我就已经走到了我所要短暂任教的学校面前。

“意外的还挺安静的。”

我松了一口气的说道,同时按响了门铃,在一名教员的引导下我来到了校长室,在一番过于热情的招呼后我来到了我的教室。

第一次来到异世界的学校,一切都十分新奇,我原以为墙上会贴着一些魔法咒语,但事实上却是我熟悉的乘法表。

看来即使在这个世界,能真正使用魔法的人也是少数呢,但屋内的几根柱子以及吊着的网却令我十分在意。

“噹~噹~噹......”

当第八下回荡在整个城镇的钟声响起,就是第一个学生来上课的时间了,我端坐在教室内,但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始终没有人来。

因为是第一天任教,我有些不知所措,只好下楼小心翼翼地询问其他教员发生了什么。

名为罗卡的女教师对此见怪不怪,淡淡地问道:

“学生的名字是?”

“尤利安,尤利安·埃勃肯。”

我连忙翻阅着新拿到的学生名单,确认无误后才放下心来。

“哪个班级?”

“啊?”

“叫尤利安的孩子有好几个,我也不知道是哪一个呀。”

教员无奈地看着愣住的我,请我稍等片刻,而后闭上了眼睛,嘴里念念有词。

不多时,地上钻出了一个藤蔓,而藤蔓的顶端则是一个喇叭花似的花朵。

她揽过藤蔓,对着花朵说到:

“尤利安,你的钢琴老师在等你,重复一遍,尤利安,现在是钢琴课的时间。”

虽然不真切,但能感觉四面八方的房间里都传出了一样的声音,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她,藤蔓悄悄钻回地面也没发现。

“不用惊奇,我是教孩子们体育的。”

“嗯嗯,然后呢?”

“体育老师会魔法是很正常吧。”

原来是这样,不对啊,正常在哪里?不待我吐槽,就听到啪嗒的跑步声,一个金发的小孩朝我们跑来。

一见面他就抱住了我,喊着:

“舒老师好,我是尤利安。”

看着他乖巧的样子,我相信我们会轻松度过有意义的课堂。

二十分钟后——我抱头坐在琴边,看着在柱子上来回蹦跳的尤利安,彻底陷入了绝望。

“那个,尤利安。”

“我不听”

他从头到尾就没正眼看过钢琴,虽然我终于明白了这些柱子的作用,但这样的方式还是有些痛苦的。

“要不,我们学一点你再玩?”

“我不要”

“听我说一下...”

“啊啊啊啊啊啊”

没想到他比我还早尖叫了出来呢...

傍晚回到施密斯的家中,我已经说不出任何话了,我将包往边上一扔,整个人瘫在了房间的椅子上。

“哟小伙子,今天过得如何啊。”

柯尔特神清气爽地推门进来,他的衣摆上沾着些叶片,腿上则有些划痕。

每到一个新地方,他都会走遍能到达的所有角落,他曾提到过他的愿望就是在有生之年走遍天下。

“你回来啦,坐吧。”

与我没精神的样子想法,他兴致勃勃地收好东西,在我右手边的椅子坐下后道:

“之前你说到一半的故事我没相信,昨天听了你的演奏后我倒是信了,但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斯加特大公要把你赶出来呢?”

“怎么说呢,我也不全明白,但其实惩罚应该是开玩笑的,他肯定有其他的意图。”

闯入伊丽莎白大赛的那天我确实被允许演奏,我选择了舒伯特的《流浪者幻想曲》,之后我就被带到了二楼,里面的贵宾正是斯加特大公本人。

“你的音乐有着绝伦的技巧,丰富的色彩以及饱满的热情,但还缺少了一样至关重要的东西。”

“是什么呢?”

我不解地问道,但斯加特大公并没有回答我,而是递给了我一份来自哈尔加国的文书,并说道:

“哈哈哈,时机到了,你自然就会理解了,现在你只要做出选择,是因为打搅大会下地牢,还是踏上前往哈尔加的路去寻找你所缺失的东西。”

离开之后我就两手空空提着我的行李到了驿站,并与柯尔特相遇了。

柯尔特听完我的陈述,若有所思道:

“换言之,你虽然名义上是出使,但更重要的目的就是去寻找那个‘东西’咯?”

“可以这么说,但搞砸了我会被投下大牢看样子也是认真的,毕竟连印着名字的囚服都帮我准备好了。”

“说是出使,也没见你携带礼物或证明你身份的文件啊?”

“你既是礼物也是证明,那老头临别前是这样说的。”

始终微笑着的斯加特大公令我捉摸不透,仅凭一面之缘就将这样的重任扔给了我实在不合逻辑。

“什么意思?”

“哈尔加王国似乎碰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斯加特公国给他们礼物就是要我帮他们解决麻烦。”

“那你要如何证明你是斯加特的大使呢?”

“一人一琴,就能证明了。”

文书可以伪造,人证可以撒谎,这世上骗不了人的就只有手上的本事。

这才走了短短的路程就碰到了这么多事情,不知道前方还有多少未知在等着我,心脏似有所感,加速的跳动着。



第四章

时夜已深,柯尔特在梦中踏青,嘴边挂着满足的微笑;施密斯的房间灯还亮着,他站在窗户前,神情复杂地望着远去的信鸽,而丽贝卡的房间则空无一人。

我漫步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顶着皎洁的月色向着连接河流两岸的桥边走去。

温和的晚风夹带着微微的凉意,扫去了一天的疲惫。

皎白的月光散在水波中,静静伫立的桥梁无声地张开怀抱,若是有人能将眼前的美景留下,那必是幸运至极。

“嚯,还真有。”

远远望见有人站在桥上,面前架着画板,我不禁失声笑了出来,我加快了脚步想看看这个有缘人是谁。

待我略微走近,墨绿色的长发映入我的眼帘,这独特的发色以及秀丽的身姿,只有一个人拥有。

“晚上好,丽贝卡小姐。”

见她迟迟没有注意到我,我不得不轻声提醒道。

“啊...舒先生晚上好。”

似乎我还是吓到她了,她慌乱地将画板一同转过去,险些打翻了七彩的调色盘,她从画板后探出头来,小声地打着招呼。

“你都看到了吗...我的画?”

“没有噢,因为你一下就转过去了嘛。”

熟练得就像是应激反应呢。

“那就好。”

丽贝卡捂着胸口,放松了下来,躲在画板后怯生生的样子也像一幅画。

“虽然没看到,但丽贝卡小姐的画一定很美吧。”

脱口而出是真心话,但没想到丽贝卡的反应比我想的大得多。她的脸即使在月色下也清晰可见的变红了,更是整个人都躲到了画板后面。

“舒先生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丽贝卡小姐既有想法,又有能力,肯定能画好的。”

我认为她有想法是因为第一天晚上她准确地捕捉到了我演奏的想象,而断定她有基础则是因为她的画架上那似曾相识的金色纹路。

“不是的,大家都说我的画很奇怪...”

她的心情明显低落了下去,我在得到了她的允许后走到了她的身边。

映入眼帘的画作十分特别,其笔触仿佛未经修饰,构图没有边界,一眼望去只有模糊的色彩和光影。

“印象派吗...”

我现在理解为什么丽贝卡的画作不受待见,毕沙罗,莫奈等人初登大众视野时,也是毁誉参半的,更何况名不见经传的丽贝卡。

“舒先生,什么是印象派?”

在我的身旁,丽贝卡不安地询问着陌生名词的含义。

“在我的故乡,将画作的核心放在捕捉瞬间的光影,企图留住时间的画派,就被称作印象派。”

“舒先生,你的家乡很遥远吗?”

“嗯,在很远很远的地方,那么这幅画你想好名字了吗?”

“还没有呢,我本来并没有想给别人看的...”

“那么《印象·月光》如何?在我的故乡那群人,第一次让世界注意到他们的画就叫做《印象·日出》。”

“印象吗?”

丽贝卡仔细咀嚼着“印象派”的概念,不多时,她提起还未干的画笔,在雾气蒙蒙的水面上增添了一些光影。

霎时,原本平整的画面被扭曲一般,将人的视线集中在泛着微光的河面...

看着焕然一新的画作,丽贝卡的心情重新好了起来,对我说:

“谢谢你,我好高兴在遥远的地方有这样一群人,这幅画就叫《印象·月光》吧,尽管我还是不太理解印象派的意思”

也是,毕竟是一个前所未闻地概念,只投过只言片语的描述是很难明白的,那就只有一个方法了。

“这附近有琴吗?”

于是在丽贝卡的带领下,我们来到了河岸边的一栋小屋子里,这也是属于施密斯先生的,而平日里则作为丽贝卡的画室。

我推开了落地的大窗户,从庭院一眼就能望到刚才我们所立的桥梁以及高悬的月亮。

从钢琴中流淌出来的是来自印象派大师德彪西的《月光》,虽然与贝多芬的奏鸣曲同名,却是截然不同的作品。

没有惯用的波光粼粼,也没有浓烈的情绪,模模糊糊却又真切无比地令人置身沉沉的夜色下,望着干净的月色。

而后我又演奏了一首拉威尔的《水妖》,向她展示印象派的不同方面。

二曲终了,丽贝卡的眼神闪动,我明白那略微焦虑的样子是有所感触的喜悦,为了不打扰她,我与她轻声道别后离开了小屋。

沿着河边走,我也被丽贝卡的欣喜所感染,望着河面不自觉用手拨弄着从她的小屋拿来的琉特琴,继续弹着拉威尔的《水妖》。

没过多久,水面开始翻腾,无数的气泡喷涌而出,在半空中汇聚成人形。

由水化为人形的身影十分健硕,约有二米左右,明明是水却能感觉他还流着汗,仿佛从远方疾驰而来。

“小老弟你好,你有在这附近见着一名美丽的女子吗?”

在他面前仿佛小鸡仔一样的我自然不敢怠慢,但美丽的女子除了丽贝卡外我确实也没见着。

“老哥你说的美丽有什么特征吗?头发颜色之类的?”

“你看我是什么颜色?”

我将他从上到下好好看了一遍。

“嗯,没什么颜色。”

“那不就是了,都是水精灵哪有什么颜色。”

“哈?”

水精灵原来这么大只吗,我还以为他是水妖呢...等等,水妖.....

“老哥,你为什么觉得这里有美丽的女子呢?”

“我听到了啊,那是求爱的歌声,那美妙歌声的主人必是举世无双的美人,因此我不辞千里从艾伯河赶来了!”

望着他炯炯的目光,我的背上冷汗直冒,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摇摇头道:

“那真是遗憾了,我确实没看到你要找的人”

说罢,我转身缓步离去,深怕引起他的怀疑,走不到两步,一面水墙挡在了我的面前。

“老弟啊,我们刚见面的时候,你好像在弹着什么音乐呢,再弹一次我听听呗。“

“老哥啊,你这就不讲礼貌了啊,弹琴是要看时间地点场合心情的啊。”

“那就是不愿意给我面子咯?”

“不是的,真的不合适啊,要不我们约个时间,给你弹个《水之嬉戏》快乐一下?”

“听啊,听啊...”

“是我,水妖!”

他的嗓音很难听,但我还是不自觉跟着接了下去,脱口而出后的我,想一巴掌扇在自己脸上。

而水精灵则嘿嘿笑得看着我,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把水凝的三叉戟。

“老弟,玩儿呢?”

面对这般突如其来,且没有道理的威胁,我自然是不能低头,我决定放手一搏道:

“瞧瞧你,年纪不小了,没谈过恋爱吧?”

我无视了开始沸腾的水面还有扑面而来额水蒸气,抢先接着说下去:

“误会啊老哥,我是说,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也许我能帮帮你。”

听着我的胡言乱语,水气逐渐收敛,夜色下透明的眼睛将信将疑地看着我。

——两个小时后———

“舒大哥,那你觉得是阳刚的络腮胡更适合我,还是蓄个性感的大胡子呢?”

“兰老弟,这你就不懂了,你要发挥你们水精灵完美的肤质,用光洁的面颊展现你的清爽利索,就像北方的贝尔湖一样懂吗?”

名叫兰的水精灵此时十分乖巧,连连点头迎合着,见我声音有些沙哑,就将自己剃下的胡子递到我面前。

“干什么?”

“喝吧,都是纯净的水。”

我伸出手在他头上打了一下,却只沾得一手湿。

“你看看你,事情是这样做的吗?哪有女孩子会喜欢你这样粗鲁的行为。”

“舒大哥我知错了。“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破晓的黎明静悄悄地到来,挥手驱走了最后一丝夜色。

“舒先生,舒先生。”

感觉有人在轻轻地叫我,我缓缓睁开眼睛,一帘墨绿色的长发如瀑布般倾泻在我面前,大大的眼睛里透着疲倦,但更多的还是好奇与担忧。

“丽贝卡小姐...早安。”

我艰难地起身,虽然睡的时间不长却并不感觉气闷,我猜测跟我身边睡得这个纯水精灵有什么关系。

丽贝卡大大的眼睛在我与兰时间扫动,旋即明悟般地红了脸。

我连忙踢醒了莫名睡在陆地上的水精灵,解释说这是我的小老弟,纯正的兄弟情。

兰一醒来见到丽贝卡,惊呼:

“啊,美人,你一定就是舒大哥口中的嫂......”

趁他还没发完疯,我一把将他推回河里,并警告他再乱说话下次教他唱歌的约定就作废。

目送兰扯着嘶哑的嗓子唱着歌离去,我这才我放下心来,回过头招呼刚下去就沉默不语的丽贝卡。

“丽贝卡小姐?”

她仿佛触电般吓了一跳,她紧张的样子让我不敢提出想要看看她做完的成果。

“舒先生说了我什么,我好想知道啊...”

此时低头盯着脚尖的丽贝卡心里是这样想的。
8
90

请选择投币数量

8

全部评论 5

10000
小斌 騎士
文笔很好 但感觉剧情和细节还可以在顺滑点

2 年前 1 回复

  • CYH1999 伯爵 楼主 : 谢谢你我尝试看看!

    2 年前 回复

CYH1999 伯爵 楼主
一次开好几个坑什么的最开心了希望有人来

2 年前 0 回复

  • CYH1999 伯爵 楼主 回复 @winner0413 : 谢谢你的评论我会努力的!!

    2 年前 回复

  • winner0413 伯爵 : 期待後續 我很喜歡異世界鋼琴家的題材 很少有人會有以鋼琴為主題的 上次看到也是很久以前了

    2 年前 回复

CYH1999 伯爵
纯爱天下第一,桃子文鉴赏家
42 粉丝
28 关注
3 发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