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击文库] [电击文库][镰池和马]智慧村的座敷童子8(9.24翻译完毕)


本帖最后由 entei07 于 2018-9-24 15:54 编辑


书名:智慧村的座敷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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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镰池和马
插画: 真早

译者:深渊先知肯,kurama8,microsoftzhao,limninjkmk,Repulsor,终结者哈哈,Edster792,孤独的滑膛枪,吐槽星1234,synergy520
校对:microsoftzhao
润色:无敌王者大怪兽
扫图: 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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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录
序章
第一章 小渚心跳天国by阵内忍
第二章 禁闭室中的再度审问by内幕隼
第三章 仰望天际的深渊入口by菱神舞
第四章 鲜血淋漓的座敷童子by???
终章
后记





序章


说来你可能不信,但那只座敷童子其实很容易哭。
通常都是因为她的爱好或娱乐方式被夺走的关系。比如说,家里的网络因为路由器障碍而被掐掉,或者当爸爸一气之下将所有的电子游戏锁进了屋前的仓库里的时候。
不过,其中有一次的印象令我特别难忘。
好像是,嗯,在我小学四年级或者五年级的时候吧。
我跟那个懒虫妖怪大吵了一架。不对,现在想来,也许只是我单方面不由分说地冲她大喊而已。
这一架的起因其实很简单。我放学回来的时候,发现我的机器人玩具的身体断成两半了。根据妈妈和奶奶的说法,摆明了就是座敷童子把它从柜子上碰了下来,但她却死也不承认。于是我就大发脾气,根本没有在听那个家里蹲妖怪在说的话。不过也就持续了不到半个小时而已。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她却哭了。
没错,那个身穿红色浴衣的迷人妖怪哭了。
是那个身高有我两倍……嗯,也许并没有那么高,不过至少也比我高两个头以上了的‘姐姐’。
她就像个被遗弃在陌生城市中的小孩子一样,皱起脸蛋,张开嘴巴,用手背擦着发红的眼角,放声大哭起来。她的声音传遍了全屋,搞不好比警车或者消防车的警笛声还要响亮。
当我看到这一幕时,我不禁想到。
她在我出生前——不如说,说不定还要再早个几百年就已经存在了,可我却开始觉得她也许并不是一个完全成熟的大人。
她会不会就像我们小孩子一样,想要长大,被当成大人看待。
于是我决定再也不让她哭成那个样子了。泪水有很多种,但这种我是再也不想看到了……但弄坏玩具机器人的犯人确实就是那个懒虫妖怪,不过一码归一码。
“啊啊……”
我坐在地上,背靠着墙壁,慢慢呼出一口气。
我抬头望天。
眼看着毛茸茸的雪花从充满压迫感的云朵中飘然而下,我不禁笑了笑。
我为什么会想起这件事呢?
不过,时不时忆起这种事情也不坏。
我的肺部吸入了氧气,然后就闻到了一股强烈、溃烂的铁锈味。一股烧烤胆汁一样的臭味也混合在其中。我再也不想低头看了。无论上下左右,我的四周都是一片地狱般的情景,所以无论看哪边都不会得到安宁。墙壁和地板都沾满了绝望的红色,黑色和紫色。拜此所赐,我肚子里已经没有还能吐出来的东西了。
所以说,就让我稍微放纵一下吧。
作为活到这一刻的奖励,让我稍微沉浸在自己的记忆中又有何不可呢。
喂,XXX。

……真是的。世界为什么会变得这么红啊……?




本帖最后由 entei07 于 2018-9-24 14:46 编辑


第一章 小渚心跳天国by阵内忍


1

现在已经是11月了。
虽然终于挨到了双休日,但是我今天还是没能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后。
“嗯嗯嗯…”
好像有什么古怪的东西钻进了我的被窝。
现在的我只感觉到与某人肌肤相触时那柔滑的蠕动感,而且还能闻到一缕幽香。这种香味并不是我那位同学惯用的洗发水和止汗露的化学合成的香味,而是那种古老的焚香的香气。刚察觉到毯子下别人身体所散发出体温,我立马便翻身侧躺过去,昏昏欲睡的意识也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给我适可而止!居然又给我来这套,你这一无是处的座敷童子!为什么你非得钻进别人的被窝啊!?”
说实话,我当然是愿意去爱抚一下她的那对“胸器”,而且有机会的话肯定会找个地方猫着去偷窥下她的裸体的,但是这实在是有点过头了!总得先让我做好心理准备啊!!老是这样的话淫家的小心脏可是受不鸟的!!
于是乎,气血上涌的我就借着这一股上了头的燥热把手伸到了毯子下面,试图在不依靠视觉的情况下抓住她纤瘦的肩膀扔出去,可是…
“嗷!这是什么鬼!?”
此时我突然感到了一阵刺痛——那感觉就如同被一把大号园艺剪的给扎了一下,因此我赶紧把手缩了回来。
一阵寒意瞬间就顺着我的脊梁骨窜到了头顶。
难不成说……呃……那是剪刀吗?要么就是…一把刀?那个座敷童子可从来没把那种东西带进过被窝!不对,先等等——话说现在在我被窝里钻着的这个家伙真的是那个座敷童子吗?要是现在被窝里的那东西真的是刀,那我能够想到会有那种东西的人可只有那个位列世界前三的病娇啊!千万别告诉我现在在我被子里的人是我疯狂的青梅竹马小渚!!万一她又旧病复发了我可吃不消!
“打住,打住。如果那个小渚真的待在离我只有20厘米远的地方,那我怕是早死三次了!”
想到这里的我当即手忙脚乱地把毯子抽了回来。而这时的我才意识到,之前的我就好像是在抱着个马蜂窝睡觉。
可是我还是想错了。
现在确实有一个人正依偎着我,而且她的头也正对着我的胸口,不过这个人既不是那个穿着红浴衣的家里蹲妖怪,也不是我那传说中懂得34000种杀人方法的魔鬼级青梅竹马。
“哎呀。”
“嗯…呜嗯,呣嗯…噗啊,怎么了,爸爸?”
“青行灯!?”
这个穿着白色和服的少女妖怪,额头上长着一根从柔顺的黑发中直刺而出的如同刀刃般锋利的独角。虽然从表面上来看,这家伙就像是个可爱纯洁的小姑娘(虽然说她的胸部发育的太好了些),但实际上她可是融合了数以百计的怪谈鬼故事而人为诞生的妖怪。而且她还是那种完全符合“恶鬼”这个定义的妖怪——因为她可是个有过阴谋颠覆整个日本的秩序的打算的妖怪,而且她还做过差一点就把日本最强大的秘术组织“百鬼夜行”给摧毁掉的事。
这时我才意识到,之前我所闻到的那可以让身体蠢蠢欲动的甜香根本就不是那个家里蹲的妖怪的体香,一想到这里,我实在没办法像以前遇到这种事情时一样保持冷静了!
“你这是干嘛呢!?为啥你会在这里啊!?”
“哎呀,人家可是由多人所提出的‘问题’和‘答案’的集合体呢,而在那些人里可是包括你的哦。因此,你我之间的这种关系几乎就是父女关系了呢——难道你不觉得把咱们之间的关系只当做是造物主和被造物是很无聊的一件事吗?难不成你还看不出我这是在干什么吗?你总不能说身为一个刚出生几个月的的小宝宝的我还不能睡在她父母的怀里吧?”
哎呀…
说老实话,青行灯的动机还真的就像是处于婴儿期的怪物一样——她想对这个世界做出自己的评价,但是她实际上对于世界的本质基本上是一无所知,她试图用自己的啼哭声与人们交流,可是她实际上根本不了解人类的本质。因此,身为草率地创造出她这样的造物而且还把她就这么丢到大千世界里自生自灭的始作俑者,我们人类还确实应该对她负起责任来。
而此时的正在吃吃娇笑着的青行灯已然把自己躺在垫子上的身体蜷缩了起来——实际上,像她这种有着发育良好的身体的美人根本不适合做一个高中小男生的所谓“女儿”。
“而且人家当然知道在你面前到底该说哪种类型的话才不会被你拒绝的啦。”
“你想说什么?”
“拜你在人家体内埋下的‘精神上的抑制’所赐,人家现在可是没法直接进行任何的破坏行为了——那种抑制和你们人类在打算用脚踩死一只可爱的小猫时会莫名地感到迟疑时的感觉一模一样。不过呢,人家可以间接地使用我的力量喔,比如说把破坏伪装成看起来像是意外事故的样子。”
青行灯一边说话一边用纤细的食指在我胸口上不停地抚摸着——与其说这种行为是女儿与父亲之间的互动,倒不如说这更像是爱人之间的亲密爱抚行为。
慢着,怎么有这么大一股铁锈味?之前我还没察觉到呢!
“人家真的忍不住了嘛☆毕竟人家头上长着这把就和长刀一样锋利的尖角嘛。所以,在人家对你做那种像是乖乖萌宝蹭父母胸口一样的动作的时候,人家头上的那个尖角把你的胸口给戳得血肉模糊了呢。不过,这完全是一场意外哦,因为人家真的真的没有故意打算弄伤你喔。”
“哇啊啊啊啊!!”
我只往下瞟了一眼就当场惨叫了起来。
…..这是怎么搞的?!现在我胸口的出血量可是比我当初为了装酷而单手耍大号剃须刀片刮脸结果玩脱的时侯划出来的口子里冒的血还要多啊!
而看到我惊慌失措的样子的青行灯此时正在幸灾乐祸。
这家伙算是没救了。也许她确实再也不能随随便便地就把一只无辜的小猫给一脚踩死,可这并不意味着我和她之间的差距缩小了。她那残忍的天性只是被她掩藏起来罢了!实际上根本没有消失!!
由于被这只能真的敢杀人的妖怪吓得不轻,我当即决定逃到离她越远越好的地方去,可就在这个时候,我直接撞上了躺在我另一边的某个家伙的身体。
难不成这边的才是座敷童子吗!?
然而,在我另一边躺着的这个家伙的皮肤摸起来就和干裂的树皮一样,而且我还隐隐约约闻到些淡淡的老人味。
别这样啊我去!可不要告诉我这是…不妙了!!
只听得这个新来的家伙在我背后发声了。
“哦呦,哦呦哟…唔…你这小子啊…”
“打住打住打住!!我可不想让你的出场变成那种搞笑艺人抖包袱的桥段啊,老头子!!!!!”
这下可好了,现在在我身边的是君临百物语顶点的祸乱根源青行灯以及在唤醒其热衷于杀害幼童的本性时足以展现出比青行灯更为恐怖的威力的非传统恐惧的代表性妖怪油取。
结果就像往常一样,智慧村里的日子还是从一大早开始就不得清静。

2

唉……
今天这一早晨里青行灯可真是给我添了不少乱子啊。
虽说我的胸口出了点血,不过并不像看起来那样伤得那么严重。因为我觉得这种小伤不做处理应该也没事,所以我就拖着刺痛的身体去洗手间洗脸去了。
我先是用手舀了点冷水泼在脸上,接着就把热水兑到了盥洗池的冷水里,然后挤了些洗面奶在脸上转着圈儿抹匀。
用洗面奶清洁过后,我现在确实容光焕发,不过这洗面奶也弄得我眼皮子疼——也许是我的肤质并不太适合用这样的洗面奶吧,不过现在我起码得先把这管用完再说换的问题。
用温水洗去脸上的泡沫之后,抬起头来的我正好在镜子里看到穿着红浴衣的座敷童子的身影。
她手里正拿着一个急救箱。
“唔?这是要干嘛啊,家里蹲妖怪?”
“我该做的分内之事啊。”
座敷童子直接把急救箱放在了洗衣机上面然后打开了它,而从她和我说话时的语气上听起来貌似她现在有些生气。
“今天早上你受的伤具体在哪个位置?不管严重不严重,总之你得先让我看看,总不能就这么放着不管。”
好吧……随便啦
我终于还是乖乖从命。不过说实在的,那伤口虽然看着挺吓人,但说到头也就是点和刮胡子的时候被剃刀刮破弄出来的伤口差不多的皮外伤,因此我都打算就这么放着不管了。难不成这就是那种可以体现出“受伤的人自己不担心自己的伤势反倒是其他人看到伤口流血反倒会着急”的情况的典型案例呢?
“嗯……”
座敷童子那纤细的手指直接点在了我的胸口上。
她把手伸进了我那被青行灯弄出来的睡衣破洞里,用手指沿着沾染在我胸口那些没有被伤到的皮肤上面的血迹把它们都擦干净了。
“伤口不算太深,所以涂些消毒水再贴个创可贴就行了。”
“喂,家里蹲妖怪啊,你现在这样可是弄得我有点尴尬呢。”
“别说话,现在我得把你的上衣给脱下来,这样才好给你胸口上缠绷带,所以把你的手举起来。听话哈,把手都举起来。”
她现在的表现就好像是在帮小孩子换衣服一样。
虽说沾在皮肤上的消毒液让人感觉有点刺痛,可是让我更难受的是包扎在身上的绷带。主要是因为这玩意弄得我非常痒!这些绷带摩擦胸膛的感觉就像是直接贴身穿会掉毛的廉价毛衣一样!!那种感觉可不是所谓的“痛并快乐着”啊!!
在座敷童子用绷带包扎好我的胸口后,用一个小金属夹把绷带的尾端夹住了。
“OK,弄好啦。”
“你知道吗?你偶尔会突然摆出一副知心大姐姐的样子哦。”
虽然我现在所说的完全是无心之言,但是听到这句话的座敷童子居然在我面前打了个激灵。
哎呀呀呀……
“我说,你这是搞啥啊?合着你原来不喜欢我叫你“阿宅”或者“家里蹲妖怪”啊?你是不是想让我叫你“大姐姐”啊我说?可这种事情你又不早说,我又怎么能猜到你的心思呢?”
“我…我可听不懂你说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实际上对我来说怎样称呼你都是没问题的啦,诶嘿嘿,大-姐-姐~”
老实说,这样的举动换做是一个月前的那个我那肯定是做不出来的。然而,在经历了青行灯事件之后,我似乎发生了某些转变——过去曾经拥有的那种令人不快的抵触情绪已经烟消云散了,而导致这一切的最根本原因可能就是那场回到十年前的时光旅行。
而此时呆在我身边的座敷童子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黑发下的臻首微微颤抖。而她现在所处的地方离我的距离近到足以让我胸膛上的伤口感受到她温暖的吐息。
“我…我哪能受得了你说这种话啦!虽说我知道你自从那时侯开始就彻底没正形了,可是听到你喊我一声姐姐,人家不得不承认你这下让我的小心脏都砰砰跳啦!!”
“别装得那么人畜无害了啦——你以前还不是整天忽悠我给你干活吗……还有啊,虽然说我终于愿意叫你姐姐了,不过这可不代表着你能从现在开始就能凌驾于我之上了哦。”
“你说啥?”
“你瞧你瞧!原形毕露了吧!!瞧你这语调上挑的尾音!!你根本还是瞧不起我嘛!至少在人类所擅长的诸如上学啦,运动啦,还有社交等方面我可是比你强得多的!”
“小忍啊。”这时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的座敷童子以一种略带气恼的口气把话接了过去:“你要是真想比一比到底谁更厉害,那我可知道个好办法。来,试着拍拍我的头然后夸奖我是乖孩子吧。”
“…”
于是我便真的拍了拍座敷童子的头说她是乖孩子。
“…呃?怎么回事?突然开始头晕了…而且还感觉有点反胃……”
“发现了没?你现在一定感觉相当尴尬吧?所以说就凭我知道这点我就比你厉害,因为你的身心都在抗拒过去那种对我的轻视呢。”
唉!
已经输了一阵的我可没有让她笑到最后的打算。我绝对不会让她再占了我便宜(?)之后就这么一走了之——至少我也得想办法扳回一局(???)再说啊!!
“小忍,你到底打算在我的头上摸多久…哇呀!?”
我的手开始沿着座敷童子那柔滑的头发向下摸去,就这么一路从她的头顶摸到了后背。紧接着我就一把搂住了她的头拥入怀中,她的前额与我被包扎过的胸口贴到了一起。
令我感到诧异的是,这个时候的座敷童子却看起来很平静,她的双手还是温柔地贴在我的胸前。
于是我就把我的鼻子朝她的头顶凑了过去。
想不到这个家里蹲妖怪身上还挺好闻的。
“实际上与其说我喜欢摸你的头,倒不如说我更喜欢现在这样。嗯……不过要是这样做的话貌似就让咱们两个对等了呢——我觉得这么做了之后你恐怕是不会太开心的。”
“……………………………………………………………………………………………………………………………………………………………………”
“嗯?座敷童子-小姐?喂喂!?”
“!?”
现在的座敷童子内心的想法肯定不像刚才她在我面前僵在原地的时候一样,因为她的肩膀很明显地动了一下。
所以,当座敷童子把她的目光从怀中投向我的脸庞时,我选择了装傻。
“这、这又是闹哪出啊?我的座敷童子小姐?是不是因为突然发现你以前一直当小弟弟对待的小家伙突然这么man而掩饰不住内心的惊讶啊?”
“这、这么腹黑的小忍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啊喂!?我把你一手带大的时候也没教你这些乱七八糟的啊!?”
没准是因为以前你经常和我一起洗澡以及每天晚上还会陪我一起睡的原因吧,我在这种方面的经验可以说是堪比老司机了。
何况呢,哈哈哈!!虽然我还是不知道到底是谁输谁赢,但是我已经占领了胜利的高地了!我才是这里的扛把子!!至少这回你可没办法在我面前逮了便宜之后就溜之大吉了!!
可是…
“…好偏心。”
一个如同从地狱深渊吹出的刺骨寒风般冷冰冰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耳朵。
我回头望去,发现原来是病娇模式全开的雪女正从卫生间的门外探出半个脑袋看着我。
“不过就是包扎伤口嘛,有什么了不起的?这种小事我也做得到。你知道吗,小忍?实际上快速急冻是可以在止血的同时预防细胞死亡并且中断神经的痛觉信号的呢。而这也就是说像这种事情我可是做得更好喔。所以,让我们现在就试试看吧……你还不过来吗……我也要你摸摸我的头啊……”
“等下!那种方法会在解冻的过程杀死细胞的吧!而且在心脏上头这么玩,你这是在玩我吧?你怕不是打算搞死我?还有,座敷童子你啥时候挣脱了我的怀抱啊!?等等!大-姐-姐~别丢下我一个人啊!! ”
而在我喊出最后一句话后,身材性感的座敷童子只是一边耸了耸肩一边叹了口气。
这家伙差一点就成功从卫生间的小窗户里逃之夭夭了,不过现在她也只好改变了原先的计划——她直接从我背后贴了过来,貌似是有话要说。
现在的场景就像是在唱双簧或者是腹语术表演一样——虽然我感到有一对柔软至极的汹涌波涛正紧紧地贴在我的后背上,然而现在可不是开这种玩笑的时候啊。
紧接着我便听到了座敷童子在我耳畔的低声耳语:
“先给我用你的两只手一把抓住雪女的小肩膀,然后直接把她推到墙边上。”
“?”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我还是乖乖照办了。
“诶嘿嘿,我可以轻易用零下八十度的温度把伤口……喵呀!?”
“现在把你的一只手扶在靠近她的头的位置,然后拿出那种朝她压过去一样的气势直视她的眼睛——记住一定要彰显出那种不容她拒绝的存在感!”
“啥-啥-啥-啥-啥-啥-啥-啥-啥-啥-搞啥啊这…”
“然后用你的另一只手的拇指和食指温柔地捏住她的下巴,对,就是这样,然后把它托起来!”
“…!!”
“漂亮,现在就放出终结必杀——用你的额头贴住她的耳朵!”
“…!!!???”
“最后,跟她说这些悄悄话吧——”
“…小雪女,要听话哈,不准给本大爷惹太多的麻烦哦,明白了吗?”
“明-…”
此时的雪女全身上下的皮肤都像是熟螃蟹一般的红,而且眼神也变得紊乱了。
“明明明明明明明明明明白白…”
紧接着她就好像全身脱力一样贴着墙壁滑了下去——看起来这家伙好像虚脱过去了,而她那飞机场似的小身子骨这时候好像也融化了一点。
打住,打住。
刚刚我到底干了些啥啊???
“搞毛啊这!?这完全都不是我的风格了好吧!我本想做的是那种搞笑演员的风格啊,所以说刚才那样根本就不是真正的我!该不会是所谓的‘壁咚’,‘地板咚’或是‘天花板咚’之类的那种少女漫画里才有的东西吧!?那种过气的套路难道不是绝对不会在现实中起效果的吗?问题是为毛在这种场合里它居然有用了啊!”
“哈哈,如果你一直坚持下去而且不怯场的话,那这种老土套路自然也是管用的——毕竟它们之所以会被叫做套路也是有原因的啊。只不过呢,真的在现实中让人按那种套路一条道跑到黑做下去还是比较困难的。”
从我背后伸出头来的座敷童子露出了得意洋洋的神情。
唉,这下我该怎么办?
“所以这就是你一直以来的幻想咯?可别告诉我像你这样完美无瑕无懈可击的大姐姐型的家伙在浴缸里扭动身体时会幻想自己是那种少女漫画里长着一大簇纤长睫毛的身材姣好天真烂漫型的美少女啊。”
“噗!?别、别瞎扯这些有的没的啊,忍!!”

3

实际上,由于房客的增加,现在在这座茅草顶的大屋可以说是相当的热闹了。
除了一直住在这里的老住户——那个总是穿着一身红浴衣的座敷童子之外,最近这屋子里又多了几个新住户:胸部一马平川的雪女,随便闲晃的时候溜进来的猫又,来自西洋的魅魔,由于澳大利亚事件而被带过来的古椿(小),来自全灭村的青行灯,已经被转化成反神的致命诱发体油取,还有曾经被大恶魔洁丽卡囚禁过灵魂的魔女玛格丽特·斯泰因霍尔。
而且这还不算完——我那喜欢妖怪的妈妈又给往家里带了小豆洗,毛玉【注:是一种外形如同一团白色棉絮的毛球型小妖怪,一般可以被当做是毛玉的一种,现在被认为是未确认生物】,古椿(大), 因此这下子家里可就更热闹了。
因此这么多的妖怪都聚在一起之后,有一个问题就必须得解决了,所以…
“你过来一下,座敷童子。”
“干嘛?”
“其他人也过来啊,大家都来我这听我说两句!”
吃完早饭之后,我就把家里的那些问题儿童们都叫到了佛堂里集合。虽然说外形好歹还和普通人类差不多的玛格丽特就这么随便地和这些超自然事物们打成了一片,可是…
先给我打住,就这样放着她不管真的好吗?现在她的签证已经过期了,所以说她这样算不算是外国人非法居留啊?
现在我只好祈祷伟大的“百鬼夜行”已经为此想办法打点好一切并且让事情回归正轨了。
“想必你们都认识我叔叔吧?他叫内幕隼,现在在东京当警察。”
“哦,就是那个为了和那些豆蔻年华的初中女生们亲密接触而甘愿离开宁静的乡村跑到大城市里到处玩命的小子吗?说起来那样锐意进取的样子其实也不坏呢。”
虽然说我注意到貌似这些家伙对我的叔叔有个不得了的大误会,但是我要是真的把一门心思都放在纠正这些细枝末节一样的错误的话,恐怕这一整天都得搭进去。
“听说他这次因为工作需要会在今天或者是明天回来,而且他这次晚上想在家里留宿,不打算住小旅馆了。但是,我叔叔是那种会让妖怪们相当反感的体质——问题在于我觉得他还不知道这座过去他曾经在此成长的房子里已经住满了大量的致命诱发体妖怪……我明白不同的妖怪有不同的特性和习惯,但是我希望你们无论如何都不许杀了我叔叔。所以说,你们能答应我吗?”
古椿二人组都点头了,不过让我感到难以置信的是,他们俩居然答应得这么爽快。所以我决定再强调一下这事,争取把这一条变成这个家里的家规。
“来,都跟着重复一遍我说的话啊!‘我不会伤害小忍的叔叔’。”
“我不会伤害小忍的叔叔。”
“我不会伤害小忍的叔叔。”
“我不会伤害小忍的叔叔。”
“很好!还有这句,跟着我念啊:‘我不会吃掉小忍的叔叔’。”
“我不会吃掉小忍的叔叔…唉。”
“我不会吃掉小忍的叔叔…唉。”
“我不会吃掉小忍的叔叔…唉。”
“看着你们这因为不爽而唉声叹气的样子真让人不放心啊……不过这可是关系到……喂,座敷童子!你干嘛往筷子上缠橡皮筋做弹弓啊!?那不是我以前做过的那种一发能打死只小鸡仔的那种弹弓吗!?你这是忘了之前咱们不是说好了再也不能用那玩意了吧我说!?”
而此时穿着红浴衣的座敷童子则是保持着正坐的姿势用手托着腮,紧接着她优雅地歪了歪她的头。
“你说呢,我也奇怪为啥我要这么做呢。实际上我对内幕隼的来访没啥兴趣,但是我心里还是有一股想偷袭他的冲动呢。”
“我最担心的就是这种事!!”
“要是你们这没啥事了,我可是回被炉了啊。”(猫又)
“十一月到啦,冬天已经来啦,这可是我的季节啊!!哈哈,我感觉到了哦——今年的第一场雪来得要比以往早哦。尽情地打寒战吧诸位。真希望我的初雪澎湃而下把一切覆盖掉啊!!!!!!”(雪女)
“啊,人家的肩膀都酸了耶。好啦,玛格丽特,咱俩回阁楼去继续咱的秘密仪式吧。喵哈哈,没错哦,这可是一个魔女和恶魔之间的绝密仪式喔!!”(魅魔)
而玛格丽特想引诱猫又去追一条浴衣饰带,但最后还是放弃了并随手把那带子插到自己的紧身胸衣里头。就这样她和其他人四散而去,但此时的我依然在担心放着这种误会不管是不是会让我的叔叔的命运发生某些巨大的转折。
然而很不幸,现在的我已经有了新计划。
“啊,拜托你了,油取,剩下的事就交给你来处理吧——别让他们组着团去折腾我叔叔,毕竟你就算没那么神通广大好歹现在也是个神,所以你是不会管不住他们的对吧!?”
“哎呀?难不成你不知道老朽只是守护小孩子们的守护神吗?”
“别钻牛角尖啊,老头儿!别跟我在这咬文嚼字!我叔叔以前也是小孩啊!光这一点难道还不够吗!?”
一时间大家伙在满屋子里狼奔豕突吵闹闹,不过这时候的我已经打算直接闪人了。
虽然说智慧村是一种被设计为提供高品质级名牌农作物的高科技化村落,但是有些时候这种设计也会给人带来麻烦——比如说在这里想购物只能依赖网购,而且路过村子的火车一天只有五趟。
因此,去邻镇购物对于我们这样的居民来说可是个要紧事,所以赶火车对于我们来说是根本马虎不得的——没准只是错过一趟车就能让你一天的计划泡汤。
由于今天的温度要比11月往常的平均气温还要冷,所以出门前我就把我的白色夹克套在上衣外面了。
“那我出门了啊。…可恶啊,我今年到底得换多少回新手机啊?”
“我也想知道呢,噢对了,像那种除了你之外恐怕没人会用的老土手机没准可能出现电池过热的毛病哟,呵呵~”
“虽然这样的问题我今年已经问了不知道多少次,可我还是想问问你:你真的是个座敷童子吗?”

4

纳骨村四面环山,不过在群山之间还有另一座城市——我好像记得那里应该是叫做墓前市来着。虽然通常情况下我只觉得那不过是个网购之后快递员送货时所需要的地址罢了,但实际上在忽略掉经过那里的列车班次太少这个缺点之后,你会发现那座城市的各种设施很完善,日常生活也很方便。当然,由于这座小城是背靠山脚而建的,所以比起地处平原或者是海湾边上的大城市来说,它给人的感觉确实是促狭了些。但是对于土生土长的乡下人来说,那里的样子就算是城里面的样子了。
而此时的我正从路边某个写着“禁止吸烟”的告示牌旁边经过。
说到底智慧村的社会风气依然是标准的农村感——这一点从在七姑八婆之间传得沸沸扬扬又很快销声匿迹的流言能看得出来……算了算了,我还是直说吧:在那种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的环境下,想谈个恋爱实在太难了!何况现在也不是我开展一段浪漫的学校感情的合适时机!因此在之前的流言消散之前,跑到城里面钓个妹子绝对是个好选择!!虽然我来这的主要目的确实是买传呼式手机,可是一般情况下在那些商店里可是能钓妹子的啊!!
然而,就在我打算在计划里加上这项内容时,从我的背后传来一阵听着就很阴沉的声音。
“呃呵呵,小忍啊,你在这干嘛呢?这是迷路了吗?”
“…!!!???”
听到这个声音的我差点就当场背过气去。最后,我只好慢慢地转过身来。
而看到来人之后的我嘴唇不住颤抖,那一张一合的样子就像是吐泡泡的金鱼。
我对面的女孩子有着一头柔软蓬松的长发,纤瘦的肩膀和雪白的皮肤。虽然在乳量方面有点让人失望,可她那修长柔软的美腿和玉臀构成的优美曲线,我怎么看也看不够。而且她在家务活方面可是一把好手,人还很聪慧,最重要的是这姑娘对她所爱的男人是绝对忠贞不二的!
…然而,这一切全被她那阴沉的眼神给毁了。
好了,现在你们该也知道我所描述的这个人是谁了吧?
“小-小-小-小-小-小-小-小渚!?
“早上好啊,小忍。这几天有点冷喔,不看你好像还身体很好的样子,话说你没感冒吧?要不要人家给你哈口气来给你暖手呢?”
虽然小渚向我笑了一下,可她眼中的阴郁却变得好像大雪将至前乌云压境的铅灰色天空一样深沉。今天她没穿校服,而是在针织连衣裙外套了件开襟羊毛衫,头上带着的则是一顶必须得用卡子别在头发上的帽子。而她的腿上则穿着款式就像长筒袜一样的带有猫咪图案的及膝袜,至于她的腰后面,一个造型和猫尾巴样子差不多的饰物正在那里垂着。
尽管把这一身打扮都合起来看确实是福利满满的猫娘护士的装束,可藏在我胸口里的小忍感应却对她这娇媚的打扮一点反应都没有。虽然以前倒是听说过在极端严酷的情景下一个人的敏感度会出现极大的提升,不过照这情况看,那种说法实际上是胡扯的吧?
而且不对劲的地方不止这些。
今天可是周末,然而一贯追求浪漫的小渚居然没在陪她的男友明智君。在我看来,即使他俩没啥周末计划,照小渚的一贯作风也得花上一整天躲在她男友的地板下或墙里面盯着他吧。
这时的我已然意识到这个小小的疑问可能会引出一个可怕的真相——而继续深究下去的话恐怕我的世界就要在我面前被弄得天翻地覆了。
不过,虽然我不敢去了解真相,可我要是不去问真相,我会被我的疑虑压垮的。
于是虽然很犹豫,但我还是吞吞吐吐地发问了。
“呃-啊,小-小渚啊?你这是打算去找明智君吗?”
而她她毫不迟疑地面带着微笑回答了我的问题。
“我们分手了。”
……………………………………………………………………………………………………………………………………………………………………………我勒个去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等下,小忍…你为什么要一边嚎啕大哭一边逃跑啊?哦呵呵,难不成你这是在玩欲擒故纵吗?”
由于之前那句话的冲击,我的脑海在刚才已经完全一片空白了,因此等我回过神来,我只看到小渚的手像老虎钳一样抓住了我的手腕。
不过当然,现在可没时间愁眉苦脸喊痛!
毕竟…毕竟,毕竟,毕竟!!
虽然说我之前并不知道她和明智君分手了,但如果她真的和明智君分了手,这就意味着世界三大头号病娇之一现在是自由之身了。对我来说,完全不知道这件事可以说是一件非常,非常,非常地要命的事情了。这家伙把全世界70亿人分成四类:敌人,盟友,不感兴趣和极度热恋的人。而我之前一直能活得好好的,全拜明智君填满了小渚的“极度热恋”的栏位所赐。但是要是她自由了的话,那个栏位也就空缺了出来,而这也就代表着站在她面前的任何人都有落入该栏之虞。要知道,正因为她是个不折不扣的病娇,所以获得自由身时会更加危险。这就好像是个看起来十分温馨,但实际上在某一把椅子下面被人放上了反坦克地雷所以要人命的听音乐抢椅子游戏,而现在我恰恰就正好一屁股坐在那颗地雷上头了!!
“小忍啊…”
只见小渚眯起眼睛,慢条斯理地用甜腻的嗓音对我说话了——这种声音对我来说就好像是个填满了蜜糖和奶油的无底深渊一样。
对了,那里的那个东西……叫啥来着?啊,想起来了:那个在我的头顶盘旋的东西是个滑翔翼,可是现在在我的眼中,那滑翔翼看起来就好像一只把我当作目标的盘旋着的秃鹫一样。
“在咱们分手以后,人家后来和很多人约会过,不过大多数也就谈了不到一个月。毕竟,他们都比不上我的初恋啊……所以我想到了一些事。”
“像你这样对一件事物太过执着翻来覆去纠结可不是好事!你那么做会触发完型崩坏的!!”
“我觉得实际上我这是想在约会过的每个人身上追逐你的影子,大概这样的想法是在第……”
“这恐怕只是你瞎想了吧!!实际上你在谁面前都能把这种话说出口吧!?你肯定会和我说你以前的错误都是为了遇上他们的必要的铺垫!给我搞清楚,你不能靠就靠这种完全胡诌出来的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把你过去的约会史给一笔勾销掉!!而且你也不应该在路上见着谁就把人家就这么直截了当地当成是你的初恋啊喂!!”
“诶嘿嘿,我说小忍啊。你相信命运的红线吗?人家可是觉得这世界上肯定有什么东西能在冥冥之中把有缘之人连接在一起的哦☆”
我勒个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看来现在不管我说啥她都听不进去了!她已经把目标锁定到我身上了!!摊……摊上这…这种事…我我我我我我我我我我的上下牙都开始打架了!
“可可可可可是啊,明智那家伙怎么了?到底哪里出问题了!?”
“谁知道啊,反正我不在乎,去记一个我根本不爱的人的长相又有什么意义
完了。
在这一瞬间,我已经脑补出了明智君被大砍刀砍成肉块还被丢在大铁锅里煮的样子——这种可能性我实在是没法排除掉,而且除了这种可能之外我也不觉得有其他结果!恐怕明智君已经被这家伙随手弄弄之后变成和被法国大厨炖了7小时之后的厚块牛排一样的东西了!!
因此现在我只能向神明祈祷明智君能化险为夷并且希望擅长体育运动的他有足够厉害的逃生技巧了。
以前我也曾从小渚的魔爪下逃出生天过,所以你也一定行的,明智!
“问题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们俩以前不是一直双宿双飞恩恩爱爱的嘛!”
“…你真的想知道吗?”
伴着阴沉的眼神和冷酷的微笑的小渚开口了。
“那家伙可是个狠心的人呢。虽然我不记得他是我的第几任男朋友了,但他真的好狠心呢。每天带着的手帕皱皱巴巴的,起床发型乱了也不整理,身上也总是一身臭汗,人家清清楚楚地记得我明明就在他左边可他还是能在牵手的时候搞错动作,而且还整整错了三次,还有啊那家伙和我一共约会了五次,不过他却在约会期间总计迟到了超过120秒的时间,此外那家伙吃饭的时候喝味增汤必须得加沙丁鱼干,搞的人家不得不喝用干鲣鱼和干昆布做的那种泥浆似的玩意还得装作很爱喝。还有,人家一天才发给他97封电邮——你要知道我一天没有发出超过100封的邮件就已经感觉忍得很辛苦了,可他居然还要花上超过一分钟才回复我的邮件,还有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小渚的病娇幻象貌似已经对我造成了精神污染,所以我赶紧用尖叫声把她的精神攻击隔绝开来。
和过去相比你这不是一点都没变嘛!小渚啊小渚,你和以前一样疯啊!!
与此同时,小渚的眼睛不住乱转,就好像她已经在那些疯狂的记忆里迷失了一样。
“呜呜呜呜(抽泣)。对了,小忍,你今天这是要去哪?”
“哦-额,啊哈哈哈哈。我今天得买很多东西,恐怕绝对得花我不少的时间,所以我想你还是按你原来的计划干你自己的事情比较好。”
“别担心,我会陪着你的,永远永远。”
妈呀。
我已经发觉到情况不对了。如果继续强行沿着这个话题聊下去的话,估计她就会在我耳边妩媚地低语说:“你为什么不听我说话呢?可能是你的耳朵出了什么问题吧。别担心,小忍。我会清理干净的。来嘛,躺在人家的大腿上☆”
接下来她恐怕会彻彻底底地把我的耳朵掏一遍,直到把我的鼓膜挖出来为止。
“…小忍.”
她抓住了我的手,手指交握,我的手臂也被她抱住了,而且还倚在我的身上。现在我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女性体香,温温软软。我还能感受得到她温暖的吐息和头发的丝滑。可惜这一切都是她弄出来的类似于“货到付款”一样的欺诈而已——那就好像在你的面前端上燕窝或鱼翅这样的珍馐但是吃掉之后就得后付上一笔高得离谱的巨款一样坑人不浅。
而那个坐在禁止吸烟区域的长椅上抽烟的老头和过去劝阻他的小孩儿根本都没意识到我面临的是怎样的紧急情况。对我来说,现在我面临着一场事实上就是在决定生死存亡的战斗!这就是所谓的桃花劫,而悲催的是,只要那些美女们微微一笑,所有人都会站在她们那边的!!
“你今天到底打算去哪?
“呃……”
我这算是哭吗?还是说我已经崩溃到除了笑得比哭都难看之外啥都做不了了?
最后我像挤牙膏一样挤出了几个字——这样的话说实在的我不太确定我是不是该对这家伙说。
“手……手机店。”

5

墓前市里的手机店的格局,是把面向外来租户的商业楼的整个一层都占据了的那种。虽然这家店离着火车站是有点儿远,不过也还是毗邻主干道的。而且这家灯火通明的商店的四面墙上都是临街的窗户,从这点来看与其说这地方像是电子产品商店,倒不如说更像是个邮局或者银行大厅。不过,由于现在所有的窗户都拉上了窗帘,所以我看不到外面。在手机店的大厅里则有很多沙发——不过弄这些恐怕只是因为要办的手续多所以得让顾客等好久吧。
可能是为了给出售的便携设备打广告,店里的杂志架子上放着个平板电子书,而店里的大屏幕电视则在播放视频网站上的丧尸电影。
在我的目光扫过平板电子书屏幕上显示的电子版新机型介绍手册时,之前一直把一边肩膀压在我身上的小渚开口了:
“看啊,小忍。是火车酱的缎带喔。”
“啥?你说火车???”
“只是上面有本地吉祥物图案的饰品啦。啊,对了,冬日祭就要到了哦,所以我希望咱们两个能一起参加今年的祭典哦☆”
果然,眼前的电纸书屏幕上正显示着一个绘有卡通吉祥物图案的缎带——那吉祥物的造型是一只用两条后腿直立走路还拉着个瞧着像是平安时代才会有的牛车的黑猫。
呃……火车是什么样的妖怪来着?
“请7号顾客鸣沙赠到柜台。重复一遍,请7号顾客鸣沙赠到柜台。现在我们可以为您服务了,请立刻到柜台前面来。”
“唉哟,终于轮到我了,我来了我来了。”
一个留着胡子的小青年当即从沙发上一跃而起。虽然这人身上穿着的亮橘色的羽绒服和牛仔裤看起来档次不低,但是他头上带着的针织帽和墨镜则让我怀疑别人会不会把这家伙错当作抢劫犯。而且,手机店的大厅是禁烟的,可是这人却刚刚才把手里的烟屁股在一个火车酱造型的便携式烟灰缸里按灭。而且,虽然今天商店营业的时间不长了,可是他的排号也太靠前了。何况我后面等着的人也不多,马上就该到我了。要不是小渚现在因为从旧恋情中解脱出来开始围着我转的话,我现在的情况完全可以算作是“一帆风顺”了!
“请8号顾客阵内忍到柜台。重复一遍,请8号顾客阵内忍到柜台。现在我们可以为您服务了,请立刻到柜台前面来。”
“哦呵呵,祝你好运哦,小忍。”
在毫无意义地鼓励了我之后,小渚从后面推了我一把,于是我便迈步走向了柜台。
站在柜台另一边的店员我估计应该是个兼职打工妹。这是个留着短发,刘海上带着发卡的小个子女孩,上身穿着件像是套装的浅绿色夹克,而下身穿着件窄裙,她的名字则像赛车女郎那样被用大写字母写在衣服上面。这姑娘穿职业套装很合适,但如果她穿上学校制服站在我学校的走廊里我想那也不会有什么违和感——不过真要那样的话,大概她会被当作学姐吧。
而在姑娘那不算丰满的胸部上的名牌写着她的名字——野崎春。
“嗯,请问您需要什么服务呢?”
“呃,实际上太细的东西我也说不上来,不过…你们应该知道吧?毕竟在你们公司的网站有文章提到过这事而且这事你们公司还到电视新闻上说过——你们生产的D512型手机的电池有时候会出现过热的毛病对吧?嗯,实际上我之前恰好就买了这个型号的手机。”
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放在柜台上,这位野崎小姐却有点手足无措,开始不住地把双手来回地前后晃悠。看起来她之前应该有学过关于应对这种事情的讲稿,不过现在她恐怕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嗯,所以她是小动物类型的女孩子呢。
但是接下来我背后传来了一个冰冷的声音。
“小忍…?”
哎呀哎呀,这下坏菜了!看来我对这个让人感觉如沐春风的姑娘显露出的那莽撞而且还欠考虑的喜爱已经让小渚那敏感的神经产生警惕了!这个女店员的下场怕是要被这家伙杀掉之后抛尸深山了!!
而这位野崎小姐明显因为过于紧张而没能产生危机感,所以到现在她还没注意到小渚。
“嗯嗯,非常感谢。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我明白了!所以说您是要换个电池对吗?”
“啊?我见你们公司网站上可是说了你们会免费给我个同世代的其他型号的新手机呢。”
“这,呜,啊,我们公司之前改规定了…不对,我的意思是说…我们公司已经优化了针对这种问题的售后服务,现在我们公司发现实际上不用更换整机就能解决产品的缺陷。想必您也知道转移数据是需要时间的,而这样就为客户您节约了很多时间。”
“噢,那也行,”在没怎么过大脑的情况下,我直接让这样的回答脱口而出了。“哦,那么新电池已经充满电了?还是说我一回家就需要给它充上电啊?”
“啊!?呜,嗯……不——不好意思!您能等一下吗!?”
“嗯?我说,你要不知道也没关系的!!”
“神真希前辈!不好意思,不过这位顾客有问题想问!!”
被我的问题搞得都快哭出来的野崎小姐找到了一个正在柜台后面忙前忙后的男员工来帮忙。
她这算不算是责任感很强啊?我还没看够她呢,不过…算了,我还是别说出来了吧。
而这位叫神真希的小哥的年纪看起来像是是大学生。只见他留着一头中分的黑发,人看起来也很清爽。
这让我不由得怀疑这家公司是否是按颜值来招工的。不过,这家店的男性员工制服看起来倒有点档次一般。
“野崎小姐,在顾客面前你可不应该这么紧张啊。人家顾客来我们这里就是想从我们这得个安心。虽然说这种安心不是摸得见看得着的商品,但是它也是我们必须提供给顾客的东西,你明白吗?”
“好、好的。不过这位顾客需要…”
而我感觉隔壁隔间里正有人在往我这边看。
不过他们并没有在看我——负责我隔壁顾客的员工是个外表火辣的妹子。在她进行她的工作时她的身体明显很僵硬,而且还有些手忙脚乱。虽然这么做说起来很失礼,不过看着更年长一些的浓妆艳抹的女孩这么困扰也是件很惬意的事情。
“我说,神真君啊…哎呀不要,别,别再来一次啊。”
难不成她也遇到麻烦了吗?看来当这些顾客的顾问很辛苦啊。
不过实际上顾客们不一定都会选择耐心等待——比如说那边那个正用手肘俯身倚在柜台上还戴着针织帽和太阳镜的家伙。
“好啦,您没必要这么生气的啦。要是您想在这等一会,那么我们干脆聊一会儿吧,明原小姐姐?那个耳环难不成是NearElf的吗?您是不是喜欢在在这里往北的地方逛啊?”
那个女雇员戴着的耳环比耳垂都大,而一个精雕细刻的“侧边式耳环”则让她耳部的轮廓在他人眼中的感觉变得锐利了许多。至于那个留胡子的男人则傻笑着,好像是很欣赏这个耳环的样子。
看起来这家伙来这里是泡那些女店员的。不过看到他现在那正一边展示一张投诉卡一边打听那个女店员的私生活问题的举动之后,我不由地开始质疑这家伙到底是不是真的想赢得姑娘的芳心。
虽然那个把栗色长发束成马尾辫的年轻女店员的程式化笑容有点僵硬,不过根据现在的情况来看,可能那表情与男人嘴里和羽绒服上面散发出的烟味关系更大——我以前听说过对烟味敏感的人可是一点都忍受不了那种味道的。
至于我这边,事情依然在两个营业员间纠结不休,而在我那边显然是营业员和顾客的关系陷入泥淖了。
目睹这一切的我只是一边空洞地凝视着远处一边思考着那痛并快乐着的生活究竟是怎样的。不过我想恐怕在场的家伙里数我最倒霉了——要知道,小渚还缠着我呢!我根本想象不到会有什么比这还糟糕的事情!!
不过,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很明显地证明我错了。
因为一辆吨位至少有十吨的黄色垃圾车在此时突然冲进了商店,把临街的窗户连带着窗帘一起碾了个粉碎。

6

与其说垃圾车撞进手机店时发出的是巨响,倒不如说那是冲击波。
如同暴雨倾盆一般的碎玻璃和吨位超大的金属制垃圾车就这么在我的背后呼啸而过。而店内那些被随意摆放的沙发则被冲得七零八落,几乎都被顶到对面的墙上去了。屋里的灯则在不稳定地闪烁,估计是有电线断了吧。
“哇啊啊啊啊啊!?啊-我去!这特么是搞啥飞机!?”
那个戴着针织帽和太阳镜还留着络腮胡的男人(记得好像是姓鸣沙来着)现在正在吼叫着什么,但实际上垃圾车并没有撞到他——刚才貌似有一个沙发在垃圾车的撞击下被撞了出去然后撞到了他的腰。因为这事不大,所以我并没有理会他,而是继续环视被搞得一团糟的手机店。还好,我很快就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你没事吧,小忍?”
“你呢,小渚?…啊,我说啊,大家都没被撞到吧?”
“诶嘿嘿,小忍开始担心人家了呢…”
不幸中之万幸的是,刚刚这里基本没顾客。
而此时顾客们的目光都瞧着那辆撞进屋子里来的垃圾车,所有人都迟疑地望着那个方向。
……话说司机没事吧?毕竟再怎么说卡车的驾驶舱也不应该会像空易拉罐那样被轻松压扁吧。
显然手机店里的店员们可没受过应对这种情况的训练,所以他们都愣在了原地。
就在这时,我听到一阵吱吱嘎嘎的噪音。
只见驾驶室的侧门缓缓打开,紧接着从驾驶室里貌似掉出来了某种东西。一开始我还以为那是个垃圾袋,然而事实并非如此——那是一个大活人,看着像是个穿着工作服的中年男人。
可是啊…他真的是个中年人吗?因为他的头发看着很有问题——他头上的头发相当地干燥,而且几乎全白了。他的眼睛也很浑浊,身上的皮肤也是青一块紫一块的。难不成他已经有内出血了吗?他是不是已经受伤了?现在我只能一眼看出来他的衣服并没被血染红,而且他的四肢也没有变成骨折之后那种奇怪的角度。
刚一开始的时候之前在店里的人都没有上前查看这人的情况——可能是大家还搞不清他到底是引发事故的凶犯还是同样卷入意外的受害者吧。
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紧张的气氛渐渐缓和,大家也慢慢地有了恢复行动的勇气。
第一个行动的是那个姓鸣沙的青年。
“你个龟孙子他妈的到底想干嘛!?”
只见这位用手捂着后腰的鸣沙赠先生火冒三丈地几步抢到了已经从地面上缓缓站起的司机面前。
“你这混账把人刚才差点把人害死,结果现在居然连个道歉都不说吗?哪个龟孙教给你这种混账态度的?少在这给老子装无辜,你看看你刚才干的好事!你这混账有没有好好听人说话?现在你该做的事情应该是给在场的人鞠躬认错求着我们原谅你才对,你丫懂不懂啊!!”
“等——等下,这位先生!?”
看到了那个姓鸣沙的年轻人一把抓住了司机的领子之后,那个叫神真希的男员工立马便从柜台里手忙脚乱地爬了出来。
然而,我们此时谁也没料到在一秒钟之后会闻到浓重的血腥味。
只听得一阵撕咬声响起,那个中年男司机狠狠地一口咬住了鸣沙赠的手腕。
“诶?啊…?”
一开始,这位被咬到的戴着编织帽墨镜的小哥还只是在疑惑。
紧接着一阵像嚼碎鸡脆骨的声音从他那边传了过来。
想必现在痛苦和恐惧正在他内心肆虐着,仿佛在提醒着他此情此景是完全真实的。
“等下……你……我屮艸芔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被咬的鸣沙赠立即把手抽了回来——但是已经为时已晚。
在鸣沙把胳膊抽回去之后,那个中年司机的身体失去了平衡,直接一头栽倒在鸣沙赠的身上,导致现在的场面就像是机场重聚的两个久别重逢的老朋友互相拥抱一样。
不过一秒钟后,一声振聋发聩的惨叫突然从他们二人那里爆发了出来。
只见那个司机从鸣沙赠的肩膀和脖颈的交界处更靠近脖子的位置一口咬了下去,直接把一大块肉咬了下来。而鸣沙身上的羽绒服里的羽毛也在这一咬之下漏了出来飘得漫天都是,而且还沾染了无数的鲜血。
此时的鸣沙赠尖叫着并绝望地挣扎。但是这根本就是无用功——他费了半天劲的结果只是让自己的钱包和装饰着火车酱图案的烟灰缸从他的口袋里掉了出来。
“噗……卟啊!?哦啊啊啊啊啊!!噗啊啊啊啊啊啊!!你-你-你…你…卟噗卟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现在的鸣沙赠甚至已经连一句有意义的完整话都说不出口了。
不过,他并不是唯一一个在惨叫的人。
手机店里现在到处都是哭喊惨叫的声音。虽然有人在袭击的过程中摔倒在地,可其他人现在都只是顾着朝出口跑以至于根本顾不上伸出援手。
“救…救命!?谁来救救我啊!?到底出什么事了啊!?”
这声泪俱下的哭喊声是现在正面色苍白地摇着头的兼职打工妹野崎小姐发出的。而曾经接待过之前那个鸣沙的年长一些的女店员明原小姐则正拍着某个男店员的背,但当她发现这个男店员一点反应都没有的时候,咋了下嘴的她立刻便让着她那穿着长筒袜的纤细长腿动了起来,就这么孤身冲到了前面。
直到这时我才从站在一边傻看的人肉摄像机模式下回过神来。
与其说我之所以会冲上去的目的是想救这个叫鸣沙的男人,倒不如说我主要是不想感受那种见死不救所带来的后悔。只见我和那个劲头十足且身材匀称的女店员分别抓住中年司机的左右手,将他的一条胳膊反拧到背后,试图用力把他从鸣沙赠的身上扯下来。
很快我便因为感到某种令人不爽的像是拖泥带水一样的感觉而不禁皱起眉头,然而我很快就意识到需要我操心的东西远不止这一点。
“等下…不是吧!?这家伙根本拽不动啊!!”
“你这是在逗我吧?!喂,你这家伙!放开他!我说立刻放开他!!”
现在我的感觉就好像是在和一辆叉车或者挖掘机在拔河一——因为力气用得太狠,我现在脑门上青筋直迸得几乎要炸开了,可他居然连一毫米都没动过。
实际上最后反倒是他把我拉到了他所在的方向。
只见这个司机完全无视了我们俩的拉拽,直接向身前一个箭步就迈了出去。
“哇啊!?”
“啊呀!!”
那个司机居然把明原小姐和我带得飞了起来,我们两个的腿直接被这一下带离地面,然后我们的身体则被这家伙在地板上面拖着走。而与此同时,那个司机俯身压在了仰面躺在地上的鸣沙赠身上。
只听得一阵黏腻的声音响起,空气中的血腥味更浓了。
那个叫鸣沙赠的男人之前还闹出不少动静,现在却看着像是彻底消停了。虽然现在他的胳膊和腿还在不自然地抽搐,但我很怀疑这种抽搐到底还是不是他还能控制住的了。
打住,打住。
现在的情况难道还不够要命吗!?
这一次我没去拽司机的身体,而是揪住了他的头发,结果我一把就把头发都薅了下来。头发是这么容易就能扯下来的吗?我不由得开始为之战栗了。
“为啥你…!!”
虽然我人还倒在地上,但我还是抓起了掉在附近的记事本大小的平板电纸书砸专注于趴在鸣沙赠身上撕咬着的司机的后脑勺。然而一声巨响过后,那家伙连个反应都没有。于是我又朝他来了一下——这下可不是用电纸书平坦的背面而是用棱角去敲了,可他还是根本不理睬我。
-这家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哪怕是用纸质笔记本的尖角敲后脑勺也足以使人的视觉因为疼痛而变成一片空白,而且我手里的还是更硬更沉的数码产品!
“小忍…”
就在此时我听到了一声太过于温柔到几乎不应该属于这里的女声。
“嗨,小忍啊。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我是不是应该帮忙呢?我想我们的真爱一定能形成合力…只是开玩笑啦。”
“要是你觉得能帮上忙,那就快来搭把手啊!!这家伙到底是个啥玩意?这还算是人类吗!?你确定这家伙不是个人形妖怪吗!?”
没准现在的我忽略了某些在这里所具有的最基本的概念。
看来目睹有人在活吃人肉的诡异光景让我的心灵丧失了正常运作的规律。
不然我喊谁帮忙也不会叫小渚来的。
只见她抓住了从手机店的废墟里找出来的一把铲子——那可能之前是挂在垃圾车上用来铲砂石土块用的。
刹那间一声钝响改变了现在的局面。
只见小渚像挥动高尔夫球棒一般挥舞着铁铲,用那沉重的铲刃切断了司机的脖颈。
而此时我的腿则抖得如同筛糠一般。
铁铲那沉重的把手在她手中就像乐团指挥手中的指挥棒一样灵巧。哪怕是在把拿着铲子的手举过头或者是将拿着铲子的手伸到她的背后的情况下她也能灵巧地控制着手中的重物。此情此景让我想起了以前我玩过的某个网络游戏里的一件武器——那玩意的外观看起来像是在棍子头上安了个杯子一样,作用是能像投石索一样利用离心力把石头投出去。而在蓄力完成后发射的时候,它会发出巨大的呼啸声。
而此时我眼前的光景则已经诡异到在看到之后只能感觉“这种事怎么可能会成真”的地步了。由于那个中年司机身上之前展现出来的莫名怪力现在已然不复存在,因此就好像是在参加一场拔河比赛时遇到绳子突然断裂的情况一样,明原小姐和我直接摔倒在地。紧接着我就听见了如同玻璃破碎般尖利的惨叫声。
然而,这声惨叫并不是冲着小渚的斩首表演来的。
而且它也不是冲着趴倒在我们面前的无头尸体来的。
“…啊?”
在七手八脚地把无头尸从我们身上弄开之后,我们看向了声音的来源。
即使已经被从身躯上砍了下来,那个司机的人头依然在死死咬着鸣沙赠的脖子。
从现在那仍在继续着的沉闷的啃咬声和咀嚼声可以判断得出一个结论:现在那个司机的牙已经不只是在吃人肉吸人血了——恐怕它已经咬到了骨头里面。
这家伙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在反应到这点之后,我注意到那个司机在受伤之后并没有流多少血,而且我们也没有被喷涌而出的鲜血浇得满身都是。
最后,我听到一声闷响。
在把鸣沙赠的脖子连皮带肉咬穿之后,司机那仅剩下的人头就好像被活人的鲜血冲走似的,就那么掉在了地板上。只见那人头就像个篮球一样滚到了墙角,不过我可不想去亲眼确认一下它是不是还能动。
“这——这到底他妈的发生了什么事?”
眼前发生的一切已经让我连病娇的小渚都没空在意了,而且哪怕是那个叫鸣沙赠的青年男人如今动弹全无地躺在地上的事实也比不上这一切对我的冲击。
“你一定是在逗我。这到底发生了啥!?”
为了逃避现实,最终我不得不看向完全被撞碎的窗户看向窗外——到头来我做的事情和之前那些已经逃走的顾客基本上一模一样。
然后,我便亲眼目睹了一片极其生动的充斥着血红与暗黑的地狱图景。
简单点说,之前逃出这里的人并没能跑掉,而且你要知道,刚刚的那个司机并不是唯一的怪物。而把这两点放在一起之后,最终的结果已经不言自明了:
好几个路人正在把某个人按在地上撕咬。
在这里我完全能听到像是在用后槽牙咬碎鸡脆骨的声音。
还有个家伙正从还活着的人身上咬下新鲜的肉。
窗外已经没有尖叫呼喊的声音。
每个人都想回到室内,可成群的丧尸已经抓住了他们的胳膊或腿。
那是一场充斥着浑浊的眼球、青紫色皮肤和苍白色的头发的暴力狂宴。
混乱席卷了整个城市,我很怀疑城里已经找不出一扇没被打破的窗户了。汽车撞上了电话亭和红绿灯,而车里面惨叫着的人们则被无数双手拖了出来。至于那些怪物们也不都全是肌肉猛男——那个我之前看到的长椅上的抽烟老头和劝他的小孩也在其中。
虽然这些原本的普通人的牙齿并不算锋利,但是这让他们生吞活剥活人的样子更恐怖了。
我不太清楚是不是还有活人被困在他们之中,不过我现在能看到一件外形是当地吉祥物火车酱的玩偶装在被扯烂之后扔在了路边。而一联想到那件衣服就这样被人用脚随意践踏的情形,我就已经觉得我现在是在目睹一场礼崩乐坏文明瓦解的场景。
已经没时间去想到底该救谁或是思考该做什么了。
一切都完了,所以现在的我仅仅是没时间去想那些。
现在我能自保成功安全跑路就算是谢天谢地了,哪里还能救得了人?这不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的事情嘛。
紧接着,我们发现来自那些家伙的目光投射在我们身上——那些毫无感情的生物的嘴巴和身上的衣服都被染成了红色。而此时的明原小姐正弓着腰双手齐上阵用力推开那个司机的无头尸体,至于野崎小姐则是一直躲在某个角落里面,不过现在她看起来神情紧张地拿着一双鞋子和一个布袋。
“神——神真希先生,现在咱们是不是得做点什么把账目表之类的东西锁起来啊!?”
“那个老太太才会用的布袋子是谁的?可别告诉我那是你的东西!还有现在先别想着钱的事情了我说!咱们得赶紧把营业厅锁上!只要大家能一起把卷帘门关上,那就…”
“这两件事都没那么重要!先想着活命吧!现在哪有想生意的工夫!!”
还在我附近的几个营业员现在争执不休的声音听起来实在是离题万里。
而此时的我则开始潜意识的作用下试着去拿回我的手机。
直到现在我才想到某件原本算是常识的行为——报警。
不过……
“嗨,咱们还是一起逃出去吧。”
我的思绪因为某人抓住了我的肩膀而被突然打断了。
而神真希已经丢掉了那套营业员接待顾客用的客套用敬语。
“报警什么的等会再做也不迟!!要是咱们就在这里干等警察来,恐怕在警察来之前那些家伙直接闯进来把咱们都杀光!那金属卷帘门可没有宣传说的那样结实——实际上只要来一群人一起动手就能把它弄烂!所以说,只要留在这大家就是活靶子!咱们还是突围到安全的地方吧!!”
“可现在到底哪里安全啊!?”
我一边对着神真希回吼了一句一边用颤抖的手指按下了手机上的按钮。
虽然我把那极其简单的三位报警电话号码就这么按下去了,但接下来的事情却很不对劲。
没有人接电话——居然连报警电话都没人接了!
“你问我我又问谁去啊?只不过现在要还继续待在这栋房子里的话不走那最后肯定会没命。万幸的是,现在店里有这辆大型垃圾车在——我觉得现在开着它逃出市区算是个合适的方案,你觉得是不是啊?!”
现在的我只觉得常识已经在我的大脑里土崩瓦解了。但有一点是明摆着的——如果继续呆在这儿的话那我们的下场绝对会和之前逃出去被袭击的人一样。
“那就开着这玩意快点跑路就是了!你会开这车吗!?”
“不就是操纵杆都大了一号嘛,对吧?反正已经走投无路了,索性就赌赌看吧!”
随着这一番商议之后,之前仿佛凝固了的时间好像又开始流动了。
虽然这辆垃圾车很大,但是里面坐不了多少人——车头驾驶室里最多只能坐3个人。因此小渚和我打算让商店店员坐到车头里面,而我们俩则爬到里面还装着砂土的货斗里。
“小渚!!你能把这一小段时间给忍耐下来的吧?要是咱们不动作迅速些,那些怪物就要涌进来了!所以赶紧…!!”
我的声音在此时戛然而止,因为原本倒在我身旁的地板上的某种东西居然爬了起来。
那是刚才脖子已经被丧尸啃到露出骨头的鸣沙赠的尸体。
“搞啥——…啊?”
当场我的大脑就一片空白了。
只见他那复活的尸体从离我几十公分之外的地方爬了起来。虽然因为他染过头发所以不好说他的头发有没有变色,不过现在他的眼睛很浑浊,而且皮肤颜色也很黯淡。紧接着他便像是小孩子闹别扭一样伸出胳膊抓住了我的手——和真正的小孩子闹别扭不同的是,随后这家伙就使出了类似于棕熊或着说灰熊一般的力道抱住了我。而当我回想起这位鸣沙赠之前是怎么被杀死的经过之后,我不由得遍体生寒。
然而这时,小渚的铁铲呼啸着的声音打破了这片僵局。
之前鸣沙赠的脖子就已伤可见骨,而铁铲的尖端现在则直接砍进了椎间盘里。只见小渚直接一脚踹在了铲子头上,直接把丧尸化的鸣沙赠给踢开了。紧接着小渚便把全身体重全压在了那柄插进鸣沙赠颈椎的铲子上。
在一声沉闷的绷断声之后,那颗脑袋就像皮球一般滚到了远处。
接着小渚一把就把脱了力的无头尸体推开了。
接下来她便转过头以一种看起来和平常一点差别都没有的态度对我说话了。
“快点儿,小忍。”
“…”
直到此时,我终于意识到了我正在经历的事是相当之疯狂、扭曲和恐怖的。
我之所以会这么想倒不是因为小渚之前那么凶残的行为。
而是因为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居然开始觉得小渚在我身边是一件让我开心的事。

7 (第三人称)

自从被炉被人从阵内家老宅的储藏间拿出来的时候开始,它就变成了猫又的独立王国。
然而,现在猫又却待在了某个离着被炉有一小段距离的地方一边心情烦躁地打着哈欠一边用后爪挠着耳朵。
原因很简单:因为古椿(小)抢先一步钻进了被炉的毯子里面。
而当阵内忍那位喜爱妖怪的妈妈来问这两个妖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之前钻进被炉的古椿(小)便从被炉里伸出脑袋大声控诉起来——此时的她中气十足到连腮帮子都在抖:
“这家伙偷吃了我的布丁!!我明明在盒子上用油性笔标上了‘古椿’两个字的!!”
“嗯…不过‘古椿’这个名字在这大屋里能代指两个不同的妖怪啊。”
“而且这家伙还偷吃我的饼干、巧克力还有雪见牌冰棒!!一定是她故意搞混的!就是她三天两头没事偷吃我东西!!”
“那你干脆下次写‘古椿(小)’不就行了吗?”
“人家到底哪里‘小’了啦!?是人家的身高还是罩杯了啦!?这种事情不能搞混的好吗!!”
然而古椿(小)这声调尖锐的抱怨一点都没有影响到阵内忍的妈妈。
“布丁的事情你就不要再纠结了,因为我可以给你做呀。”
“……你会做?”
看来刚才的话可能触动了古椿(小)的心弦,因为龟缩在被炉堡垒的她在闻听此言之后带着整个被炉颤抖了一下。
“你会做布丁!?这怎么可能!?”
“哈哈……因为我是在一个开传统日式餐厅的家庭长大的,所以在叛逆期的时候我就是靠着除了学习西餐做法之外啥也没学的方法和我父母对着干的。”
当然,这也就意味着在从那家位于京都的高一流水平高级西餐厅学习料理之后,阵内忍的妈妈只学到了西方人对日餐的偏见,而恰恰是因为这个,她才有了如此专业的西餐料理水平。不过在私奔到阵内家之后,她也学到了很多小忍奶奶的技术。
“你真的会……你真的会做布丁?”
在这个极具冲击性的真相之下,古椿(小)的内心被极大地触动了,而这让她在下意识中从被炉下面把自己的身体露了出来那么一点。
不过,她很快又回复了自己的理性。
“啊!?不对不对,人家可不是为了吃不到布丁才生气,是因为这家伙偷吃了我的布丁才生气!要是不惩罚她一下,那我可是不会罢休的!!”
“算啦算啦,这又不算啥大事啊,你说是不是?”
“这很重要!人家超超超超级在意的!!”
“好啦好啦。你要是在被炉里呆久了的话身上的衣服可就要弄乱了哦。你真的想等到小忍回来时看到你头上的发饰全都皱皱巴巴的吗?而且你的浴衣也起褶子了喔。”
“……”
古椿(小)最终还是安静了下来,从被炉底下爬出来了。
然而…
“这可不是说人家不生气喔!要是她偷吃了之后却没有挨罚,我可是会一直待在这里不走的!!”
“是是是。”
看来被炉区域最终还是要变成古椿(小)的领地了。但如果是调教古椿的传奇大师阵内忍在的话,恐怕他会分别列出这俩难以分辨的妖怪的各100个优点,哄得古椿喜笑颜开。不过猫又可是被折腾得受不了了,所以她打算离开屋子去外面呆一会。
然而,十一月里的走廊地板实在是太冷,以至于根本没办法在上面蜷成一团,而外面的院子里就没有过一次消停的时候。
雪女朝着空中挥舞着小手。
“来喽!人家的季节终于来喽!!初雪…我的初雪!!呵呵呵…呼呵呵呵…呼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你说这话是认真的?怪不得今天冷成这样。下雪下到形成积雪对我来说可是很不爽的事情啊…”
现在的猫又内心已经相当不爽了,然而雪女并没有在听。
“诶嘿嘿。真好啊,真好啊,我能感受到我的力量在增长…这就是成为雪女的意义啊。先前炎热的夏天把我一半的魅力都夺走了,不过看看我现在的样子吧,阵内忍!这才是真正的雪女的姿容啊!!”
“难不成她现在恢复元气了?她是不是会变成个身材良好的美人或者是其他类似的什么东西啊?”
只见雪女的小小身躯在发光,光芒越来越强,最后一下子就变成了爆裂的光球。
那是持续了足足好几秒,有如太阳般闪耀的光芒。
紧接着…
“……等下。”
“啊啊…”
现在的雪女变得比原来更幼小了。
如果让阵内忍看到现在这场面恐怕他一定会以手掩面的。
而雪女身上穿着的浴衣袖子也发生了变化:袖子上面多出了雪花形状的剪纸图案。
听到外面的骚动,座敷童子走了出来,在看到这一切之后,她的眼睛顿时眯了起来,然后她便发表了如下评论:
“你这是打算走哪条路线?”
“你想想看,好歹夏天的时候你看上去胸口还有那么点料,对吧?你可别告诉我你是在这种天气里获得的能量越多反而会变小的那种妖怪。”
“但是啊,以前她洗热水澡导致法力削弱的时候不是也会变小吗?那时候她可是融化了一点儿呢。”
“所以无论是冷是热她都会缩水吗?我已经能想到那个色迷迷的小子双手抱头懊恼的样子了。”
实际上雪女身上那白色的服饰象征着贞洁,所以她的能力越强大就会变得越像稚子那样纯真,因此这么说倒也不完全是错的。
而且也有一些传说里描述某些旅人在不知道雪女的真面目的情况下邀请她洗热水澡,结果最后却发现在浴缸里只漂着一根冰柱的事情。
这也就意味着,无论是往冷热任何一个方向发展,雪女都能轻易地变得更小。
“唔,我觉得实际上唯一重要的事情就是她开不开心了。”
“不过这对我来说应该算是一种诅咒吧。”
不过,就在这两个妖怪在聊天的时侯……
“…?”
座敷童子的视线突然望向了天空。

8

天上开始下起了零星的小雪。
而此时正坐在大型垃圾车上穿行于这座已被死亡所笼罩的城市的我偶尔时不时地能听到叮咣作响的沉重噪音。虽然现在小渚和我都坐在垃圾车那宽大厚重的金属后车斗里,看不到外面的情况。不过在目前的状况下,这一点恐怕算是不幸中之大幸了。
虽然我完全看不见地平线尽头那边到底有些什么,不过在我抬起头的时候还是能看到点东西的。
只见屋顶上有个老头正在以点燃广告横幅方式发出求救信号。而被烧的那条横幅则是宣传冬日祭的,所以我能看到横幅上的火车酱正微笑着宣布说也会庆祝这个节日的地方还有圣灵市、供物市以及全国的其他友好城市。
我还看到有不少建筑物的窗户已然从内侧被鲜血染红了。
并且现在还时不时地有某几扇窗户突然碎掉,紧接着就会有十几只凶残的白发怪物从碎掉的窗户里如同飞流直下的瀑布一样一窝蜂地涌出来。
而且我还看到了因为绝望而主动从楼上跳下的幸存者。
不过,这恐怕只是我对自己周围的环境管中窥豹般的主观感受罢了。要是我能把现在的情况彻底掌握,恐怕我大脑里的某根弦会当场崩断吧。
“看着就像丧尸片的场面一样啊……”
这时我听到了从我的手机里发出来的声音。
说话的人就是现在坐在驾驶座上的神真希。由于我们这些人里一部分人在驾驶室里面,而另一部分人在车斗里,所以没法直接沟通的我们把手机当作是我们的对讲机了:我们的手机并不依赖基站天线,而是可以直接互相联通——我觉得这可能是采用了能让手机无线连接到打印机上的那种技术吧。没错,这东西和兰园幸在大百足事件中所使用的是东西是完全一致的。
而导致我们会采用这种方式打电话的原因很简单。
因为现在语音通话、电子邮件甚至是打给警察和消防队的报警电话都已经失灵了,而且基本上所有需要依赖通信基站的设备都成了摆设。虽然由于目前的这场无妄之灾,我还没能拿到我用的手机能够更换的全新整机或是新的电池,以至于我担心这台老手机是电池会不会过热,但实际上,眼下还有更大的麻烦需要我操心呢。
“现在城里已经尸横遍野了——其中某些尸体已经被撕成了碎片,而另一些尸体则是在被丧尸咬了后又重新站了起来。虽然我并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现在看来被丧尸咬到的死者最终会被腐化变成同样的丧尸。”
丧尸。
在听到这个词的时候,我几乎要开始发笑了——要是我真的打算用这个荒唐到可笑的词来做为我的求生计划的基础的话,只怕那原本掌控我内心世界的常识就要彻底崩溃了。
“现在导致这一切的原因对我们来说并不重要。”我对着手机说道。“这种事日后自然有人会调查,所以我们还是把调查真相的工作交给警察们去操心吧——现在我们应该考虑的是如何逃出这座城市,毕竟现在要继续在城里待着的话会相当的危险。”
“我同意。但是现在的情况明显不正常,所以我很怀疑是不是有涉及到某种妖怪的灵封被用在了这件事里。”
就在此时,卡车的车身开始在另一种振动的侵袭下开始颠簸起来。
因为颠簸而表情扭曲的我只好把后背倚靠在卡车那巨大车斗的侧壁上。
实际上现在的我正压抑着想要呕吐的冲动。
没错,这个地方只是个乡下小城,不过好歹这里也是铺了沥青马路的地方,所以正常情况下路面是不可能会这么颠簸的。那么,卡车现在的颠簸又是因为什么呢?现在的大街上不可能有人会留在马路上等待交通信号灯,而城里面到处是四处游荡着寻找猎物的丧尸,那现在垃圾车轮胎底下碾过的“东西”又会是什么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并不难猜。
哎呀呀呀呀……
死亡的阴影笼罩了全城,成群的丧尸席卷了街道,而且还有外形类似人类的怪物正在大嚼人肉,不过,看现在的情况,怕不是开着垃圾车从倒地的人们身上轧过去的我们才是这座城市里杀人最多的家伙吧?
“你怎么了,小忍?”
“……小渚?”
“你的样子看起来不太好呢。如果你担心什么事,人家可是能帮你的哦。……嘿嘿。夫妻就是要同甘共苦的嘛。”
此时的小渚正抱着那个沾满血的铲子,而她的动作就像抱住一只毛绒玩具熊那样平常。
她到底是因为什么才变成现在这样的呢?
在上中学的时候,我们之间的关系就被破坏了,不过导致她彻底性情大变的直接原因是其他的事情。
“别露出这么沮丧的样子嘛。你又没做什么错事。怎么?你难不成想让我做些诸如打你一拳之类的事情吗?”
对了,小渚的爷爷对我说过一件事。
没错,恐怕那就是原因了。
在以前,小渚的身边总是有一只圣伯纳犬陪伴着她。
就像我有座敷童子的陪伴一样,在她出生之前,那只狗就是她的朋友了。不过宠物和妖怪是不一样的——即便智慧村出产的美味食物能让它们活得比在别处更久更开心,过上十到十五年,狗狗们还是会变老,最终被某种疾病击垮。而等到那个时候,它们的运动功能会退化,器官也会衰竭,要么就已经由于痴呆或阿尔茨海默病死掉了。
而那只圣伯纳犬的暮年晚景则更为凄凉——它明显已经分不清陌生人和养了它十多年的主人了。虽然它不怎么能活动,可它会呲着牙冲着着任何靠近的人吠叫,甚至连饲养它的小渚一家人给它喂食时都得小心翼翼地去避免被它咬到。
而这样的情况则持续了很长时间。
但是,某天晚上,那只圣伯纳犬已经没办法从窝里爬起来了,而且它还不停地边流口水边叫个不停。最终小渚走到了它的面前。
之后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传入了小渚爷爷的耳朵里,并且这惨叫声深深地烙印在了他的脑海中。
等到小渚回来的时候,她的身上已经鲜血淋漓——在圣伯纳犬认不出自己的情况下,她依旧抱着它相当长的时间,以至于最终搞成了这样。但是,虽然小渚浑身的衣服都因为圣伯纳犬的撕咬而被扯得稀烂,但她最终只是面无表情地对家里人说了三个字,“结束了。”
话说在那样的情况下,她的内心到底会有怎样的感觉呢?
干巴巴地对她说“那只狗再怎么说也不过是动物而已”肯定是一点安慰作用都没有的。毕竟那只圣伯纳犬至少在小渚一出生的时候就已经陪伴在她身边了,而且小渚也已经把它的存在当做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了。哪怕它没法用语言和家人交流,但是它仍然应该被算作是小渚的家人之一。眼睁睁地看着它垂垂老矣,看着它的余生只剩下了受苦受难,临了临了还得用自己的手结束它的生命,全程目睹了这一切的小渚到底是什么感受呢?她的家人都没办法做出这种事,可这个小姑娘却以一己之力担当了这一切责任并因此性情大变。
要是拿我的生活来打比方,这就像是要我去扭断那个一无是处的懒惰妖怪的脖子一样吧。
“所以说错并不在你啊。小渚她之所以会开始像崇拜宗教的人那样仿佛念经一般满嘴念叨着什么‘永恒的爱’以及‘牢不可破的羁绊’之类的话实际上都是因为我们的过错。因此你现在要是真和小渚呆在一起,那你的生活确实会永无宁日。所以啊,没人会因为你想离开她而指责你的。”
而在把这一切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我缓缓地摇了摇头。
现在的我分明是在幻想中逃避现实——我对于小渚过往的记忆不可能给予我在目前这种极端严酷的情况下如何生存的任何方法。而我在回忆过去之中迷失自我的唯一原因不过是是不想接受眼前发生的残酷事实罢了。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我已经再也不想在这座城里多待一秒钟了,所以我对于逃跑的建议当然是很支持的。但是在逃出去之后呢?逃出去就真的能安全了吗?有谁能保证这场灾难就一定仅仅局限在这一座城市之内呢?
何况我们家所在的智慧村离这里只有一座山的距离。万一这场灾难波及到了那里,那就彻底完蛋了。
虽然我现在有手机,可我却迟迟不敢给家里打电话。
要是我能直接单独给座敷童子的智能手机打个电话确认他们是否安全的话,那我心里的一块石头就落地了。
然而此时我的思绪又被突发情况给打断了。
我听到一声明显是金属物体碰撞时发出的巨响。垃圾车猛地停了下来,而在车斗里的我和小渚则因为这下急停被弄得失去平衡东倒西歪,最后直接在货斗的地板上叠起了罗汉。虽然我能感触到在我怀中的她柔软的身体,可此时的我只把精力集中在了朝着手机另一头的人大声说话上:
“出啥事了!?”
“我是野崎!那个,路被那些撞坏的汽车给堵死了。现在有一大堆被撞毁的汽车让人遗弃在路上了。刚才我们想靠着垃圾车的马力把它们强行撞开,不过效果不太好…”
“真倒霉…”
于是垃圾只好掉头开上了另一条不同的路,不过很快又出了问题。
“小忍,好像所有的路都被这些废车堵死了。”
“那是肯定的——只要有一辆车被扔到路中间,就会把后面所有的车都堵死。
“诶嘿嘿。不过我们会没事的。咱们毕竟已经默契到在游乐场并肩作战也没问题呢。”
这里的堵车场面与其他时候的交通堵塞比起来的最大区别在于虽然街上已经发生了交通堵塞,但是周围却是死一般的寂静。我根本听不到诸如司机因为堵车导致心情不爽而按喇叭催促的声音或者是引擎工作时的轰鸣声,笼罩全场的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不过现在的场景并不怎么让我惊讶。傻子都猜得出那些丧尸在截停了汽车之后会对车上的司机做些什么。而受害者越多,自然这里被遗弃的车辆就越多。随着丧尸危机的进展,所有人自然都会考虑开车逃出城市,因此出城方向的公路会最先被这些被遗弃的车辆堵死。而且照这种情况推测,只怕桥和隧道可能也已经过不去了。
即便是重型垃圾车也没法摆脱预先设计好的道路网络的限制,我们没法驶离道路就这么一路硬撞出城去。
这时我听见驾驶舱里的三个人吵起了架。
“接下来怎么办!?现在确实是得躲开交通堵塞没错,可我们这不就是在原地不停兜圈子吗!?”
“可我们也不能停下来啊!到处都是丧尸,要是我们一停车,丧尸们就都爬上来了!!”
“但这车里的油可是得省着用的啊。那——接下来咋办?”
现在该怎么做?这确实是个生死攸关的问题。现在我们越是想躲开交通堵塞和被遗弃的汽车,我们的位置就离出城的通道越远。可就算我们努力去挤出一条通路,这辆垃圾车也不可能把所有挡路的废弃汽车全都撞开。万一这车因为撞不动而被逼停下来,我们就一定会被丧尸包围。然而,就算我们只是毫无目的地乱开,也会消耗光车里的燃料,最终的下场也不会比前两种情况好到哪去。
“我说,小忍啊。也许在咱们把车上的油耗光之前找个地方躲起来会是个好主意喔。”
“可是能去哪躲!?学校和医院外墙上都是窗户,要是我们在那里驻守,恐怕丧尸会从四面八方涌进去的!”
而垃圾车既是可移动的封闭空间又是可移动的武器,因而它是个不错的堡垒。
然而现在不可能只靠垃圾车死撑。
逃出城市的道路已经被堵上了。如果我们就这么在城里瞎开,那也不过是在燃油耗尽坐以待毙罢了。
想到这里的我不由地害怕起来,不过我接下来看向了空中。
等下…
“嘿,墓前市不是有时候会有那个…那个叫啥来着?就是你坐过的,像降落伞一样的玩意儿在天上飞,后面还安了个大螺旋桨!滑…呃,滑…滑什么来着?卧槽,我刚刚还在想来着。”
“滑翔翼。”
“对,就那个!滑翔翼!虽然我不知道细节!!”
“对,山顶上就有那样的东西。记得那里貌似叫狗广场来着吧?那里有个养了大概一两百只纯种狗的设施。我觉得那里的大小足够当两个滑翔伞起降场了。”
“去那儿要自带滑翔伞吗?还是说能租他们那现成的?”
听到这话之后的众人都短暂地陷入了沉默。
对啊,即便我们逃不出去,只要我们还能用城市里的路,我们就能开到山顶上去。如果我们能从空中逃走,那就不用担心会被丧尸咬到了。
“我不知道,不过与其等到燃油耗光也没能跑掉,倒不如赌一把更好。”
于是,在一阵轮胎与路面的摩擦声传入我耳中之后,垃圾车改变了前进的方向。
我们开始朝着那空中的逃生路线进发。
如果那里也没戏的话,我们就真的完蛋了。

9

于是乎,我们的垃圾车开始沿着某条山路向前行驶。
沿着那样蜿蜒曲折的路开这种重型卡车已经够让人觉得心惊肉跳了,奈何现在天有不测风云——雪突然开始下了起来,问题是我们这辆车既没装防滑链,又没装雪地胎。
等到车驶离了市中心并将那些该死的丧尸祸害出来的人间炼狱抛在身后之后,我从车斗里站起身来,然后我便从车斗边沿往外瞧去,开始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来。
“要是在这种坏天气的情况下,要是我们真的花了半个小时来待在原地平复情绪的话,那咱们就都死定了。”正在开车的神真希如是说道。
和智慧村不一样,这里的山区并没有得到高度开发。我本来还以为这山里只有成片的树林,但事实证明情况和我估计的不太一样,因为我在沿着山坡向上的过程中偶尔能看到一些屋顶。
“那儿的房子还挺不少啊。”我说道, “为什么这的人要在这么不方便的地方盖房子啊?”
“嗯……据我所知,其实这里才是原本的墓前市市区才对。”
“?”
“看来我应该换种说法给你解释下:在过去的墓前市,一个人的私宅所处的海拔高度是同他的社会地位直接挂钩的。而这里的社会阶层的区分标准则是从山顶到山脚逐级递减的。虽然山脚因为这几年的运输业和其他服务业的兴起发展得更快一些,不过像是不动产、银行和那些重要些的店铺依然是建在山上的。”
而这样的消息已经足够让我的心当场凉半截了。
要是山上的人口数量也很多的话,那恐怕山里一样会有不少丧尸。
但是,看来小渚所想的事情和我现在正在想着的这些事情完全不同。
“可要按照那样的说法,那为什么有人会在顶峰的位置盖了座狗广场呢,小忍?”
“啥?”
“你不觉得像山顶这样的地方应该被当做是上好的观景处吗?所以说我本来觉得能在山顶上看到一座古堡或者是公馆之类的东西呢。”
这一点倒确实是让人感到很奇怪,可现在就算是知道了像这种有关这座城市的地方性资料也对改善目前的局面没有什么帮助。
我们现在需要的是专心地思考下如何在丧尸潮下求生的方法才是。
而当垃圾车开始横越山谷上的铁桥时,开着卡车的神真希开口了:
“我看咱们还是趁着这雪还没积起来的工夫直接开车上山顶吧。”
“小忍,话说你知道怎么飞滑翔伞吗?”
“这种事情现在我不想去多考虑。现在我们只能希望老天保佑让咱们用那玩意起飞的时候碰到的麻烦能比骑独轮车简单些了。”
“诶嘿嘿,要是咱们去飞滑翔伞的话,那咱们一定要搭同一架滑翔伞喔。他们是管那个叫骑双人自行车吧?你在下面,我在上面,这样的话我就能像现在这样坐在你的大腿上了。”
看来她好像会为所有与浪漫沾边的东西高兴。
看着她那盲目乐观的态度,我只好叹了一口气。

然而就在那之后,我们底下的桥墩基座处突然传来一声爆炸声。
我们身后的桥面正在开始一点点的向着谷底坍塌崩落。

而此时的我立刻就明白了一件事。
哪怕是在眼前所发生的事情相当之荒谬并且根本不知道该让谁该对这一切负责的情况下,一个正常人还是会想着先抱怨一下再说。
“呜哇!?这…到底啥情况!?为什么这些人要这么做啊!?”
而此时的垃圾车则因为爆炸而剧烈地摇晃着。
看来这很有可能是有什么人事先用粘合剂把爆炸物裹住,然后再通过用绳子把这些粘性炸弹垂下去的方法来让它们固定在合适的位置。虽然只有我们后面的桥面被炸坏了,但炸弹的破坏使得大桥完好的那一端和被毁的那部分形成了高度差,使得大桥的结构开始瓦解。大桥正在垮塌——它就要被这深深的谷底所吞没了。
就在此时,卡车的整个车身突然剧烈震颤起来——根据我的猜测,这恐怕是那位开车的神真希一脚把油门踩到底了。
卡车的动静顿时听起来就像是引擎随时要爆炸一样,而这超过十吨重的大块头就这样在这刚刚才开始倾斜的桥面上飙了起来。
我们差点就过不来了。
大桥在我们的卡车刚刚开到了山谷那边的那一刹那就整个儿垮塌下去了。
“我说,这事你怎么看!?”此时神真希突然开口向我问了这么一句。
“如果对方的目标是咱们,那他们就不会在桥上放炸弹而是放在大路中央了。”我回答道。“也许他们是想关上他们所驻守的堡垒的大门,这样山脚下的丧尸就过不来了。”
“嗯。照这么说,小忍……”
“虽然我不知道他们是到底是哪一路的人,不过上边的地方应该还是安全的。”
而做出这一推测的部分原因是因为我的心脏已经再也无法承受除此之外的其他情况了。
“要是考虑到之前咱们开着这垃圾车一路闯红灯的事情的话,那说实在的,咱们也没啥脸去抱怨人家做这种事啊。不过就算这样,他们能做出这样的事还是让人觉得难以置信啊。”那位明原小姐此时开口这么说道。“他们为了自己活命都敢用上炸药了,而且他们都开始动手把对别人来说可能十分需要的逃生通道给封死了。看来现在我们没必要一直担心那些丧尸的事情了——要是我们如果不赶紧做点什么的话,恐怕只要是我们碰到的所有长的像人的东西都没法相信…”
然而说到这里时她突然闭上了嘴——因为垃圾车此时已经在山路的路中间缓缓地刹住了车停了下来。
而我们只不过才把车开到了某座被山林掩蔽起来的茅草顶房子旁边。
虽然越过车斗的外壁往四周看我还能看到周围的景象,但我看不到前面——因为驾驶室要比车斗的外壁要高一些。
“为什么我们要停在这?”我问道。
“有几个大铁桶正横在路中间呢。…它们应该不会是炸弹吧?”
“不对!等等,打住!!神真前辈,不能过去!!”
“嗯?野崎?”
“那确实不是炸弹!可…实际上他们是想用那个让你停…!!”
然而还没等到野崎春把话说完,我们就又摊上事了。
伴随着一声撕裂空气的巨响,铁桶的侧壁上炸开了一朵橘色的火花。
一开始我还疑惑着这附近为什么会突然打雷,但等到我慢慢意识到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之后,我全身都开始颤栗了起来。
这居然是…猎枪的枪声吗!?
“不想死的就都从车上下来!想要命就把卡车留下!!”
“太棒啦!终于有人开车路过了。我们有救了!现在我们可以去拿山顶的滑翔伞了!终于有得救的希望啦!!”
只见有四五个男女从他们之前埋伏的地方走了出来——从他们嘴里抽着相同牌子的烟可以看出他们可能共抽一盒烟。而在栏杆上方有段相当陡峭的山坡,很明显他们之前就躲在在这如同悬崖峭壁般的伏击处等待着路过这里的车辆。
他们是住在附近的居民吗?还是说他们也是偶然聚在一起的乌合之众呢?
“喂,躲在车后面那个黄毛小子!!快给老子滚下车!不然就给你一枪让你当场扑街!”
由于他们正拿着一把装着木质枪托的猎枪瞄准了我所在的位置,所以我不得不先举手投降。
而现在我要做的事有两件:第一,绝对不能随随便便到处乱看;第二,把自己的所有想法都先烂在肚子里别说出口。
对了……差点忘了还有小渚在
之前她就一直和我挨在一起坐在卡车的车斗里面,而且还在用脸颊蹭着我的大腿。由于她和她身上那可爱的猫娘护士装都藏得很严实,所以目前还没人注意到这里还有这么一位重度病娇的姑娘也在场。
“……”
只见她把指尖从我的腿上挪开,开始准备着把身边的铁铲抓起来。见此情形的我立刻把一只脚踩在了铁铲上面以暗中提醒她先别轻举妄动。紧接着我便按照那些伏击我们的人的指示下了车。
而那位明原小姐,还有那个叫神真希的小哥以及野崎小姐都同时离开了座位。不过呢,这些伏击我们的人不像是劫财的——因为他们对明原小姐的耳环和野崎小姐拿着的布包都不感兴趣。
让人感觉到很奇怪的是,他们手里的自制武器看起来倒比猎枪更加不祥——比如说那根缠了带刺铁丝的金属棒球棍。
我不禁咽了一口唾沫,紧接着我便开口发问了:
“你们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看看你们自己在做什么你就应该明白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咱们的唯一差别就是会不会为了活命而不择手段。”
“那你们对那些丧尸又了解多少呢?他们到底是什么玩意!?”
“那我倒想问问你了:如果咱们的立场对调了,你们会把这种事情告诉我们吗?”
而那位黑发的小哥神真希则竭力压制住微微颤抖着的嘴角,强逼着自己开了口:
“请……请等一下。这卡车的后斗大概能装下一打人。车钥匙我可以给你,谁开这车我也无所谓,可是你们没理由把我们丢在这里!”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在跑到这里之前做了些什么,不过你们之前在路上的时候真的有援助过其他的幸存者吗?哪怕是只有一个也行啊。”
“……”
“所以说咱们之间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至于这车能拉多少人现在根本是无关紧要的事情——你知道这次丧尸危机会持续多久吗?我们有能找到多少食物和水?我们又能找到多少武器和防护装备?现在的情况就是人越多反而越容易把事情搞砸,最后大家齐齐整整地变成丧尸。更何况我们现在根本不知道山顶上有多少架滑翔伞,所以我们又有什么必要去多带一些活人呢?”
看来现在我们需要一个能活命的理由。
在现在的局面下,这样的理由等价于一条人命。
在如今的情况下,就连像红灯停绿灯行这样的最基础的规则现在看起来也已经是遥不可及的事情了。
“好了痛快些把车交出来。我们是会你们扔在这没错,但是只要有了车我们就不会杀你们。而且,我们也不会做像是只带女孩子一起走这样的道德败坏的事的——这可不代表说我们现在还能良心发现,只不过是我们没空做这种事情罢了。对了,你们还是可以试试徒步爬到顶峰去啊——要是我们逃生之后那里还有剩下滑翔伞的话,没准你们也能逃出去啊。”
就在这时,我用眼角的余光看到了让我极度头大的那个家伙——小渚。
只见她从车斗壁上探出头来向着车外张望着。
她这是要干嘛?
我的大脑顿时就有了快要当场炸成无数碎片的感觉。
该死,千万别出那种事
虽然因为之前杀的是丧尸,目前她还没做过用铲子把人头砍下来的事。
但是,这家伙可是把地球上的70亿人分作了四类:敌人,盟友,不感兴趣以及爱到发狂。既然现在丧尸已经被划为她心目中的“敌人”一栏了,那么接下来这帮想抢我们的垃圾车的……不对,是居然敢拿着枪对准阵内忍的家伙又会是什么下场呢?
想到这里的我顿时便汗如雨下。
虽说我们之前做的事情也不算清白无辜,可再这么下去的话明摆着就要局面失控了。
可就在我开始喘着粗气的时候,这里的情况突然朝着我连想都不敢想的方向发展了起来。
只见露齿微笑着的小渚用她那纤细的手指指向了远处。

一秒钟后我便听到了一声闷响。
那个拿着猎枪的男人的肩膀当场就被突如其来的袭击挖走了一块肉。

“啊…呃?”
突如其来的剧痛让他双目圆睁。但是时间并没有因此而停留片刻——伴随着一阵湿哒哒黏糊糊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我看到了某个有着白色头发,浑浊双眼以及紫色的皮肤的家伙。而其中的某只怪物正叼着那个拿着猎枪的男人身侧和大腿上的肉块,而这家伙一看就像是还吃过其他人身上的人肉。
那是一只丧尸。
紧接着就有四五只丧尸突然从附近那如同墙壁般陡峭的悬崖上的一丛灌木里钻了出来。不对,后面还有更多——因为我能听见灌木丛里那淅淅索索的声音。
……等一下?原来他们能从山坡上下来吗?
“啊嘎哇!?怎…怎么会这样?可-可-可-可是桥已经…明明不可能还有丧尸能找到这的…呜嗷!!”
他的话音最后突然走了型了,不过这并不是因为丧尸咬穿了他的气管。
只见他的一个队友马上拿着缠着铁丝的球棒敲碎了他的脑壳。
我们可不会在马上变成丧尸的家伙身上浪费时间。”只见这人大声吼道,“更重要的是,我们更需要那杆枪!我们得把那些丧尸赶回-…!!”
然而就在这时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就像电影或戏剧里出现的桥段一样,有人突然把步枪一脚踢到了公路上。
“搞啥…?”
拿着球棒的男人不禁抬头看去,紧接着他口中的香烟便掉到了地上。
这事情是神真希做的——现在的他看起来像是因为出了一口恶气而相当地神清气爽。而那个颤抖着的年轻人则吓得不断后退几乎要一屁股坐地上了——因为他想快点逃命。
可是,他为什么要逃命呢?
自然是要避免被白头发的丧尸当下酒菜喽。
在接下来的几秒里是动了还是没动足以决定谁会变成丧尸的下一个目标。
“卟啊!?呀啊!!你…你这王八…!!”
这里顿时就变成了残肢碎肉到处乱飞,啃咬之声不绝于耳的地狱。虽然神真希现在还在一边瑟瑟发抖一边往后撤退,但是他嘴里一直在像念咒一样不停重复地喊着一句话:
“不是我杀的他,不是我杀的他啊!!”
由于那个拿着球棒的男人只是想着拿到步枪以及把丧尸赶回去这两件事,所以他没有考虑过自己现在应该怎么逃生的事。
总而言之,现在这里完全是一副充斥着惨叫的地狱图景。虽然我不知道那些丧尸是哪来的,可现在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丧尸从暗处蹦了出来并且朝着这些伏击我们的人扑了过去。
从这些人手里的武器就能看得出来他们打过丧尸,而现在的他们一看就是由于因为考虑着到底是战斗还是逃命而犹豫。不过,如果他们之前就扭头就跑,没准他们能全须全尾地逃得一条性命。
“快-快点!我们得快从这逃命才是!!都上车!快点!!”
飞身去抓垃圾车的司机侧的车门把手的神真希如是吼道。
然而,此时我却听到一声钝响。
“呃?”
接着是一声惊诧地轻呼。
就在神真希还没打开车门的时候,一只头发干枯的丧尸看起来已经抱住了他。而他甚至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就被那丧尸咬住了肩膀。他的肉当场被完全不同于机制的刀具和野兽的尖牙的普通人类牙齿咬掉了,紧接着一股浓重的血腥气便播散开来,。
“卟啊!!卟啊哈!?”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而就在这时,那位把栗色头发绑在脑后的明原小姐用她那做过精致美甲的双手握住了缠着铁丝的球棒使尽全力打了过去。
球棒的第一下打飞了丧尸的右臂,第二下打到了神真希先生的肩膀,第三下打烂了丧尸的脑袋。
在发出了如同打碎烂西瓜的声音之后,丧尸的脑袋被彻底打变了形——只见得那家伙白发四散,而且紫色的下巴也错了位。神真希的肩膀也因此而摆脱了对方的啃咬。
由于丧尸还在垃圾车周围走动,所以明原拉着神真希身上那红白绿交间的制服把他拉了回来。
垃圾车现在已经没用了。
“现在随便去哪都行!!总之咱们先逃到安全地方去,小渚!!”
“嘿嘿。你说去哪我就去哪,小忍.”
于是小渚相当敏捷地就从垃圾车的车斗里跳了出来。
虽然几只丧尸好像注意到了她,可她的反应更快。
我只听见铲子一声呼啸,接下来就是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她有时从丧尸面前虚晃铲子,待得丧尸去咬铲子时直接拿铲子横扫丧尸的下盘,然后便顺势一个纵劈,直接拍碎丧尸的后脑勺。而有时她则先用铲子砸碎丧尸的膝盖,接着用铲子的尖端顶上刺中丧尸的脖子,最后拿脚后跟踩在铲子头上施力,就那样直接把丧尸的脖子切断。
而手里抱着布包的野崎春此时看起来则像是一副毫无防备的样子。
“既-既然她这么厉害,那干脆就让她把这些家伙都干掉吧?”
就在这时,我听到有某种厚重的东西折断的声音。
铲子的铲柄从前段直接断掉了,而断掉的那头已经带着金属的铲头飞的远远地了。
在看了看断掉的木杆之后小渚便直接把手里剩下的残端扔在了一边。
“这玩意断掉了。看来我只能做到这么多了。”
“那……那还不快跑啊!!”

10

现在整个局面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我们就这样架着肩膀被咬掉一块肉的神真希玩命地往外逃——目前来看附近也就那座路边的茅草顶房子可以让我们避难了。不幸中的大幸是,由于丧尸们忙着吃那些伏击我们的家伙的肉,现在它们顾不上我们。于是在明原小姐和小渚的带领下,我们这帮人飞也似地冲进了那座老房子。
由于现在的我们实在是惊魂未定,所以我们现在连进屋要脱鞋这样的事都给忘了。
虽然我们马上就把门从里面反锁住了,可这到底又能管多大用呢?
这房子的推拉门看起来还没公寓的防盗门靠谱呢,我估计就算是把这门锁上保不齐它也会在遭到冲撞的时候直接从滑槽里被撞出来。
“那么…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这房子可并不是那种用砖头垒起来的堡垒,何况这房子的门还是那种纸质的推拉门,还有着玻璃窗户和木制的挡雨棚——这样的破房子都不用丧尸出手,只怕是我都能赤手空拳地破门而入。
一旦那些家伙把路上的人肉都吃光了,它们绝对会到这里来,所以说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又该怎么做呢?
“啊,不赖不赖☆”只见小渚一边环视着挂在过道墙壁上的东西一边兴奋地欢呼着:“快看啊小忍,这里到处都是打猎装备哎。”
除了雨伞和稻草制成的蓑衣以外,这屋里还有绳子和背在背后装东西用的木头架子。等到我再靠近仔细检查之后,甚至还找到了个大约一米五见方的类似于笼子的玩意——这玩意的笼门相当的大,而且还是那种可以像是断头台的砍刀一样的下落式结构。
看来这是个猎熊用的笼子。
“难道说他们的装备是为了猎熊准备的吗?”
没准那把猎枪也是从这房子里找到的。
就在这时,小渚像是从橱窗里购物一样,从墙上拿下了什么东西。
“哦,这东西很不错哦。你觉得呢,小忍?你说它是不是很人家很配呢?嘿嘿…”
那是一把宰牛刀。
顾名思义,这是一把能把一头体型很大的牛大卸八块的厚重刀具。一把普通的砍刀可能只有三四十公分长,可这把的长度基本上和日本刀的长度相差无几。如果考虑到它刀身的厚度的话,恐怕这玩意比剑都要重吧。
而在刀刃的根部则铭刻着这宰牛刀的名字——“腥”。很明显这玩意就是件为了杀戮和切肉而制造的老古董工具,而那个讽刺般的名字让它成为了丧尸的克星。
要知道小渚之前拿着把铲子都战功卓著,所以要是让她拿上这么一把专门用来杀牛的宰牛刀的话,那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
看来除了丧尸的动向之外,我也得留心一下小渚的行为才行。
“现在可是有比这更要紧的事情呢——你们有没有看见这儿哪里有急救包?”
那位看着很性感的明原小姐此时打断了我和小渚的对话——此时的她正摸着耳环,也许那么做是能够帮她减压的吧?
“神真君的伤口流血比我预想得还严重!得赶紧止血!!”
好了,现在有了一件需要我们全神贯注地解决的事情了。
由于我们还没想到到底能怎样坚守这里的方法以及逃命的方式,所以做这种事情就好像是在整理房间的过程中放下其他工作去看偶然被翻出来的漫画书一样。
后来我们把起居室和其他房间里的储物架都找了一遍,可最终什么都没找到。看来很可能是之前那些伏击我们的家伙把急救包拿走带在身上了。于是,我们最后只好死马当活马医,拿来毛巾、衣服和一些看着就很有年头的和纸把神真希的伤口先堵住,之后又把他放平,让他躺在了地板上。
“啪嗒,啪嗒……”
他的出血量比我预想中的还要多。
明原小姐是对的。
我确实不清楚“面无血色”具体该是怎样的一种样子,但我想现在的情况应该很符合这个词的词义了吧——只见神真希那已经发白的皮肤底下隐隐约约地透出一点土黄色,而且他的呼吸很浅,眼球的转动很迟钝无力,不过他现在却出了很多的汗。
“不管怎么说吧…总之呢,我们马上就能把血止住了!神真君,振作些,千万别睡过去!!”
明原小姐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他,把用来包扎用的毛巾和衣服紧紧压在他的肩膀……啊,准确点说伤口的位置更接近脖子。而从包扎伤口用的那些东西很快就变红来看,他可能真的伤的很厉害。虽然说我知道怎么消毒小伤口以及拿绷带和创可贴包扎,可在除了这些之外我就啥都不会做了。万一这伤口需要缝合,那我们又该怎么做呢?
“拜托了…”
虽然在神真希开口的时候,他的眉毛上已经挂满了汗珠,可他好像已经感觉不到疼了。
只见他现在眼神涣散,而他的声音像发烧了一样虚弱——看来他这话并不是对在场的某个特定的人说的。
“我好害怕…我怕我会变成那种东西……也很害怕自己被恐惧逼疯。我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变成一个怪物,所以…”
“不会的!不会的!!我不会让那种事发生的!!”
明原小姐继续压着伤口,呼喊着,就好像她能用声音把血止住一样。她实在是很卖力,头发都凌乱了。
与此同时,小渚正在把之前就装在屋里某个电水壶里面的水倒在了一个小茶壶里。
只见她漫不经心地指向了放在榻榻米上的一些纸。
“快看这里,小忍.”
“啊?有啥可看的啊!?现在哪有空干这种事…”
“可是这里写的东西很有意思喔。”
她指的是我们拿来当绷带的东西——那捆我扯下来的和纸。
虽然上面那歪歪扭扭的字迹很难辨识,但有几处还是非常清楚的。
“上面写着‘火车’哦,小忍.”
“火车?”
我想到的第一件事是我在山脚下的城市里看到的缎带、扯碎的戏服以及冬日祭宣传横幅上看到的地区性吉祥物火车酱。
那家伙的原型到底是什么类型的妖怪呢?
嗯。
“?”
在我歪着头正陷入思考的时候,我很快就注意到了某些异常的东西。
小渚所指出的东西并不仅仅是那些旧纸片。
因为这屋子墙上挂着的卷轴,还有屋子角落折叠的屏风,以及画架上放着的卷轴上全都画着火车。
而我拿来急救用的这些纸原先可能属于某本传统工艺装订的书,所以我看了看这书的硬质封面。
这书到底是讲什么的?难不成是记录了火车的封魔祭典吗?
自从我在全灭村的事件中发现自己不认识古汉字之后,我就学了一点有关的知识。而在我看来,这本书应该是某种使用说明之类的东西,可我却完全读不懂里面的内容。
这些美术品上面的图画并没有采用具有西洋风格的透视法则,而是按照平面风格画的。在这些画里描绘着火焰、风、骷髅、一个圆筒,还有像是个在屋顶上跳舞的黑影。画面极度地违和,让我想起来在历史书里看过的欧洲的人物漫画,画着传播瘟疫的狰狞的死神。
而当我盯着这些图画仔细观察的时候,某些被我尘封的记忆渐渐苏醒了过来。
这不是那种妖怪来着吗…没错,就是那种会从葬礼和坟墓里盗窃尸体的妖怪。好像也不对,它们好像能附身到尸体上,然后…貌似是可以操控那些尸体来着?具体细节我是记不清楚了,但我知道它会用偷走的尸体作恶。不过,根据我的看法,不是随便一具尸体都能被拿来去做那种事。难道说它只会偷罪人的尸体吗?鉴于若是有族人的尸体被火车偷走对一个家族来说是莫大的耻辱,所以我觉得以前肯定是有能防止火车把葬礼毁掉的仪式。对了,这种妖怪的外形就像是一只身上燃着火焰的猫,可它的真面目真的是那样吗?
“但是啊
这种妖怪会偷走尸体。
而且它还能让尸体移动。
“这些丧尸难不成和这种妖怪有关系吗?”
“而且这还有其他东西。”在往一对应该是给夫妻两人准备的茶杯里倒茶的同时,小渚继续向我讲述着她的发现:“上面提到了一个叫做‘御口大人’的称呼,不过这个称呼根据描述来看更像是地名喔…啊,我泡的是二次冲泡茶,虽然说由于是智慧村以外的生产的因此我觉得这茶的质量不太好,不过小忍你平时一直都喝黑咖啡,所以我觉得这应该没问题的。诶嘿嘿。”
“御口大人?”
我不认为这是妖怪的名字。而且,我以前根本就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而当我顺着小渚的视线看过去之后,我发现了一张已经被扯烂的日本纸。这貌似是用毛笔和墨汁书写的古代文献,上面说在墓前市的附近的山区地下有着类似于地下水脉的东西。虽说这些文件看起来有几百年的历史了,然而放在它们上面的是一些图像清晰的照片。而放在最上面那看着最新的文件的风格看着就很现代,而它的内容里面同样提到了火车。
慢着。
如果这些图上的东西并不是地下水脉呢?它们实际上会不会是靠人工开挖的隧道?
对于我们来说,这些丧尸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之前一直成谜。虽然按照我之前的假设吗,它们是先从山脚下的城市里出现然后才逐渐爬到山上的,可是,即便是桥被炸断了,这些家伙依旧能跑到山上来。
但是,图上标出来的这些地下通道会不会才是它们巢穴的位置呢?
难道说那些丧尸是从山体深处钻出来吗?会不会一开始的丧尸就是从遍布山体内部的那不计其数的如同蚁穴的隧道里出现的呢?
而先前那些丧尸会从像墙壁般的山坡上的灌木丛里钻出来,是不是也是因为在那个位置本来就有隐藏在草丛里面的出入口呢?
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这个御口大人又究竟是何方神圣?
“现在这种东西根本不重要。”
然而此时我的思绪被包含着怨毒的某个女性的声音打断了。
说话的人是明原律,由于过于激动,此时已经有几束散乱的头发掉进了她的嘴里。
“这还有个重伤员呢!他人可是就躺在这里呢!!而且保不齐我们还能救他一命!!所以说现在别的事情都不重要!都快点过来帮忙吧!!”
紧接着,随着滑动门被打开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我看见野崎春直接走进了房间。
而明原小姐自然也开始冲着她发起了火:
“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干啥!?你一天到晚地乱差遣神真君干这干那,一点忙都帮不上他不说,还到处碍手碍脚!现在明明是你回报他的机会,可你却除了抱着那个老太太的布包袖手旁观之外什么都不做吗!?他之前帮过你那么多忙,难道你就不想着回报一下吗!?”
而野崎春的回应则稍迟了一些。虽然这种迟钝不过只有一小会——类似于在线视频里那种只有零点几秒那么长的语音延迟一样,然而她的回答却让我的神经警觉到了危险的型号。
在迟钝了那么一刹那之后,双目无神的野崎春开口了。

“哟,原来你们两个还活着呢?”

明原顿时瞠目结舌了,但这貌似并没给野崎春带来什么困扰。实际上,她接下来就把布包里掏出了某样东西,然后就把这玩意里面装着的东西直接撒在了明原小姐的头上。
那东西不是那个画着火车酱的…烟灰缸吗?
“这应该就管用了呢。依我看你现在干脆还是不要再继续掩饰你那龌龊的本相了吧?你看,只有那种样子才更适合你嘛,对吧?”
“喂!咳,咳!!你们这到底是唱的哪一出-…!?”
好了,现在出了这种事情之后,在我看来明原一定会当场暴跳如雷,但接下来的事情表明了一件事——我还是想得太简单了。
因为接下来就有一大群人突然冲向了她,直接以巨大的力量把她碾了个粉碎。而位于野崎春背后的滑动门在刹那间就被穿过其中的无数不是发红就是发紫的人手给扯成无数碎片!
“哇-哇-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当场尖叫起来,而小渚则是一边握住那把叫做“腥”的屠牛刀一边把我的脑袋抱在了怀里。
当然了,目前在这里最没有防备的人就是正试图扑到野崎春身上的明原律。
“啊,等-…”
不过一瞬间,她就被无数双人手抓个正着。
“呜啊啊啊!?妈的!?啊!怎么会这样!?你这…小婊子啊啊啊啊啊!?”
虽然在这最后一刻明原律想拉野崎春垫背,可最多也就扯下了她刘海上的发夹而已。
而丧尸们的行动则毫不留情。
只见明原的头发、耳环,以及她修长美腿上的长筒袜都被毁了个干净。仅仅一开始就有无数双手把明原推倒在地板上,于是乎她就这样被彻底淹没在那些行尸走肉之中了。而躺在榻榻米垫子上神真希现在几乎是动弹不得,所以在被如此众多的捕食者环伺之后,他的下场自然可想而知。
在被丧尸围攻的过程中,可能是因为他们的气管都被丧尸撕烂了,所以这两个人连惨叫都没发出一声,现场只剩下了大啖人肉之声。
而野崎春则独自一人站在那猩红与青紫交织的地狱里,就好像是和海葵共生的小丑鱼一样。
此时她的刘海已经挡住了大半张脸,而且她的脸上堆着及其残酷的冷笑。
我想现在我脸上的表情一定是大惊失色。
“你…是你把那些丧尸吸引到这里的!?”
“哦?干嘛那么惊讶呢?那位明原小姐之前可是也做过这样的事喔。”
由于她依然捧着布包站在那里,所以我不太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除非…
“还记得那位神真希先生被咬的时候吗?在他想开车门的时候可是因为某种突发状况而愣了那么一下,所以他才会被丧尸咬到。你要知道这年头的汽车哪怕是不把钥匙插进车门里也可以锁住门的——只要按钥匙上的按钮无线遥控就行。”
“你的…意思是…”
“有人趁乱把车门锁上了。而那个女人曾经和原来开车的那个无头司机丧尸打过一场,所以她应该很容易就能拿到备用钥匙。我怀疑她没准很希望那些拿步枪的家伙会攻击我们,——没准她觉得那是她的机会呢。”
可是现在做这种事情根本没有意义啊。
如果明原律曾有意害神真希被咬,那她为什么还要事后装作那么焦急地为他止血呢?我很难相信刚才的一切都是逢场作戏。
“换个角度你再好好想想吧。”
“?”
“在同一个环境中有一男两女三个人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话,那不管他们之间是同事还是室友都必定会发生冲突。而且,其中一个女人对那个男人有好感一直就是明摆着的事情。可要是那个男人对她不来电呢?偏偏在这个时候,一次让人难以置信的丧尸危机发生了。而如果那个女人打算不计代价地把男的变成她的所有物,那她会怎么做呢?”
“…………………………………………………………………………………………………………………………………………你在…开玩笑吧?”
那就是明原律的动机。
那就是明原律让一个活人被丧尸咬死的理由。
那就是她为什么会做出先故意让神真希被咬然后再救他这种前后矛盾的行为的动机。
这家伙想在造成损伤最小的前提下来培养一只稳定的丧尸以加以驯服。
“嘿嘿。来想想吧,你还记得她找急救包时说了什么话吗,小忍?”握着像剑一般的屠牛刀的爱之魔兽小渚问道,“那女人说过那个男的流的血比她想象得还要多。我刚才还在奇怪她这是到底打算让她男朋友出多少血呢。”
咳啊…
“发什么神经啊这是!!”
“对啊。你真的知道那种感受吗?被夹在两个满脑子都是浪漫和精虫的白痴之间,还被那女人成天背后叫‘婊子’和‘狐狸精’的感受吗?神真希?谁在意他啊?明原律?她要是闭上嘴再少化点妆掩盖那张上了年纪的老脸就好了!!她就像屁股底下坐着炉子一样火烧火燎地成天嘴里废话个没完!而且还一天到晚地就和活在廉价的恋爱歌曲里一样,除了有关浪漫的事什么都不懂!她要想活在那个小世界里那就去吧,可别把我也扯进去啊!!人生有很多更重要的东西要去做呢。这个布包是我死去的祖母的遗物!她居然敢从早到晚嘲笑它!!那婊子以为自己是谁啊!?”
明原律确实之前已经疯了,可这样惩罚她的野崎春呢?
那些炸断大桥和抢劫垃圾车的家伙的心理可能也是一样的。他们心中的戾气在一点一点地积累,而那场丧尸危机轻松地就把他们心中的防线给摧毁了。
恐怕现在她满脑子只剩下一件事在想了。
“你已经报仇了。那么你接下来会拿我们怎么办?”
“谁知道呢。”
这人已经跨过了一条界线。
由于已经陷入疯狂,所以野崎春倾斜着那虽然没有受伤但是刘海却无力下垂的头站在那些丧尸之间继续着她的发言。
“说实在的,我根本不在乎你们。可是这里有些东西会吃掉你们,而且我可控制不住它们喔。”
“!?那-那么你到底是怎么…!?”
“嘿嘿,你真的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而在她拒绝了我们之后,那些被血浸透的丧尸们便把矛头转向了我们。

11

过去我偶尔会和座敷童子一起看一些在线付费观看的电影。而在看丧尸片的时候,我一直觉得里面的某件事很古怪——虽然我知道在虚拟世界找寻真实感的人的脑子一定是有问题的。
我们熟知的丧尸,是一种百分之百没有智力的生物。
但是,它们又为什么能区分活人和他们的丧尸同伴呢?
如果它们不能分辨出这两者的区别,那丧尸危机就根本持续不了多久了。只要你能想办法躲一阵子,那丧尸们就会在这期间自相残杀。而那些丧尸既然已经被转化成了丧尸,那它们就根本不懂究竟该如何躲到安全的地方去,所以,如果在无法分辨敌我的状态下大喇喇地站在大路中间,它们只怕会是第一个被收拾掉的目标。
然而,事实却是那样的情况完全没有出现。
丧尸们会包围并吃掉落单的被害者没错,可是等到它们聚集起来之后,它们并不会互相吞噬对方。
这里一定有猫腻。
丧尸不会说话,也看不懂文字,更不至于聪明到能顺着脚印或被扯断的树枝来追猎。可是就算是有这样多的弱点,它们却能精准地把躲起来的活人从伪装里面或者是尸体堆底下找出来。
它们到底是怎么做到这种事情的?
实际上,那种电影里的丧尸在现实世界里根本就不存在。
即使是那种来自海地或者是巫毒教的那种可以当做消遣时的绝佳话题的所谓“真正存在的传言”里提到的方法也不可能制造出像是电影里的那种丧尸——因为它们完完全全是另一种东西了。
因此我所推论出来的所有假说只能以“实际存在的生物”为基础。
对了,好像那时候我在和座敷童子一边吃爆米花一边喝汽水的时候貌似讨论出了一些结论来着?
哦,对了。
我想起来了。

12

于是,一声钝响响彻了整个房间。
就在大量丧尸如同海啸那般把我们俩扑倒之前,我当即飞起一脚把脚边那成对的茶杯踢了出去——杯子里面装满了小渚之前在这随时可能死到临头的环境中不经意间泡的茶。
“好烫!?”
虽然野崎春以双手覆面,不过就那么点热水对她来说可以说是不疼不痒了。虽说泼出去的茶水浇得她满头都是,但她这一声惨叫更多的是出于惊讶而不是其他原因才喊的。
此时的野崎春怒发冲冠,双眼里几乎满是怒火。
“你们这么做有什么用!?到头来什么也不会变…!!”
然而她的声音此时却戛然而止。
那些在她身旁蠕动的白发丧尸们此时的表现很奇怪,明明在它们面前就有我和小渚两个很显眼的目标,可它们却明显在纠结该去咬谁。
这…算是成功了吗?
“是啊,一般的热水不会起什么效果。可我刚刚泼的那些可不太一样,尽管小渚好像不太喜欢那种富含丹宁的二泡茶散发出来的味道!!”
“难道说…”
闻闻看吧!!”我高喊着把之前的一切谜团的谜底统统说了出来:“绝大多数动物是依靠嗅觉捕食的!!我猜你之前一定对这一点略知一二。虽然我并不太清楚它们到底是把那种沾染了腐烂产生的臭味的目标当成伙伴还是完全不感兴趣,可它们绝不会攻击散发着那种气味的目标!!”
回溯下之前发生的事情,这件事可能就发生在我们抵达这座茅草屋之后,在我们四处寻找急救包时,野崎春曾经消失过一段时间。也许就是那个时候她就已经起了疑心,而接下来利用丧尸去吞噬那些伏击我们的人,则是她进行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试验。
而如果这座房子之前一直有人居住到现在的话,那么野崎春想在厨房的垃圾桶里找到腐烂的垃圾可以说是相当的容易。
还有,如果这些腐烂垃圾的作用就像“刹车”,那么烟味就一定起“油门”的作用。所以,野崎春之前往明原律的头上倒烟灰不仅仅是为了激怒对方。
人们常说婴儿会把香烟吞下去是因为香烟的体积和形状所致,不过有理论认为那是种对刺激效应的反应。
而在神真希和那个拿着球棒的男人纠缠时,丧尸们最终做出了合力攻击那个刚刚抽过烟的拿着球棒的男人的行动。而第一个被咬的鸣沙赠是那个无烟大厅里唯一一个抽烟的人。因此丧尸的攻击与距离和敌意无关,而是根据气味行动并以此决定目标的优先级。它们确实会进行无差别攻击没错,但它们会先袭击身上散发着诸如烟味这样具有刺激性的味道的人。
因此,从最一开始的那场袭击开始,这个结论一定就在野崎春的大脑里慢慢成形了。
而且如果仔细看看的话,那个火车酱烟灰缸就是之前鸣沙赠用过的那个。
还有,在我们离开手机店之前,明原律冲着她呵斥的时候,她也已经把室外鞋换好了。
不过…
“在油门和刹车之间,刹车的优先权好像更高一点。所以一旦那种味道消失了,不知道你又是什么下场呢?茶水有一个很便利的功能——它有除去异味的效果,而小渚不喜欢的二泡茶则比一般的茶有更多的单宁,所以靠着这两杯浓茶我就能轻松地把你苦心经营的平衡给一把打碎!!”
“啊…啊…”
所有的丧尸都开始转身,对准了深处他们之中的某个人。
它们扑向了对它们来说最近的目标——野崎春。
虽然野崎春从她最珍视的布包里掏出个像是香水瓶的玩意,可是已经迟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很快她矮小纤瘦的身体就湮没在了杂糅着红色、紫色、白浊的疯狂场景的正中心。
她的手在空中挥舞着,就好像溺水的人想抓住救命稻草。
而就在此时,那个香水瓶从她的手中滑落,掉在地板上,滚了过来。
要是我们够得到那个就好了!!
“小渚!!”
刹那间,这个房间便有如狂风席卷一般。
铭文上写着“腥”的厚重的屠牛刀落在榻榻米垫子上。它直接戳在了一只丧尸的脚趾上,紧接着刀把手的底部便戳进了那只失去平衡的丧尸的下巴。由于丧尸们不能稳稳地守住自己所在的位置的,所以那只被击中的丧尸在被打得在空中打转之后直接撞进了后面的丧尸堆里。没错,丧尸们不会互相啃食,所以小渚就可以利用刚才争取的时间,把屠牛刀高高举起,准备做出一次强有力的斩击——即使那样做意味着那会让她的身体门户大开。而就在长长的刀身挥过的那一刻,我放低了身子突入了这场屠杀中空出来的安全区域,打算把那个落在榻榻米垫子上的香水瓶抓到手。
而等到我再回头看的时候,我发现小渚几乎就要被丧尸们吞没了。
即便是她能一击把丧尸们斩首,那些无头尸体照样能继续活动。虽然它们的脑袋貌似还是发号施令做决策用的,但是无头的身体还可以继续之前的动作。而就在她把无头尸踢开的时候,那些身体功能更健全的丧尸钻进了空当。
我敢打保票,就算是小渚也打不过十几个以上的丧尸啊!
没时间考虑安全措施了。
虽然我感觉我的心脏一阵紧缩,可我现在必须得行动了。
“该死!!抓住那个,小渚!!”
我把香水瓶扔出去。
我能清楚地感受到,生命的希望在从我手中溜走。
由于我也在白发丧尸群之中,所以我很清楚没有野崎春找到的气味屏障的保护我会遭遇怎样的下场。
“来找我的麻烦试试啊!!老子要把你们个个都宰了!!”
其实我并没拿什么武器,而在我向它们大喊时,我只不过是伸出手去抓住了电热水壶。我明白,这次我怕是活不成了,但我觉得,至少应该尽量让朝着小渚去的丧尸的数量少一些。
哈哈。
身为她的前男友,可真是件奇怪的事。
我们的人生道路不可能再交汇,而且我们也不可能回到过去继续做朋友。自然而然地,我们之间的联系不会比完全陌生的人之间的更多。
即使时光能够倒流,我们也绝对不会再去尝试约会了。
但是…
我依旧希望不顾一切地守护着她的笑颜!
此时的时间好像已经停滞了。
而来自无数丧尸的疯狂、浑浊的眼神则恶狠狠地向我刺来。
来啊!
来啊!
放马过来!!!!!!

然后,沉闷的击打声顿时充斥了整个房间。

13

现在我的肺里满是一股化脓溃烂之后的血的味道。
而我看到的是混杂着黑色和紫色的一片血红。
暴力看起来好像已经把这里完全侵蚀,甚至超越了死亡的局限。
瘫软在地板上的我正茫然地看着这幅冲击性的光景。
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而我喊出了对方的名字。
“座敷童子!?”
一阵猩红色的风暴回应了我的呼唤。
只见座敷童子拿着把末端带有长不锈钢柄,两片刀刃正开开合合的修枝剪,而这剪刀就像长矛一样挥舞着捅进了丧尸们的胸腔和脑袋,撕开了它们的内脏,扯碎了它们的肢体,并且切断这些牵线木偶赖以活动的细线。虽然小渚运用铲子和屠牛刀的表现已经足够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了,可座敷童子把使用兵器的艺术带到了另一个层面。
更重要的是…
“…”
有只丧尸咬了她的胳膊,可这个懒惰妖怪纤细的胳膊上连点血迹都没有。
物理攻击对妖怪无效。
只见她把那只手臂挥过来,当场就把咬她的丧尸的脑袋甩在附近的一根柱子上撞了个粉碎。
丧尸那干枯的白发顿时四散飘飞。
她有着字面意义上的超人力量和金刚不破的不死之躯。
她是丧尸的天敌。
我觉得这次狂风暴雨一般的攻击估计连十分钟都不到。而这样凌厉的攻击的最终目的只有一个——让那些看起来无人可挡的丧尸群一个接一个地被大卸八块丢在地上,再也不能动弹。
“看起来好像搞定了。”修枝剪架在肩膀上的座敷童子这样说道。
而我现在根本没搞清楚状况。
“你是…怎么过来的?”
“用腿走的啊。虽然是要翻过一座山,但这里只不过是隔壁镇子啊。”
“不是吧!你怎么知道这场丧尸危机的?而且即使你知道,你是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座房子里的!?”
“那之前又是谁改变了历史,把我在青行灯事件里丢失的能力还给我的?有了百鬼夜行试制三九式座敷童子的力量,我可以轻易察觉到我的家人所面对的危险并解决它。虽说我可能不太喜欢这种感觉,可是座敷童子就要守护她所在家庭的幸福啊。”
“你、难不成你的意思是说你以前家里出事也不帮忙是因为你体内作为座敷童子的结构坏掉了吗?”
“小忍啊,讨论另一条已经被取代的时间线有意义吗?虽然老实点来说那样对我来说更舒服些。”
她好像听起来真的生气了,不过我终于可以能深深地松一口气了。
之后我抓起了地板上的布包。
野崎春说过这个包是她祖母的遗物。但由于她被丧尸咬到时撇下了它,所以很幸运,这个布包并没有被血浸透。
丧尸们是很危险的东西,所以我想尽快逃出这座城市。然而事情正在起变化——我有拿着斩牛大刀的小渚(没错,她很难应付),还有好像是外挂全开的座敷童子。这就好像是在那种你啥都没做可还是要全程被丧尸追杀的电影里突然得到了把子弹无限的喷火器和加特林机枪一样。或者是感觉更像本来被丧尸群围攻的你只有一把小刀和小手枪,却突然能从某本魔导书里召唤某只恶魔来助阵一样。
没准我们能继续原先的计划——把任何挡路的丧尸都扫干净。
“小渚,你还好吗?刚刚没受伤吧?”
就在我把视线从座敷童子身上移开打算和小渚说话的时候,一个想法突然涌上我的心头。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产生这种想法。
然而…
现在我们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把活人变成了丧尸。我们只是大概知道一点事情,那就是活人被丧尸咬到或杀死之后会变成它们的一员。
而这一切貌似和火车脱不了干系——那是一种据称会偷走或控制罪人的尸体让它们从墓穴中或在葬礼上消失的妖怪。不过,火车采取行动的具体流程我记不清了。
但是,如果这套流程的核心就是操纵死者行动呢?万一这套流程中最重要的要素并不是是否被丧尸咬过,而是目标是否已经在生物意义上算是“死亡”状态呢?
对了,你们还记不记得座敷童子算是那一种妖怪啊?
她是在类似饥荒这样的灾害之中被父母扼杀掉的婴儿们的集合体。
要是那么说的话,那她从一开始就可以被看作是“尸体”了。
真要是那样的话,那这会不会恰好成为火车控制那些没被丧尸咬到的尸体的“后门”呢?
“座敷…童子…?”
我不敢转身。
我不敢向后看。
如果这一切推论都是真的,那情况就更糟糕了。是最最最坏的情况啊!由普通人转化过来的丧尸已经够可怕了,要是让刀枪不入,外加可以以好运和霉运的方式来掌控命运的妖怪也变成丧尸,那可就万事休矣了。她会变成最凶恶,最可怕的怪物!
所以,我真的在祈求上苍,希望这不是真的。
希望我不过是杞人忧天。
但是,哪怕我现在的样子已经是相当的虔诚,但是接下来却有一阵甜蜜的气息吹进了我的耳中。
就在一秒钟后,我听到了某种声音。

听起来就仿佛是一只大型野兽的咆哮。



第二章 禁闭室中的再度审问by内幕隼

1

当我驾驶着从当地的机场租来的汽车在铅灰色的阴沉天空之下前行时,天上开始纷纷洋洋地飘起了雪。虽说公路的路面并未被白雪所掩盖(那状态看着还挺像果子露),但是我还是开始担心能不能从这已经被人放在外面租赁的标配款型汽车的附件里找到防滑链。当然,让我有些许宽慰的是,这辆车一开始就装备着防滑轮胎,但我没能顾上防滑链的事。
“哈……。比起那种事来,由于在寒冷的地方和温暖的地方交替来往的缘故,圣诞艳美酱有点想去趟洗手间啊。啊,忍得好辛苦……”
“……你啊,为什么在这种地方?”
“说为什么,那当然是刑警先生决定要把在路旁抛出飞吻寻求搭便车的女中学生带回家了呀。呀——好积极——☆”
“在那副乱来的打扮下把那个这样卷起来站在公共场合,就凭这样足够把你作为保护对象了!!说起来外面可下着雪啊!迷你裙圣诞老人什么的你是作死吗!?你是那种在南半球冲浪的圣诞老人吗!?”
“不不不,像这样显而易见的反而会让那些搭讪男之流猜疑有什么陷阱以致不会接近过来。摒除了所有可疑的人,因此就只有像刑警先生这样善良的小市民会向我打招呼啦。”
看来这个把如同从头上大幅伸出的垂耳一般的驯鹿绒帽和圣诞帽混搭穿戴的推理狂可以说是毫无危机感。
如果不是握着方向盘以时速四十千米的速度行驶在危险的冰雪道路上,我早就双手掩面了。被这么说真是让我这个全年无休的生活安全部的刑警抬不起头来。
“搞什么嘛——。基本上,选择圣诞装可是考虑到刑警先生的结果哦?在全身涂满防晒霜一样涂上了保温凝胶,都这么努力了稍微犒劳一下人家嘛——”
“啊?你说是为了我?”
“你看,刑警先生家里的电脑,搜索记录”
“哦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咳咳!呜喔咳!!”
冲动之下的我当场踩了急刹车,搞得后轮险些侧滑出去。待得我小心翼翼地操纵方向盘,终于恢复了正常行驶之后,我立马斜眼瞪向了副驾驶位上的恶魔。
“不、不可能啊……我应该启用了管保万无一失的那种在关闭浏览器的同时就自动把那些不知道收纳在哪里的历史记录清除掉的设置才对……!?”
“以为光凭那样就能把所有的浏览痕迹处理掉只能说明你是个情报白痴喔,刑警先生。可别小看道德败坏的大企业们主导的大数据收集时代啊。”
好吧其实没什么。我内幕隼可是成年男性,即使搞搞成年人的娱乐也用不着忌讳他人!!虽然如果问心情是想去死或不想去死的话我还是偏向想去死的那边!我是认真的!!
“比起那个来,你才是目前的问题所在。你该不会是抱着那种‘乡下的地方比大都市治安好,因此也不会发生事件’之类的迷信吧。”
“那怎么会。归根究底犯罪这种东西无论是冲动性的还是有计划的,总之是心中的怨气无处发泄产生了种种破绽才引起的。从这点来说,这种娱乐稀缺且不同的设施与设施间相距遥远的孤立式乡村地区不正是未爆弹的集中区域嘛。”
“所以说为啥你会以一副半裸,不对,四分之三裸体的打扮站在路边啊?”
“那当然是因为,刑警先生会好好保护我的呀?”
哈,无奈的我只好是一声长叹。
“真的要小心啊。这里最近可有不少朝着银行金库挖隧道的强盗团体。已经有好几家类似的乡下小银行被抢劫了。”
“除此以外,和我们正要前往的墓前市相关的案件是异常频繁的旅行者失踪的案件,没错吧?”
“……”
“真的很棒啊。警视厅的事件记录保管库被移动的时候有人翻了翻堆积成山的资料,没经手的和被遗忘的案子一股脑地冒了出来。就像是那种觉得递送贺年卡好麻烦于是把它们全都藏到柜子里的兼职配送员一样。”
……尽管很在意为什么推理狂会掌握这种情报,因为是内部情报我也无可奉告。
同时,推理狂自顾自地推进了话题。
“到头来呢,无论多么高效的系统,组建并运用它们的依然是人类。不过,在这个时间点上和井喷一样般突然冒出来,这点可让人稍微有点在意呢。你不觉得么,这看起来简直就像水坝决堤似的呢——?”
而身为保卫东京都地区治安的警视厅刑警的我之所以会开着租来的汽车在外地到处巡视,也是拜这档子事所赐。尽管我的辖区是东京都内,但为了确认是否有东京都市民在辖区之外被卷入事件,因此我依然得出这趟差。至于我这回没穿平时常穿的衬衫而是针织毛衣出来,也是为了防止最后搞成像是“大家好我是从警视厅过来的大人物,请多指教!”这种大喇喇地招摇过市的情况。毕竟,资料不全还跑过来对过去的事情进行再调查,万一被周刊杂志之流听到风声可就麻烦了。
“不过刑警先生,真的没问题吗?”
“你指什么?”
“这次新判明的失踪者,人数超过三十人。这还都是十年前的信息。文件上判明死亡是到宣告失踪的大约七年之后,这是一条相当苛刻的法律界限,是吧。然后这个呢,只是从东京到墓前市的路上消失的人数对吧?如果把日本全国警察系统的事件记录汇总起来,说不定会出现更多的莫名其妙就失踪了的人哦。”
终于我也能插上话了,话题已经离开了案件核心吗。或者是推理狂刻意调整了距离感也说不定。
“尽管我了解的东西还没到那种地步。不过基本上来看,不管是十个人失踪还是一百个人失踪了,一旦被确认是犯罪,我们只要逮捕那些罪犯然后再把真相审出来就行了。”
“虽然那也没错,不过在了解清楚到敌人势力的具体规模之前就贸然直奔黑暗的老巢,风险不会太大了吗?”
“因为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
“哎呀刑警先生,终于认同人家了吗?”
“进行搜查行动的主要是本地警察,我只不过是去构建同东京警视厅进行联系的信息渠道而已啊,被保护对象小姐!!”
在我们吵吵嚷嚷地说着话的同时,租来的车越过了铁桥抵达了墓前市。虽然今天预定住在旁边的智慧村(纳骨村)的老家里,不过工作还是第一位的。因此拉着一车行李的我径直向着作为工作场所的当地警署进发,当然这个推理笨蛋也会交给他们看管。
……计划本应该是这样的。
“呐刑警先生,看那里。那个购物中心。”
“怎么啦,刚才说想要上洗手间来着,是那个吗?”
“虽然也有那个意思啦,快看。”
说着推理狂指向窗外。
“不觉得那个停车场很奇怪吗?为什么有一辆烧焦的车停在那里呢?”
“啥!?”
我慌张地向那边确认,还真是有哎。在那广阔到毫无意义的乡村地区常见的停车场一角,有一辆被烧得只剩底盘和骨架的货车,它已经被烧成了焦黑色,原来车漆的颜色已经看不出来了。
见此情况我立马改变了原计划,把车开回了停车场,之后在比较接近可疑车辆的地方停了车。当我打开车门出到外面,凛冽的冬风刮得脸生疼。
一并从副驾驶位下来走到车外面的推理狂双腿收成内八字呻吟起来。从系在腰间,礼物一样的盒子中取出的智能机不停地震颤着。
“唔,唔噢噢噢噢噢……这、这温度差……。刑、刑警先生,能稍微帮我处理一下这个吗……?我要去一下化妆室……”
“你去吧。”
等到穿着圣诞装的菱神艳美一离开,我就走近了焦黑的车。
没有当地警察的身影,也没有用黄色的警戒线封锁起来,甚至连现场勘探过的痕迹都没有。喂喂,到底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这不是跟推理狂的话里说的一样吗?这水平和那种像觉得递送贺年卡很麻烦的兼职配送员差不多啊。
总之在从车窗外面向驾驶席看去之后只得出了谁都没有坐在里面这个结论。于是,我掏出了手机。
然而。
“……没信号?”
看着狭小屏幕之中映出的标志,我不禁喃喃起来。再怎么是山间,这里也还是地处平地的都市区啊。而且,我离开东京之前过来玩的时候也是,无论在哪里手机应该都能很正常的打通来着。借助通讯基站来支持通信的区域,我觉得应该只会增加不会减少的才对……
无论怎样,打不通就没办法了。
购物中心里应该有公共电话吧。先用那个联系地方警察他们也行。
这样想着的我踏着像是果子露粉般的雪地横穿停车场。
而这样古怪的雪地令我一开始误判了脚下发出的嘎吱声的来源。
“……?”
感到不对劲的我将目光移向脚边。
混在透明的冰粒里的是或红或橙的尖锐塑料碎片。而且这碎片的数量根本不是只有个把,而是到处都是。进一步朝着远处望去,状似反光镜的部件躺在地上,而且给停车场的提供照明的路灯里也有一根灯柱上出现可大幅的凹陷,车漆的痕迹紧紧地粘在上面。另外,地上有很多轮胎的痕迹。
什么鬼啊?
简直像是停在停车场的车辆一齐起动,然后像开碰碰车一般互相狠狠撞击对方一样。如果不是这个原因的话,那就是这里的人围绕着停在这里的车辆发生了激烈的械斗一样,这种感觉……?
“刑警先——生”
购物中心的出入口,迷你裙圣诞老人装的艳美使劲磨蹭着毛绒帽藉以取暖,挥着手。
都不用我走过去细看,异样的苗头就已经在我眼前若隐若现了。
超市的玻璃门都被彻底破坏,地上变成了玻璃碎片的海洋。画着当地吉祥物火车酱(就是猫车,日本传说中的地狱使者,会偷窃罪人的尸体)人偶的看板被拦腰斩断,滚落在地。
“这到底是怎么了?”
“去洗手间的途中也到处都能看到,里面也相当惨呢。”
推理狂一边从腰间的袋子中取出放大镜,一边说道。
我也开始尝试着往超市里面搜索。
顾客也好营业员也罢,一个人都没有。只剩下柔和的照明和温暖的室内采暖,购物快讯被录音里的女性声音一遍遍重复着,让人浑身发毛。
然后。
“……所有的货架都倒在地上。”
“而且这还沾着暗红色的液体。虽然我还没详细调查过成分,不过除非有人特地用油漆或鸡血之类来伪装,否则这只能是那个了吧。”
难不成是发生了暴动吗?
然而话说回来,收银台周边的器材并没有遭到损坏的样子。食材之类杂乱的散落在地板上,一些值钱的东西明显露了出来,却并没有丝毫曾被人动过手的迹象。
“头疼了啊……因为只是想着确认一下文件,我连手枪都没带出来……”
带在我身上的只有警察手册、手机、以及记事本和不锈钢圆珠笔之类的东西。如果失去理智的暴徒们真的存在的话,根本就靠不住。
紧接着我注意到生鲜食品柜台那里有张A4大小的复印纸被胶带还是别的什么玩意粘在了架子上。
上面是这样写的:
“致小桑:母亲我平安无事。明天我还会在同一个时间到这里来。你藏在哪里呢?能写到这张纸上就谢天谢地了。”
“……什么啊,这是?”
“墨迹是崭新的,还能闻到溶剂的味道……。不过,既然写着明天还会到这里来,就表示可以认为这张纸能在这里坚持到明天吧。”
推理狂摇晃着头上的驯鹿角,闻了闻纸张的气味。
不过,那种事我也知道。何况一般说来,店员肯定会把它揭下来的。
是在判断过不会有把它揭下来的店员在的前提下才写好贴上去的吗……?
而且,说是‘平安无事’,‘藏在哪里’什么的,怎么回事啊。……需要躲起来不就表示现在的局面已经到了不躲起来就没法保障安全的地步吗……?
“刑警先生。”
“总之先打电话。手机打不通,找找公共电话吧。”
我慢慢地在广大的店铺间来回巡视。
超市里到处都贴着留言纸,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DIY用具区的一角。
“像那样使用汽油是很危险的。和金属皂、合成洗涤剂还有砂子混在一起用才会安定下来。只不过汽油本身的挥发性很高。要注意作业中不要吸入油气。”
“选择斧头或柴刀自然是好的,重要的是毛巾和磨刀石。血先不论,脂肪黏上去就麻烦了。掌握长久保养利器的技术绝对会让你活得更久。”
“没事的。人类,是不会输给那些家伙的。”
纸条的内容变得越来越不对劲了。
文章是如此,纸张也变得皱皱巴巴,沾上了红黑色污渍的也屡见不鲜。
来到这个购物中心的人们,留下留言读到它们的人们,强烈畏惧着“某种东西”的情绪已经显露无疑。
但是,哪边才是真正的威胁呢?
如果真的将留言全盘接受的话,就变成“被吓到的人们“”手持燃烧瓶或斧头柴刀之类在公共场合徘徊的状态了。再加上留言的笔记无论哪条都是歪七扭八,正因如此才能察觉到足够掀起暴动规模的人数被这一“趋势”所诱导的事实……
搜索着公共电话的我与推理狂一同缓缓登上弧形的阶梯。
当我不经意地从玻璃窗向外瞥了一眼铅灰色的街道之后,我彻底目瞪口呆了。
“……什么啊,这是……?”
“看起来不是单纯的火灾呢。”
从高处眺望的街道,到处都有黑烟喷薄而出。尽管因为没有望远镜之类的工具,不能看清详细情况,不过道路上有很多撞毁的车辆被弃至原地。这看起来可不是雪地路滑导致的。而且,事故现场不是仅仅局限在街上的一处,而是波及到了所有街区。
最奇怪的是,发生了这样的骚乱,却全然不见警灯闪烁,也听不到尖锐的警笛声。
救护车、消防车、以及警车,根本没有这些紧急车辆的踪迹。
这个墓前市,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说老实话,这个城市真的还能正常运行吗……?
骚乱罪。
这样的单词会浮现在脑海,我一定是不正常了。那种古老的法律会在连智慧村都出现的现代社会有用武之地?开玩笑的吧……。
“喂推理狂,快点回到车上吧。这里有什么东西不太妙。我曾经以为依靠从警察局来的支援就能解决问题,看来可能超过了那个级别。只有跨越城市的范畴,呼叫从外部来的支援才是当务之急。……妈的,我刚才在想什么啊?现在还不知道警署是否依然平安无事呢……!?”
我一边这样说着,一边转回来路的方向。
就在这时……
咣!!我的鼻梁上遭到了某种金属物的重重一击。
没有思考的余裕,我的意识被拽入黑暗之中。
2

貌似我的身体被摇晃着。
待得感觉到了后背上令人不适的疼痛之后我才察觉到自己的意识真正的清醒了过来。
一睁开眼,就如同料想的一般,鼻头上还是一跳一跳的疼着呢。
“……你醒了?”
近旁传来了像是十多岁少女的柔和声音,不过这并非推理狂的声音。扭转身体之后,我发现两手的大拇指被绑在身后。这种触感是……扎带?而在我身旁,奇装异服的推理狂还倒在地上,似乎仍然没有恢复意识。
待得倒在地上的我四下看了看之后,我终于把握住了大体的情况。
这是在轻型卡车的货斗里吗?
不知道是谁在开车。而坐在卡车货斗一角的那个人,是个高中生年纪的少女。
这孩子有着蓬松的栗色头发。
与姣好的眉目不相符的是,她流露出的目光有些浑浊。
从她身上穿着的樱色的编织连衣裙和白色的针织衫和头上用发卡缀着从帽子延伸向腰间的尾巴一样的装饰来看,与其说她这是精心打扮,倒不如说这打扮和戏装差不多。
而比什么都诡异的是……现在拿在她手里仿佛是好像小孩子抱着重要的小号般拿着的东西是染血的宰牛用长刀。这把刀刀身上的铭文好像是……“腥”?见到这等场面,我顿时便瞪大了眼睛,试图去找到能够确认这刀是凶器的证据。
“……小、渚……吗?”
“唔呼呼,好久不见了。您是小忍的叔叔吧?果然最初的印象很重要呢……”
这会儿的寒暄倒是轻松愉快,搞得我只好挤出来那种坐在咖啡店圆桌旁和人见面时的笑容回应回去。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样的举动在我眼里反倒让她更显得诡异了。难不成,对于忍的这位叫小渚的同学来说,“现在的这种状况”似乎就像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一样平常吗……?
这么说来,在电话里还真是偶尔能从忍那小子那里听说一些关于小渚的事。
他貌似是说过像是“那家伙已经变了”,“都能在世界三大病娇评选里排上名次”这一类的话。
我在小忍他们上中学之前就已经去东京了,而且我也觉得那小子说的话有些言过其实了。难不成,这是真的吗……?
“你到底做了什么……?倒不如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真有两下子啊,聪明人。本来还以为你会把我当成元凶巨恶然后大闹一场来着。这么看来,或许也没有特意绑住你双手的必要呢……”
小渚一边嘻嘻地笑着,一边把沾着红黑色血迹和毛发的刀刃靠到了我身边。
“……我们所做的事情呢,呵,算是保护你们吧。嗯,你能这么听人劝真是最好不过了。当然,我们可不白干,实际上这算是互惠互利吧。不过,这种状况下也没有纠缠不休的闲工夫了呢。”
“保护我们……?谁要害人啊……?”
从购物中心中的留言以及人们储备能当做食物和武器的东西的踪迹来看,明摆着他们是因为害怕“某种东西”而行动。这和那种满心怀着诸如“凭自己抢劫银行和珠宝店去抢值钱的东西”的邪念而抄起家伙的人所带来的感觉是有所不同的。
并非进攻,而是防守。
并非侵略,而是防卫。
并非前进,而是后退。
……但是,墓前市的人们究竟是在怕什么呢?
对于我的疑问,小渚以无神的眼瞳朝向我,紧接着她的回答从唇端顺滑地吐了出来。

“是,‘丧尸’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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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错了一件事。
可能我真的错把现在和我说话的这个长的像人且会说人话的家伙当成人类了。
眼前的“这个人”究竟是谁?我想和真正的小渚直接取得联系啊。
不是,居然告诉我,你们这儿闹丧尸?
这孩子在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啊?这不是明摆着胡说八道吗?!
我现在反而开始对自己没带手枪这件事感到一丝宽慰。现在要是让变成这样的小渚夺走手枪后果可是毁灭性的。
“虽然这么说,我们也只是暂时给它们取个名,可能不限于“那些东西”呢。我是觉得和原本的伏都教没有关系啦,可能也不是电影呀戏剧里出现的会感染人类的那种。……不过,小忍说过这些家伙貌似是和叫做火车什么的妖怪有关联来着。”
“……忍?”
即便已经到了如此境况,我也拼命地把握住了自己还能理解的了的词汇。
这就像是从被损坏了文档里凭着好眼神找出那还存在着的一小段可辨别内容的工作一样。
“忍也和你在一起吗!?那家伙没事吧……!!”
就在我开口的这一瞬间……
当啷!!金属相碰在一起炸裂开来的声音打断了我的话。
那是握在小渚手中的宰牛刀刀尖前端砸在轻型卡车货斗地板上的声音。
以那双无神的双眼盯着我的小渚开口了。
“……从现在开始可以别再提关于小忍的话题了吗?拜托了。”
糟糕,了……。
饶是在这寒冷的冬日里冷气四溢,我身上的冷汗还是因为紧张喷涌而出。现在手里的武器只有不锈钢的圆珠笔,而且这还是两手被反绑着的状态下,因此惹恼手持长刀的小渚可不是明智之举。毫无疑问,现在的局面是一边倒的。而且就算我不在乎自己,贸然行动的结果也可能让旁边同样被绑着的推理狂遭受池鱼之殃。
我开始一点点地认识到了现状:现在我们所在的地方是轻型卡车的货斗,也就是说除了小渚以外,至少也还得有一个司机。难不成除了她以外……还有像她这样子发神经的人吗!?
“对了,差点忘了和你说这件事。”
啪的一声之后,双掌在面前合拢的小渚以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在身边的包中窸窸窣窣地翻找着什么,至于我这边已经因为恐怖和紧张的缘故吓得心都快蹦出嗓子眼的窘相,她根本没在乎。只见小渚拿出了一个使用银离子之类的除臭喷雾罐,然后她便单手拿着喷罐朝着我这边靠了过来。
丝毫没顾及到喉咙已经干涸的我,小渚开始向着我身上喷洒着除臭喷雾。
“对,别动,嗯,很好。丧尸像狗或者鬣狗一样,依靠气味追踪猎物……嘛,就当这是心理安慰或者护身符一样的东西吧。”
“……”
“考虑到味道的问题,其实比起搭乘这种有着敞口货斗的卡车来,待在完全封闭的车里才是最好的……唉,这种情况下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只要车能一直开着,被丧尸袭击的风险就会低很多。……虽然要是冒失地在街上停下来的话就必须要做好没准会死的觉悟。”
扔下沉默不语的我之后,小渚也给还依然躺倒在那里没有动弹的推理狂的身上喷了些除臭喷雾。
终于做完了自己要做的事之后,她无所事事地朝着远方望了出去。
“城里已经全是丧尸了。事实上,早就已经没有什么能把丧尸群留在市区内的事物了……。像刚才那样转来转去,即使是有叔叔在,你们也相当危险啊。我想要是我们没有出手相助,你们两个可能已经被丧尸群吃干抹净了吧。”
“……城里城外都不行。那么我们现在要去哪?”
“好厉害,脑子转的很快呢……。那当然是,去安全的藏身处了。”
城里现在已经是一团乱了。行道树被折断,大楼外墙上的玻璃现在还没有碎掉的已经寥寥无几,起火的车辆也是随处可见。被撕得粉碎的火车酱玩偶装散落一地,冬日祭的通知横幅无力地随风飘荡。从这些迹象看,这个城市已经死了,毫无人类的气息。毕竟,有人居住的屋子和空屋也好,白天和晚上的校舍也好,给人的气氛都是完全不一样的。然而在这里,整座城市给人的感觉和深夜的医院一样。
“……大家都藏了起来,不光幸存者会躲,丧尸也会。”
在小渚这么说着的同时,我们乘坐的轻型卡车离开了山间的都市区,驶入山道。离开了人们一贯认为的“文明社会”所在的地区,这种事情只会让我更加紧张,而被掳走的事实也压迫在我的心头。卡车穿过一大片冬季的枯树林,离开了道路,钻进一个貌似以完全靠人工挖掘出来的隧道的地方。
“这很像‘御口大人’的一部分呢。”
“yukoudaren……?”
“是啊。像蚂蚁巢穴一样延伸出去的洞窟,丧尸们一开始肯定就是从这里爬出来的……。不过现在因为途中的铁桥已经塌掉了,现在对于我们来说这就是一个方便的岔道。”
好像是在哪里听过的事。
啊,对了。那还是我的学生时代,记得是到邻近的墓前市举办的祭典上来玩的时候,似乎听过这个名字。冬季祭典的主角是“火车”,而夏季祭典的主角则是“御口大人”。……但是,难不成这个传说起初的由来并不是那么美好的事吗?记得那些罪人……等等,那是什么…….?
这隧道和那些受到养护的隧道不一样,里面没有什么光亮。因此在被周围的黑暗包围之后,只有卡车头灯发出的光能够照亮前进的路。而从这里向上的陡坡来判断,现在我们在上山。
等到从洞窟里钻出来之后,我们眼前出现的是个被森林掩映着的小村子。
村子里每间房子都很大。不过,这村里像是银行和不动产之类与这里格格不入的建筑也像搞错了一样比比皆是。这没准是富人区之类的东西吧,也没准是那些出身于上流社会的人所居住的地方也说不定。由于在学生时代也只有偶尔来买东西或者来参加祭典之类的活动时会路过这里,所以说对于这里街道的具体用途我可是一概不清楚。
轻型卡车前进的方向,正是这些格格不入的建筑物里的其中一座。
“银行么?”
“虽然考虑过诸如学校或是医院之类的地方,不过有那么多窗户的建筑物怎么也不能让人放心呢……”
小渚就像是在说自己遇到的困难事一样谈论着关于丧尸的幻想。
“从岔道过去很远的地方有着一个地热发电站。虽然刚从地图上看到的时候大家还小小的高兴了一下,实际去到那个地方才发现那里其实规模很小而且四周的墙壁也很薄,更何况那里直接和“御口大人”的隧道在一起,所以现在里面都是丧尸,我们还是来迟了一步…..”
“……..”
“没错,想必你也看出来点门道了吧?水平不赖啊你。你瞧,这家银行的出入口是这里的建筑中最少的,所以防守起来也容易。”
说来惭愧,虽然这是我老家的邻村,但是对这里的银行我还是不太熟。
但是可能这就是缘分吧。
在入口附近有着,上有两重,下有一部分残缺了的菱形的印文。
菱神家的家徽。
这看着不像是大银行的分行,难不成这银行是靠着菱神家的钱运营的吗?
看的出来,这地方也不像是完全没出过事的样子:金属制的百叶窗被扭成了一团,墙壁也塌掉了一部分,整个场面就像是战争电影里被炸弹炸过之后还剩下的房子一样。虽然说丧尸什么的虽然听起来荒诞无稽,不过凭着一般人的能力真能搞出这样的场面来吗?
停车场里停着一辆大概坐的下20个人的小巴。…….但是,那玩意真的能动起来吗?
这车的窗户全碎了个干净,脏兮兮的污迹到处都是,从我这里还能看到座椅里的填充棉漏了出来,而且整个车身已经歪斜到一眼就能看得出来了……没准是轮胎爆了几个的原因吧。
就在这样的停车场里,轻型卡车停了下来。而见到单手拿着长刀的小渚慢慢地站了起来的我不禁胃疼起来,然而她只是轻轻的晃着推理狂的肩,之后比基尼圣诞娘艳美开始呻吟起来,然后她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过来一点,很好,这位小姐还挺听话的。”
“…….”
用脚丫子想都能明白现在我们绝对不能反抗。毕竟,只要是人都需要挥动双手以保持平衡,可是由于我们两个的双手都被绑在背后,所以我们既不能拿出武器进行反抗,也不能在双手被反绑故而跑不远的情况下就逃跑。何况,还有拿着叫做“腥”的宰牛刀的自走凶器小渚和卡车司机看着呢,因此真要在这种谁都不在的山路上被这帮人追杀的话百分之一百会死吧。
就算之前推理狂在很多方面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但是她依然只是个普通人。
不管怎样,我都不能让这家伙受到伤害。
当我和推理狂都从货斗里出来的同时,从轻型卡车的驾驶座和副驾位上也下来了几个人。
卡车司机是个梳着一头散乱白发的男性,而副驾上则是一名少女。
“让我给你们介绍一下。一下子见了这么多人,我瞧你是不是在紧张啊…….。这边的大叔是佐田调,虽然瞧着很不像可他是个医生哦。之前还是托他的福我们才得救了呢。”
看来这是说那个正在从鼻子里哼出来一口气的中年男人,瞧着他的年纪,像是四十五岁左右,也许比那更老,说不准都是半只脚迈进老年领域的男人了……
再瞧这家伙里面套毛衣,外面再套一件白大褂的打扮……整体搭配很令人心疼啊。头发也是花白的,毛衣也是大高领,白大褂和裤子也都沾满了泥,而他鼻梁上的那副眼镜则让人觉得这位医生是个除了会经过他手底下的处方的正确率之外啥都不在乎的人。
“啊,这位是天羽猫,是消防队员来着……嘛,虽说现在我们是靠着她的技能干一些诸如制造燃烧瓶啦,如何安全破门啦,还有掌握如何安全的从高处的窗户处逃出等等和她原来的工作相反的事情。嗯,十分厉害呢。所以说呢给她些奶糖当酬劳也是理所应当的……”
那个女人看着像二十多岁吧,她的年纪很有可能比我小。只见她用小发卡把头发松松的扎在脑后,给人一种健康之美。不过,这人绝对不止是介绍的这样——我估计在她窈窕的身材下隐藏着强劲的肌肉。跟不可思议的医生佐田不一样,她并没有给人一种邋遢不整洁的感觉。虽然她的装扮有点点走样,但更像是在深谙时尚的基础上做的一点点改变。而且看她还用细链子把汽油打火机挂在脖子上,身上还东一个西一个地的背着几个军用背包和腰包。难不成,这跟刚才小渚的“介绍”有什么联系不成?
归根结底,在这里的三个人还有银行里面的人到底在干什么?
“(……喂刑警先生,你也知道我刚刚醒过来,所以大家在这干嘛啊?)”
“(……过后再跟你聊这个。总之你先记住,现在进行那种毫无准备的脆弱抵抗是完全没有用处的)”
“快,快点进去啊,我本来就一直不想呆在外面……”
“嘛,只要咱们穿过了作为障碍的“迷魂阵”,就没必要担心丧尸会闯进来。碰上这些低智商的对手还真是不幸中之大幸。”
就我而言是想象不出他们背后花了多少功夫才勉强维持了现在这种相对安全的环境的——非要说的话,现在我的感觉就像是看以外汇结算的交易一样,基本上是一头雾水。
看来这里的人并不从银行的正门出入,他们走的是银行背后的大铁门。
很快我们的面前出现了一堵利用堆起来的长椅与桌子搭起来,高度足以顶住银行天花板的由杂物构成的隔墙。虽然这堵墙旁边就是上二楼的楼梯口,但小渚她们还是蹲了下来爬着钻过了这堵横在楼梯口边上的墙下方刻意空下来的一个小空当里。
“丧尸的话,不会这么有脑子呢……”
我在小渚的后面跟着,不过貌似小渚没注意到现在她的动作让她的裙底风光从她身上那件针织连衣裙的底下露了出来,而且就在我眼前晃悠……
“就算丧尸直接看到了我们或者是闻到了我们的气味,他们也总是会沿着最短路径或者是沿着墙壁向前一直走下去哦……因此呢当丧尸察觉到这堵路障墙之后就会直接朝着二楼走的。之后这些家伙就会沿着墙壁一直走到别的楼梯,从楼梯再回到一楼,紧接着他们就会被引导到银行外面。就靠这种让他们这样子一直走个不停的方式,他们就永远找不到我们幸存者的生活区域了呢……”
“嘛,丧尸会寻着气味行走,要是他们从二楼那边过去的话,用银行的排风管道把我们生活区里的废气引到二楼也能成为不错的陷阱呢。”那个叫佐田的医生这时接过了话头。“本来这些排风管是准备用来对付像是催泪瓦斯之类的气体武器的设备,所以这套玩意好像超强的。另外把揉成球的窗帘塞进去也会使空气的流动产生变化,因此让流向外面的空气回到二层并不难。之后的事嘛,这些被气味钓上钩的家伙就会一直在那里兜圈子直到对那破地方失去兴趣为止。”
“而,而且啊,要是他们突入一楼的话,我们还有最终手段哦。”那个叫天羽的女人开口了。“我们能直接炸塌银行墙壁,现打一条直通卡车的紧急逃生通道出来。
看来这三个人貌似对自己的布置还挺自信的啊……不过他们的话真的是认真的吗?
他们应该不会真的打算用炸药去炸塌墙壁,对吧?
虽然不知道这是不是那个叫天羽猫的女人缓解紧张的方式,但她不停地把戴在自己脖子上的钢轮打火机的护盖不断地开开合合,喀哒作响的行为实在是让我很在意。
紧接着我们来到了一个大房间里面,虽然还是白天,然而应急灯这个时候还是亮着的。周围的窗户和百叶窗早就全碎了,不过这些窗户被这里堆成和墙一般高的杂物堆挡住了。在这些杂物堆前面摆着不少大镜子,应该是从浴室或者洗手间一类的地方移过来的吧……总而言之,我也不知道如果从外面看这鬼地方的话究竟会有怎么样的效果。
“这个银行里大约三分之一的结构是我们拆掉的呢......后来呢,我们用瓦砾堆成了这些杂物堆头,然后以它们为基座设置了这些镜子,搞了这么一个让外人以为从外面朝缝隙里偷窥的话就‘好像’能把这里面的情况都能全部看到一样的小把戏,虽说我们的生活区实际上从外面压根看不到,也根本进不去。”
“与其说是小把戏,不如说像是魔术上用的镜箱一样的东西啊”
用手指推了推眼镜,自称是医生的佐田这么补充道。
小渚也点了点头。
“跟丧尸打交道的话,想着把对方全部击退是不可行的......所以只能准备一个大型的密室,把那些家伙的兴趣调动起来——这就是我们从村公所等地所遭受的攻击中得到的结论,实际上,与其说丧尸咬人是为了进食,倒不如说他们是在进行一种感知,就像小婴儿会直接把东西塞到嘴里一样。然而,他们那荒谬到不像样的咬合力足以把人弄死。至于他们会追着逃跑者一直咬这件事的原因估计和他们咬人的原因差不多。总而言之,你越是抵抗,他们就越对你感兴趣。一定要记住哦,记住这些之后你们能够得到我的夸奖,还有奶糖吃哦”
“......”
“所以说”
“因此,现在把丧尸引导到其他地方去要比直接击退它们要有效的多。只需要利用下它们的好奇心把它们支走就行了。而要是以那种方法作为行动指南的话,那么这座有着数量有限的窗户和门的银行大楼完全可以让我们以最简单的方式设定好一条专门为了它们而设的路线,这样我们就能确保那些丧尸在绝对接触不到我们的生活区域的情况下在这里面任意通过。实际上,这种套路就像是错觉艺术一样。”
说到这里,拿着屠牛刀的小渚开始在这片庞大的空地中央伸展筋骨。
而在听她讲话的过程中,我想到了几件事。
“(刑警先生。)”
“(这样的主意听着就像是那种利用鱼类习性来捕鱼的手段一样——那些渔民通常会搭建一道螺旋形的网墙,因为他们知道鱼会沿着网游并最终被困在网的正中央。)”
显然,这些丧尸的智力就和鱼一样低下。
这想法简直太有那种在智慧村土生土长的人的风范了啊。也许她和以前的我一样都很喜欢在河里玩吧。
紧接着那个姓佐田的医生开口了。
“那么,我可以走了吗?”
“可以哦。”
“我、我也得离开一会……我的武器都是一次性的,所以我得去重新补给。”
“那你就去给我们再制作一些燃烧瓶吧。”
看起来这个小社会是在某种奇异的价值观下运行起来的,待得所有的工作都分配完毕以后,这些人就解散开来忙自己的事情去了——他们各自打开属于自己房间的门,进入了自己的专属区域。
正当推理狂和我正环顾四周的时候,小渚一边用她的杀牛刀敲了敲地面一边对我们这样说道:
“至于你们两个得走这边,快点,快点。”
“你这是要把我们带到哪里?难道你打算一直绑着我们的手吗?”
“你们很快就知道了。”
最终她把我们带到了一扇位于银行柜台后面的厚重的圆型大门面前。这道圆型的大门至少有一米厚,而且门上还有着二十多道门栓。
而在这道金属大门的正中间镌刻着菱神家的家徽。
这是银行的……金库吗?
“等一下。你没必要把我们锁在这里面啊!你刚才不是说要保护我们吗!?可这种地方和牢房有什么区别啊我说!?”
“可我们只能这样做。实际上在之前的一段时间里,我们在城里面救下了一部分人。然后我们就把他们安置在门前的小型巴士里面了。”
“这种事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要是你们不好好地给我安静下来的话那我就不说了哦。我可不想连闭嘴这种事情都要教你们……实际上要是他们待在银行里的话就会没事了。要知道那些丧尸并没有那种能解开我们设下的‘迷宫之环’的智力,所以他们会先爬上二楼,然后从银行的另一个出入口离开。可是,那些人不肯听我的话,而且还迟钝的要命。所以,在我们能把他们带到更安全的地方之前,丧尸就攻击了过来。接下来发生的事简直糟糕透顶了。虽然我们这些幸存者中还在巴士外面的人还能逃回到银行里去,可那些还待在巴士上的人就无路可逃也也无力反抗了。”
不过小渚所说的这一切都是被她那透过名为“疯狂”的滤镜的视角处理过的,那么事实上到底又发生了什么呢?
至少从表面来看那辆巴士已经被摧毁并且被遗弃了。但是,之前巴士上面又有多少人坐在里面呢?是不是真的有人在巴士被摧毁的那个时候还呆在里面呢?
“所以,现在我们确实是会保护所有的幸存者——我们会给他们食物,而且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们还会给他们武器并且同他们一起对抗丧尸。但是,这些人并不会享有任何的自由。所以,你们得对愿意把能安全休息的地方让给你们的我们感恩才是。总之,什么时候你们能意识到这里才是是对你最安全的地方,我什么时候才会夸奖你们是乖孩子哦。”
紧接着她一把推在了我们的肩膀上,把我们丢进了这个封闭的空间里。
整座金库比想象中要来的大。只见如同隧道使用的那种橘黄色照明灯把金库内部都点亮了,而整个金库的面积有两个教室那么大。另外这座金库内部并非没有隔断的那种连贯空间,而是被金属栅栏分成了几个区域:有的区域里堆积着码放整齐的纸钞,而有的区域里则是以同样整齐的方式码放着的金条,而另一个区域则是让人联想到计时保险柜的储存箱,当然还有存放债券的区域。虽然整个金库内部的空间看着很空旷,但是这些单独的小区域却不是——最小的一个区域甚至比城市酒店的客房还要小。
说到这里,小渚微微一笑:
“现在我让你们自己挑:接下来你们是想被关在一起还是各关各的呢?”
“当然是在一起。”推理狂立刻如此回答道。
于是,小渚抓住了菱神艳美的手,之后把她推进了一个墙上有很多抽屉的隔间。接着我也被她扔了进去。
接下来喀喀作响的上锁声则犹如刀子一样扎在我的心口上。
我完全能听见栅栏门被上锁的声音。
“都转过身去把你们的反绑在背后的手朝向我。现在我要把你们手上的塑料扎带剪断。”
“……”
“真听话呢。给你们奶糖吃哦。”
现在的我们只好照她的话去做。
虽然我们的手被她解开了,但是我们一点也不觉得我们现在获得了解放。
现在的我们被锁在金属栅栏后面。
在拿走钥匙之后,小渚走向了银行金库的大门。这时的我不由地呼吸一滞,可正朝着外面的自由世界走去的她却对此毫无感觉。
“一会见啦,二位。虽然我之前说过最好是把丧尸引导到别处去,但如果有一堵这么厚的墙做防御的话那就是另一回事啦。虽然你们可能对外面的情况很感兴趣,但现在在你们和我们之间构筑这样一道隔离墙对大家都好呢。哈哈。”
紧接着我便听到一阵机械运转的声音,那道足有一米来厚的金库大门在这声音之中开始平滑地慢慢闭合着。
也就是说装饰有菱神家徽的金库入口正在封闭。
我过去习以为常的人身自由和自由活动的权利就这么被剥夺了。虽然我对这一点很清楚,但我现在却无力改变这一切。
整整过了三十秒之后,金库的大门才完全关闭了。
现在金库被彻底锁死了。
如果现在推理狂不在我身边的话,我敢保证现在我已经开始惨叫起来了。

3

虽然我们目前基本没有什么能做到的事情,可我们也不能就在这里沉默的干坐在这里啥也不做。
装饰着菱神家家徽的金库门虽然已经被关上了,但是这也意味着小渚和其他人再也监视不了我们俩了。于是,身处于铁牢之中的推理狂和我立马交换了个眼色。我们分别从各自的口袋里掏出了手机和智能手机。
虽然我们俩的手机都没信号,不过现在我们的手机可是另有用处呢。
“你那边弄得怎么样!?”
“我实际上从刚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悄悄把所有东西都录了下来,所以我应该把银行里面所有的情况都拍下来了。不过我对我刚才昏迷期间发生的事完全没印象呢。那么,警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呢,刑警先生?”
“我拿我的手机把刚才我和小渚在卡车车斗里待着的时候的交谈给录下来了。来,你先听一下这个。然后咱们就交换一下各自掌握的信息吧。”
我们真的不知道我们会被关在这里多久。虽然只要想到这点就觉得很可怕,但是我们必须按照出现最糟糕的情况的标准来节约手机的电量。
“你的手机还有多少电?”
“差不多还是满的,不过因为是智能手机所以电池扛不住多久的。不过我带了个大号的快速充电器,所以手机电量应该不是个大问题。你呢?”
“我有充电线,可这里面没插座啊。所以就算我们特别省着用这两部手机,它们的电量也维持不了很久。所以我们应该做好长期用不了手机的心理准备,先把我们手头能看的资料都查阅一遍吧。”
“没问题哦,刑警先生。”
于是推理狂开始专心地听起了我手机里的录音内容。
想必现在她身上一定很冷——只见她冻得双臂环抱,双腿摩擦,而且还把帽子上垂下的耳朵往脸上压。
见到此情此景的我缓缓地叹了口气,开始把身子斜倚在金属栏杆上并用一只手拨弄起了自己的刘海。
“抱歉啊。”我小声嘟哝道。
“你和人家道哪门子歉啊?难不成是因为你之前没有夸奖说‘艳美酱穿着圣诞装很漂亮’而道歉吗?”
“我不该让你身陷如此危险境地的。虽然鉴于目前的状况我几乎没得选择,而且我也不知道他们有多少人,但就算这样我也不该拉上你这样的小姑娘和我一起涉险啊。”
“你不会是想说你本来打算在那些疯子一样的诱拐犯面前说‘把我带走,放了这个姑娘’之类的话吧?真要引起他们对我的注意只会让我的处境变得更危险。要是你真的那么做了的话,他们可能早就已经把我按在地上扯掉我的衣服然后开始对我做那种阴险龌龊的‘娱乐’和凌辱了呢。”
“……”
“在目前这种情况下是不可能全身而退的啊。被卷进这种事情里的我确实是很倒霉,可这就是事实啊。你当时已经做出了你所能做到的最佳应对方式。至少有一点是肯定的——正是因为你在我昏过去毫无防备的那段时间里一直在保护我,所以我现在才依然很安全,你说对吧?”
“可我再怎么说也是个警官啊。”
“那种东西在某些时候是一文不值的啊。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当然能理解警察也只是普通人而不是无所不能的神。毕竟你也不是那种穿着一身紧身衣出场的肌肉猛男型超级英雄,所以你就不要再自责啦。”
终于,艳美把我和小渚谈话的录音听完了。
只听得她叹了一口气,紧接着她开口了:
“她这是把我们当宠物对待啊。”
“你也是这么想的?”
“这是那种对待小狗小猫还有其他的一些小动物的方法呢。要是你想看的话我智能机里正好有本关于这方面的电子书。”
“虽然不需要但还是谢谢你了……她总是夸奖我们是‘乖孩子’,还把给我们奶糖当作特别奖励,而且除此之外她还会用那把屠牛刀在车斗里敲来敲去以弄出让人难受的噪音来…因此这完全就是标准的‘胡萝卜加大棒’的玩法。这就是我能推理出来的全部了。”
这确实是个很严重的问题,不过最为根本的问题还在其他方面。
“何况她提到的那什么‘丧尸危机’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起码我们还没看到任何倒下的尸体还能重新站起来,而且我们也没被任何腐烂的尸体攻击过。不过,让人感觉诡异的是,整座城市里现在寂静得很不自然——明明城区四处都有冒烟的地方,我们却连一辆消防车都没看见,不过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那也就意味着……
“可能他们真的相信外头有丧尸出没吧。”
“可是,我们并不清楚那些丧尸到底是依然存在还是已经不存在啊。
没错。
实际上这才是唯一可信的答案。
大多数人在碰到这种情况的时候,是不可能先去假设有某种古怪的炼金邪术往尸体里头塞进了邪灵或者是认为某种神秘的病原体让尸体动了起来的——所有人只会认为这是一起墓前市的全体市民们都认为外面有丧尸在到处肆虐的群体性歇斯底里症状。
整座城市确实已然遭到了彻底的破坏,可那真的是由一大群丧尸所为的吗?
直接认为这样的破坏完全是由朝着想象之中的所谓丧尸挥舞着自制武器人群所造成的岂不是更简单吗?
他们可能没法准确回忆起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
“可是你发现了没?”我问道。“就算你的推理是真的,那这场群体性歇斯底里也得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发作扩散开才行。”
“既然你这么觉得,那依据呢?”
“因为商场里头的新鲜食物都还没烂掉。要是全城都因为市民的暴动瘫痪了的话,那么哄抢物资的消息肯定早就传出来了。因此,这里的的暴动发生的速度应该是快到人们连哄抢物资都来不及的那种。所以我们可能得这么推论了:实际上从暴乱发生开始到现在的时间也就过去了几个小时而已。”
“那会不会是有什么神秘的政府机关把暴乱的消息给压下去了呢?”
“虽然这种阴谋论实在是很荒谬,不过我想我能严谨地反驳这种观点: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那我们怎么能如此轻松地就进入墓前市的市区呢?既然他们想隐瞒这件事,那又为什么不截断人员的流动呢?”
“没错。除非这里的事情是那种政府都来不及隐瞒事实的突发状况,不然这一切就都不合理了。”
如果我们能让这里的人察觉到“实际上并没有丧尸存在”的话,他们应该会把我们俩从这牢笼里放出来。退一万步讲,他们秉持的那个“保护”我们的借口在那种情况下就站不住脚了。可是,秉持着“少数派观点”的我们又究竟能在这座已经无法以常理来对待的城市里坚持多久呢?
“说起来在过去有过这样的案例:在美国有一种被称为‘飞碟村’的地方,因为村子里的居民害怕有外星人来入侵他们,因此要是他们对哪个过路旅人有好感,就会通过把他们关进避难所里去的方式来‘保护’他们。
“要是有某个旅人把村民激怒的话又会怎样呢?”
“那么村民们就会把这个人指控为披着人皮的外星人。至于后面发生的事情……嗯,每起案例村民的行动并不一致。部分案子中的村民会当众处死被害人,而有些案子中的被害人则被解剖用于日后参考。事实上,坏了村里的这种‘规矩’的人以及在村子里的派系斗争中失败的领导者最后都会被当作外星人。”
这就让我很头疼了。
如果有某人十分畏惧诸如世界末日人类灭绝之类的事,那这种人肯定会相信那样的浩劫是注定会发生的。这样的人是绝对不会接受他人对他们心中所谓的人类灭亡的否定与质疑的。虽然他们想从这种注定会毁灭的命运中脱身,但他们也比任何人都想被那样的命运所禁锢。鉴于小渚和那些人正在为对抗丧尸危机而奋战,因此要是我们此时坚持说根本不存在什么丧尸的话,那我们就可能会陷入十分危险的境地之中。我肯定不打算让他们把我当成是披着人皮的丧尸。而且我对他们所建立起的这个小社会也感到很伤脑筋:现在他们可能已经确立了某种具有他们这群人特征的类似于后街暗巷还有监狱那样的地方一样所奉行的丛林法则了——在那种环境下让所有人恐惧就是唯一有效的规矩,然而,如果那些人自己能够身居整个统治结构金字塔的塔尖的话,那他们就能从中获利了。
可就算是面对这样的问题……
“我已经把我这边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你了,现在你得让我看看你用那台智能手机录下的录像。”
之前我们并没有交换我们的手机,但那是出于节省电池电量的考虑——毕竟两个人一起看同一部手机要比各自拿着手机查询资料更加经济些。
我借来了她那台套在如同圣诞礼品盒外观的手机壳里的智能手机。
然后我们便把冻僵了的肩膀靠在了一起以求能共同分享那小小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内容。
手机里录下来的录像片段摇晃得厉害,不过由于之前手机录像的时候是挂在她泳装的腰上的,因此这并不值得大惊小怪,
虽然我感觉我要是盯着画面看太久绝对会被晃吐的,可我现在根本没时间嫌弃这个,所以我必须克服它。
视频是从我们从卡车上下来并且向着这家屋面上有着少许积雪的银行的那个时候开始拍摄的。从视频上可以看出来银行的百叶窗和墙壁显然已经被蓄意地破坏掉了,可要想做到这种程度绝对需要重型机械或炸药的协助才能做到。
这是另一个值得关注的点。
“我对那辆被摧毁的小巴士倒是挺感兴趣的。”
“按照小渚的说法,他们还打算过开着它把幸存者带进银行里,可是他们把人转移进银行的行动因为丧尸的袭击而失败了。”
“实际上我很想弄明白他们这帮人的具体人数——貌似除了就在银行里的这三个之外根本就没有其他人在附近似的。”
“而且他们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可不太好说啊。”
视频里后续的内容是我们穿过厚重的金属门并从下边爬过了那一堆垃圾租车的掩体屏障进入银行内部的情景。
我们能看到小渚、医生、佐田调以及那个女消防队员天羽猫正在大厅里说话。
“我可以走了吗?”
“可以哦。”
“我、我也得离开一下……我的武器都是一次性的,所以我得去补充一下。”
“先在这暂停一下。”
只见推理狂伸手过来按了视频的暂停键。
“你注意到了吗?刑警先生?”
“那个佐田还有天羽在离开前都先征求了小渚的许可。要知道这种情况下一般年长者才是更有经验的,所以年纪最小的她本应该是三人中地位最低的。而且她也不会开车。因此,在正常情况下,身处于这个阶层体系里的这些人的举动应该是和视频里的样子相反才是。”
“那个确实也值得注意,不过我是在说这里啦。”
因为寒冷而颤栗不止的艳美这时指向了屏幕的一角。
“视频拍到了佐田离开时所穿过的门。虽然天羽走到了画面之外,但我们也许能从佐田的动作里看到什么。注意了,我要一帧一帧地播放啦。”
只见视频缓慢地逐帧播放了起来,开始显示出佐田调走向他后方的门时那里的情况。
我们会从那个地方看到些什么呢?
随着门缓缓打开显露出门后的情况,我开始全神贯注,希望能从中获取尽可能多的信息。
那个房间原来可能是用来谈外汇生意或者其他类似的生意准备的私密会客厅。
在那房间里头我看到了一张不太像是一般桌子,但是还算是有一个矩形的桌面,而且被还被四条腿支撑起来的玩意。
那是什么?是检查床吗?还是担架呢?
之前他们自我介绍的时侯,那个佐田调说过自己是医生。因此那个应该是他给伤者们处理伤口的检查室吧。
然而接下来我注意到的东西让我之前的想法彻底崩溃了。
“刑警先生,你瞧……”
“……”
只见检查台附近放着几个已然生锈的铁桶——我们从视频里就能看到其中的两个。即使这个房间只是临时作为应急用的检查室,他们也不可能把这么脏的东西就这么放在里面啊。
换句话说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检查室。
那它能是干什么的?他们把医疗器械都放在那个屋的理由还能是什么?
那些铁桶给了我们答案——只见铁桶的上面被像打开的罐头盒一样被切掉了,整个外形看起来倒有几分像我在老电影里看到的浴桶。
首先,铁桶的边缘已经被染成了深红色。
另外,貌似有什么形状像是折断的树枝的玩意儿从里面戳到了桶外边。
那是什么玩意?
卧槽……难不成那是……
“人…人胳膊?”
推理狂暂停了视频,然后开始对着那个点放大画面。由于我们没有使用任何图像处理软件,所以随着图片的放大,这张显得满是像素的图片看着很模糊。可就算这样我也看得出明显不是时装店里的人体模特或是玩具娃娃的胳膊。只见那玩意血红色的表面上布满紫色的斑点,而且布满其上的有机物让它显得非常脏。
看起来那玩意的颜色是由里而外生成的,那种感觉用画笔是绝对画不出来的。
“刑警先生,我确实不希望这是真的,我真的这么希望,但是……”.
“直说吧。”
“要是那个医生是那种会对他怀疑的人进行解剖研究的家伙怎么办?万一他和那群飞碟村的疯子一样呢?”
真要是那样那我可就什么都做不了了。
看来这些人和勒索赎金的绑架犯完全不是一回事。而这场命悬一线的花样走钢丝表演这才刚开始。

4

寒风呼啸着,呼啸着,那干冷的风声每时每刻都一直在我们的身边骚扰着,就好像这风声从我的耳朵钻进去直接扎进了我脑袋的最里面一样。这很让人心烦,就好像这股风能钻进我大脑皮层的皱褶一样。我只感觉这风好像想逐渐把我的大脑抽干,把我变成任人摆布的傀儡。
“呜呃…!?”
“刑警先生?刑警先生!?你怎么了?你身上可是一直在发抖耶。”
“啊…?我去,这里居然能有风?推理狂,你感觉到有风吹进来了吗?”
“我们现在待着的可是密封良好的银行金库,哪有什么空隙能让风钻进来啊。你现在真的没问题吗?来吧,赶紧先深呼吸一下。我知道情况很不妙,可你还是要记住我们现在待在什么地方啊。”
我渐渐渐想起了之前所发生的事情。
一开始,在讨论完我们需要交流的事情并且彼此分享了我们所知的所有信息之后,我们不得不陷入了无话可说的沉默之中。后来我就慢慢地睡着并且开始做起梦来。
我应该是在睡觉的过程中产生了幻觉。
不对,如果把我当下的处境也纳入考虑的话……
“我开始表现出监禁症候群的症状了?这可不太妙啊。”
监禁症候群是一种因长时间无法移动导致的心理改变所引起的特殊的心理状态。在这种情况下,“无法自由活动”的原因可以是被手铐或其他的拘束具物理束缚,或者是被囚禁于小房间,而在某些特殊的案例里,被GPS追踪装置持续监控也可以算作是“无法自由活动”的一种。
而这种精神异常症状的种类有很多:例如出现视觉和听觉上的幻觉,多种类型的妄想、思维受限,情绪爆发等等。
过去那些有关调查和拘留的经验使我对这方面有着很不错的了解,可这样下去会相当不妙的。
治疗监禁症候群的最有效方法非常简单:解除物理上的拘束(过去甚至有濒临全面心理崩坏的患者在被放出屋子后几小时后便得到康复的案例)。而监狱里之所以会设置健身区就是为了预防这类症状。
但与此同时,被监禁得越久的人所出现的相应症状就会越重。在被关在屋子里的情况下还想克服相应症状基本上难于登天。虽然现在的情况完全不同,但在感觉上确实有点像在一辆正在行驶着的车上抵抗晕车症状的发作。
而这就意味着……可恶啊。
“推理狂,你有什么可以拿来绑人用的玩意吗?”
“?”
“我对这里的情况到底会怎样收场根本就心里没底!要是我真的开始产生被害妄想或情绪爆发之类的异常,我可能会因为那种莫名其妙毫无根据的怀疑而伤害到你。所以,赶紧在那种事发生之前把我捆住。真要等我开始挣扎反抗的时候再捆那就太晚了!!”
“可是刑警先生,即使你真的产生了监禁症候群的症状,把你捆起来也只能让你的症状恶化哦,所以我是不会去做那种事的!”
“那到时候你就很有可能会和一只失去人性的凶兽共处一笼了!算我求你了,至少让我到最后都还能保留作为警察的尊严啊!!”
可推理狂只是缓缓地摇着头。
看来我是指望不上她会帮我了,可我也不想伤害到她。所以我必须得做一些防止病情恶化的预防措施。如果只用我的充电线做这种事那恐怕强度根本不够,看来得用上我的毛衣和皮带了。
于是我缓缓呼出一口气。
要是我真的掉以轻心了,那我会再次听到那种风声的。

过了一小会儿以后,在我背靠着铁栏杆抱着膝盖坐在地上的时候,我听到在我的背后传来了某人的低声细语。
也许这只是我自己觉得我听到了什么吧。
我脑子里很清楚,在这房间里就只有我和推理狂两个人。但是即便我确实知道这一点,可我发现我还是回了头想去确认下说话的人到底是谁。
于是我一遍又一遍地回头。
而此时的我只感觉我就像是因为压力所迫而不得不一遍又一遍地去洗手的强迫症患者一样。
我对我在五分钟之前所做出来的古怪行为感到战栗,但是在五分钟之后,我又会做出同样的事。
我真的觉得我快疯了。也许现在我是不是已经变得有点疯癫了呢?是不是就和坚信有丧尸存在的小渚他们一个样?
“……”
“喂,推理狂?”
我看向了一旁的菱神艳美,然后我发现有点事不太对。
只见她对我的话完全没有任何反应——她不但没有给我回话,而且哪怕是我在她的眼前挥了半天手,她也依旧没什么反应。直到我抓住她冰冷的肩膀时,她才终于缓缓抬头看向了我。
当我看向她那失去焦点的瞳孔,我终于知道她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难道是监禁症候群?她也犯了这种毛病了吗!?
“喂,振作一点啊。你到底在想什么啊,推理狂?”
“啊?哦……我没事,没事。放心我不会变成你的负担的……这点小事我自己就能搞定……”
“快清醒一下啊!把这种事憋在心里根本没有用!只停留在短期记忆里的幻觉确实不会导致啥后遗症,可万一要是形成根深蒂固的长期记忆不好就收拾了!!”
“呵呵……啊哈哈……现在我能听见警笛的声音喔。”
“警笛?”
“那声音应该是穿过了这些厚墙钻进这里面来的,而且一直呜哇呜哇地响个不停……是啊!是啊,我知道,我知道的!!根本没有任何声音能穿透这些墙壁对吧?可是现在我在这觉得好憋气啊。我们一定能脱险的,你说对吧?对吧?银行有没有着火,我们也没被人丢在这个和大号烤箱一样的地方像烤肉一样被烤熟,对吧!?”
看来我们两个都在走向同样的结局。
而我们的区别只是程度有轻有重罢了。也许被关在一道有着菱神家家徽的门背后会让她承受更为巨大的压力。
“听着,推理狂。监禁症候群在不同的人身上的表现是不同的,但最关键的影响因素在于你被囚禁的时间长度。我们实际上到底被关了多久你有想过吗?何况你要知道他们没给我们留吃的,所以我们呆在这里的时间实际上连一天都不到啊。”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这地方既没窗户也没门,外头的样子我们什么都看不到!!谁知道现在到底是白天还是晚上!?要是他...要是那些呲牙阴笑的家伙又回头来杀掉咱俩怎么办!?”
她的话好像一记耳光一样,使得我的心灵也产生了动摇。
就好像艳美的恐惧可以传染一样,我也陷入了恐惧之中。
时间。对啊,我们需要知道现在的时间。
于是我绝望地努力着不让我们内心之中承载精神的救生艇当场翻船。
“你看,推理狂。”
“搞什么啊…?”
“你看我的手机!好好看看上面的表吧。这才过去几个小时而已,所以没事的啊。任何一类监禁症候群的症状都不会在这么快的时间里就发展到那么严重的地步!你现在只是在自己吓自己而已!!”
我也不知道这招能多管用,不过她在听了我的话并且看了手机屏幕以后,她的目光确实逐渐变得柔和了下来。因此现在我可以断言,她渐渐地开始从她自己的妄想世界里走出来了。
也许我们俩现在这样可能看着挺蠢的。
但这种感受只会在被强制监禁而且还不知道明天甚至是一小时以后会发生什么事的时候才出现。
不过我们确实也已经到极限了。我可以感觉到我的内心——还有我的灵魂——就像是正在溶解的一小撮盐一样随着时间流逝而慢慢消散掉。
我玩的这些把戏不可能永远奏效的。
我的电池电量有限,而且人也具有逐渐适应外界刺激的天性。因此最终看表确认时间按所产生的镇静效果也会逐渐衰退。一旦我们开始怀疑显示的时间不对,那就全完了。更何况最要命的是监禁症候群的症状会随时间推移而加重。
而等到我们失去这一线生机的时候,我们又会怎样?
等到这些心理上的支持全部消失,我们的心智被摧毁的时候,我们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虽然现在我们的身边不但没有床,甚至连个毯子都没有,但是我发现我还是能进行不太规律地睡眠和清醒的过程。
我真的很难受。我的思想已经开始逃避现实了。
“刑警先生,你在想什么呢?”
实际上我在努力把现在穿着迷你裙比基尼圣诞装的艳美和我梦到的那个人区分开。
“我在回忆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哈哈。别提啦,那次实在很丢人啊。”
“是啊。虽然一开始,我们还能在公馆里头自由行动,不过那时候我们也算是在程度上被监禁了呢。”
我们都回忆起了那个地方的名字——“透辉馆”
那是住在深山里的某一大家疯子的私人宅邸。作为他们坚持一家人彼此间绝对不能隐瞒任何东西的家规的最直白表示,他们家里所有的内墙、地板、天花板都是拿透明的钢化玻璃搭建的,而他们就是以这种手段营造出一个毫无隐私的生活空间的。
而那一次有很多罪恶滔天的家伙就好像他们被磁铁吸引过来一样聚集于此。
紧接着就发生了一起谋杀案。
而在追寻着一条隐藏着的能确凿地肯定这一切绝不是“意外”的线索链,推理狂和我用不同的方式赶到了那里,并且都目睹了同一件案件的发生。
“来回忆一下那件事吧。我记得那时候你可没穿泳装。”
“你以为我是把身体露给谁看的啊?我是在给你机会,懂吗?”
在我第一次遇见菱神艳美的之前,她实际上一直是一个收割人命的狰狞死神。.
那时的她还没留双马尾,也没穿可爱的泳装——只见她的长发拢于耳后,身着一件漆黑的能从嘴边垂到脚边的大衣。而那条同样颜色的长裤看着虽然到处都是拉链,但从中露出的大腿看起来与其说是性感倒不如说是展示着危险的信号。最重要的,她的眼中也没有了过去如同生锈的刀刃一般让人觉得痛苦的光芒。那时的她所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是为了尽快采集她所需信息的必要的言辞,因此她也难以被人信任。
那时的她就是那样的人——一个狰狞的死神。
而为了解决案件,她什么都做得到。
比如说她会把遇害者留下的死亡讯息篡改成直指凶手的内容以观察所有嫌疑犯会如何反应。
又比如说她会发动先发制人但不致命的攻击来击伤凶手的下一个目标,从而通过引起所有人的注意来制造出凶手难以行动的氛围。
她还会以直接把嫌疑导向凶手最关心的人的方式来向凶手施压,使其陷入迷惑之中。
没错。
她确实没有那种凭空掏出一把手枪或火箭筒之类的大杀器的本事,不过她和她姐姐菱神舞真的很像。
“那地方可确实不咋样啊。”
“你在说什么啊?要知道人家可还因为你偷看人家那里的女仆换衣服而心情不爽着呢。”
“虽然那是座完全使用透明玻璃建造的房子,但是随着入视角度的变化,玻璃也可以像镜子一样反射光线。这也就意味着在合适的条件下人们可以在其中造出一个外界看不透的‘黑箱’来。而一旦我们能意识到这一点,剩下的事情就简单了。”
“对啊,大多数犯罪里的诡计差不多就是这样的。”
而在听到她的话后,我这样对着坐在我旁边的推理狂说道:
但是这并不是那个案件里所使用的诡计啊。
这时,我突然感到一阵晕眩。
带着某种令人不快的仿佛是平底刮刀或木勺子在刮我的胃壁的感觉,我终于能够再度专注于现实了。
“怎么了,刑警先生?”
要知道面前的小姑娘,不是个我说什么她就会同意的应声虫。
她也是个会独立思考的人类。
“没什么,我已经搞定了。”
我擦掉眉头上渗出的冷汗。
这样的情况到底要持续多久呢?我们真的能继续笑话小渚他们的脑子有问题吗?

5

最后,由我自己想象出来的梦魇终于戛然而止了。
在一阵沉闷的机械运转的声音响起之后,圆形的银行金库大门缓缓地开启了。见此情况的我们连忙把手机藏进了口袋中。
是小渚来了。
虽然我们依然被关在金库栅栏的后面,但是情况已大为改观了。
仿佛如同有新鲜的空气正在从银行金库那圆形的大门中流进来一样,我们那纷乱的妄想症瞬息之间就随着金库内浑浊的空气一起被一扫光了。
只要能从监禁的地方出去,监禁症候群就会立刻痊愈。
而且还有一点需要注意的是,之前金库门上的菱神家家徽所造成的威压现在也得到了释放。
“呵呵,给你们吃的。”
只见小渚拿出了几个惠方卷、两袋袋装沙拉,还有一瓶拿塑料瓶装着的饮用水。
“这些都是你从超市里偷的吗?”
“哪怕是看到吃的你也也没直接对着我的手咬下去,真是好孩子呢。”
“那要是我真的咬你一口,你又会怎么做?”
“嗯,那我可就有点小小的悲伤了呢。但是呢,对付一只凶狠的雄性动物的最佳手段就是直接给它去势哦。”
“……”
“好啦,好啦。你是在问我这是不是偷来的东西,对吧?实际上我们一开始确实打算在收银台留下些钱给店家的,可是装模作样地去做那种事情貌似很不切实际呢。”
因为没人会回来的。
即便他们真的把钱留下来也没人会来拿。自然也没人会责备他们偷了东西。在这里,正常情况下那种付钱买东西的社会秩序现在已经不复存在了。
至少小渚以及在这里参与这场骚乱的人们都对这一点深信不疑。
在专注于寻找着那条界定着真实与妄想的边界线的同时,我直视着小渚的眼睛。如果没办法获得更多的信息的话,那我也是无法改变现有局面的。因此,为了我们最终逃出生天的那个目标,我希望能先获得大量必要的信息供我分析。
“你……”
“?”
“小渚,我发现实际上你们并不打算离开这座城市啊。”
在略加思索之后,我询问了小渚一个问题:
“你去的那家超市就在墓前市区的边缘地带,因此呢你们完全可以借助那辆卡车逃跑。所以,你们为什么还坚守这座建在山里面的银行里呢?难道你们不清楚这里的情况只会越来越糟吗?”
“真棒呢。真是好孩子,你终于开始考虑这些事情了呢。”
这个女子高中生对我的话表现出了真心的认同。
作为认同我的具体表示,她给了我一颗奶糖。
“只要我们能确认你们在来这里之前待着的地方还没有被丧尸袭击的话,我们就会离开这里了。”
“……?”
“谁又敢说这些丧尸现在一定还待在城区范围内呢?既使确实是有某些地方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没遭到丧尸的攻击,但是,在过去了几个小时之后,那些丧尸可能现在已经控制了那些地方。何况,即便是我们已经下定了决心逃到某个地方去,但要是我们选定的目的地已经到处都是丧尸的话,那很显然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毫无意义了……所以这就是我们一定要打算到一个我们能肯定那里具有保证我们人身安全的条件的地方避难的原因了。听了我这样的解释,你明白了吗?”
“能保证你们安全的地方?”戴着圣诞帽的推理狂人开口这么问道。
只见小渚轻笑了起来:
“现在的局面下警察和消防员很有可能已经无力回天啦……所以现在我们打算去最近的自卫队基地或者美军基地躲起来。可最大的问题在于距离:我们检查过地图,发现最近的军事基地也在一百公里以外的地方。虽说如果开着车全速前进我们用不了一个小时就可以到达那里,但是赶路的整个过程绝对不可能那么轻松的——在这样长距离驾驶的过程中要是还不断被各种意外状况拖后腿的话事情会变得越来越麻烦的。”
我懂她的意思。
他们需要囤积饮用水,食物,油料以及武器。只有满足他们那极度夸张的大量物资需求之后,他们才能离开这里。
正因为他们害怕不存在的丧尸,因此他们会不停地为出发做准备,也许会一直忙到世界末日到来为止。
“原本小忍和其他人打算利用滑翔伞从山顶飞出市区,但是和飞机不一样,滑翔伞可不能一直飞。所以,要是我们降落在一些全都是丧尸的地方的话,那我们就有麻烦了。因此我们决定拒绝就那么把身家性命都交给个人的运气来决定。”
“可你们真的能一直那样做下去吗?”
“怎么?”
“你们当然可以这样一直准备下去,但是这样的准备工作真的有结束的时候吗?哪怕你们就只是住在这里哪也不去也会消耗食物、燃料和饮用水,而随着时间流逝食物还会自己坏掉。所以说你们的工作就好像是往底子开洞的桶里装东西一样,在你们收集补给的同时,你们也在大量损耗着它们。”
“实际上我也不知道这么做对还是不对……”
出乎人意料的是,她认同了我的担忧。
“我只不过是选择了我能想到的最切合实际的一种方法,而且在没有实践的情况下我也不敢保证现在的方法就一定是对的……灭世的洪水就要淹没一切,而我们是没可能凭自己的本事弄出一条诺亚方舟来的。不过,我们绝对不会选择无所事事地等着被淹死在洪潮之中——这就是我对当下情况的看法。”
“……”
“也许,我只是想找个值得我去思索的目标罢了……毕竟,无所事事只会让人觉得我们是在这种状况下慢慢走向窒息死亡。所以,如果我不把注意力集中在某件事情上,那我可能会发疯的。”
对话到此为止。
小渚并没有拒绝继续与我们交谈,而只是仅以她自己的意愿结束了对话。
虽然我们呼吸着同样的空气,但是我们被锁在了铁牢里面,而她却在外面。
她才是这里的权威。
而当女子高中生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内心充满遗憾情绪的我开始朝着她大喊:
“请等一下!反正我们也被锁在栅栏后面,所以你们没必要把那扇门关掉的!”
“凭什么啊?如果只要你们一大吵大闹起来我就直接照着你们的要求做,那恐怕你们就要蹬鼻子上脸了呢。”
看来小渚根本没听到我们在说什么。
接下来,缺根筋的推理狂也不得不开口了:
“可是……万一我们要洗澡或者要方便怎么办?这里也没有对讲机,所以说只要把门开着你就能听到在我们的喊叫声之后过来这里,这不就更好了吗?”
“来这?来这干嘛?”
“那样的话你就能在万一我们需要洗澡或者方便的时候放我们出去啊……”
“……”
“你不会真的想说无论如何也不会放我们出来吧!你知道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这就是个四四方方的铁盒子!既没有热水器也没其他生活用具!搞清楚你也是个女孩子啊!你应该是能明白的吧喂!”
“我都给了你们用来喝的水了啊。至于剩下的就得靠你们自己来解决了。要是你们表现不错,那我会夸你们是好孩子并且给你们奶糖做奖励的。”
说这话的时候的小渚看着十分坦诚。
瞠目结舌的推理狂就这么被晾在了那里。
而小渚则直接走出了圆形的金库门扬长而去。
随着沉重的机械运作的声音响起,我们再一次被锁在这间双人监狱里。

6

呼啸的风声依然在持续着。
在我们慢慢被那种有风在呼啸的幻觉所战胜的当口,我发现金库的圆形大门被再次打开了。
很显然到吃下一餐的时间还很早。而超短裙比基尼圣诞推理狂还依然因为刚才的对话所震惊而几乎没吃什么东西。
这一次来看我们的访客是那个女消防员……我记得她的名字叫做天羽猫。
只见这个身着户外运动装的年轻女子正朝着铁栅栏这边走过来。
“我们终于能有机会说得上话了。”
“?”
“我实在不知道到底该怎么面对那个叫小渚的女孩给我的奶糖奖励。”
“……”
“她对我佐田先生也做过那种事情,所以你们的感受我们都懂。按照她的说法,她对我们最基本的要求是得能做到说‘停’就得停,说‘坐’就得坐,说‘来’就得来。这确实很羞辱人,可是我们不敢反抗她。”
由于她和我说话时那手上停不下来的小动作,我感到有点烦躁——即使是现在这种情况,她还在不停地摆弄着挂在她胸前的煤油钢轮打火机。
难道在她来这里之前她并没有跟小渚打招呼吗?
“喂,你们两个是从外面来的对吧?你们和我们这样躲在墓前市区里的不一样,因为你们是从城外的其他地方来到这里的。”
外面。
在这种被关在贴栅栏后面的境遇之中听到这个词实在是让我想无视当下的情况直接大笑一场。
“……那又怎么样?”
“你能告诉我外面是怎么样的吗?从你之前的言谈举止来看你貌似并不知道有丧尸这回事。那么我问你:在这里以外的其他地方现在的情况到底是怎样的?那些丧尸是不是还没有扩散到远处去啊?”
我到底该怎么回答她的这些问题呢?
真相自然是唯一的。可是,万一这里真的和那种“UFO村”一样的话,那这个问题的答案可能会决定我们未来的命运。如果我告诉她外面已经到处都是丧尸的话,那我们就会继续被他们关在这里。可如果我说外面没有丧尸,那天羽猫就会因为觉得我在撒谎而发怒。
那么有没有更好的答案呢?
我不由地感觉到了如同那种被迫在陌生的外语写就的协议上签字的人完全一样的压力。但奇怪的是,这里的这三个人究竟是如何拥有同一个幻觉的呢?
于是在略加思索之后,我这么回答道:
“我是从东京到这里来的。”
“?”
“之前我在这里的机场租到了一辆车,然后我就在在路边让这姑娘搭上了我的车,然后我们就直接开车抵达了墓前市。虽然一路上我没看见有任何的丧尸存在,可我也没办法告诉你车外面的具体情况是什么样子的。而且,我也不敢保证说在城里所有的房子和商店里没有丧尸躲在里面或者我们之前如果选择步行到达这里的话绝对不会遭遇袭击。”
“我知道。”
天羽猫捏了下她的下巴。
我根本不知道天羽猫到底“知道”了些什么。但是即便我不知道她的心思,我也知道如果这样的回答没能让她满意的话我们将面临杀身之祸。
也许存在着某种“契机”使得这些人都产生了这种相同的幻觉。但是,过深地陷入这样的幻觉可不是什么好事。所以我必须得打心底里抵抗这种东西并且周详地对所有的事情进行分析。
“要是城市外面还可能有丧尸的话,那我们就不能过于乐观了。我们必须做好准备。没错,这么做才对。毕竟那个叫小渚的女孩的屠牛刀战斗的范围有限。所以我们需要强劲的火力来解决密集地冲过来的一大群丧尸……”
我听见了打火机盖子开合发出的声音。
随着天羽猫的喃喃自语,她的眼神中开始充斥着某种类似喜悦的情感。
当我告诉她外界也有丧尸的时候,她的眼神亮了起来。这种事情乍一想似乎很矛盾,但其实不然:之前小渚已经过告诉我们,他们这些人需要一个能去思考的目标,要不然的话他们兴许会发疯的。
而对于天羽猫来说,这件值得全神贯注的事就是准备好诸如燃烧瓶和火焰喷射器之类的武器。她试图用掌握可以一瞬间破开一大群丧尸的火力来确保内心的安宁。所以,即便她并不期盼丧尸危机进一步向外界扩散,可如果她知道外面没有丧尸的话她的心态会失衡的.
那么正确的答案是什么,而哪些又是一踩就死的地雷呢?
即便是一个最为轻微的错误解读都可能会使我们赔上性命。
“别担心,我们会没事的……一旦我们得到了我们需要的火力,我们就能去那个一百公里外的基地了……”
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的眼睛并没有看向我们,而是把目光投向了远处的地方。
我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不过我没必要在当下这种错误的时间和错误的地点和这群人说出我的这种想法来。
“话说你们现在这样真的都没问题吗?”
“没问题?你什么意思?”
“呃……”
天羽猫拿指尖拨弄着打火机盖子的声音此时突然停了下来。
这算是要撕破脸的信号吗?我对着那个身穿运动服的消防员举起双手并露出手掌,表示我没有恶意。
“我也许不是什么专家,但是我知道燃烧瓶这种东西很容易爆炸,没错吧?掉到地上会很麻烦,在满背包都是燃烧瓶的情况下做剧烈运动也可能会打破瓶子,到时候背上就全是汽油了。何况这东西还很沉。而且就算手上有很多燃烧瓶,一次也只能投出一瓶。燃烧瓶可不是那种你能以左右开弓的方式来使用的武器啊。”
“……”
“未雨绸缪是没什么,可是把用法教给大家岂不是更好吗?要不然我们一个粗心大意就可能把整个银行给烧掉了。”
“等到时机合适的时候我会教你们。因为你们两个也得帮把手一起来消灭丧尸。”
“……?”
她没有提及任何关于其他人的事。
确实,我们被关在金库期间除了他们三个之外没见过任何人,但是,这难道说我的推论很有可能是对的呢?
“而且这些火力不仅仅是用来和丧尸战斗的。我们还需要收集样本。”
“样本?”
“那是为佐田先生收集的。”
我感到心口一阵令人难受的疼痛。
佐田调就是“诊察室”的那个医生。他那间“检查室”里的那些生锈的铁桶是用来干嘛的?为什么在其中的某只铁桶里会伸出来一条死人胳膊呢?看来他和这个团队犯下的罪行有着最大的关系。
“那个人对搞清楚丧尸活动的原理,寻找丧尸的弱点以及找到能更简单地消灭它们的方法很是感兴趣,但这点还是饶了我吧。现在人死了都还能站起来。双眼浑浊,皮肤变色,头发都完全干枯了。这就是这里的现实,所以咱们迟早都要逃出去然后把这地方烧成一片白地的。他搞那些东西完全就是浪费时间。”
“……”
这真的还是在日本吗?
这些人都疯了。虽然他们的看法都各不相同,但我却无法理解任何一人。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打算靠着这种方式来让自己显得很重要,但是他总是爱说那种夸大其词危言耸听的话。哪怕是只有一个小小的擦伤,他也会大呼小叫地说这样马上就会感染某种疾病……也许他只是想让我们认为我们还需要他,所以我们没法相信他的诊断。而且我也不时地在怀疑他究竟在做什么事情。”
而在说完那单方面的抱怨之后,得到了自我满足但是什么也没做的天羽猫离开了金库。就好像那事跟小渚说话的时侯一样,我能清楚地感受到栅栏里面和外面的区别。
当再一次只剩我们的时候,在之前的对话中保持沉默的圣诞装扮推理狂开口了:
“你发现了吗,刑警先生?”
“我发现了。不过我们只能想办法做出我们自己的最佳推理了,毕竟我们不是专家,”在咽了一口唾沫之后,我如是说道。“不过依我看他们可能也在受到监禁症候群的困扰。”
这完全是无稽之谈。
毕竟是我们两个被囚禁在这里,所以把我们的监禁者也归在受害者范围内貌似并不正确。
然而……
“这些人也不是因为他们愿意才待在这间银行里的——因为到处都是丧尸,所以他们认为这是他们的唯一选择。因此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也是被关在这间银行里的。”
“说老实话,如果完全由自己的妄想产生的幻觉发展到了这个地步的话就不是啥好玩的事情了。”
“要知道,在受到监禁的情况下,受害者和犯罪者都会进入一种特殊的精神状态。最出名的是斯德哥尔摩症候群和利马症候群。所以我觉得小渚和其他人的关系可能会越来越疏远,就好像我们两个一样。”
“但是,监禁症候群难道不是在得到自由之后就会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痊愈吗?”
“这就得看他们对于‘外界’是怎么定义的了。即便他们离开这家银行,墓前市里也到处是丧尸,城市外面也都是丧尸,总之到处都是丧尸。既然他们觉得到处都有丧尸出没,那现在的情况就好像把一个罐子装在一只旅行箱里,再把这只旅行箱放到保险柜里,然后把保险柜放在地下室里这样层层嵌套起来一样——说破大天去,他们也还是被关在一个比我们待着的这个更大的一只笼子里面,所以他们并不会觉得获得了自由。”
可是这就意味着我们所面对的风险又往上提升了一级。
这些人已经在畏惧那些很可能完全是子虚乌有的丧尸了。要是他们也有监禁症候群的话,那我们也就不能再继续指望他们能做出理智的决定了。

7

下一个来这里的人是佐田调。
这个中年人自称他是一名医生。
就在他走进来的时候,我闻到了某种刺鼻的气味。那气味里不单单有血腥气,还混杂着如同痰液一样的气味,这让我联想到了那种在发着泥黑的深绿色中掺和了一点奶白色的恶心东西。
也许是因为金库里的空气太过浑浊,他身上的怪味迅速占据了整个空间。
他的手里拿着几块不知道到底是要自己吃还是打算作为操纵我们的道具的奶糖,然而现在的他看上去正在因为这几块糖而发愁。
而他则是站在我们面前透过他戴着的眼镜看着我们。
“看起来你们已经熬过了变化过程的第一阶段……从你们现在的反应看,你们貌似还保持着理智。”
“变化过程的第一阶段……?”
“要是在正常情况下,你们现在应该已经变成丧尸了。就我个人而言,对于那种能够得到更多的样本的机会,我一向是表示欢迎的。”
“……”
这时我想到了那些铁桶以及看起来像是死人胳膊的那些东西。
我顿时感到一个头两个大,可如果这一群人都是这样的暴徒的话,那这个男人一定不是唯一一个心理扭曲的人。
“难道你能分清人类和丧尸吗?”
“大致可以。这二者之间最大的几个差异点是眼睛,皮肤和头发,不过这并不一定是所有的差异特征,而且我也不敢说就一定没有那种从外表看和人类没有什么区别的个体。因此我觉得应该获取更多的样本以求更加明确地对这些丧尸的特征进行定义。”
说到这里,佐田调缓缓地摇了摇头,一边摸着自己的眼镜腿一边叹了口气。
“出于各种原因,这样的事情办起来并不是很简单。即便是打爆丧尸的头部或者打穿它们的心脏,它们也不会停止活动。之前我们用的是砍掉丧尸头颅的办法来确保它们咬不到我们,但是那可不算是什么标本兼治的方法啊。”
这个人眼中的世界到底是怎么样的啊?
“而如果当这些丧尸被类似天羽制作的燃烧瓶这样的火器烧掉的时候,我就没办法从那些样本上得到太多的数据了。我需要尽可能保持丧尸样本的活性,可那女人不知道该如何克制。真让人难做啊。”
“那么,火能烧死丧尸吗?”
“这种事谁敢保证啊?也许火焰是可以烧光它们的肌肉,但是那并不意味着它们会停止活动。要知道我在检查那些被烧过的丧尸的头骨的时候可是绝对不会把手指头伸进那玩意的嘴里的。”
虽然他对我说的一切都非常疯狂,然而我大致能够理解他在说什么。
这里的社会结构完全是被疯狂所主导的。之前我对小渚能作为他们的领袖感到疑惑重重——毕竟她在这群人中年纪最小,还是未成年人,而且也不会开车,并且也没有掌握诸如急救之类的特殊技能。不过现在看来,她能担任这群人的领袖是有原因的:
身为医生的佐田调想获得新鲜的丧尸样本,因此比起使用燃烧瓶与丧尸作战的天羽猫,他更喜欢拿着屠牛刀砍杀丧尸的小渚。而且根据之前天羽所描述的情况来看,这家银行里面目前只有他们三个大活人。所以这个结果实际上是少数服从多数的结果:由于佐田并不想让小渚丢掉屠牛刀去用其他武器,因此他会无条件的支持她。而这样一来,那无论天羽是什么态度,小渚都会成为带头的领袖。
当然,我并不打算去细想这些“样本”实际上都是些什么东西。
但如果是这样的话,这群人之间的关系可能就不是我们想象中那种非常紧密的组织了。要知道佐田调看着都快奔五十岁了,所以对他来说,被迫收下小渚的奶糖以哄小渚开心并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毕竟小渚的那个年纪都不能做他的女儿而是该做他的孙女了。何况,天羽猫内心的挫败感也会因为她的意见一次次的被其他人忽视而越来越严重。
我们完全可能离间他们之间的关系。
可如果在我们被关在这里面出不去的情况下他们就开始内斗的话,那不管我们做什么都毫无意义了——在那样的情况下,我们的下场会和那种被孩子们忘记了的养在笼子的昆虫一样的。
看来我发现了引爆器的按钮,但如果我没有在合适的时候引爆他们之间的关系的话,那我们就会和他们同归于尽。
“之前小渚跟我们说过,你们打算去自卫队驻地或者美军基地来寻求帮助,对吧?我记得她告诉我们说最近的一座基地在离这里一百公里的地方。这时你怎么看?她说的是真话吗?”
“那得看丧尸向外界扩散的程度以及他们的数量了。不过,只要我们找到了丧尸的弱点,我们逃生的机会就大得多了。要是我们能用某种化学气体或者酸性物质把丧尸全部干掉的话,我是二话不说肯定会赞成用它们的的。”
这时佐田调粗重地叹了一口气。
他的话语显示出他很有干劲,但是他后面所说的话却突然改变了话题:
“不过我拒绝在我们彻底了解丧尸之前就这么草率地离开。你知道那个小姑娘之前在收集武器和食物的同时还在做什么事情吗?”
“哪一个姑娘?是小渚还是天羽?”
“那个女高中生。”
那就是小渚了。
“貌似她正在用胶带在马路上拼出巨大的字符,然后用纸板箱和卫生纸做燃料来点起巨大的篝火。看起来她在试着对空中发信号求救,期望着有直升飞机或者别的什么会看到那些信号。我说,你对这事是怎么看待的?”
“……”
依我看来,我还是最好不要老实地回答说这种行为听起来像是某种奇怪的仪式。
“那个小姑娘根本没注意到一点:在有大量丧尸躲在城里的各个地方的时候,那种大规模的火焰会吸引它们的注意力。即便真的有直升机看到了信息,她也不能呆在那样危险的地方。所以,她那样做就是好像摁了门铃以后跑开的恶作剧一样——一开始看着貌似是很理智的举动,但实际上她的行为根本就毫无逻辑可言,而她再这这样发神经下去的话,再让她领导我们行动就是件很危险的事情了。”
小渚居然有理智。
听到这种评价的我真的感觉我要晕了。这已经不算是那种兑换陌生外汇时那种鸡同鸭讲的感觉了,我只觉得他心目中所谓常识的标准已经跌破了正常人的底线。
“而且那个天羽也是个麻烦。她所做的一切无非是烧光一切,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面对何种病菌。这么做太没有效率了,而且鬼才知道那种见谁烧谁的方法还能不能让她冷静下来你。对了,你知道她现在在干什么吗?她在提纯酒精啊。”
“酒精……?”
我的眉头皱了起来:
“你可别告诉我她在这种情况下还在一直酗酒。”
“哪是这回事啊,要是她真的这么无所顾虑倒好了。现在她正从城市的各个地方搜集汽油,然后把这些汽油制成燃烧武器。不过,看起来她也明白她这种行为终究会达到极限。因此现在她很显然在尝试从土豆和玉米还有其他替代品里获得燃料。”
这种事一开始听起来确实很有道理,可是……
“那种事得多久才能完成啊?”
“谁知道?我根本不喝酒,所以我也没概念。可那女人是打算躲在这些铁栅栏后面躲上几年吗?虽然我确实认为贸然离开这里是个坏主意,可要我们真的铁了心待在这里的话,那情况只会越来越糟糕的。”
而在说完这些话之后以后,佐田调便一边摸了摸他的眼镜脚一边朝着栅栏的另一侧走去。
我看出来了——他要离开这座金库了。
“总而言之,如果你们两个没有变成丧尸的话,那我就得把我的样本关到别处去了。”
“……”
“实际上能找到其他人聊聊天也不错。尤其是其他的男人……说实话,憋到现在都快让我觉得窒息了。”
对话结束了。
这次佐田终于离开了金库。
这个人明显是个危险分子:之前他已经解剖了很多具尸体(虽然我根本不知道那些尸体是在他解剖之前就死亡还是他为了那所谓的“解剖”而故意杀人得来的),而且很明显他还想要继续这么干下去。
而看着这一切的我什么也做不了。
我顿时感觉到了世界末日的来临。
在我看来他已经变成了某种非人的怪物。
没错,就好像那种会四处游荡寻找新鲜血肉的没有感情的丧尸一样。

8(第三人称)

当菱神艳美,那个身穿一件就好像是拿装饰用的拉链随便拼起来的黑色装束的少女第一次见到那个刑警的时候,她实在是没搞懂这人为什么还能在这世上活这么久。
虽说在这世上会有很多人基本上一辈子都不会卷入哪怕一次现行犯罪案件当中,但那个刑警可不是那种人。可是,虽说他选择了这种必须要面对各种血腥无比的状况的职业,那他丧命的风险就应该要比普通人高得多才对。可是……
那起案件是在透辉馆发生的。
出于想让一家人之间能够开诚布公地一起生活的目的,那间大屋的内墙,地板和天花板都是用透明的强化玻璃制成的。但是,就在这座如同能看到蚁窝结构的玻璃观察箱一样的别墅那毫无死角的环境之中,发生了一起密室杀人案。
为了破案并且活着逃出那座山中别墅,菱神艳美尽可能地布下了她所掌握的所有陷阱以求让杀人犯现出原形。
实际上,被她牵着鼻子走的可并不仅仅是杀人凶手。她在解决事件的过程中根据实际情况的不同,利用话语、情报、物证、甚至是虚张声势作为对抗真凶的武器。她也曾经以威胁,恐吓,诱惑,交涉,合作,讲道理,哭鼻子示弱,还有激将法来与当时身处于那间别墅里的每个人周旋着。
最终的结果是,她很快就能揭开犯人的身份了。
虽然她并没有把之前探案的过程中导致他人陷入危机之中放在心上,甚至连他们正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朝着直接冲向悬崖都没在乎过,但她的方法却是能在最短时间内以最快速度解决这起案件的方法。
然而那个随时都可能会死翘翘……不对,早就该丢了性命才是的男人却对她说出了这样的话:
“给我听好了,臭丫头……”
就在真正的犯人即将被最后一击逼进死角之前,那个刑警居然做出了在这整件事当中唯一脱离了菱神艳美的预测和掌控的举动。
“像我们这种当警察的人是不会为了体验解谜的快感而前往犯罪现场的……我们警察除了逮捕罪犯之外没有别的选择……因为只有那么做才能拯救出现在我们面前的受害者。所以……如果按照这种思路的话你那种做法只能打零分,因为你得到的答案对于保护他人来说没有一点用。”
如果现在的他只是在日常扯闲话的话,菱神艳美很有可能会当场取笑他。
如果对方只是个虚长了一把年纪但却对这人世间的冷酷一无所知的成人的话,那这样的说教她根本就不屑一听。
可那个刑警当时的样子却是把后背靠在透明的墙壁上瘫坐在地的惨相。
只见一支利箭已然射穿了他的侧腹,而暗红色的血迹已经浸透了衬衣并且从西服上面渗了出来。
整件事本来只是一场规则简单的赌博而已。
之前按照菱神艳美的谋划,这个刑警最终是一定会被她引导到真凶面前的。如果最终他为了自保而出卖她,那整件事情也就能完美落幕了。实际上从一开始她就是以自己会被出卖为基础来确立整个计划,但这个刑警却把她的计划打乱了。
而在最后关头,这个刑警选择了相信这个少女并且继续用身体掩护了她。
但他之所以那么做并不是因为他蠢到不知道真相。
他是明知道自己被人骗了,但他却依然那么做了。
“刚才你做的事情根本就没有意义啊。”
当时的她,最后只能对他说出这样的话。
她本以为自己刚才已经了解到了这个男人的一切,但他却说出了更多的东西:
“也许……是这样吧。”
倒在地上的内幕隼淡淡地微笑着开了口,就好像他对目前这个结果感到很满意似的。
“可是啊,刚才我那么做之后,救下了一个人的命……”
说完这句话他就坚持不住了。
只见内幕隼的身体往旁边倒去,并最终倒在了透明的地板上。
可能是因为失血过多而进入了休克状态的缘故,他的眼睛已经彻底闭住不动了。而现在透辉馆的出口已经全部被封死,因此根本没办法把他送出去就医——除非有人能拿到犯人用来封锁出口的那一大串钥匙。
“……”
过去菱神艳美面对过各种各样的疑难案件,而她每一次都能冷静地把案子破了,但是在那一天,她生平第一次让自己的思维朝着与过去完全不同的运作模式转变了过去。
她决定开始不为自己破案,而是为了他人去破案。
她决定守护这个明知道是陷阱却依然选择相信自己的小警官内幕隼。
这便是她回报这个男人唯一的方法。
于是,在拥有了如此的决心之后,身为“菱神之女”的她再一次在透辉馆中展开了行动。

9

自从我们被关进银行的金库开始算起,到底过去了多长时间呢?
虽然体感上也就几分钟,但又觉得像是被人晾在这里好几天。
我已经失去对时间的感觉了。
我感觉自己现在就好像是滴到大湖里渐渐稀释掉的一滴墨水一样。
这时推理狂的一个动作让陷入精神上的缓慢崩溃的我清醒了过来。
“……?”
一开始,我还以为是她觉得冷。
本来我还打算把身上的毛衣给她穿上,但是事情有点不对劲。只见她正抖个不停——准确来说,还是越抖越快那种。起先她还双手抱着膝盖坐在那里,回过神来她就已经倒在了冰冷的地板上。只见她侧翻在地上,从手脚到整个后背都好像在抽搐着。
“喂,推理狂?你怎么了?可恶!!”
现在她的嘴角都有白沫了——看来是气管和食道之间的会厌部分出了问题,导致唾液和胃酸跟外界的空气给混到一起了。
我突然意识到之前小渚给我们的食物有被下了毒的可能性,但我很快就否定了这个假设——因为推理狂她之前明明就没吃多少东西。
虽说有些剧毒物质只要那么0.01克就能取人性命,也有慢性发作的毒药,可是现在我们已经被关在了监牢里,所以再用慢性毒药也没有意义了。何况要是小渚真想杀我们的话,只有用那把宰牛刀就能做到了。
这也就意味着……
“难道是因为她的幽闭恐惧症太过严重结果导致自律神经乱套了吗!?”
而此刻推理狂的腰开始不自然地在地板上抽搐起来,只见她的圣诞帽滚落在地打起了转圈舞,口吐白沫的情况更严重了。
惨了,再这样下去她会呼吸不了的!!
“能听见我说话吗?喂,听见没有!?快吐出来!!不把气管弄通的话你会死的!!”
“……”
只见她那诡异地抽动着的喉咙微微停顿了那么一下。
看来她能听见我说话。那她现在这样又算什么?因为现在自己面前有个男人在,所以就不愿意做出那种会感到羞耻的行为吗?问题是现在你还在乎这种事干什么!
“白痴啊你!!”
现在我没工夫征求她的同意了。于是我伏在艳美那抽搐着的身体上面,把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强行伸进了她娇小的嘴唇之间。只要能强行弄开她的嘴,我就能确保她能够呼吸通畅了。
就在这时,我的手指突然感到一阵刺痛。
我现在根本不知道她是不是还清醒,何况这点疼也算不了什么。于是我便继续把手指往里伸去,同时尽我所能地不去考虑用手指直接触碰喉咙里的肉甚至是骨头所带来的那种瘆人感觉。最终我扩开了她的嘴巴,然后把里面堵塞的东西清理掉了。
“噶哈啊!?咳咳……!!”
在一阵黏腻的声音过后,艳美开始咳嗽了起来。虽然她的声音听上去就和破烂了的风箱似的,但好歹她还是能正常地呼吸了。
可是,这对于她的幽闭恐惧症来说只是治标不治本。
而看到我现在几乎整个人趴在她身上的艳美此时却露出了莫名轻松的笑容。
她真的在看我吗?
“嗯……没错哦,刑警先生。我之所以认为自己做的事情很合理,是因为‘任何人在这种极端的情况下都会做出同样的事情’。所以当我看到你的时候,我察觉到了一件事:只要努力到一定程度,人永远也不会失去本心。”
“……?”
她在说什么?
不对。现在的艳美到底是“什么时候”的她呢……?
“……我仔细反思过过去的自己。于是,我改变了原来的发型,开始挑可爱的衣服穿,而且我也重新考虑过自己是不是需要在每说一句话都得暗藏不可告人的玄机。没错,我会从一台推理机器变会一个正常女孩子都是拜刑警先生所赐呢。”
她那双失焦的双眼好像在看遥远的过去。
然而艳美将身处于当下的我抛在脑后继续说道:
“但是没用啊……”
“什么没用?”
我明知道她其实听不见,但我还是问了。
而从她嘴里说出的却是对着某个并不是我的人的一番语无伦次的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啊,刑警先生。到头来,我还是做不到像是帮助别人解决问题这样普通的事情。之前的举动那都是我装出来的,而且现在的我已经和逐渐与这个目标南辕北辙了。也许到头来,‘菱神之女’只能做‘菱神之女’……我们这样的人只会破坏,没办法创造什么东西。我们也只会夺人性命,而不能去保护他们……难怪本家的人会这么恨我们呢……”
……那种事情我根本就不在乎
“但刑警先生却把我当成正常人对待……”
我才不在乎你是不是什么“菱神之女”
“我是这世上最恶劣的丧门星,也许我就不该被出生在这世上。但是你所做的一切让我很高兴,让我觉得生而为人是一件值得喜悦的事。所以我很感激你,刑警先生。谢谢你,但我还是不可能没法成为你心目中的那个我……”
实际上你那个在危险犯罪现场里到处乱跑的坏习惯根本就不算啥大问题。就算你过去是从不知何方神圣那里收集到那些情报也罢,用莫名其妙的方式追捕犯人也罢,总是与死亡的气味相伴也罢,实际上这些东西我都不在乎。
那些东西你都见过,不是吗?
你之前可是见过那些因为被卷入蛮不讲理的犯罪而堕入黑暗中的人们与人世间的最后交际的啊。那些绝望之中留下的痕迹你也是见过的啊。那种东西也许你比我这个警察都见识得多。何况要是没你帮忙,有一大堆案子单靠我们警方是破不了的啊!!
这时我想起了传言中菱神本家的那条家训:
“菱神之女”会招来灾祸。
“听好了。”
此时的我整个大脑都是晕眩着的。
就好像恐惧是传染性的一样,我身边的世界都疯了。而此时冷风的呼啸声越发变得响亮。
于是我咬紧牙关把那一切抛在脑后用最大的声音喊道:
“至少,你不是那种只靠呼吸就能带来灾祸所以必须要在出生的那一刻就扼杀掉的人!!如果有人要这样看待你,我会去对付的。这就是警察的工作!!你可别忘记了!!”
也许像我这样的感情用事说不定只是让情况进一步恶化了。
现在的我感觉满脑子都是风呼啸的声音。我的头更晕了,而且我的平衡感也开始越变越差。渐渐地我压不住我身子下面的推理狂了,所以我也倒在了她身边。
……看来这次真的要完蛋了吗?
我们两个难道真的就要这么完蛋了?目前外面并没有真正的危险,而且小渚他们也没打算杀了我们,难不成我们真的会像两只被关在笼子里的虫子一样由于小孩子忘了照料就蜷缩起来枯死在这里吗?
幻听变得无比响亮。
就好像被无形的行军蚁大军淹没一样,那声音夺走了我的感官。
“……?”
但就当我把自己彻底交给那些声音时,我发现了一件事。
于是我把耳朵贴到地板上头一回用心去倾听周围。
……开什么玩笑呢。
“我听见了。”
“你听到……什么了,刑警先生?”
“是风的声音!!是从地板下面传过来的。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于是我将手伸入口袋拔出了与刑警手册配套的不锈钢签字笔,然后我握住了笔把它刺入了金库的地板。
虽然我现在的举动像是发了疯一样,但这么做却起效了。
“地板塌了……”
这种事一开始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地板塌了!!这底下能通到其他的地方!!”
我的思维就像爆炸一样发散了开来。
之前还在开着租来的车向着墓前市进发的那会儿,我貌似提起过城郊地区的犯罪率很高,而且还有朝着银行金库打地道的盗贼吗?
合着这次让我抓到现行了吗?
原来传入耳中的风声并不是幻听。难不成声音就是从这条被一层薄地板遮起来的手工挖掘地道传进来的吗?
“快醒醒,推理狂。”
“嗯……?”
“有出口了!能从这里出去!!快看啊,推理狂!!”
虽然我只打通了拳头大小的洞口,但能感觉到冷空气从里面透过来。和金库中死寂的空气完全不同,透进来的风带有外界空气的刺骨寒冷。
一部分幽闭恐惧症患者的状况会因为外界束缚的消失而大幅好转。
随着迷你比基尼圣诞老人推理狂的头脑逐渐开始认知到这个显而易见的出口,她眼神的神彩显示出现在的她貌似再次回归了现实。
可是……
沉重的金属撞击声响了起来。
那圆形的金库门正在缓缓地打开。
“……!!”
我的喉咙当场就发干了。
怎么偏偏是这种时候!?之前那扇画着菱神家徽的金库门不是怎么求爷爷告奶奶都打不开的吗!!
看来我们不能让小渚,天羽和佐田发现这个洞口。因为他们是想‘保护’我们,但他们也害怕那些丧尸。天知道如果他们发现这个通往外界而不是他们之前用来把丧尸像是鱼一样诱导的“迷宫通道”的一部分的通道之后会怎么样发火。
但与此同时现在的我们有了目标:只要能把这次对话敷衍过去,等到他们离开金库的话,我们就能马上挖开洞口逃出去。
离铁门完全打开还有三十秒。
没时间了,于是我脱下毛衣盖在拳头大小的洞口上,然后抱起虚弱的推理狂把她放在了毛衣上面让她躺好。
然后门就开了。
“从明天开始,你们就要和我们一起参与现场施工了,所以我想趁现在就开个会——要是第一次外出就走失的话绝对会没命的……”
“你们还真是走运。话说这是怎么了?怎么有一股臭味……”
“好像是胃酸的味道。要不要让我调查一下?”
……这下惨了,偏偏是三个人一起来。
要是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起了疑心并且调查铁条的另一边的话,那么那个洞口马上就会暴露的。而如果变成那样的,搞不好这帮人会当场杀了我们。
所以接下来我得竭尽全力。
我一定得回忆起来点什么。他们这个集团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团结,而且他们之中随便一个人之前没有说出来的话都可以从其他人的话中推理出来。所以即使被关在金库里,我也能多少推测一下他们三个目前所面对的问题。
比如说他们之间有没有发生什么会导致关系裂痕的事情。
要是我能找到这样的事情,那他们之间这个暂时的联盟也就难以继续下去了。
我一定要回想起在那做疯狂的透辉馆里所做的事情。
魔术戏法的最大要领并不是什么夸张的机关,而是声东击西。因此要想完成这魔术般的逃脱戏码,我必须要凑齐必要的手牌。
而在考虑到这些后,我需要先设定好规则。
现在我最想做的事应该是什么?是把这里发生的谜案给破了吗?还是把那个将那些他口中的所谓“样品”大卸八块的犯人给抓起来?还是说需要把这三个人因为丧尸导致的被害妄想给打醒呢?
这些都不对。
……重要的是菱神艳美。虽然她是特例中的特例,但她依然是个未成年的普通市民,而且我有必须要带她安全离开这里的义务。
我必须得把无关的东西都放一边去——逮捕犯人的事情可以日后再说,至于他们三个的被害妄想可以靠心理疏导来处理。
现在我既不需要任何武器,也不需要打倒什么人。虽然我不是和平主义者,但为了确保艳美的安危,选择大打出手并不是我现在的最佳选择。
所以我选择了不会出现伤亡的方法。
当然,靠三脚猫功夫的障眼法蒙混过关是不可能的。要是我的声东击西战术失败了,那操纵手牌的技术和魔术箱也就作废了。之后,他们会迅速得出地板上的洞口这个秘密。因此必须要靠事实引他们上钩。
但是,我也不能一直强调说根本就没有什么丧尸——因为他们的所作所为都是基于有丧尸存在这一前提,所以哪怕真的没有丧尸,要是我连装作相信他们的观点都做不到,那我就无法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现在的重点并不是“有没有丧尸”。
所以我要好好思考下在这个这些人坚信丧尸确实存在的世界中他们究竟是以什么为基准来行动的。
之后我就必须解决眼前的一切困难。
小渚,天羽猫和佐田调这三人的关系实际上早就已分崩离析,而我只要让他们注意到这个痛点就行了。
这应该就是最好的办法。
我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了。
我也明白了我的计划如果成功会得到些什么,同时我也明白了如果我失败会输掉些什么。
表演的时间到了。就让这场人一辈子只会遇到一次的玩命博弈开始吧。

10

被冰冷的铁牢关起来的我与小渚对峙着。
天羽猫和佐田调站在她的左右两边。
现在怎么想都是我们这边不利。毕竟他们都不需要打开铁牢,只要扔个燃烧瓶进来就能让我们葬身于火海和浓烟当中。
虽然我完全无法主宰自己的性命,但我还是开口了。
“小渚。”
“怎么了……?”
“如果外面真的有丧尸,那确实很麻烦。大家一起联手对抗才是上策。那我们也应该着手工作,而不是待在这里被你们保护起来。不过……”
“?”
“就这么干等着没关系吗?我觉得要提防的不仅限于外敌啊。”
我能感到,气氛一下就因为紧张而冻结了。
第一个上钩的人是那个消防员,天羽猫。
“你是说我们会背叛小渚,成为她的敌人吗?凭什么!?这对我们一点好处都没有。真要说,我们还想增加人手呢。”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打断了她。
“喂,小渚。你手上那把巨大的牛刀应该可以把人的四肢和脑袋砍下来没错,但只有在接近丧尸的时候才有用,所以一对一应该没问题,但恐怕没办法应付成群的丧尸。没错吧?”
“漂亮。给你一块焦糖吧。没错,丧尸的力气有熊那么大……用能够避其锋芒的武器的话还好,但如果有大军冲过来把咱们压倒的话就无能为力了。”
“而为了对付成群的丧尸,天羽猫的燃烧瓶就很方便了。当然,那样一来丧尸的尸体……还是说残骸?……就会被彻底烧焦了吧。”
“那又如何……?”
天羽猫手握挂在运动服胸前的打火机,一边诧异地问道。
我慢慢呼出一口气后继续说道。
“那么诊察室里面的解剖样本是什么人?”
“……”
佐田调沉默了。
在他那明显皱起来的皮肤上,我能看到些许汗水。
“据你所说,你解剖了不仅一只丧尸。你似乎通过安全的手段获取了好几只,但小渚的武器不适合一对多,燃烧瓶也会彻底烧毁目标,无法作为样本。那你是怎么把它们弄到手的?”
我当然是有一个想法的。
“于是我就怀疑这是不是和我们被监禁在这里有关。你之前说你们曾救了一些被孤立在城市中的人,但因为给了他们过多的自由,结果将他们从巴士转到银行的时候遭遇了丧尸袭击,所以那些人就全灭了。所以你就限制了我们的自由。换句话说,当时应该有很多丧尸才对。还是说潜在丧尸比较正确呢?”
我并不知道在小渚他们眼里,人被咬了之后要过多久才会变成丧尸。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只有死人才会变成丧尸,还是说一旦活人被咬到也会变成丧尸。
不过,这对他们来说是一个看似合理的妄想,一个容易共有的印象。
再加上,佐田调之前曾说过我们‘就快’变成丧尸了。
“要干掉完成变化的丧尸并不容易,但如果是在变化‘过程中’的呢?对于小渚……不,对于佐田调来说,巴士的意外应该是个绝好的机会。因为他可以轻易从中获取大量平常很难入手的样本。”
但现实是什么情况?巴士是被卷入人类集团之间的斗争了吗?那个失去理性的集团在小渚他们眼里就跟丧尸一样吗?于是他们就觉得做出这种事情的不可能是人类了?
“那又怎样?”
小渚冷静地问道。
“没错,佐田先生确实获得了大量的样本,并在那个房间里把它们解剖了,但那又如何?我们又不在乎丧尸的躯体的待遇。它们又不是活的,而且也不是人类。我看不出你非要责难我们的理由……”
“但是佐田调仍未找到丧尸的弱点或是要害。”
那个中年人的肩膀颤了一下。
“他还担心到要亲自到金库来确认,看咱们变成丧尸了没有。毕竟,要是他什么也找不到,就会失去自己的地位。虽然他好像将自己置于小渚的麾下,借此来制衡天羽,但心里头其实并不想一直奉承她。”
所以……
“他要尽可能地弄到更多的样本。要是弄不到新的,那他也不想用掉现在这一批。就好像买不起新车的人会修理自己的旧车来用一样。”
“你这——!!”
“说重点。”
小渚打断了正要怒吼的佐田。
她的声音充满了压迫感。
“……你将解剖过的样本都被丢到外面,然后让天羽猫把它给烧掉。毕竟虽然你不知道丧尸能复活几次,但如果让诊察桌上的爬起来就麻烦了吧。”
“那……那又怎么样?”
“真·的·是·这·样·吗?”
“……”
“我刚才说过,佐田调不能损失他的样本。要是弄不到新的,就只能回收利用旧的。如果是这样,他向你汇报的样本数真的属实吗?只要修理一下就能继续开旧车的话,他真的有把那些样本丢出去销毁吗?”
“胡说八道!!”
佐田调喊道。
“要、要是我真的那样做,丧尸早就从银行的内部一举闯入我们的起居空间了!那我们通过分散它们的好奇心来制造安全区域的工作不就是白费功夫了吗!!”
“确实没错。”
我朝着旁边伸出手。
我正握着推理狂的智能机,然后我将屏幕展示给了那三个人看。
“但只要能够颠覆这个害你被两个小姑娘牵着鼻子走的小社会的话,你愿意冒这个险没错吧?”
屏幕中显示着佐田调打开诊察室的门的那一瞬间。
而一根看着像是人的手臂的东西正从里面一个铁罐中露了出来。至少,那怎么看都不像是被高温烤黑的。毕竟无论通风设备有多好,在银行里这么干只会让大楼内布满浓烟,所以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目前至少可以看出,诊察室现在有一条没有烧过的手臂。”
我用教育小孩子一样的口气说道。
“……那你们是不是该去查看一下比较好?如果那条手臂的主人没有人在监视他,鬼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动起来。”
他们最优先处理的事项想必是对丧尸的恐惧。
这是一种共有的恐惧,或是一次集体妄想。
所以他们肯定会行动起来。
即使是要怀疑自己的同伴,即使只是一丁点的疑念,只要不彻底根除这颗种子的话就无法放心。
我感到气氛在改变了。
很好。我的魔术戏法已经布置好了。只要将他们的注意力从金库转移到别处大约5到10分钟,我就能扩大地板的洞,溜进洞口后逃到外面。这样谁也不用死,艳美就能得救了。
“漂亮。不愧是小忍的叔叔。那为了保险起见……”
“你们等等……”
“嗯,为了保险起见。”
小渚转向了出口,佐田调开始慌了,而天羽猫也没有为他辩护的意思,他们三个一同朝着出口走去。
但就在他们离开之前。
“……”
一阵沙哑的声音传了出来。
是躺在地上的推理狂在说话。
“没错。佐田调是想拿到更多的样本……”
艳……美?
我不知道她打算干什么。为什么要叫住他们?
“只要他抢在其他人前面找到丧尸的弱点,就能巩固自己的地位了。也就是说他不会指望靠运气来获取样本。”
等等。
这……
“丧尸是靠嗅觉来寻觅猎物的,所以不可能找得到处于窗户紧闭的巴士中的目标……当然了,除非某人按下了空调按钮,释放了巴士内部的空气,也就是里面的气味。”
根本就没有继续跟他们纠缠下去的道理啊……!!
“如果之前开着小货车的佐田就是巴士的司机,那按下身边的空调按钮对他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要是他为丧尸留下了痕迹,然后自己一个人离开巴士去打开银行的门的话,幸存者们遭受袭击的时候他就能从安全的地方旁观。那样他就能安全稳妥地获得未来的样本了。”
………………………………………………………………………………………………………………………………………………………………………………………………………………………………
咯吱咯吱咯吱咯吱咯吱咯吱!!
小渚慢慢转头,望向了佐田调。到了现在,他脸上渗出的汗水已经再也藏不住了。『菱神之女』手中的死亡之箱被打开了。
“不、不是这样的……”
“什么不是?”
“这都是她胡扯的!!我才、我才没有做那种事情!这不就是毫无根据的猜测吗!?你们有证据吗!?”
这都不重要了。
这是一个建立在妄想之上的社会。毕竟都在警察的跟前手持致命武器,毫无顾虑地宣称自己至少擅自进行了分尸。普通的调查和审问标准自然是不通用的。
这个疯狂的世界的的规则并不会在意丧尸的待遇,但活人的待遇呢?小渚她‘保护’了我和推理狂,那活人不就等于一个重大禁忌吗?
既然如此,在仅由这三人遵守的规则下,佐田调会受到什么样的待遇呢?
会由谁来作出最终判决?
小渚将一块焦糖丢进了铁牢这边。
“看来……就只能‘放逐’你了。”
她一手搭在中年人的肩膀上。佐田想要大喊着甩开那只手,但却被小渚紧紧地钳住了。名为『腥』的长长牛刀在她的另一只手上闪烁着。然后,天羽猫握住了胸前的打火机,用另一只手抓住了佐田调的手臂。被左右两侧架起来的那个中年人几乎是被她俩拽出金库的。
小渚仅回了一次头。
她的脸上挂着发现自己有所失礼时的,和善邻居的笑容。
“……你们稍等一下。”
哭喊声响了起来。
但在圆门关闭的机械轰鸣声下,就连那声哭喊也被封了起来。
我茫然地望向了身边的推理狂。
“……你为什么要做到这一步?明明谁也不用死的……”
“……”
“我们只要从这里逃出去就行了!!根本没必要把他们逼成那个样子啊!!”
我冲着艳美的耳朵大吼着,然后她缓缓地望向了我。
难道……
“因为……我是『菱神之女』,所以无论如何……我也要揭开谜底……”
监禁……症候群。
她眼前的是另一个时间和地点吗?因为已经无暇去分辨善恶了,所以刚才她指出事情的蹊跷之处不过是一次单纯的反应吗……?
我抓起铁柱猛地摇晃起来,但铁牢纹丝不动。而且就算我真的能突破铁牢,也没办法穿过那扇镶着菱神家徽,有一米厚的门。
佐田调是没救了。
而要是她们折返,一切就付诸东流了。
我原本的目的是什么?我真的能让这家伙死在这里吗?
“……!!!!!!”
我就好像要甩开什么似的,将注意力放到了下一件事上。
我将推理狂和我的毛衣移到一边,开始对着塌陷的地板挥起了不锈钢笔。我将洞的边缘扩大到可以让一个人穿过去的程度。
洞里是漆黑一片。
我用手机的背光灯一照,发现也没那么深。
我先爬了下去,然后从下方托着慢慢遵从我的指示的推理狂。大概是因为穿得很暴露的原因,她浑身冰冷。
泥土的气味十分刺鼻,冷风也刺痛着我。
即便如此,我们还是出来了。虽然这个表现很难说是完美一百分,但至少,我们还是达成了逃狱这个目标。
仅仅是呼吸这一行为,感觉就能洗涤渗入到脑海深处的黑暗污渍。
监禁症候群也逐渐好转了。
“我们……得救了吗?”
“是啊。这一点没什么好怀疑的吧。”
我将肩膀借给推理狂,一边回答了她。
她正拖着那副令人不快的冰冷躯体前行,一边依偎着我,慢慢分享着我的体温。然后她道出了轻快的一言。
“回去之后要干什么呢?”
“我想洗个热水澡然后睡他个三天三夜……”
“明明还年轻就这么颓啊?”
“那你做个榜样啊。”
“嗯,毕竟你都抱着这么可爱的女孩子了,去游乐园约会也不错吧?如果有这样一个目标等着我,感觉哪怕全世界都毁灭了,我都能逃出墓前市。”
…………
思索片刻之后,我回答了她。
“好啊。”
“诶!?”
“这点小事就能让你心怀希望克服这个地狱,让你拥有决心去面对而不是逃到脑海中去的话,那我跟你约一次会也无妨。”
“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我好开心、可是还有很多心理准备要做……!!”
她莫名地开始结巴了起来,而我这个把肩膀借给她的姿势也看不到她的表情。
“把话说在前头,这只是一起度过健全的假日这种程度而已哦。”
“我爱死刑警先生了muaa!!!!”
“大笨蛋!这已经偏离健全的范围了!别全力抱过来啊!!”
我把太过兴奋的推理狂甩了下来。
总而言之,这件事就结束了。
终于可以对小渚他们打造的地狱盒子说再见了。

11

……
……
……
有点不对劲。
在这条人手挖的地道中走了好一阵子后,我发现了。
没错。
已经走了好一阵子了。
“刑警先生,这是哪里?感觉已经走了半个小时啊。”
“我也不知道啊……”
这条地道并不是平的。它时上时下,但似乎大致是一条下坡路。我们正不断地朝着光亮无法触及的地底深处走去。我开始觉得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走错了,但现在也不可能走回去。也许是我们错过了一条小小的侧道,但如果小渚他们追上来的话,回去也只是自投罗网。
这是什么地方?
我们走到哪里了?
我咽了一下后,好几条信息杂乱地在我的脑中连接起来。连我都不知道是怎么连起来的。
——我们一开始是为了追查十年前的连环失踪案才会来到墓前市的
——小渚他们利用名为御口大人的地道的一部分,在山中的银行和山脚下的城市之间往返。御口大人这些地道似乎就像蚁穴一样遍布整个山脉。
“刑警先生……这地道真的是那些打算抢那所银行的强盗从零开始挖出来的吗?如果……”
“也许他们只是把御口大人地道作为起点,那就能省下很多功夫了……”
——我还是学生的时候曾经在一次祭典中听说过御口大人这个名字。不过,那个名字的根源并不是什么好听的故事。
“啊……”
我闻到了一股气味。
是一股在废弃的空房子中绝对不会出现的独特气味。是一股令人想起积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汗水挥发后的气味,是人的气味。我能感觉到,气味是从我的手机的背光灯还未能照亮的寂静黑暗中透过来的。
我听到了一阵怪声,然后我终于想起来了。
据说是那个祭典的源头的一部分传言……
——御口大人是山顶的一个大洞,罪人们都会被推进去。不过一旦人心开始荒废,封在洞中的灾厄将会喷发而出。
“可恶。”
——那些失踪的人上哪去了?
——比起这事,现在在黑暗中蠢动的是什么东西……?

“……原来真的有丧尸吗……?”

我们无能为力。
无数浑浊的眼睛反射着手机的背光,从黑暗中凝视着我们……




第三章 仰望天际的深渊入口by菱神舞

1

隶属于“百鬼夜行”的V字型全翼机正在墓前市上空3000米的空中飞行。
“嗯?”
为了检查我身上的装备是否已经穿戴合适,现在的我正在轻微活动着自己的四肢。
嗯,这身行头是有那么一点点紧......
现在我所穿着的装备是由菱神生化工业制造,并且进行了适合我本人的调整之后“夜樱三式”作战服。那啥,不是有一种护理服会织入弹性绷带来拉伸使用者的背部筋肉吗?这件作战服也应用了同样的技术,但从肩膀到股间都由单车短裤那种紧身材料覆盖。上面的领口和围裙一样的部件则散发着女忍风格。整体来看的主色调是黑色和米黄色,但是上面还有着紫色樱花瓣图案的装饰。手肘和膝盖也有一定的遮挡......啊,接下来这是出于个人喜好而不是实用性的原因,我把衣服右胸口位置上那个恶心至极的菱神家家徽给撕掉了。
老实说,这就是一件完全没有防护功能,装饰效果连比基尼铠甲都望尘莫及的衣服。
……但是对我而言,效率却很高。毕竟,那下面的人体是改造过的,所以我并不需要用坚固的铠甲抵挡外来的攻击。我需要的是在出动全力时不会弄坏自己的关节的强化手段。
至于我为什么要调用这样的新式装备,原因有二:
首先这次的任务并不是入侵或间谍活动,因此我并不需要伪装成普通人。
其次.....
“如果咒那帮人和这件事有关,那么菱神樒也一定在那里了。”
菱神樒是菱神家的始祖。
那个女人已经实打实地活了1000年以上,而且直到现在还这世上活蹦乱跳。
她所采用的长生不老之术相当有效,以至于她的肉身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越变越年轻。
之前我已经输给过她一次,而且她很轻松地就把我秒杀了。但不幸的是,这个业界不允许我拿着“打不过她”当作拒绝的借口。
要是我没有办法杀掉她的话,那就得想一个新的方法。这才是专业人士的风格。
而在略微迟疑了一下之后,那只用脸颊蹭我的小腿的小狗外型的妖怪开口了:
“那、那个,咒大人真的和这次的骚乱有关吗……?”
“可能性很大呢。而且就算这一切和他没关系,我们也得尽快介入并且把事情解决掉。”
被卷入墓前市丧尸异变的人们大概正在祈求有人能挺身出现,拯救他们。无论是警察还是军队,任何能够终结这座城市中发生的疯狂骚乱的人都是他们心中所期盼的。
但是这样做是不会有任何作用的,理由也很简单。
“虽然这一次的丧尸骚乱也许是从墓前市开始的,但是现在这场骚乱已经蔓延到了分属于5个地区的13个城市。而如果骚乱达到了某个临界点,‘上面的人’就没办法继续下令封锁这些城市,而恐慌情绪也会在日本全国蔓延。‘百鬼夜行’的人可没有那么蠢,想必‘五手指’他们绝对已经发觉了这里发生的事情并且合力想出了避免事态扩大的对策了呢。就算现在他们并没能占得先手,但是那帮怪物可是熟知‘百鬼夜行’行事方法并且能拿出有效对策的家伙呢。”
“而墓前市……就是这场风波的中心吗?”
“所有人在这件事情的处理上都慢了一拍,因此,不管是从警方和自卫队的方面考量,还是对于干我们这一行的人来说,现在才开始行动已经算是迟了。如今的局势可以说是大厦将倾,但是如果我们现在不想办法阻止这件事的进一步发展的话,一切就都完了。在这一点上我敢保证我的推断千真万确,但是这整件事看起来有点过于张狂了些。看来,那些家伙也许对他们借助‘那个小姑娘’和她手下的‘百鬼夜行’进行渗透活动的行动相当有自信啊。”
万一这次的事情不得不以武力来解决的话,当下国内实力最强的组织就是现在的“百鬼夜行”。
这群人有着无数办法把一座城市从地图上抹掉,而且“五手指”中的任何一位成员都有着在完全解放自身实力的情况下击沉整片大陆的能耐。
真正的麻烦是菱神樒。
她的水准和我相差无几——不对,是比我还强——那老妖婆可是历代“菱神之女”中最凶恶的一个啊。
而她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唯一目的就是摧毁强大的组织和人类社会系统,所以,“百鬼夜行”对她来说可谓是最佳的猎物了。
如果贸然将“五手指”和他们那强到荒谬的火力直接投入事件发生的核心的话,只会让她利用这一机会引导“五手指”走向自我毁灭的道路。
更何况现在“百鬼夜行”陷入了有着父女关系的两代组织领袖之间的争斗,他们不知道到底该听谁的指示,因此如果按老办法直接开始进攻的话势必会导致内讧。
这种连我都能想到的事情,恐怕菱神樒在这一点上所进行的谋划要远远比我所能想到的可怕。
“那么咒大人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到底在想什么?”
“谁知道呢。那家伙在暗地里神隐了十年,故意让那些还活着的白痴觉得自己成功地暗杀了他,而且这么多年来他还无法对那些针对他妻子的死亡威胁进行报复——谁也不知道这些年里他内心有多少痛苦与煎熬啊。而且虽说他之前是说过要从他的女儿手中夺回‘百鬼夜行’,但是想达成这一目标又何必搞出一场丧尸异变来呢?实际上我也不太清楚他为什么会在过了这么多年之后会突然打算谋求‘百鬼夜行’的领导权,不过呢......”
“不过什么啊?”
“我可不是那种因为暗恋某个男生而坐立不安的国中女生呢。如果我打算了解他的想法的话,只要去找到他然后问清楚就行了。”
我轻描淡写地如是回答道。
不管我的敌人是谁,我都会这样做的——要是我开始去想某种特殊的办法去对付某个特殊的敌人的话,最后我会被敌人所吞噬殆尽的。因此我的策略永远都是以不变应万变,不论我的敌人有多强。
“首先我会以‘菱神之女’的身份击败菱神樒。”我以歌唱般的语调说道。“只要打败了那个老奸巨猾的老妖婆之后我们就能让‘五手指’出动了,再以后的事情就是靠常规武力说话的事情了。只要有数量上的优势,我们完全有能力击退咒的手下。”
不过,这一推测是建立在对“百鬼夜行”所制造的“极制四零式座敷童子”的实力一无所知的前提上的。
“那.....那么咒大人的手下到底躲在哪里呢?”
“他们躲在拱卫墓前市的诸多山峦之一的墓石山上。准确点来讲的话是在那座休眠火山内部开凿的和迷宫一样的御口大人隧道网络。”
我的推理就此完成了。
之后,为了进行最后的告别,我和胫擦一同走进了这架飞机上的某个以纯和式风格装饰的机舱去与领导“百鬼夜行”的某位大小姐见了一面。
在香气萦绕着的机舱里,有个身着重孝的小姑娘正端坐着,而一只比胫擦的个头还要小的犬型妖怪正坐在她身边。
准确点来说,这个小家伙正在大口大口地吃着装在小碟子里的鸡肉。
“好吃好吃!这点鸡肉不够吃啊,祝大人!(咀嚼中)”
“呵呵,这些鸡肉又不会长上腿逃走,而且我这里还有不少呢,你就慢慢品尝吧。”
目睹了这一切的胫擦立马就炸毛了:
“哇啊啊啊!!仪助!?你怎么能在祝大人面前这么没礼貌啊!?”
“啊,爹!祝大人的厨艺实在太好了!(继续咀嚼中)吃一口你就明白了!这里我还给你留了点呢!(大嚼特嚼中)”
“嘴里含着东西的时候就不要和人讲话……实在是对不起您啊,祝大人!我马上把这小子带走,还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他吧!!”
“啊,我完全不介意,看他这么轻松自在我也很高兴呢。”
“啊,祝大人,我好想现在就蹭你的小腿啊!”
“好啊好啊,不过先让我先把腿伸出来。来吧,仪助。”
嗯。
也许她确实不喜欢她身边的保镖们摸她的头,但她并不是因为找到了一个可以让她满足当一个对方心目中的大姐姐的对象而在此展露自己的天性的。
嗯!她可真萌啊!我要好好摸摸她的小脑袋!!!!(<-恶性循环)
虽然看上去这机舱里一片安宁祥和,但实际上这里隐藏着极为恐怖的东西。
在我们的大小姐背后正对着的地方摆着一枚直径至少有两米多的纯金家徽,而通常来说这枚家徽的价格至少值好几亿日元。
然而,现在它已经被一剑劈成了两半。
百鬼夜行信奉血统,而身为父亲的咒是纯血种,可身为咒的女儿,祝却是一个混血种。如果这两人陷入争执,组织会站在哪一边可说是显而易见。
也许就该是这样。
但是少女已经达成了一些改变——她当着众人的面用五手指之一为她准备的那把怪异之刃在所有人面前把百鬼夜行家徽给一刀两断了。
“我自己都没有发现我是混血种,何况我还没有想过去掩藏这一点。”
祝的话音方落,在场的众人便看到她已经不可思议地将手中的剑刃对准了自己,把剑柄朝向了除她外的其他人,自己却握住了剑身。
这种情况下只要用力稍微碰触剑刃一下,她所有的手指保不齐都会掉下来。
“如果有人不愿意继续为一个血统不纯的当主效劳,那就把我像这个家徽一样砍成两半然后把我放进家里的宗祠里好了。要是那样就能让我们不起内讧,并且避免和咒的组织进一步发生冲突的话,我是一点都不会介意你们那么做的。”
在这种时候,如果她还是对自己的血统和家名念念不忘的话,她是不可能成功遏制内部的混乱的。而百鬼夜行也会像咒所期望的那样土崩瓦解并陷入更多的混乱之中无法自拔。
然而这种情况并没有发生。
和青行灯的一战似乎让祝的心中有了一条新的原则:绝对不能随随便便地依靠别人。
所以现在众人所穿戴的家纹并不完整——现在的家纹形状如同一弯新月。
他们发誓,只有在彻底击败咒的组织之后,才会重新使用完整的家徽。
但就算是采取了这样的行动,这也并不意味着事情就此得到完美的解决——目前有为数不少的原本属于“百鬼夜行”这一庞大组织的成员正在小心翼翼地观望着。因此,如果少女犯下了任何致使组织达不到最终目标的错误,这些人就会认为她不再适合领导这个组织。自然而然地,这些人在那时一定会倒向咒的——他们改换门庭的速度绝对比雪崩要快。
这也就意味着她现在必须打起精神。
“你准备好了吧。”
“差不多吧。”
我的目标是墓前市墓石山的被称为御口大人的巨大洞穴。突破丧尸肆虐的城市并且抵达那座山在正常情况下是非常麻烦的事情,但是我之前告诉过你们,我们现在在飞机上。
既然有这样的便利条件,那为什么现在我们还要如此大动干戈呢?我明明可以直接用降落伞直接伞降到山顶的大洞里。
据说那个洞就在一个不自然的狗广场的边上。
“让我来再次强调一遍我们的目标:我们雇你来这里是为了处理墓前发生的丧尸危机已经向其他地区扩散的这一情况,顺便把我们认为导致这一切的元凶,也就是咒率领的组织也解决掉。至于你将会是我们的先锋,而你的首要任务就是击败菱神樒。”
“没问题。”
“现在咒宣称他是百鬼夜行的真正首领,并且他还想要夺走我们手中对于这个由我们建立的组织的控制权。虽然说这种夺权之举和眼下的丧尸危机之间有什么关系依然是个谜,但是如果放任事态继续发展,那么最后这一事件一定会演变为对全日本的灾难性破坏。因此请你务必立刻行动,争取防患于未然。”
“只要你出得起工钱,什么事情我都乐意做。”
毫无疑问,空降行动是那种一锤子买卖——如果我真的搞砸了,他们肯定没办法把我救回来——毕竟现在整座山都被满坑满谷的丧尸所包围,外加这里根本没有能够任何隐蔽行动的死角。何况,如果丧尸的数量继续以这种不断加快的爆炸式增长模式继续增加,全日本列岛都会被他们爬满,所以“逃跑”这一选项在这种情况下根本没有意义。
不过即便局势糜烂至此,我还是离开了少女的房间,走向了安装有泄压设备的货仓。
我之所以会这么做倒也不是说我真的充满正义感或是想报仇。
这只是因为我常常干这种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工作。
也许对于某些人来说,丧尸危机可能意味着世界末日,但是对我来说,这只是一个比平时稍微更令人兴奋的日子罢了。
“……”
胫擦无声地降落在我的脚边,但是他不是简单地害怕下面的丧尸。
“干嘛呢你?想你那个分居多年的老婆了吗?”
“我一直以为阿初是被卷入了咱们这个圈子中的‘恶’之中的受害者,这也就是她突然失踪后我会一头扎进这片丑恶的黑暗的原因。”胫擦沉吟片刻之后,对我继续解释道:“但是我没想到她自己就是那些作恶多端的家伙的同伙。她为咒大人工作,变成了百鬼夜行最见不得人的部分,并且现在她还直接插手到了这些邪恶的营生里面!总之,现在我要做的事情已经不是去救我老婆了,所以就算和你一起可能会要了我的老命我也会和你一起战斗到底的!!”
“哎呀呀。”
我轻轻的踩在圆滚滚的动物妖怪身上,然后他一下子“咕哇”地发出了一声可爱的尖叫,就像刚才他露出严肃的表情一样。
没错,没错。这才是我知道的胫擦。
“你天生就是一只无害的妖怪,所以就别再搞得像自己是个冷酷的杀手一样啦。让那些人为了自己的罪恶买单是那个小姑娘要做的事,而我们只是她的臂膀,所以我们就不需要担心这些啦。”
“但是她是我的家人啊!也就是说我必须负责!!”
“莫非在你心里,私人情感比工作还要来的重要吗?那小姑娘可是为了尽快结束丧尸危机才雇佣了我呢。所以啊,我就跟你把话挑明了吧:我不想把一个被个人感情蒙蔽了的家伙带在身边,那么做会很碍我的事呢。”
“……”
“换个话题,干脆现在我利用下你的个人感情来刺激下你怎么样?你觉得为什么你家儿子仪助酱会这么频繁的跟那小姑娘待在一起呢?”
“嗯?不是因为祝大人喜欢凭着照顾他的方法来流露出那种完全没由头的温柔吗?”
“不是哦,他每天都呆在那里的原因是因为他正在挖空心思地去求着那姑娘能救一救他的老妈啊。”
至于那个少女,现在她也一样必须面对自己的父母。如果她现在能够真正地变得诚实起来,我也许会更有干劲些。可是,现在的她硬要穿着那些表示悼念的素孝服——难不成是因为她固执地认为只要那些亡魂没有消逝,她就得一直为死者守孝吗?真要是这样的话,流露出这种绝望地试图一力承担一切痛苦的样子的她倒也挺可爱的。
行动的时间到了。
遇到事情只会说些漂亮话可不是我的行动风格,干脏活才是我擅长的事。而现在我必须按部就班,一板一眼地来确实解决眼前的问题。

2

机舱外只有一片漆黑的夜空。
由于地面上覆盖着厚厚的白雪,因此准确判断离地的高度在这种情况下变得困难了起来。何况那座地热发电站的位置是在离那些蜿蜒的山路和山顶都很远的地方,而且看起来它的占地面积非常小,因此最近遭到袭击的那些用于环境能量利用和智能能源系统可能只是用于实验的试验品。
我能感觉到,我的注意力正在被这座电站所吸引——这样的注意力不集中很有可能会让我错过真正的目标。
虽然说在伞降着陆时把腿摔断是一件蠢到极点的事情,可是,这种事情在战场上太常见了。所以,当怀抱着胫擦的我伞降在雪地上的时候,我的一举一动非常小心。
虽然夜樱战斗服能保护我的关节,但是它并不能抵挡寒冷。如果不是因为我改造过我的身体,估计我也受不了这样的酷寒。
据说墓前市遵从着‘房子的位置越高,社会地位就越高’的古老传统——但这样一来,这个奇怪的狗广场会在山顶就有点莫名其妙了。
我脱掉了身上的降落伞,将胫擦放到了我的脚边,向他问道:
“好了胫擦,根据百鬼夜行对几只丧尸的分析,这里发生的丧尸危机和一种叫火车的妖怪有很大关系……那么,你知道火车是什么吗?”
“唔,那不是一只被火焰包围的猫型妖怪吗?它好像能够卷起旋风来吹开棺材,从葬礼或墓地中盗取罪人的尸体然后吃掉它们的内脏什么的。”
“确实是有这种说法没错,但那是江户时代才出现的传说。在最早的传说中,火车在佛教中是一种燃烧的战车。据说是一种将死者带往深渊的鬼。”
“嗯?不过好像还有别的传说吧。”
“也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火车和化猫有时候会被弄混。也有故事说当火车靠近的时候,尸体会开始自己动起来,但是你也可以认为那是和化猫的故事的混搭。不过那个特性也能有效发挥就是了。
那么,咒到底在使用火车的哪种印象呢?他好像已经将一只名为阿初的胫擦重组为‘原始的黑暗’,并且使用它兼济攻防,所以他能够肆意地使用任何时代的传说。他恐怕可以像换自行车齿轮那样简单地将妖怪的力量和特性进行交换。
“那么这意味着丧尸危机和那些罪人的尸体有关系么?”
“这个嘛,关于火车偷盗尸体的经过有好几种说法,一种说法是火车会背着这些尸体离开,而另一种说法则是描述说当火车接近尸体的时候,那些尸体就会自己动起来。”
“后一种说法听起来和这丧尸有点像啊。”
“但是所有的传说中都没说过这种情况可以在尸体间传播扩散啊。”
“那么他也许改变了些什么?”
“而且呢,火车并不能操纵任何尸体。能让它们带走的必须是罪人的遗骨才行……不过,到底是什么才算是这样的罪过呢?犯了这种罪过的人都集中出现在了墓前市,墓前山以及御口大人洞穴,那这一切问题的来源就肯定和这里的‘规矩’有关系,所以我打算从这里入手调查。”
“那你又打算从何查起呢?”
“山顶的那座所谓的‘狗广场’啊。那些建筑看着就像是在是守卫御口大人洞穴似的,所以对我来说那里实在太可疑了。”
于是,我们便开始在这漫天风雪之中向目标跋涉。此时山上的狂风的呼啸声仿佛是要撕裂夜空一般——呼啸的气流直接穿过了损坏的围栏,就那么撞进了一小片单层平房之中。
依我的判断来看,这地方肯定没有看守的人以及像是传感器和陷阱这类的的东西。
于是我立马就砸了锁进了屋。进去之后我才发现这里面居然只是空荡荡的一大片地方,连炉子和灯都没有,于是我略一思忖,马上点亮了手里的笔形手电筒开始搜索起来。
“这地方难不成是个牲口棚么?”
“倒是蛮像的。”
不过,我现在进来的这个地方倒是很干净。这棚子里面没有排泄物,甚至连动物掉的毛都没有,而且我甚至连动物的气味都没闻见。一眼望去,这个地方不过是一座还算体量不小的水泥建筑,只不过这座建筑里貌似有着大量能用来拴住动物的碰锁和铁链而已。
而胫擦此时的目光正跟着手电筒的光线阅读着房间上方的姓名牌。
次郎,花子,穗乃果,瞳,太一,与其说这些名字是给狗起的,倒不如说更像牛的名字。”
“我一开始也这么想。”
我一边回答着胫擦的问题,一边把手电筒放到了贴近地面的位置上——在那里我发现了某种由银色金属制作的东西。
“但是,让我怀疑的一点是,那些人真的需要拿手铐来栓一头牛吗?”
而完整地听完我所说的一切的胫擦开始只是愣在了原地。
不过很快,他就开始浑身发抖,左顾右盼了起来。
“打住……拜托你别再说了!难不成……按你的意思……这个地方是用来关押……”
“答对啦。”
“人类!?难不成这里的所有名牌都代表着某个人吗!?”
好了,现在新的问题来了。
那些家伙是从哪抓来这些人的呢?

3

看起来这座貌似是狗广场的建筑物已经荒废了一段时间了。
我已经检查过工作人员的住所——那些房间里现在已经满是灰尘,显然已经有段日子没住过人了。然而,在这些已经找不到主人的踪迹的房间里,我找到了一些有趣的文件。
“看来这地方原来是个类似神社的设施来着,并不是什么狗广场。人们一般把工作人员看做是神道教的神官,而这个地方按注册的信息由宗教组织所使用的场所——这个教派每年还能收到捐款呢。”
“神社?他们拜的是什么神啊?”
“自然是所谓的御口大人啦”
我的手轻轻拍了一下附近放着的一摞日文报纸。
“这座山是一座休眠火山,而在这座山山顶的下方有着一个大坑。很久以前,山脚下的都市发生了一场饥荒,全城里都是死人,所以为了阻止瘟疫扩散,当时的理所当然的选择了把那些尸体都扔进这个洞里的做法。”
“难道说在那之后他们就开始把这个洞穴当成神一样来崇拜吗?”
“实际上我也不清楚那些人做这种事的原因……他们进行崇拜的原因既有可能是因为这个洞穴本身就等同于那位神明,也有可能是因为当时的人们是为了避免让那些被他们扔进洞里的尸体作祟而进行祭祀。不过,在过了一段时间以后,这里的情况就开始越来越古怪起来——显然这里的人们开始将那些重伤员、还活着的囚犯以及那些异见分子都丢到洞里让他们自生自灭。”
“那岂不是说这些人之所以被当成罪人完全是因为多数人的主观臆断吗……”
而这就是能让火车的典故与这起事件间建立联系的关键。
火车会偷走罪人的尸体或是在靠近他们的尸体是操纵它们——这原本就是传说中他们的本职工作。但是,按照御口大人的的规矩,所有的尸体或者是受伤的人都会被判定为有罪之人。而这也就意味着,如果某人在丧尸攻击时受了重伤,那这个人就会被判定为“罪人”。
“我还是搞不明白……那么这个牲口棚一样的地方又是怎么回事?如果他们所进行的仪式流程是把受伤的村民直接丢进洞里献祭,他们就没必要把人抓到这里来饲养起来啊,你说对吗?”
虽然见到了这些东西,不过此时的胫擦看上去倒没有太愤怒的感觉——现在从他的口气里只能感觉出他对于想出这种龌龊勾当的那种人的厌恶。
然而,这种惨象对于四条腿的妖怪而言可能确实是比较陌生的东西。
“这种事情很常见的啊。胫擦,你知道进行活祭的过程吗?”
“我可不喜欢听你给我普及和那种东西有关的知识。”
“实际上世界各地都有以活人进行祭礼的仪式,不过有几个步骤是全世界的活祭仪式都会做的。”
说这话的时候,我不由地动了动握着手电筒的那只手的手指头。
“实际上一开始的死亡不过是巧合,但是如果在某一场大旱中有人死了之后天上就开始下雨的话,人们就会相信死亡和下雨是有关系的。”
“……”
“所以啊,到了类似的情况再度发生的时候,这些人就会想着以同样的方法重复着之前发生过的事——他们这是要确认一下到底杀人献祭能不能用来求雨。如果又一起巧合发生的话,就没什么能阻止这项习俗了。只要在这两者之间有了看起来明确的因果关系,他们就会以年年都杀人甚至是每个月都杀人的方式来向上天献祭。”
“至于这里的情况实际上也是献祭仪式。这里的人们觉得只要把尸体扔进洞里就能阻止瘟疫传播,所以他们就以为如果他们把尸体都丢进了洞里就永远不会发生瘟疫了。而且他们很可能还认为一旦他们不再往里面丢尸体的话这个洞就会自主地朝着外面散播瘟疫——在人们认识到细菌的存在之前,这种误解非常常见。自然地,会被他们往洞里扔的人选范围也会扩大开来,而这样一来,他们就不可能找到更多的尸体丢到洞里,因此他们只能从活人里挑选所谓的罪人来作为代替。”
“那么,那些被圈养起来的人类……”
“当活人祭祀的仪式正式确立下来之后,这些人就会意识到他们需要一些牺牲者,但是他们自己并不想被选为牺牲者。当献祭活人的仪式没办法被人忽略掉的那一刻到来时,人们就会开始将牺牲者们看成特殊的存在——他们会声称作为祭品的人身份地位越高贵神明就会越高兴,这样他们就可以让别人代替他们牺牲。然后,他们会着手搞一套从民间征集牺牲者的体系。在这个架构下,他们不需要知道牺牲者是谁,同时这样做也能让他们在轻松地找出和他们完全没关联的陌生人同时还不用有内心的负罪感。”
“哦。”
“当这些人越来越惧怕被选中成为牺牲者时,最终他们会选择用纸糊的偶人,木雕、谷物或者是玉米作为献祭时的祭品,不过,看来这里祭拜御口大人的习俗并没有发展到这么先进的程度——他们在这种‘狗广场’里圈养人类,等到需要的时候就献祭他们。由于这些人这么做是想要避免自己最终沦为祭品的下场,所以没准他们会把外乡来的旅者当做他们的目标。”
在进行进一步调查之后,我们在狗食加工厂房又找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这间厂房有着附带了排水设施的地面,正中央的空间被一张不锈钢的工作台占据着。厂房的一角还堆着一大堆用作搅拌机或者是粉碎机上的转轮刀片(它们看起来就像锯木厂的圆刃和带锯)。总而言之,光是想想这些设备和传送带之前到底被用来干过些什么事就让人感到不寒而栗,然而这样的场面和后面我们发现的东西比起来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在一扇厚厚的大铁门后面,我找到了通往地下黑暗处的楼梯口。大略望去,我看到在这唯一的入口的顶部挂着很粗的一条注连绳,并且在这个地方还有着一股难闻的土腥气一直源源不断的扩散到外面。
而在这入口的正上方,象征着百鬼夜行的徽记正高悬在中央……不过,恐怕在这里挂着的这个徽记应该是代表着那个小姑娘所属家族的徽记——大致来看,这个挂在注连绳正中央位置的纯金铸造徽记直径有30公分,厚度也有8公分左右。
“阿初,”胫擦轻声说道。“难道……阿初在帮助咒大人工作的时候也做过和你刚才提到的那种行径类似的事情的吗?”
“不好说啊。”
对于这种难以确定的事情,我既没有确认也没有否认。但是,我能告诉胫擦凭借我实际观察之后所判断出来的东西:
“也许经营这个地方的人不是咒的手下。”
“?”
“那个牲口棚里早就没有人的气息了,而那些个房间里面到处都堆积了厚厚的灰尘。而且,那些地上堆着的杂志和日历上标注的日期距离现在至少也有个十年以上。那么现在问题来了,到底出了什么事?”
“是因为那个阵内忍和咒大人他们之前有接触过的原因吗?”
“我只知道他们早就盯上了这个地方——至于他们图谋夺取这里之后的目的到底是为了利用御口大人还是为了利用火车,又或者他们只是单纯拿这里作掩护就不知道了呢。但是从那些旧日历来看,他们有可能是直接接管了这‘狗广场’而且直接驱逐了原本的旧主人。”
“可..可是...这不过都是你自己随便猜的东西而已,不是吗?”
“那么,如果我能给你一条足以支持我的论证的有趣证据呢?胫擦,依据合法的产权文件显示,这个地方本来的业主是一个名叫首藤太一的人,这个名字听着是不是很熟悉?”
“?”
在之前那些牲口棚上挂着的名牌上有一个就写着太一,我很确定这一点。”
既然有些人做出了打着神道教祭祀的旗号来诱拐人类而且还把他们像动物一样地圈养起来的恶行,那么日本最大的魔法结社给予他们了什么样的报应呢?
对于在地下社会生存的人们来说,这种复仇剧一样的戏码可以说是大家相当喜闻乐见的事,所以只怕当时“百鬼夜行”对这里的旧主人下了死手。
“也就是说,等到咒大人来到这里之后,那个御口大人就被横扫一空了?”
“至少,向御口大人献祭的过程也许比以前改进了不少——原本的活人祭品被那些纸扎面塑的偶人代替了。”我对胫擦的话表示了认同,“但是不要搞错了——献祭仪式改进的过程同时意味着这个仪式在同等程度上得到了升华,并且在十年后的现在,这些改进使得一场丧尸危机席卷全日本。邪教组织被横扫一空了吗?没错,他们完蛋了。但是,他们手中原本并不完美的潜在威胁到头来却被人改良成了性能稳定的武器。”
这也就意味着,我们将要面对的是比这座“狗广场”更为深邃的黑暗。
如果这些就够让胫擦震惊,那么余下的足够使他心惊胆战。
你准备好了吗,胫擦?
我们将要面对的是真正的地狱。如果你仍旧期待着救赎降临,那么你就不能拘泥于所谓的“真实”——你真正需要的东西应该是那种能把你的妻子从这片肮脏的现实中拉出来的勇气。

4

风声一刻不停地咆哮着。
这个巨坑就像是永远地朝着地下延伸下去一般的深,而它的宽度大概是20米左右。不过,现在的我根本就不想去多想这个洞的具体深度。看起来从这里挖出来的泥土和岩石被用来建造巨坑附近的建筑物和那些线路复杂的地下通道。总而言之,这样的结构看起来就像是那种由拿着竹子或木材做的窄桥连接而成的东倒西歪的窝棚所构成的贫民窟一般。
经营这里的人看来一定没有什么要避讳的意识,因为那已经传承千年的“百鬼夜行”的象征性徽记被烙在了这里所有的木料表面上。
而整个“御口大人”内部现在可以说是灯火通明——整个洞穴里不止有散发出橙黄色光芒的灯泡,而且还有点燃的蜡烛和高挂着的灯笼:这些灯笼里可不是只有简单的一根蜡烛,而是直接用了浸在油盘里的灯芯当光源。
随着我们向下继续深入,我们发现,实际上我们之前基本上不过在巨洞的外围打转转——这感觉就像是沿着像是卷曲的钢丝或者弹簧一样结构的路线在行进一样。
“咒大人就把他的人马安排到了这里面吗?”
“你可以把这里当作是他们的掩护,秘密基地,或者是丧尸实验室之类的地方。”
放眼望去,这个地方到处都有水塘,想必那可能是附近的地下水脉或者是泉水之类的水系造成的。
而这里除了窝棚和脚手架以外,还有一些其他的挖掘工具——这里既有铲子、手斧和锤子这类的普通小工具,也有诸如推土机和挖掘机这样的重型器械。至于附近的廊道里面则堆满了可能装有炸药的木箱。
咒和菱神樒的手下人数看起来并不多,所以说难不成他们真的是自己绑好头带亲自上阵挖好这个洞的吗?听起来完全不可能。
“不过呢,如果要把这里建造成秘密基地的话,那么该如何把施工人员挖出来的泥土排出去就是工程最为复杂的一部分。然而,他们在这里花十年时间做到了这点而且还没有一点的风声走漏到外面去......所以说他们真的是怪物,而这一切我到现在还无法相信。”
“?”
随着我们继续深入下去,洞里的空间也越来越多地被这些像是随便乱摆在一起的坛坛罐罐一般的窝棚占据了。而当我悄悄溜进了其中一间窝棚之后,我看到了在这窝棚的木制的地板和四壁上都覆盖着榻榻米垫子。
“里面是个格子间吧?”
“嗯。”
这时的我拿起了一台就那么大剌剌地挂在竹制脚手架杆子上的录音机,然后直接按下了播放键。然后我便听到了咒那平板的声音:
每每当我看到那些在我们所谓的‘全盛时期’留下来的遗物的时侯,我都会觉得恶心。可是,如果不参考这些前人留下的遗产,我永远也没法重新得到制作座敷童子的方法。
我一边听着这段录音,一边继续深入,很快穿过了这一个小小的格子间。紧接着,我就发现前方有一个比刚才那个更小的格子间,而当我继续往下走之后,我找到了越来越多的格子间——越往里走,这些格子间就越小。
如果我们的先人能做出把一个座敷童子的里里外外都挖出来并且还打着所谓研究的旗号来对它做这做那的勾当来,那么他们绝对是凶残的怪物。不过,依据他们那如同怪物一样凶残的行事准则,他们本来可以为了一己私利而按照和我们类似的方式来对待妖怪,可是他们并没有这么做——他们实际做出来的事情只怕会让大多数凶残的怪物都自愧不如。”
“你先等一下!”这时胫擦开口了,他的声音里明显流露出了深深的恐惧:“你看这是什么!”
出现在我们身前的这个就和盒子一样大的格子间的开口只有一臂展宽,所以我要是想爬进去的话就必须先蜷紧身体外加用手臂抱住我的膝盖之后才能挤得进去。要是这个口里面的空间比这个尺寸更小的话,只怕一钻进去就会把人身上的所有骨头都弄断然后留下一堆肉酱了吧。
可是……
这个开口里面居然真的还有个小盒子……
他们根本没有把妖怪当成一种有着独立的肉体和思想的存在来看——在那些人眼里妖怪只不过是一种碰巧和我们人类用了一样的语言,做了同样的事情而且还能像人类一样思考的自然现象罢了。
出现在那个入口里的空间比刚才更小了。
这个小盒子的长宽高也就是30公分左右——估计也就能当生日礼物盒用用。
而那些人的做法也十分简单:首先,那些人准备了一些监牢设施来剥夺妖怪的自由。接着,那些人会把这些妖怪放到笼子里来进一步限制他们的生存环境。在这种情况下,妖怪们不能吃饭,不能睡觉,连活动也很困难,而且这些妖怪还没有办法知道外界具体的时间,并且到最后关他们的笼子会变得小到根本不可能让妖怪住得舒服。那些人就这么强迫妖怪一步步适应这种糟糕的待遇,而在这个过程中妖怪们就会逐步失去他们的身体和自主意识,变成单纯的自然现象。”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在把这个问题说出口之后,胫擦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因为在以前有过那么一个唯一遭到“百鬼夜行”百般折磨的座敷童子
只见盒子上有一个被墨水涂掉的数字,而在这被涂抹掉的字迹旁边赫然写着“四〇式”的字样。
“不是……这……这种事怎么可能发生啊?一个原本是人型的座敷童子到底要失去多少‘人的特征’才能够被放进这样一个30厘米见方的盒子里啊?!”
看来,这里的真正用途就是保存“百鬼夜行”几百年前那所谓的“光荣时代”背后的真相的博物馆——咒凭借着自己的强大技能和浩如烟海的资料重新创立了这个地方。
但是这里并不像是那种以酷刑为主题的西洋风蜡像馆——它可不是那种能让人懂得“前事不忘后事之师”这种道理的地方。
没错,这就是最让我感到作呕的事情......”录音机里传出了咒的声音。“我实在是太无能了,而因为我的无能,我不得不依靠这种令我作呕的勾当才能成功。
“看来他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疯狂啊。”当录音结束之后,我说出了我对咒的结论。
对于咒来说,与其说把所有的文件都留在“狗广场”和实验室内并不是因为粗心大意导致的失误,倒不如说这更像是一种想要表达忏悔的方式。然而他并没有向任何人倾诉过忏悔,而是把这些话埋藏在自己心里。这种讳疾忌医般的做法就如同是再现了古希腊神话中那个“迈达斯国王的驴耳朵”的典故一般。
“简单点来说,这么一个以酷刑为主题的蜡像馆是那家伙自己亲手打造的,然后把自己的妻子——也就是那个白色的座敷童子给放了进去,从而制作出了超越三九式的四〇式座敷童子。也许,这种事对他来说简直就像是拿着人皮沙发坐在屁股底下一样恶心吧。”
“那……咒大人到底想要做什么?”
“这我就没办法回答你了。”
毕竟在这过去的十年里,咒和魅只是在外界都认为他们都死了的前提下关注着这个世界的变化,所以谁也说不清楚他们的内心在这期间遭到了多少伤害。
我猜不出到底他们能从40式座敷童子身上以及这次丧尸危机中得到什么好处。
我甚至没办法把他现在的所作所为和他想把“百鬼夜行”从那位小小姐手里夺过来的最终目标联系起来。
也许……
“大家都觉得那个人拥有的并不是仅仅只能改变已有的命运的一般座敷童子,而是一个可以凭空创造新的命运的座敷童子。但如果他真的掌握了那样的东西,那他就完全不需要做这一系列的事情——那种情况下他要是想做“百鬼夜行”的首领的话只需要先直接把这世界搅个天翻地覆就能达成目的。”
“那么四〇式……嗯,也就是迷小姐并不是完成品吗?”
“你觉得咒会那么无能吗?”
所以说,“百鬼夜行”的极制四〇式座敷童子肯定已经成为完全体了,而且照常理而言,咒可以任意地使用它的力量同时他在使用这力量的时候不会有任何的迟疑。然而,自从事件发生以来他们却从来没有使用这种不讲道理的力量来直接将对手的军。
为什么他们会这样做?
“不对劲,这很不对劲。”
“?”
“可能他已经在使用‘那种力量’了。而且,我估计现在那家伙正在做的事情要比他重新掌控‘百鬼夜行’还要重要。”
“那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会……?”
胫擦的声音小下去了,因为有什么东西从一间从外形上看就比较复杂的棚屋拖着他们沉重的身躯冒了出来。
那是两具在肩膀、体侧以及大腿上都有着巨大的撕裂伤口的丧尸。
“哦啊!?”
胫擦尖叫了起来,但是这声惊叫并不是因为看到了丧尸而发出的。
所有的丧尸原本都曾经是人类。
让人惊诧的东西实际上是这两具丧尸原本的身份。
“内幕隼和菱神艳美……?但是,这?可是……怎么会这样……!?”
“难不成他们在和那些普通人一起偷偷逃出去的过程中被击败了吗?事实上,现在这个样子他们算是没得救了。”
当他们用着那翻着眼白的双眼盯着我们——也就是丧尸眼中认为的新鲜且还没腐烂的食物时,他们的头直接扭到了我们所在的方向。他们身上的衣服早已经破破烂烂,头发已经干枯发白,皮肤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的。由于两个人的舌头都拖在外面并且他们只能无力地垂着脑袋,所以现在他们的样子和过去印象中的样子可以说是相差甚远。
“这时候了你还这么老神在在的吗!?我们该怎么办?我们该怎么救人啊!?”
“救他们?怎么救?”
“什么?”
“要是我能救他们,我肯定是会去救的。如果是家人的话我可以变通一下。但是,现在这种局面怎么看都是无力回天。我说不定可以一定程度上修复或替换身体的部位,可如果是已经腐烂了的大脑,连我也没办法。”
“那、那我们该怎么做啊?”
“只有一件事。”
我只是不停地把拳头握紧又张开。
最终我集中精力把双手握成了爪形——对敌人来说这是猛兽的利爪。
“无论他们本来是什么人,现在我面前出现的东西是我的敌人。我不会多愁善感说什么要亲手消灭我的家族。我打倒他们后继续前进便是。”
“………………………………………………………………………………………………………………………………………………………!?”
艳美啊……
就算是到了性命攸关的地步,你也没有释放出你属于“菱神之女”的那一面吗?
如果限定于人类范围内的话,毫无疑问成为“菱神之女”的她绝对是最为棘手的对手——哪怕这样做意味着她最终会在那个刑警面前变成一个极度残忍的杀人狂,她也完全可以通过释放“菱神之女”的力量来将他解救出来。
也许比起那么做,她更愿意同那个男人死在一起。
“放马过来吧,凡人。”
这种感觉是如此空虚。
不是悲伤,而是空虚——这就是我对这个只存在流血牺牲的世界的感触。
“我会把你和你心爱的男人埋葬在一起的——也许那么做就能把我杀害亲人的罪过抵消了吧。”
她只用了一声厉吼作为对我的回答。
他们同时向我们发起了冲锋——凭他们的速度和力量,这可能相当于体重三百公斤的黑熊撞过来。而这对于普通人来说根本不会有任何与之对抗的机会。
然而我是一个例外。
接下来我完全可以一击斩下其中一只丧尸的脑袋,然后立马在下一刻打断另一只丧尸的脖子。
然而我刚刚谋划好这些精密的行动过程,事情却又横生枝节。

一股奇大的力量突然击倒了这两个全力向前的怪物,使他们当场倒在了地上。

这期间根本没有人碰到过他们。
摆明了就是异能所为,就好像有一股冲击波从四面八方将他们压在地上一样。
“哎呀呀。”
从我头顶传来了一个人的声音。
那是一个外表与年龄已经是不符到了极致程度的女人,她就站在一座由竹木混搭建成的三面脚手架上,头上长长的白发看起来和她少女般的外表恰恰相反。,她穿着一件纯白色的和服,腰带是柱连绳,而她的发型则是把长发扎了起来,就像是一大朵的鲜花。而在她脚边,一柄闪闪发光的三棱金刚杵(三钴杵)深深地插入了地面。
“我记得我之前可是警告过你不要拿你自己的无能当借口去心安理得地杀人的吧?菱神家的末裔。”
“菱神樒!?”
我只来得及吼出这几个字,在这巨大的地下空间中原本存在的光源,不管是灯泡,蜡烛还是挂灯,在这一瞬间都消失了。就好像电路的总闸被关闭了一般,一切都陷入了黑暗之中。
“……!早料到你会这么做了!”
我凭着灯灭前的记忆抓起了一把靠在窝棚墙面上的铲子朝着菱神樒挥动了起来。这把铲子也没有辜负我的期待——铲刃上当场就是火星四溅,肯定是和那把菱神樒刚刚拔起来的三钴杵直接撞在了一起。
而在打斗的过程中,地上冒出了一团火——肯定是某盏吊灯里的灯油被我们的动作打翻了。
而落到了地上的火焰和灯油引发了火灾,并且迅速地点燃了周围的棚屋。
映入我眼帘的是被猩红色的火焰照亮的稚嫩脸庞。
由于吓坏了的胫擦还在我的脚边,所以我把他踢到了我的脚后面——毕竟菱神樒是最老同时也是最优秀的妖怪杀手,所以当她面对一只妖怪的时候,不弄死它可能对她来说可能还更难一些。
紧接着,菱神樒头上的白发发髻散开了。
接下来我看到了这样的情景——她就这么在我面前揭开了她身上的和服,露出了内里的衬衣和裸露的肩膀。
一朵毒花就这样蜕变成了令人感到危险的果实。
“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来这里。但是啊,你真的觉得区区菱神末裔真有希望打败菱神家的祖先吗?”
“我也早知道你肯定会在这里埋伏我的。但是,你不会真以为像你这种老迈年高的珍稀动物还能继续在菱神家里称王称霸吧?”
已经没有什么好谈的了。
这场战斗早在正式开始之前就已经注定要发生。
所以菱神家的两位女性便按照过去的传统开始了这场命中注定的战斗。

5

在之前“百鬼夜行”与青行灯手下的人马之间所发生的那场冲突的终局时刻,菱神樒曾经嘲讽过我,说我除了在虚张声势方面很专业之外基本上是一无是处。而那时的我之所以能活下来不过是因为她手下留情了。但是,就算她那时确实是手下留情了,可我在她面前还是连三分钟都没能坚持下来就输了。
和人们想象的不一样,我之所以会输倒并不是因为她有一副钢筋铁骨。
“喝!!”
在大火之中,樒用身上白色的和服遮掩住了她的下半身。
她挥动手中的三钴杵时的速度就宛若闪电般迅捷。无论我逃向哪里,我都会会像艳美和那位刑警先生刚才那样被迫落到地面上,。
但我现在并不需要逃走。
我蜷缩起我的身体,在我的身体里聚集起拜那些令我反胃至极的菱神家族成员们研究出来的科学技术所赐的强大力量。
这恐怖的力量全部被我灌注到了我手中挥动着的铲子。
我有意地让手中的铁铲砸中了我脚下的地面,在樒和我的中间使劲砸出了一条裂缝。
这就是我的对策,但那已经足以挡住菱神樒的攻击了。
“哦?”
“你实际上是强化了战斗能力的‘菱神之女’——你的攻击方式并不需要刻意瞄准单一的目标!!”
“所以呢?!”
菱神樒再一次挥起了三钴杵,而我则用铲子的金属部分挡住了这一击。
和刚才一样,又是一次火星四溅的交锋。
我立刻发觉好像有什么我看不见的东西开始附着在铲子的表面上,这怪东西貌似已经从铲子和三钴杵的接触点爬到了木柄上。
我赶紧丢掉了铲子,马上换了一把大概和木刀差不多长的锤子猛击还在半空中停留着没有落地的那柄已经那神秘的物质感染的铲子。
仅仅延迟了那么一刹那,那里就传来了爆炸声。
“你的攻击手段实际上是一种范围技能,而它的原理跟图像编辑软件中的‘填充’工具类似。你能够以手中武器与其他物体的接触点为基础侵蚀一定范围内的空间,并将其变成你的领域。待得这一空间被你彻底侵蚀,你就可以随心所欲地影响这一范围内的所有物品、自然规律或者是生命体。因为你用的是一把三钴杵,所以我想它的原型应该是弘法大师空海和尚的飞天宝杵吧——在传说中,他掷出了自己的金刚宝杵,希望以宝杵的落点为准来决定自己的本山所在,而最终飞杵一脱手便直接扎入了高野山的山体之中!!”
因此,如果地上出现了一道裂痕,那界定“填充”区域的标准就会被扰乱。
所以,如果我把那把铲子挡在我面前时,那力量所要‘填充’的对象也就发生了改变。
在我通过强化自己的肉体的方式对抗妖怪的时候,菱神樒选择了以创造了一个“杀戮结界”为战斗方式来削弱自己的对手。
如果经过合适的调整,这种结界甚至可以完全覆盖一整个城市或一整片区域。待得这一独有结界完成之后,就算她站在原地不动也能把向她进攻的所有军事单位一一消灭掉。在那种情况下,就算是拿射速高达每分钟6000发子弹的M61“火神”式加特林机炮或者是巡航导弹朝着她发射,她也完全可以将这些武器击落,或者把它们大卸八块,又或是重新改造它们,也可以把它们彻底摧毁,至于让它们失灵的小把戏更是轻松随意。
总之,她的战斗方式特别适合对付大群的敌人,而她的力量则很是强大,虽然唯一的缺点就是在瞄准单独的目标进行攻击的方面,这种恐怖的力量就显得力不从心了些。
然而就算这样,这也并不代表着她是个毫无弱点的不死怪物。
只要我能沉着应对,应该还是可以躲得过她那一击必杀的攻击的!
“你也就能在还有工夫小看所有人的时候才能放松下来,所以我还真没想到你居然会暗地里做这么多的研究。我说,既然现在你都发现了比起谎言来真相更为有用,所以现在的你是不是感觉很耻辱呢?”
我彻底无视了菱神樒的嘲讽,直接向着她把那柄巨锤扔了出去。
那柄钝器水平地朝着菱神樒飞了过去,可是她根本不闪不避。
“然而你是不是忘掉了什么事呢?飞天宝杵确实需要一个接触点没错,可谁告诉过你那个接触点一定得在地面上呢?”
“啥...?”
“我能影响的可是一定的范围而不仅仅是地面。换句话说,只要在那个区域内,我的法则对于那整个空间都是管用的。”
在我丢出锤子之时,我不得不强行让自己以一种不自然的姿势进行一次急转起跳。虽然我感觉我全身的骨头都发出了悲鸣,但是我实际上并不需要担心这些。因为我能依靠那看起来像一堆吱嘎作响的橡胶和弹簧构成的夜樱战斗服保护自己的身体。
在那之后,菱神樒用她手中的三钴杵直接戳烂了一间木棚屋的墙壁。
只听得一声闷响过后,在半空中飞舞着的锤子就像被强力磁铁吸引了一样直接狠狠地撞向了那面墙壁,紧接着整把锤子立刻就被石化了。
如果我站在那个被锤子砸到的地方的话,同样的事情就会发生在我的身上。
当她用三钴杵猛击地面时,那部分地面上方的空间都会受到影响。
当她三钴杵猛击墙壁时,与墙壁垂直的方向上的空间都会受到影响……换句话说就是墙壁所正对着的空间会受到影响。
这就好像被某种不可见的电磁武器上的红点瞄准镜瞄准了。
但是,这种攻击究竟是基于何种道理?
是泥土?是地面?还是说是一片区域?不,都不对!
“有一条理论是世界上几乎所有的宗教教义之中都共有的。”
菱神樒的眼光只是慢慢地盯住了我还留在半空中的身体。
“具体些讲也就是所谓圣地的理论——比如说空海和尚选择作为本山的那块地。那么,能够把人类最有效地束缚在地面上的力量又是什么呢?”
而这时的我正在那些燃烧着的简陋窝棚的墙壁之间左飞右跳,宛若一只乒乓球。
“嘁,万有引力!?”
“完全正确。当星球吸引我们时,我们也在吸引着星球。所以,你会不由自主地把圣地的力量拉进你的身体,而这力量最终会在你体内爆发出来……人类是不可能逃过星球本身的力量的。”
我只能继续维持悬浮在空中的状态。鉴于就算是这么折腾了半天我的膝盖和大腿也没有受伤,所以看来我不得不对这夜樱式战斗服的质量赞美一番了。
这种天雷勾动地火的正面对决绝对不会简单地结束,因此现在最合理的对策就是逃出菱神樒所能控制的范围,然后用我的手枪或者其他武器在烟雾的掩护下发动对她的狙击。
但那老妖婆只是将一只手放在了大腿侧面,她的眼睛紧紧地盯住了我。
“你真以为只要让身体的高度维持在圣地上方一定距离你就没事了吗?你似乎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吧,末裔?”
“?”
“这里是地下洞穴啊......是那种被大量泥土包围的独立空间。”
“……!!???”
她直接飞掷出了手中的三钴杵。
宝杵戳向了她的脚边,并插入了地面。
就在那一瞬间,我听到了一阵高声调的噪音——有什么看不到的东西已然在刹那间在我身边散布开来。只见菱神樒的独有结界从她的脚底开始朝着周围的墙壁延伸,并且立刻达到了这一黑暗空间的顶部。这就好像是在PS作图的过程中选中了未封闭图形而导致颜色填充了整个画布一样。
这一荒唐的万有引力攻击使我被迫将来自这颗行星的破坏之力吸入体内,我的身体遭受到了360度无死角的攻击。
哦……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现在已经没空顾及自己的样子狼不狼狈了。
我从战斗服那开放着的胸前取出了一个偶人,很快一道仿佛是空间撕裂时产生的光芒亮了起来。
我不得不在此召唤我那穿着短小和服的式神。
“送葬的龙姬”。
这人造的生命开始与我背靠背的相互掩护着向前移动。
而在“送葬的龙姬”动起来的一瞬间,整个地下空间的表面出现了大量的裂痕。紧接着地下水就如溃坝一般涌出,坚固的基岩也在这样的力量下被粉碎。
菱神樒的领域被这些裂痕切的四分五裂,算是彻底瓦解了。
紧接着足以致命的地下水洪流打着旋涡化为了一条巨大的水龙,直接朝着菱神樒撞将过去。
“你这是操纵了地下水脉吧?”
菱神家的祖先抓着三钴杵上装饰性的流苏,从地里拔起了这件法器握在了手里。
“但是啊,你真的以为这样就能要了我的命?”

声音消失了。

声音消失的第一个原因是因为由“送葬的龙姬”操纵的汹涌洪水在这瞬间被冻成了冰。在水龙进入她还剩下的那一小部分结界里之后,所有的水分子都因为多米诺骨牌效应而被冻结了
第二个原因是因为原本被撕裂的地下洞穴停止了崩塌——所有的东西都仿佛被涂上了强力胶一般,重新聚成了一个整体。
然而真正让我担心的不是这些。
当我听到爆炸声的时候,菱神樒已经手握着三钴杵站在了离我面前五厘米的地方。
在我意识到她使用了不可思议的腿部力量将自己向前弹射的时候,她已经开始了下一步的动作。
她将“送葬的龙姬”直接踢到了旁边。
紧接着,就像由一根线绑着的两个球撞在了一起一样,这恐怖的力量完全被传到到了式神身上,让它就如同发射出去炮弹或者导弹那样直接撞进了基岩之中。
而这时的我也没有喘息的余地——菱神樒在空中完成了转向并将三钴杵照着我的面门打将了过来!
“……!!!!!”
我立刻从我的靴子中取出我的手枪,但是它直接被三钴杵打了个稀烂——准确点来说,在被打烂之后,残骸还被打得嵌进了我正下方的地面。
“嘎啊……啊……!?”
我被打得飞了出去,直接撞烂了一面破烂的墙面,撞碎了一堆木箱,最后还在地上打了几个滚。
现在已经不是考虑这一击对我身体造成的伤害和下一步到底该怎么做的时候了。
这下可是有够衰的——我现在待着的这个位置实在是太特么坑了!!
“哪怕这地方被这么多的裂缝割得四分五裂,我也还是能维持我的结界的——因为凭着三钴杵所在的位置就能决定圣地所在的位置。”
从我现在的感觉来看,我的脊椎附近的组织几乎都拧到了一起,而我的脑子里那炸裂般的感觉仿佛就像是快要被吹爆的气球一样,而我的整个身体感觉到的则是仿佛下了油锅一般的高温。
在这种境况下,我甚至连东南西北和上下左右都不知道在哪了。我就像疯子一样在地上七手八脚地扑腾,但是我现在连坐都坐不起来,更不要说是站立了。
我干他娘的……难不成这就是那些家伙所说的那种根本找不到成因的发热吗?
看来这种症状估计是冒犯了某些神圣不可侵犯的存在之后受到的报应——说它是诅咒也没错。而这样的裁决往往是给那些冒然闯入圣地的人准备的。
“既然你自己不愿意到这圣地里来,那我就只好自己亲自动手把你扔进去了。”
倒在地上的我听到了菱神樒落地时发出的轻响声。
她正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三钴杵,慢慢地朝着我走了过来。
现在的局面对我越来越不妙了。我感觉现在我的脑浆就和沸腾了一样,而且我现在分辨不出那家伙的声音到底是从哪里传来的。
“你到底……要拿那种力量……做些什么?!”
“要是你还是认为咒是一个想要推翻这个国家的疯子的话,那你就基本上算是完全不了解情况。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个普通人——虽然这也是导致他崩溃的根本原因。”
“……”
“就算是迷与咒结为了夫妻,而且迷还为咒生儿育女过,但是身为座敷童子的迷依旧有着座敷童子的天性。她不可能放弃身为座敷童子的首要工作——也就是为家庭带来繁荣。而与此同时,咒则因为自己的天才而感到绝望——他一直觉得如果不是因为他的缘故,迷是永远不会提出那种将自己的身体改造为四〇式的提案的。而且,他还觉得如果没有他的存在的话,事情就会有不同的进展。然而,当时的他们手里有着让组织更加兴旺发达的一切必要条件,所以最终是在这残酷的现实逼迫下他只能继续前进下去——于是在迷向他伸出了对他而言极为残酷的援助之手时,他就毫无抵抗地坠入了深渊。那么为什么他有不愿意斩钉截铁地拒绝这样的建议呢?实际上原因很简单——座敷童子这种妖怪会在那个家族不再需要她那可以让家族兴旺发达的帮助时就会主动离开。而这也就意味着迷必须得弃他而去。因此,在这件事情上,咒个人的情感根本无关紧要,因为这是迷作为生物的特有本能。所以,在这个问题上咒根本就没有做选择的余地。”
这才是那个座敷童子会和一个敢于将自己的身体丢进压缩机里的男人坠入爱河的真正原因。
然而这种做法在外人看来更像是这样——她为了走上那通往兴旺发达的最短捷径而放弃了与那个没有什么雄心壮志的男人执手一生的机会,因为那样做对她才是“幸福”。
这种“幸福”实在是恶心透顶了。
然而……
“你这套说辞也只是解释了咒和四〇式的现状而已。”我缓慢地喘了口气,尝试着理清我那模糊的意识。“可是他们又预见到了什么祸事呢?到底又是怎样的危机让他们觉得他们需要四〇式作为应对的措施呢?这所有的一切又和发生在此的丧尸危机又有什么关系?不过虽然我很好奇这些问题的答案,但我并不想从你这里得到答案,我只问你,你既然和咒合作了,那你能从这样的合作之中得到些什么好处呢?要是你只是想以‘菱神之女’的身份获得最终的胜利的话,你没必要被掺和进这种事情的。”
菱神樒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模糊的双眼只看到了一个白发的女人在俯视我,她的脸上挂着一丝微笑。
对方已经准备好对我挥下那黄金制成的三钴杵了。
“安心上路吧,末裔。对你这种自私到只想着自己当大赢家的‘菱神之女’来说,一切都结束了。”
“闭嘴吧臭老太婆。就因为你没有在这一秒内杀了我,你就已经输了。”
“?”
这才不是你认为的那种我喜欢做的虚张声势。
你不记得了吗?
掉下来的油灯点燃了这里的窝棚和格子间,所以现在我们都被一片火海所包围着。
并且我方才被你打落在地的时候撞碎了一堆箱子。
那么,你知道我在箱子里看见什么了吗?

答案是,爆破洞穴用的炸药。

只见这时,从我们身边传来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紧接而来的是爆炸产生的冲击波。虽然现在的我几乎无法移动,而樒则大意到直接站在了面前,然而这个时候我们两个都被炸飞,被冲击力抛向了空中,而在此时此刻,引力的影响已然暂时不复存在了。
这里已不再是你的领域了。
你和我现在都从这一领域里脱离了出来。
“你这该死的……”
菱神樒狼狈地扭动着身躯,试图重新掷出三钴杵,不过已经为时已晚。
在她那么做之前,我在半空中抓住了她的胳膊。
我只是用大拇指掐住她的锁骨然后狠狠地捏了下去。只听得一声脆响,那里传出了筋断骨折的声音。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废掉了她的一条胳膊。
三钴杵从她手里滑脱坠落,最终消失在了那如同焦油般漆黑的深渊里。
而我们两个则是一起飞了一段不短的距离,最后撞塌了另一座窝棚的房顶。虽然此时的我几乎不能正常呼吸,但是我还是用右手打出了象征胜利的V字手势——我和她都脱离了那该死的结界,而那种原因不明的发热此时也不再作怪了。摔落地面的我直接掐住了她,很快我和她就扭打在一起,我们的双手都向着对方的要害打去,而我们的拳脚甚至都打出了破风的声音。
最终,我用手指捅穿了菱神樒的喉咙,而她的指头也就堪堪划过了我的太阳穴。
“咕……咕……?”
发现这一事实的她只是以一种难以置信的惊讶表情盯着我。
那老妖婆的腮帮子抽动的样子活像是金鱼吐泡泡。
最后,菱神樒用她那几乎破裂的气管里发出了最后的声音。
“你……”
“?”
“你除了搞破坏之外基本上什么都做不到……这种自知之明……我想你应该是有的吧……?可是啊……你就从来没有……想过………去帮助下某个人吗……哪怕一次也好?”
“哦……”
看来,这就是菱神家的祖先一生的夙愿了。
难道说她在这世上游荡了一千多年就只是为了这个吗?
然而我是这样回答的……

“这种念想,我在不到一岁的时候就已经放弃了。”

听到这话之后,已然是将死之人的菱神樒的一瞬间瞪大了双眼。
在这最后关头,她并没有求饶,而是重新调动起了自己的肌肉。
她没有逃命或者撤离的打算。
她要杀了我。
她要在她眼前杀死她的目标。
因为她相信我的死能帮助到某个人。
虽然她的一生是以“菱神之女”的身份度过的,然而她还是希望这个世界上能有一个人会对她说谢谢。
但是你知道吗?
这就是你输给我的原因,死老太婆。
我之所以会赢,不是因为我擅长虚张声势,也不是因为我已经提前准备好了一切。
实际上原因很简单——“菱神之女”本身就是灾难的使者。
你之所以期盼着能够帮助到某个人,恐怕就是因为“菱神之女”能带来那样恐怖的灾难吧。
“正因为我们是‘菱神之女’,所以我是死不了的。”
“!?”
“而你之所以成不了对他人有用的人,也是因为这个——只要你是‘菱神之女’,你永远都不可能成为那种人。”
祖先和末裔的区别在这一块刻彻底地凸显了出来。
这种时候讨论谁对谁错已经毫无意义,于是我更加用力地把插入菱神樒喉咙的手指捅到了最深处,直接破坏了她的气管和位于她颈部的延髓。
只听得一生撕裂血肉的闷响过后,我和菱神樒之间的胜负已见分晓——我是赢家,她是输家。
不幸的是,在我们所生活的人世间,恐怕只有赢家和输家这两种人。

6

菱神家的祖先,也就是菱神樒,现在终于死了。
就像是孕育果实了然后凋谢了的花朵一样,她的白发披散开来,围绕在那已经再也动不了的娇小躯体周围。
我从她的尸体上爬了起来,开始沿着屋顶前进。不过因为我还是无法控制我的身体,最后我从屋顶上失足滑落,直接摔到了泥地上。
“嘶……”
我都快感觉不出我的双腿了。
显然在我被炸飞的时候,有几根骨头在那期间已经脱离原位了。
靠左脚丫子都能猜得到,就算是有夜樱战斗服在,光靠它恐怕也不能治好我的重伤。所以我必须用随身的医疗工具治好我自己。没准只要先注射一些药水来让骨头归位然后外面加上夹板之后我就又能站起来了。
然而就在我这么想着的时候……

“这下难办了,居然在这里失去了樒小姐。”

一股恶寒顿时沿着我的脊梁骨涌到了天灵盖。
由于我无法移动我的断腿,所以我只好强行梗着脖子向前继续爬。最终我看到了一个长发的男人——他戴着一副单片眼镜,身上穿着的是一套只会在明治时期的风俗画中才会出现的西装,而他的臂弯中则抱着一只仿佛爱宠一般的豆狸。
而在这人旁边站着的则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座敷童子——只见她身着一身纯白浴衣,脖子上则挂着一个头戴式显示器,而她的半边脸则被面纱笼罩着。
虽然单片眼镜和面纱让他们的眼睛难以被人看清,但是他们都拥有异色的眼球——具体点来说,虽然是一人一妖,但他们已经把自己的其中一只眼睛换给了对方。
他们的身份便是那只叫做阿初的豆狸、百鬼夜行极制四〇式座敷童子,以及那个在胸前佩戴完整的“百鬼夜行”徽记的男人。
“咒!?”
“本来我还以为不用太担心已经活了一千年的她的安危的,不过依我看只怕世间的万事万物都有最终消亡的那天。有句话说的好啊,‘天下之大,岂有长生不灭者’,不过你不觉得这是最差劲的日本俗语么?难道真的就没有谁能拒绝这种糟糕的规律么?”
这局势真是糟透了。
也许我可以用我的医疗工具治好我的脚,但是这个男人是绝对不会给我这个机会的——他一个人就可以对抗“百鬼夜行”,而且他还有那个可以给凭空改写全世界命运的四〇式座敷童子。要是我得在这种站起来都困难的情况下的时候对抗那种东西,我是没有任何赢的机会的。
那么我该怎么办?试着去依靠别人的帮助吗?靠胫擦?就算开玩笑也不是那么开的……何况现在我不知道“送葬的龙姬”被樒炸飞以后的情况,而这也就意味着我失去了对她的控制,不能继续使用她战斗了。
等等。
那是不是意味着……
我除了等死以外真的没什么可做的了呢!?
“为什么……?”
“怎么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不对,我的意思是说到底你想让什么事情在你的诱导下发生啊?我根本想不通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才需要发动这么一场丧尸入侵的危机,因为你在四〇式的帮助下完全可以用不会惹出任何麻烦的方式来直接创建你心目中的乌托邦才对……所以,你为什么不使用用四〇式座敷童子?难道说……”
“你们这些‘菱神之女’总喜欢靠说废话来拖时间,总是在期待着那种在气氛和缓之后出现的机会。”
“她到底是不是你的底牌?你该不会是已经在使用她了吧?如果你真的使用了她的力量,那你到底要干些什么事?到底是怎样的难题需要你必须使用四〇式座敷童子才能找到答案啊!?”
“额,依靠火车进行的屠杀——也就是你们口中所谓的丧尸危机——不过只是一种让人类得到进一步升华的方法罢了。”
得到升华?
我困惑地看着一边抚摸着怀中的阿初一边唠叨个没完的咒。
“在变成丧尸后,人类将获得更大的力量,这个道理我想是不言自明的吧。而且呢,虽然这种效果不太明显,但是如果一代丧尸靠着咬人的方式来创造第二代和第三代丧尸的话,他们最终将会逐步取回他们的理智……而最后他们将会恢复到会和活着的时候没什么两样的状态。”
他这是要把整个日本的人口纳入囊中啊。
当他完成了这一切之后,他可以通过对控制火车屠杀的核心术式修改操控在不知不觉中控制所有变成丧尸的人。之后,他会以逆转人和丧尸的地位的方式让人类得到他所谓的“升华”——那样做了之后,自然那些变成了丧尸的普通人就都能在我们这个世界继续“活下去”了。
而这种事情听起来就像是……
“你这是要挑起战争吗?”
“如果那种一对一的单挑式冲突可以被叫做战争的话,那么这场战争十年前就开始了。”
虽然我不明白他说的这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可是他只对我说了这么多。
“何况呢,现在对你来说更重要的事情是担心你自己的安危啊。”
我立刻听到了一声很自然很微弱的动静——有什么东西直接掉在了我的背上。这东西是从附近的棚屋屋顶落下来的。在略微思索了一下之后,我察觉到了了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冷汗瞬间流遍了我的全身。
那是菱神樒的尸体。
只见她那一头白发披散在肩上,并且还从她的短款和服里发散了出来。
而她那已经死去的素白色尸体还能动的现实只会意味着那种事情的发生。
“因为我之前刻意在各处留下来一些东西,所以想必你已经在来这里的路上调查出来一些事情了。火车能够控制罪人的尸体,而“御口大人”的传说则定义了所有受到致命伤害并且扔进深坑的尸体都是罪人——对了,还是以防止瘟疫的名义来着。”
“呜……”
“所以整个计划的关键就是生与死的界限。被一个丧尸直接咬到不会怎么样,而如果你没有被丧尸直接咬到的话就没命了的话,那你也就是个没啥理智的初代丧尸。对了,实际上座敷童子也有变成丧尸的可能——因为他们都是一些在饥荒或者类似的灾祸中被牺牲的孩子。过去我曾害怕迷也会那样,因为她只能变成那种标准意义上的座敷童子,但是她没事——现在的她,就和你想象中标准的座敷童子完全一致。”
如果变成丧尸的原因与具体死法无关,而是只要是死人都能变成丧尸的话,那么现在的这个菱神樒又代表着什么东西呢?
“何况唯一变成丧尸的人不只是樒小姐。”
从房子的背后出现了两个新的敌人。
那是一具男性丧尸和一具少女丧尸——束缚他们的东西已经被菱神樒的攻击解除了。
所有的丧尸有着白色的头发,浑浊的眼神,而且身上还红一块紫一块。变成丧尸之后,那位刑警先生身上的开领羊毛衫和裤子已经被鲜血染红了,而我妹妹的双马尾早已经散开了一束。
而咒只是仿佛给他们让路一般往旁边迈了一步。
只听得他微笑着对我说道:
“我们有缘再见。不过现在我也不知道咱们再见面的时候你到底是死是活了。”
丧尸们那恐怖的双手和利齿,开始朝着我那无法移动的鲜活但是受伤的身体不断靠近。
而这时的我根本什么也不能做。
什么什么什么什么什么什么什么什么什么什么什么什么什么什么什么什么什么什么都不能做。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四章 鲜血淋漓的座敷童子by???


1(第三人称)

将时间往后倒个半天左右。
镜头回到墓前市墓石山半山腰上的古式和风大屋里面。
身穿红色浴衣的座敷童子出现在阵内忍与渚的眼前。那个在饥荒等灾难中被夺去性命的小孩子们的集合体,座敷童子变成了丧尸。

2

我听见了野兽一样的低吼声。
我慢慢,慢慢地转头望去,看见了身穿红色浴衣的座敷童子。
她一手拧碎了高枝剪刀,将它丢到一旁后盯着我看。
她的头发仍是闪亮的黑色,皮肤看上去就好像能够隔开水滴那般光滑。
问题是那双眼睛。
看上去就好像散布在城市中的那些丧尸一样浑浊。
那眼神明显把我当做了猎物。
“啊。”
那就是极限了。
本能的颤抖窜过我的脊椎后,我最后一丝的理性也被烧尽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高声尖叫着,撞穿了滑门想要逃走。手忙脚乱的我差点就绊倒了,但还是勉强保持平衡跑过了那条很长,很长,铺满了榻榻米的走廊。
身后传来了爆发的声音。
眼角渗出泪水的我回头望去。
她真的成了一头野兽。那只四脚着地向我冲来的红色野兽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尊严。我就好似在登山时碰上了狗熊的人一样充满了绝望。没过多久座敷童子就追上了我,她双脚着地,准备使用已经变得自由的双臂。
“……!!!???”
比起下意识的躲闪,我的双腿直接脱力,整个人跌倒在榻榻米上面。
不过这个行为还是有了效果。比挥动金属球棒还要猛烈的什么东西撕裂了空气。墙边的方形木柱就像筷子一样被轻易掰断。
“……”
她的眼珠转向了我。
只要吃了一击我就完了。我很理解这一点,但却站不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一边望着座敷童子一边往后爬去,又撞穿了一扇滑门来到了木地板的走廊。我感到背后有什么金属的东西挡住了去路。座敷童子朝我迈了两三步,然后就像炮弹一样挥出了拳头。
没时间去一一分析所有细节了。
我只是往一旁滚去避开朝我逼近的攻击,哪怕多活一秒也好。
没有打中我的座敷童子撞上了什么东西。不对,是被困住了。那是排列在走廊上的猎具里面的一个捕兽笼。差不多就是一个装了一扇断头台式的门,当野兽被诱饵吸引到笼子里面后就会关上的巨大铁笼子。
巨大的笼子一边发出响亮的哐当声一边翻滚着。等到动静变小后,我终于跑向了捕兽笼。那是一个边长150厘米的盒子。我抓住笼子的顶部和断头台式的门,摇了摇它的滑轨后,用尽全力把门关上了。
不知道她是不是注意到了自己的处境,座敷童子终于转向了铁门然后用手开始摇它,不过看起来她好像无法打穿笼子。
……幸好这个笼子是用来捕熊而不是鹿或者野猪的。成为了丧尸的她只要能够起跑就可以打坏结实的柱子,但如果被困在了笼子里这么一个狭窄的地方,也许就不能发挥全力了。
我终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坐到了走廊的地板上。
你这只懒虫妖怪。说好的会保护家中财运的三九式座敷童子呢?真是没用。怎么会变成最糟糕的丧尸啊!?
再次望向座敷童子,她的头发和皮肤看来真的没有像普通的(?)丧尸那样发生变化。难道和妖怪免疫物理攻击有关吗?
“小忍……”
没过多久,身穿粉色的手缝连衣裙,白色毛衣,用别针固定的帽子和饰品尾巴的猫咪护士渚走了进来。她的脸挂着一如往常的微笑,手里拿着粗大的牛刀『腥』。
“……受伤了吗?”
“没有……”
虽然是这个回答,然而情况却不能更糟糕了。
“手机店里的所有人都死了。也就是说没有大人跟随,垃圾车也派不上用场。更别说座敷童子还变成了这样。到底要怎么办好?”
“这个嘛……”
渚抛了什么东西过来。
是香水瓶……对了,这是野崎春用来散布腐烂的臭味,防止受到丧尸攻击的那瓶。
“虽然利用认识的人说不定是很过意不去,不过既然现在有一只安全捕获的丧尸,不应该试试看嘛?等到真的面临危险才去看会不会被丧尸咬就太可怕了。诶嘿嘿,又能一起合作了……”
“说的也是……”
就算垃圾车用不了,只要丧尸不追过来就没什么好怕了。那样就可以自由行走。用那只麻烦的座敷童子来测试野崎春的香水是个不错的主意。
“和普通香水是同样的用法吗?涂在手腕和脖子的血管上面看看。”
“等等,呜哇!?味道真的和烂掉的垃圾一样!居然要把这个涂在身上吗!?”
“那当然……毕竟这样就能让丧尸提不起食欲了。”
丧尸大军已经消失,现在又活捉了座敷童子。
没有了迫在眼前的危机,我们说不定开始变得慵懒了。出于利己主义,比起为相识的死感到过意不去,我们先是感到了活下来的喜悦。我们一边庆祝一边将刺鼻的恶臭涂在身上。
“呜……野崎身上真的是这个味道?”
“她早就被丧尸围住了,天知道是什么味道。”
准备完毕后,我们转向了铁笼里面的座敷童子。
我只希望她变得稍微温顺了一点。
“小忍……”
“怎么了?”
“我看她还是在拼命摇动铁笼。一定是还想咬咱们呢。”
“诶!?怎么回事!?”
把这个涂在身上的野崎春就好像海葵里面的小丑鱼一样在丧尸群里自由行动。渚和我已经将香水喷到身上,但却没有起效。红浴衣的妖怪仍然锁定了我们。
“难道除了香水还有别的?”
“你的意思是必须要和其他什么东西混在一起?”
如果是那样就没辙了。我们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布袋里面还有没有其他东西。去那具不忍直视的尸体那里搜寻的话说不定会找到别的什么瓶子或纸张,但那样也不知道该混合什么或者以什么比例混合。一比一的可能性很低。就好像捡到信用卡却不知道密码一样。
“也就是说到头来只是落得一身臭味而已?”
我愤愤地丢掉了香水瓶。
终于束手无策了。为了安全运送活捉的熊,捕兽笼上面装着小轮子和把手,但是带着这么沉重的笼子在山里走实在太危险了。虽然没有平坦的城市地区那么糟糕,但我们已经知道这边也有丧尸在游荡了。
如果能用前门的垃圾车,事情就简单很多了,但是我连摩托车的驾照都没有,更别说四轮车。强行去驾驶本来就够鲁莽了,现在的情况是在下雪的细长曲折山道上开大货车。掉下悬崖的可能性很高。
“小忍。”
“怎么了?”
“稍微休息一下吧。我想趁现在吃点东西。这是普通的房子,冰箱里面的东西应该没问题。别担心,我知道怎么拿下老公的胃。嘿嘿……”
“吃东西?看了那些你还有心情吃?”
“看了什么?”
渚面不改色地朝着厨房走去。单独留下来的我望着笼子里面的座敷童子。那只懒虫妖怪好像察觉到无论怎么拉还是推也伤不了捕兽笼,于是就开始用牙咬笼子上面的那几根铁棒。
“住手吧,笨蛋。真是的,我到底遭了什么罪?”
“嘎呜。”
“嘎呜你妹。看我给你套个项圈把你当宠物。”
这个时候,渚走了回来。她拿着几罐食物,水瓶,甜面包,午餐肉和鱼糕。到了这个地步,我已经顾不上自己是在别人家里了。
旁边的房间染满了红黑色,我的衣服又满是腐烂的垃圾臭味。对未来的不安压在我心头。虽然不怎么饿,但我还是咬了一角午餐肉。不过那一片肉好像怎么吃也吃不完一样。我终于撑不下去了,把剩下的半片丢给了笼子里的座敷童子。
她好奇地嗅了嗅肉片,想要爬着去啃但又啃不到,最后用手指把它勾到嘴边。不过与其说是要吃,更像是在玩。她吸了几下,啃了啃,玩厌之后就吐了出来。
“看来他们要的不是肉这么简单。”
“那种行为真的是『进食』吗?说不定只是像将任何感兴趣的东西放进嘴里的小宝宝一样。只不过丧尸的扯咬力度很大而已。哎呀,我居然和小忍说起小宝宝了……”
将两条腿别到一旁,坐在走廊里的渚优雅地吃着偷回来的甜面包。她好像只是自然地感到饥饿,周围的一切都是完全正常的一样。
用其中一个瓶子里面的水将面包冲下肚后,渚继续说道。
“话说,小忍啊。”
“嗯?”
只是很自然的提议。
但是,我忘记了很重要的事情。我们不久前才在一个充满丧尸的地狱般的世界中漫步,而我的交谈对象是渚。
“我们要怎么处理掉那只座敷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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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错了。
我搞错了。刺骨的寒风瞬间吹走了身边的温柔。干燥的现实将温暖的幻觉消去。现在不是放心的时候。已经没有休息的空暇了。问题已经堆积成山,而渚的危险程度和丧尸不相上下!!
“等等,等等!渚……你在说什么?”
“拜托。”
她的语气十分轻松。
渚面朝笼子露出微笑,她的眼睛里包含着无法判读的感情。
“一直以来都没有听说过丧尸们可以恢复。是妖怪又怎样?”
“……!!”
“那么小忍要怎么办?用尽余生去照顾笼子里的那只妖怪?只要稍微大意被咬,就会引发全新的丧尸危机。虽然那只妖怪是有说过感染不止被咬这么简单,但还是很危险……再说了,我们又不知道丧尸吃什么。看来她是不吃午餐肉的,人类对他们来说,到底是食物还是因为感兴趣所以就像小宝宝一样放进嘴里的众多物品之一?……嘿嘿。小宝宝。不过你把她带回去之后要怎么办?等她烂掉吗?”
渚的语气就好像是在阅读笔记里面的清单那么随意,然而一字一句都在消磨我的灵魂。
“而且那个捕兽笼本身是会老化的。迟早得把她转移到新笼子里面,但是到时候说不定就要面对一只全力的丧尸。小忍你真的能独自将她赶进新的笼子里面吗?”
我明白你说的意思。
我明白。我真的明白。
但那不是重点啊,渚。这和我明不明白没有关系!因为……要处理掉她?把她带回去?讨论这些是要干什么!?
在我出生的那一刻……不对,说不定甚至在我出生前,她就和我在一起了。
她一直都和我在一起。
我感到有什么东西在挠我的前胸。是绷带。
没错。那只懒虫妖怪今天早上居然帮我疗伤。不想这些时光结束真的有错吗!?
“小忍。”
“……不行。”
“小忍。”
“绝对不行!!再、再说了,就算是你也杀不了妖怪吧?物理攻击对他们是没用的。就算用那把巨大的牛刀……”
“……嗯。”
渚极为爽快地点了点头后。
这样说道。
“毕竟也不知道能不能真的杀掉一只丧尸……一直以来都是把它们砍到动不了为止,但又证明不了是不是真的死了。而且这只丧尸还是以妖怪为根基的,我可绝对不想将她放出去呢……我不会掉以轻心的。不过如果杀不掉,那只要找到不用杀掉的方法就好了。”
“你在说什么……?”
“我不是说过【处理掉】吗……比如说把整个笼子埋进地里然后在上面灌混凝土。如果在海边,说不定可以借一艘船把她丢进海里。就算杀不了她,也有很多防止她活动的方法。在笼子里面的时候就不能活动手脚也不能咬人,她什么也做不了。不是吗,小忍?到头来无论采取什么手段,应该都会在某个地方填海。说不定会在记录里叫做墓地或者纪念公园什么的。”
“……!?”
什么!?
这是在鬼扯些什么!?填海?叫做墓地?那样什么也没有解决。这和没有直接杀死她所以就没有弄脏自己的手无关!那样是杀不了丧尸的。无论是被混凝土禁锢起来还是在海底,座敷童子就相当于被活埋!那样要过几百年?几千年?她要窒息多久才是个头啊!?
“她是不同的……”
“怎么不同?”
“她是座敷童子啊!!不能就这样决定她的下场!!”
“也许吧。”
渚保持了冷静。
但我却感觉不到她的心有裂开一丝裂痕。而更像是我的手指正在陷入湿海绵中一样。
“但是小忍,身为把她关进笼子里的人,你真的有资格这样说吗?虽然妖怪是没有人权,但是依你的喜好来饲养她真的正确吗?你真的能够对着我的眼睛底气十足地说一遍?”
“……”
“你要这样下去几十年?几百年?是不是要叫孩子们和孙子们照顾她?嘿嘿。小忍的孩子……但是那只妖怪真的会因此感到幸福吗?”
我很清楚渚说的对。
我无法反驳她。
但那仍然不是重点。
因为留着她是对的所以就留着她,因为留着她不对所以就把她埋起来,根本不能就这样决定!这只懒虫妖怪的重要程度才没有这么低贱!!
“小忍。”
渚的口吻十分温柔,就好像想让小孩子乖乖听话一样。
“我明白小忍你的感受……”
“你……你怎么可能明白啊!?”
“你还记得我以前那只圣伯纳犬吗?”
我的肩膀颤了一下。
就如同座敷童子和我一样,那只圣伯纳犬在渚出生前就是她的搭档。而将那条年迈,痛苦地活着的老狗杀死的,又是谁呢……?
“谁也不想说再见。谁也不想去考虑终结。但有时候一定要这样做……无法掌控自己的人生是很痛苦的。听到有人说自己正在受苦,一切生命终将逝去的时候,拒绝去听是不负责任的行为。小忍,你觉得那只妖怪现在幸福吗?你真的这样认为吗?”
不要说了。
“她已经不知道自己是谁,被困在笼子里头,朝着最想救的人露出獠牙,就算她总是在发牢骚也好……你要让她这样下去几十年吗?要是在照顾她的时候犯了错被她咬了,你也会变成丧尸。要是她还有着足以理解这种事情的思维,你觉得她会多么绝望?伤害最爱的人是最痛苦的经历。那种事情我再清楚不过了。你说她会不会宁愿选择在这里说再见,永远受苦下去呢?”
不要再说了!!
“小忍……我说过了,我理解你的感受。”
渚将手伸向了牛刀【腥】那闪闪发亮的粗大刀身。
“即使是最合理的答案也不代表人心就能承受。所以啊,小忍……要是你真的下不去手,那就一起来想想不用弄脏自己的手的办法吧。比方说造一条在一定时间过去之后就会让笼子滚下去的坡道。挖洞也不是什么难事。说不定几年或者几十年后就能想到其他办法,到时候把她挖上来就行了。”
“不要说了!!”
我大声盖过了渚。
大脑已经变得一片空白。
回过神来,我已经抓住了靠在走廊墙上的某个东西。那东西有着拖把一样的木柄,不过在另一头则装有一块鸟嘴一样的黑色钢铁。这是一根钩棍。是一种通过清除灌木丛来开路,或者在火灾的时候破坏周围的家具来防止火势蔓延的旧式工具。
然后。
被我以【武器】相对的渚。
她的眼睛十分,十分冷酷地眯了起来。
“这样啊……”
“啊、不、不是的、渚……”
我的辩解并没有传达给眼前的少女。

嗖!!

有什么东西咆哮着,沿着水平线撕裂了大气。
是那把和日本刀一样长的牛刀。
我立刻举起了钩棍,但并不是有意所为,只是和缩起身想要闪开冲脸飞来的一记快球那样。紧接着就受到了冲击。不开玩笑,我真心以为大拇指被废掉了。不仅仅是肌肉,我感到了骨头错位的钝痛。
“啊……咕……!!”
然而,我没有放开钩棍。
实际上,骨头并没有折断。
我终于拖着发疼的手臂往后退去。渚引诱我用惯用手来格挡,这样我就再也用不了那只手了。她是打算杀了我。我和渚拉开距离。不可思议的是,我的背居然抵在了将座敷童子关起来的捕兽笼上面。
“你明白吗,小忍……?”
渚的眼睛睁得莫名的圆,一边慢慢地来回甩动着牛刀【腥】。
她的动作和剑道或剑术相差甚远,然而却显得无比的恐怖。看起来就好像一堵无论我从哪个方向发动攻击,都会将我一刀两断的绝望墙壁。
在这里与我为敌意味着什么,你真的明白吗?”
“……!!!???”
不要被迷惑了。
别在开打前就失去斗气。要是使出100%的力量也无法打败对手,那就不要妄想被吓到仅剩50%或60%的时候可以击败她了!!
因为,这一次不能忍让。
无论是丧尸还是什么,我也不能在这里放弃座敷童子……!!是妖怪也好,杀不了也罢,那也不是把她当作什么腐烂的旧垃圾埋在地里不管的理由。我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因为妖怪死不了,丧尸是不死身,所以或许就可以等到几年或者几十年后再把她挖上来?那都不重要!!作为前提,把她【埋掉】本身就是痴心妄想!!!!!!
确实,那也许是最合理的选择。
说不定是考虑到我的感受,不让我看到结果的善良的建议。
但是……
“……还不知道呢。”
“……小忍?”
“丧尸爆发的起因既不是奇怪的诅咒也不是神秘的病原体。说不定是和名叫火车的妖怪有关!如果这是某人设立的『灵封』,只要将它消灭,说不定就可以将所有人从丧尸化解放出来了!!”
我拼命试图用声音反抗,但是渚轻松地向前踏出一步。
巨大的牛刀斜着朝我挥出。
“咕哇啊啊啊!!”
握着木柄的手感到了刺痛。
完全不能去想着打败她。说起来,我能格挡她的攻击本身就几乎是奇迹了。
“我来教你一些礼数吧……就和动物之间的主从关系一样。虽然家庭确实很重要,但在必要的时候就应该施加鞭策,不然很多孩子就会开始把自己放在奇怪的金字塔构造的顶端了……”
不,不对,说不定渚是故意在耍我。我不是在格挡她的攻击。我开始感觉到她是故意瞄准钩棍来惩罚我。
“小忍。”
“不、不要。”
“小——忍——?”
“不要!绝对不要!!”
手中的疼痛也是她设置的一环。每当我畏缩的时候,渚就会行动。她摇摆着背后的尾巴提起牛刀。她把刀高高举起。渚将身体暴露在危险之下,准备释放施加了最大重量的流星一样的攻击。等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已经挥下了牛刀,我受到了几乎双倍的冲击。她重复着同样的攻击。感觉比起钩棍,我的手指会先一步折断……!无论我怎么做,我还是渐渐被逼退。
捕兽笼已经在我身后了。
红浴衣的丧尸摇晃着铁棍。要是我再往后退就会被抓住后背。只要咬我一口就结束了。渚是想让我在那之前放弃。一股无言的压力正在告诉我早点意识到在那里的是危险的敌人而不是我必须要保护的女人。
但是……
但是!!
无论多少次我也会说的。但是!!哪怕她又笨又懒又没用。哪怕她是那种想来救我到头来反而变成了最危险的丧尸的那种人也好。但是!!
她还是来救我了。
要是她没有做出这样违背自己性格的事情,这种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我不能去惩罚只是想帮忙的她。我不想那样做!怎么能够把她放着不管!?
那些被砍头的人说不定是没救了。
被丧尸吞噬,内脏都被扯出来的人哪怕变回人类说不定也会死的。
但是座敷童子身上并没有显眼的伤痕。眼睛虽然变得浑浊,但是头发和皮肤都十分健康。如果有将丧尸恢复原样的办法,她说不定就能回到普通的懒虫妖怪生活了,不是吗!?
我受够了。
我受够就这样放弃身边的生命了!!
“哈、哈!哈,哈……!!”
想通之后,我的思维开始扩散了。
啊,是这样。
我再次望向渚的脸。
无论是有意或是无意,她会采取如此极端的行动说不定是有什么原因。
“如果找到将丧尸恢复原样的办法……”
“怎么了,小忍?是不是想让我夸你好孩子啊?”
那么渚所做的一切意味着什么?
当我意识到这一点时,所有的声音都好像消失了。
附近的死亡充满了握紧冰块时所感受到的那份刺骨温暖。
虽然我没有直接称赞渚的行动,但在如此严苛的情况下,我认为那是可以接受的。她都已经救了我好几次了。
但那都是基于丧尸绝对无法恢复原样的前提,所以杀死他们是唯一的选择。
如果有什么其他的办法呢?
如果渚杀的是人,而不是丧尸呢?
那对渚来说意味着什么?我看法庭大概无法处理这种前所未有的丧尸爆发。作为未成年人,法律和隐私条款都应该会包庇她。
但这和其他人怎么想没关系。渚本人能够原谅自己的所作所为吗?
所以她宁愿丧尸无法恢复正常。
所以她看不下去我护着座敷童子。这和杀戮不同。她对座敷童子毫无怨气或恨意。她只是希望通过【处理掉】那只丧尸的行动来让自己安心。她想让我告诉她一切都没问题、我也接受了她的看法。
“居然是这样啊……”
“?”
我的表情扭曲了,渚慢慢歪了歪头。
一手拿着闪着光的牛刀,她朝我露出了疯狂的表情。
就好像那只等待命令的圣伯纳犬一样。
渚是自己决定打倒丧尸的,但只是坐在那里等她搭救的我真的有资格指责她的所作所为吗?难道不是可以说反而是无能为力的我将杀人犯的角色强加到她身上了吗?
所以这是从两个极端中选择一个。
是丧尸座敷童子,还是丧尸杀手渚?
这是选择一个就意味着绝对放弃另一个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抉择。
为什么?
为什么就没有选择所有人的方便做法?为什么就没有不用伤害或者舍弃任何人,如同轻松建立廉价后宫一样的做法?
我用双手将残破的钩棍举起,再次面向渚。她的牛刀可以砍掉那些壮如熊的丧尸的头。根据我的答案或是她的感受,我说不定会被当场大卸八块。
我紧咬牙关。
闭紧了眼睛。
然后我作出了选择。
“对不起,渚。我还是没办法抛弃这只懒虫妖怪!!”
我说出来了。
无法收回的诀别之辞。
但我做不到。
我单纯只是做不到。
说是天真也好不现实也好,但我无法想象将她活埋,让她永远窒息下去,然后忘掉一切的自己。我会无法活着回去。要是选择了那边,我都用不着上吊或者跳崖。因为我很清楚自己会当场停止呼吸死掉。
所以……
渚还在慢慢地靠近我。看起来对自己的胜利有着绝对的自信,就好像只需要思考怎样让我放弃一样。像日本刀一样的牛刀的刀尖划过了走廊的木地板。只要把它往上一挥,她就可以随意选择该砍掉我身体的哪一个部分。我很明白,但是我已经没有退路了。笼子就在身后。我会进入从铁条间伸出双手的丧尸座敷童子的距离。前进或后退都是死路一条。
在那一刻。在那灼热的空白期。
我还是拒绝了唯一允许我笑着活命回家的道路。

“嗯。”

然后我听见了一道莫名开心的声音。
一步,只是一步。手里拿着凶残的牛刀【腥】的渚明确地往后退了一步。从庇护着身后的笼子的我跟前,拉开了距离。
那是明显的分别信号。
但是即便如此。
我的青梅竹马和前任就好像看到了什么耀眼的东西一样,凝视着我那张伤痕累累的脸。
透明的水滴宛如光的痕迹一般滑落。
她朝着直到最后都站在妖怪那边的我说道。
“我会爱上的,正是这样的小忍啊。”

3

我开不了垃圾车,又与持有巨大牛刀的渚分离了。
和我在一起的只有那只懒虫妖怪和装了轮子却和大石头一样重的捕兽笼。有了这么重的笼子我就带不上其他东西,所以我将钩棍留在了房子里。毕竟我和渚不一样,去挑战丧尸的话只会被干掉。
丧尸可能躲在外面的任何一处,但是永远藏在房子里也不是个办法。
虽然很危险,但我还是将装着座敷童子的笼子推了出去。
和之前一样,目的地是山顶。更准确来说是上面的狗广场。第一目标是找到滑翔翼。虽然不知道用滑翔翼能不能带上笼子里的座敷童子,但我必须要将她带离这座糟糕的城市。除此以外我什么也没想。家里面的魅魔和青行灯说不定能够判明丧尸爆发的细节,我也可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去求百鬼夜行。
最佳的选择就是去找出城里面爆发丧尸的源头,等到座敷童子恢复过来后和她一起逃走,但城里面很大,而我连火车『灵封』是不是在城里面都不清楚。比起胡乱搜索还是逃走比较好。现在有生命危险的不止是我一个人,我不能假定自己什么都能做到。
“哈哈。糟透了。真是糟透了。”
我不禁自言自语道。
说不定花了比预定更多的时间去休息吧,到我离开房子的时候天色已晚。路面渐渐被雪覆盖。虽然还没到一片白色的程度,但表面已经像透明的糖粉一样遮了起来,一个不留神就会鞋底打滑。渚的温暖已经从寂静的山路上消失。她为了采取个人行动已经早早离开了。
与此同时,笼子里的座敷童子好像十分从容。她还在摇晃着捕兽笼上面的铁柱,不过看上去比起真心想逃走,不如说只是在弄出声响来娱乐自己而已。
“嘎呜。”
“闭嘴。现在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丧尸出来,别吵吵闹闹的。”
她没有听。
感觉就好像在推一台大型婴儿车一样。
因为她不停地晃着笼子,于是我打算做点什么让她分心。我把一条手帕放进笼子里,她拿了起来,扯了几下,闻了闻,最后咬了一下方形布料的一角。看起来就像个不自在的学姐一样。
但是就和午餐肉那次一样,她什么都会放嘴里。虽然不能让她吞下去,但手上多准备点东西也不会有坏处。我开始毫无意义地纠结离开房子前没有找点什么有用的东西了。
我暂时拿出手机,在备忘录里面写上【可以放进嘴里的东西】。
座敷童子本来还全神贯注于手帕上,但她的眼睛马上转到了手机上。我慢慢地来回摆动着手机,发现她的视线已经完美锁定在上面了。
“干、干嘛?这个不能给你。”
“嘎呜!”
“都说不行了!啊,真是的。你奶子里面不是有台更贵的智能机吗!?虽然那个也别咬就是了!!”
“嘎呜嘎呜嘎呜!!”
“啊啊,你别吵啦!”
和她说话也没用,而且她再这样挣扎下去浴衣好像就要滑下来了。我可不想推着一只裸体妖怪到处走,于是我打算换个办法将她的注意力转到智能机上面。
嗯,不能打普通的电话或者信息,但是手机之间应该有直接传送信息的手段吧?那啥,兰园幸在大百足事件的时候用过。和将手机无线连接到打印机上一样。当时在垃圾车里面我就是这样和纸卷先生他们对话的。我看看……
成功!!
我先将一条空白信息发给座敷童子谷间的(严格来说是我的)智能机作为测试。
肯定是调成静音了,我只听见小型马达的蜂鸣声。
然后……
“喵嗷?”
穿着红浴衣的肩膀颤了一下,可是……
什么鬼?丧尸都笨成这样子?为什么注意不到智能机啊?
空白信息,空白信息,空白信息!!
“嘎!嘎呜嘎呜!嘎呜!!”
“等等,你兴奋个毛啊!?”
当我看到她用力摇晃着铁柱后,我又发了一条空白信息。振动的声音响了起来,肩膀颤抖的她一边转头搜索,黑色长发就甩来甩去。
嗯?是错觉吗,感觉这手机好像在发热啊?
我慢慢变得享受起来,但现在还不能笑。
明原小姐想将无法实现的恋爱对象变成丧尸来养着的时候大概就是这种感受吧。
不行啊,忍!不能拍视频!别将手机对准笼子!没错,是好笑。真的很好笑。但这是绝对不能保存下来的东西!!就算她能恢复正常,她也会钻进被窝里然后就再也不会出来了!!
当我还在浪费时间的时候,我听到了什么声音。
就好像身后有积雪从树枝上掉了下来一样。
我回头望向黑暗后,全身僵住了。
一群丧尸正在接近这边。
有二三十个白头发,紫红色皮肤的人正登上山路朝着我们走过来。
“……!?”
现在还有一定距离,那么说不定其实还没有注意到我们。
但也只是时间问题。
我抓稳了捕兽笼的把手加快往前走的步伐,但是丧尸们明显更轻更强壮。这样下去要被追上了。拼命往前走的我开始喘气。我和笼子里面的座敷童子对上了眼。不能就这样把她丢到那群丧尸里面,但我又该怎么办?就连拿着剑一样的牛刀的渚也不可能应付这么多只,那我又该怎么对付他们?况且和那个大笼子一起隐藏也不现实。毕竟那只笨蛋妖怪还在摇笼子!
怎么办?
怎么办?
怎么办?
“混账东西!!!!!!”
我大喊着做出了行动。我放下了轮子旁边的刹车,让笼子留在路面后翻过了山路的防撞栏,藏在比起山坡更像是悬崖的地方。
脚步声很快就传到了路上。
丧尸们接近了我留下来的捕兽笼。
我什么都做不到!
我在坡道上摸索着,抓起了一块婴儿头部大小的石头。要是有丧尸打算破坏笼子的话就什么也不管了。我在心中发誓到时候一定会尽全力砸碎他们的脑袋。
我就等待着那一刻。
刺人的冬风刮着我的身体,脸上布满了不舒服的汗水。
但是……
那一刻没有到来。
眼神浑浊的集团避开了路中间的笼子,继续朝山上走去。他们连望都没望手无寸铁的座敷童子就消失到黑暗中了。
……啊,是这样。
丧尸是不会同类相食的。他们只会以活人为目标。笼子里的座敷童子是同类,所以就放过了。
“不过……”
我说不定能够利用这点?

4

接下来的问题出现在离山顶不远处。
太阳已经完全下山,真正的黑暗降临了。雪下得比之前还要大,路面已经是一片白色了。
与此同时,有一座设施正发出耀眼的光芒,就好像有人忘了关灯一样。
那是一座山里面的加油站。
“嘎呜。”
“闭嘴。给我安静点。”
一头干枯白发的丧尸们正围在加油站附近。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刚才走过我们身边的那群,总之数量有很多。看上去足够组成一支足球队了。要是强行突破的话,我肯定会没命。
但是从加油站再往上走一点山路的话有一台拖拉机停在那里。要是把它的刹车拉起来让它顺着坡道滑下去就能一次干掉好几只了。如果能准确运用,就能把所有丧尸撞下山。
当然,这就和去拿锁在车里面的钥匙一样。就算想对付那个紫红色集团,我还要越过那群丧尸才能够得着拖拉机。
普通办法是行不通了。
“嗯,很好。和智能机的摄像头连上了。”
看到显示在手机上的座敷童子谷间的画面后我点了点头。
然后我盯着那只懒虫妖怪的眼睛提出了建议。
“听好了,座敷童子。丧尸们不会攻击你,你要爬到坡道上,一直走到拖拉机那里,拉下手刹。然后回到这个笼子里面。明白了吗?”
“嘎呜噶呜!!嘎啊啊!!”
“嗯,就知道你不会听话。所以我会一直给你发空白信息和电话的。”
当我在震动和耳机里传来的平淡旋律间切换时,那只穿着红色浴衣的性感妖怪会做出很有趣的反应。与利用烟头和腐烂臭味来控制丧尸的野崎春一样。现在有了油门,刹车和摄像头。虽然没有方向盘,但现在不是挑剔的时候了。
“上吧,座敷童子!环太平洋座敷……环太平洋懒虫……可恶,想不到帅气的叫法!唉不管了。座敷机甲,出击!!”
我爬到笼子上面打开了断头台似的门,用手机和智能机来控制丧尸座敷童子。一开始我的心差点就要被她无视我的命令直接攻击过来的恐惧压垮,但当我不停地发送空白信息(在她那对巨乳间)产生一系列的震动时,她不知怎地很快就变得温顺了。不如说,她好像有点在害怕。
等她改变方向后,我的手机响起了铃声,随后,兴奋的座敷童子就一下冲向了那堆丧尸。
虽然这么想好像有点不应该,但真的很好玩!!
我真的不该做这种事情的对吧!?
我一开始还在远处观望,但是夜间的山路很暗。加油站的照明也是有限的,于是我开始望向了手机屏幕里显示出来的,用智能机摄像头拍摄的直播。与此同时,我利用油门和刹车来控制她的动作。座敷童子越过了那堆丧尸,来到了坡道上的拖拉机跟前。
……然后要让她拉下手刹。
从旁边把手伸过去然后……不对不对。那是换挡的。那是方向盘。别被点火处的钥匙的挂坠分神啊!?去拉手刹!!
在她抓过了除了我想让她抓的以外的所有东西之后,她那纤细的手掌终于移动了手刹。
巨大的轮子开始滚动,拖拉机顺着坡道移动。
那些白发的丧尸好像不会思考,因此连躲避的意图都没有。看着他们像保龄球柱一样被打飞时都感觉有点好笑了。经过加油站往下冲的拖拉机推着所有的丧尸,撞上防护栏后掉下了悬崖。
“完美!!一百分啊,你个家里蹲妖怪!!”
当我从笼子上方朝着她大喊后,座敷童子就好像想起来这里有鲜肉一样望向我。然后以十分可怕的速度冲了回来。
我从笼子上面下来,绕到了断头台式门的另一边。
就好像撞上电视机的猫一样,她径直冲进了捕兽笼里。
听到那好像很疼的撞击音后我不由得缩了一下,然后爬回笼子上面用力放下了门。总算解决了。
“嘎呜嘎呜!!”
“喂……虽然对丧尸这么说很奇怪……你是笨蛋吗?”
我对渐渐适应这个状况的自己感到有点错愕。
然后……
“……?”
我发现黑暗中有更多的人影在移动,但并不像丧尸那样踉踉跄跄的。是幸存者吗?现在丧尸们被解决了,在一旁等待的人大概想出来了吧。
然后我意识到了很重要的事情。
座敷童子是丧尸。这样一来其他丧尸不会攻击她,但是害怕丧尸的人类又怎样呢?
情况完全逆转了。要是她被人发现就全完了。虽然她的头发是黑色,皮肤也很青春,但很明显还是丧尸。
“混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节奏啊!!”
我赶紧用双手推着捕兽笼朝加油站走去。虽然玻璃已经被打碎,雪飘了进来,但大部分的商品都还在。我拉出了一张蓝色塑料布盖在笼子上面。
过不了多久,一个外表颇为狂野,绝对研究过求生杂志的男人来到了加油站。
“喂!刚才真是得救了。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办到的,不过是你做的对吧?”
“你是什么人?”
“附近提供智能能源的地热站的工人。我们户外派的工人在野营的时候撞上了这档子事。不过幸好,这样一来丧尸爆发的时候我们就没在城市里,家人也在一起。”
男人露出了微笑。
“我们和家人一起躲在露营处等待救援。现在是淡季,所以那边基本一个人也没有,也没出现多少丧尸。问题就是火种和食物短缺。你要过来吗?”
“不了,我有一定要做的事情。”
“这样啊?”
中年男人望了望那张蓝色的塑料布。
“呃,那是什么?”
作为答复,金属柱震了一下。
你个大笨蛋!!
“是我的家人。平时其实是一只很温顺的圣伯纳犬,但丧尸这档子破事搞到它很不安分。结果到了不把它放进笼子里就会很危险的地步。”
“这样啊。”
这时,我听到了一阵杂音。
男人的脖子上好像挂着一台紧急用的无线电。
“我本来还以为收听一些情报会静下心来,但是没用啊。到处都是乱七八糟的。”
“到处?”
就好像有什么重物压住了肚子。这股阴森的感觉是什么?
“听说丧尸危机好像在国内的十几个城市里爆发了,但是新闻里面一直在说一切安好,什么事情也没有。”
“不……不仅仅是这里吗!?”
“一开始还很紧张的。直到警察突击录音室前都在说什么报道真相,但是随着时间流逝,报道好像变得太过安心了。简直令人毛骨悚然。要是这东西能录音就好了。”
求生男人好像很不爽。
“而那些有时候越线传过来的海外报道说的事情完全不一样。说什么禁止游客越过国界线,还封锁了海路和空路。两边的说法都截然相反,搞到我都不知道该相信谁。要是网络能恢复就好了。”
这次骚乱究竟扩散到什么地步了?
不如说,它结束过吗?
我一直都在想象现在的情况是一只装得满满的杯子,水的张力还在勉强维持。我还以为再多一滴就会全部洒出来,这个城市里的疯狂和暴力就会席卷这个群岛的其他地方。
但凭什么说张力还在维持?
其实,大概老早就洒出来了吧?
“……”
“吓到你了吗?总之,现在只能做力所能及的事情。要是改变主意的话随时都可以过来。跟着河流走就能走到露营处了。”
“喂!虽然大概没什么用处,但是丧尸好像是通过嗅觉来追寻猎物的。要是像逃避狗或者熊那样覆盖自己的踪迹,应该会提升活下去的可能性。”
“谢了。要是能活着回去的话,一起去喝一杯……啊,不行,看你的样子应该还是高中生。不过吃顿饭还是没问题的吧。”
我们握了握手后分别了。
我转过身去背对着搜寻加油站的幸存者们,继续踏上了前往山顶的旅程。
……我没有告诉他们滑翔翼的事情。
虽然说不定是有借口。要是我告诉他们,他们肯定会坚持跟来。他们越是和我待在一起,座敷童子被察觉的风险就越大。更别说如果为有限的滑翔翼展开争夺的话,我这种外人肯定会第一个被干掉。而最好懂的手段就是杀了我。
所以我这么做即理性又有效率。
我装出一个友善的笑容背过身去,一边隐藏了关于他们存活的最重要因素。
但如果他们被袭击然后变成丧尸的话,我要怎么负起这个责任?

5

座敷童子和我终于来到了山顶的狗广场。
整个地方都被纯白的积雪点缀。
我从远处观察确定了没有丧尸后,用手机的背光灯四处照着。
这里有个被栏杆围起来的遛狗区,几个马厩和食物加工厂紧紧挤在一块。其他的应该是住宅房。有很多木桩从积雪中露出,不过那些应该是用来系狗绳的。
但是……
“滑翔翼呢?”
带有发动机的机体在这种气候应该会被保存在室内。心中十分恐慌的我将捕兽笼推向了房子的那边。
开玩笑吧
怎么可能
无论是哪座房子里都没有灯光,拍门也没有人回应。我往其中的几座里面望去,但无论是人还是导盲犬都没有看见。就好像整个地方都已经被废弃了很长的时间了。
也看不见任何有滑翔翼的迹象。
难道没有租出去的机体吗?还是说因为狗广场废弃了所以前来这里的爱好者们都是自备机体?
如果是那样,那我该怎么办?要是我从空中逃离墓前市的计划泡汤了,那我就得从山脚下突围。就算能利用丧尸座敷童子,想要突破丧尸横行的城市无论怎么看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么等待救援会比较好吗?
就像在加油站碰见的那些人一样,等待救援队搭乘直升机赶到这里来?
“不行……”
想了想后,我摇头了。
我现在将丧尸座敷童子带在身边。无论是警察,消防员还是自卫队,不可能会有人类救援队允许我带上座敷童子。就算允许也是以研究样本的名义。要是她被抢走,那还有什么意义!
我自己一个人逃不了,也不能等待救援。
就要这样玩完了?我想不到其他手段。
“……”
我将笼子里的座敷童子放到某间房子里后走到了外面。
无处可去的我挨上了房子的外墙,然后滑到了雪地上。
我抬头望向遮住夜空的厚重云层,道出了绝望的心情。
“为什么……?”
明明已经用垃圾车压扁了不少的丧尸。手机店里的店员们已经全军覆没。过来帮忙的座敷童子变成了丧尸,在商讨如何处置她的时候我和青梅竹马兼前女友渚意见不合,结果一拍两散。我用拖拉机将一大堆丧尸撞下了悬崖,欺骗了几个无辜的幸存者,然后终于来到了山顶。
然而等着我的却是这样的结果。
没有滑翔翼是闹哪样!?
虽然我当时确实没有实际的数据,只是依赖单纯的推断作出决定。是我假定山顶上会有滑翔翼,是我假定能用滑翔翼逃离城市,是我假定城市外面就没有丧尸,最重要的是,是我假定丧尸座敷童子能变回原来的样子。不对,与其说是推断,不如说是奢望才对。
但我已经付出了一切才走到了这一步。
我已经失去了太多。
所以为什么就不能得到些许的奖赏?难道我真的会就这样一无所获必须回到起点从零开始吗!?
“……”
思维在旋转。
最简单的选项从脑海中浮现。
放弃座敷童子,考虑怎样单独一个人逃离墓前市。那样至少也能保住等待救援的选项。
可是……
“不行……”
为什么偏要在这个时候回想起来?
那只性感的座敷童子常常会摆出大姐姐的样子,但其实很容易就能弄哭她。有一次是因为网络瘫痪,有一次是我发火没收了她的游戏,还有……很多年以前当她弄坏了我的玩具机器人。我们大吵了一架然后她就哭了起来。
现在想来,我们没有再一起洗澡,一起睡一个铺盖就是那个时候吧。
为什么会变成那样?
当我们吵起来的那个时候,我发现了她不仅仅是我‘姐姐’的一面。我一直把她看做一个不可触及,牢不可破的对象,所以看到她被小孩子的气话弄到哇哇大哭把我吓了一跳。我对她的印象从此就被破坏了。
虽然这么说,但我也没有感到失望或是幻灭。
不如说……
“啊,我终于明白了。”
终于想起来的我将刚刚意识到的事实吐了出来。
你只是个女孩子吧?”
她不是什么无形的‘姐姐’。她是一个能够与她结成任何关系的个体。可以是朋友,挚友,甚至恋人。她是和我最亲近的女孩。
据说座敷童子是在饥荒等时期死去的孩子们的集合体。
虽然这样看来她的性感形态可能有点突兀,但其中说不定是有意义的。
也许,她就是那些长大以后想要被人当做姐姐的孩子们的愿望形成的吧。
也许这就是她在我面前扮演理想的‘姐姐’的原因吧。
但那也只是一点小事就会变得支离破碎的角色扮演而已。
如果到头来,她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子呢?
意识到这点,理解了这点后,我就再也没能和她一起泡澡或者睡同一个铺盖里头了。
“哈哈……”
我的逃避主义思维令我对身边的现实视而不见。
但我觉得正是这些想法将我引导至某个答案。
我用双手拍了一下脸颊,听到了舒服的声音后将精神集中到必须要做的事情上。
我现在绝对不能抛弃她。座敷童子被独自抛到外界后并不会成为主宰万物的特别存在。她不过是个碰上困难就会手足无措哭闹起来的女孩子罢了。既然我知道了这点,又怎么能够把她留在满是丧尸的城市里面?
无论如何我也要救她。
要是我连这句话都说不出口,还算什么男人?

6

在这个早就被遗弃的狗广场里面是找不到滑翔翼了。
我要从头开始考虑逃脱的计划,但也不能就这样沮丧下去。我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至少也得搜查一下狗广场的附近看看有没有东西可以利用。
“食物加工厂。”
我完全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说不定会需要一把像渚那样的武器。我怀着这样的想法搜查了这座建筑物,但只找到一张施工台上面的电动工具。找不到足以携带在身上的小装备。我将所有门都打开,想着至少找到小刀或者剪刀也好,但却在某一扇门后面找到了完全不同的东西。
在我打开了一扇厚实的铁制双叶门后,找到了一道通往地下,在入口顶端有一根注连绳作为装饰的很长很长的阶梯。
我也看到了在与青行灯战斗时见过的百鬼夜行纹章。
那个纯金的家徽的中央垂挂着一根注连绳。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嘎呜。”
去问丧尸座敷童子也没用。
这里明显疑点重重,但总有股不会通往逃脱道路的不舒服的感觉。在山顶找到洞穴令我联想到御口大人这个单词,但我已经放弃单独行动了。要是我在这里被干掉,被关在笼子里的座敷童子会变成什么样?一起逃走是最优先事项。抵达安全的地方后,我可以去问魅魔或者青行灯这几个大人物。甚至连百鬼夜行我也会去拜托。如果之后获知必须回到墓前市让丧尸们恢复正常,也可以带上一切装备再回来。现在并没有拿我的性命和座敷童子的命运来孤注一掷的理由。
考虑到这里后,我准备合上铁门,但这时却听到了有什么东西滚过来的声音。
“嗯?喂、等等!!”
一定是某些地方的地基凹了下去,使得地板产生了些许的坡度。那东西原本就是用作运送两三百公斤的熊,肯定又重又结实。要是加速撞过来的话可不是碰一下这么简单。我整个人都会被撞飞的!
于是我一下闪到了旁边。
“嘎呜!!”
用手握着笼子上的铁柱的座敷童子好像对我露出了极度厌恶的神色。
一瞬之后,笼子滑下了门后的阶梯。
撞击的声音接连响了好一阵子。
“啊……”
声音完全停下后,我朝着黑暗望去。
这是一道通往注连绳下方的地底,充满可疑色彩的阶梯。本来我是不想下去的,于是我十分不爽地说道。
“不过也要下去把那个笨蛋捡回来……”

7

阶梯比预料中的要长很多。
来到底部后我发现了侧翻的笼子,座敷童子用夹杂了些许恐惧的眼色盯着我看。
“嘎呜嘎呜!!咕!!”
“抱歉。抱歉啊,座敷童子。但我当时也不可能停住推车啊。”
道歉过后我总算是将侧翻过来的笼子恢复原位。然后回头望向进来的路。我真的能带着笼子登上那些楼梯吗?
虽然有点担心,但既然都下来了,我还是决定继续往前走。说不定能找到另一个出口。
地下的空间颇为广阔。中间有一个二十米宽,深不见底的大洞。在洞的周边有不少呈三维搭建的小屋和竹子通道。木墙上面都印着百鬼夜行的家徽。因为有很多外露的灯泡,蜡烛和油灯,整个地方都被昏暗的橙色光亮笼罩着。空气中混合着让人窒息的泥土以及机油的味道。原因很简单。
“是挖掘机和推土机?还有装了铁臂的隧道掘进机。”
还有很多用于大众施工项目的黄色重机械。
看来真是花了很大的功夫才创造了这个空间,但用途又是什么?
我推着捕兽笼,渐渐走下了就像大型弹簧一样螺旋的过道。
走了一阵子后,景色就完全不同了。四周的楼房和通道都被烧毁。从好几处的基岩都塌掉了来看,肯定是发生了塌方。
发生了什么?
不管这地方有多大,总之还是在地底下发生了火灾。比起火焰和热度,我更害怕的是浓烟和缺氧的问题。
“嘎呜……”
“嗯?怎么了,座敷童子?”
笼子里的她有点奇怪。
她正一动不动地坐在角落里头,双手抱在黑发的头顶上。
是在害怕什么吗?应该不止是火灾那么简单,那么原因是什么?我望向了被火烧黑的柱子,但还是看不出那间小屋之前是用来干什么的。
在好奇心驱使下,我用手摸了摸被烧黑的木材,陷入了思考。突然间,一个动物玩偶一样的头部从拐角处探出头来。
不对,是一只小小的犬型妖怪。
“咦?你不就是那只胫擦吗?”
“居然会在这里见面,阵内忍!啊!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了。藏起来!你快藏起来啊!”
“?”
“丧尸们很快就会过来了!那个,啊、那只座敷童子也要……哇哇!!她也变成丧尸了!?”
那只突然跑出来的犬型妖怪差点就尿了出来,于是我一手把他抱了起来。就算丧尸们发现了座敷童子也不要紧,于是我就把笼子留在了原地。但是丧尸是根据气味来寻找猎物的,那么……
“喂,我想根据狗的嗅觉来了解点事情!”
“谁是狗啊!?我是胫擦,是正式的妖怪……咕呜!?”
这个废材!
总而言之,我还是带着胫擦跑进了那间被烧毁的屋子里。我趴在地上,屏住了呼吸。
木炭的气味很刺鼻,要是能借此躲过丧尸就好了!
我听到了湿湿嗒嗒的声音。
有好几对脚步声。
我并没有像样的武器,也没有渚那样破坏对方的平衡,然后全力一挥把手脚或头部砍下来的技术。要是被发现了就完了。只会被绝望地压倒然后被吃掉。
我屏住了呼吸。
脑袋里能感到心脏的狂跳。
从脚步声中无法感应到任何温暖。我感觉不到一个人搭电梯时有人走进来的那种气氛转变。
虽然头部的视野很受限,但还是能看见丧尸们在被烧毁的墙壁的另一头走过。
它们是……
“叔叔……?”
虽然明知道不合时宜,但我还是低吟了一句。
而且不仅仅是身穿毛衣和休闲裤的警官。
还有穿着一件被扯坏了的圣诞风格泳衣的菱神艳美,还有双脚好像被废了,用双手抓地前进的菱神舞。还有一个穿着白色和服,长长的白发从垂着的脑袋四散开来的女人。应该是那个曾经见过的菱神樒。
他们三个都是满头白发,眼神浑浊,红紫色的皮肤。
这里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他们会在这个阴森的洞穴里,还被变成了丧尸!?他们肯定比我更接近事件的中心才对,那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我什么也搞不懂了。
我不想去相信眼前的情景。
“阵内先生?”
胫擦好像在说着什么,但我没在听。
我想都不想就直起了身子。慢慢地转头望向他们。要是能走过去,破除这奇怪的幻觉,证明这一幕只是谎言的话……
看到我要站起来的小型妖怪咬住了我的手背。
“阵内忍!住手!你想牺牲自己吗!?”
可是……
怎么能让这一幕成为现实啊……
“逃避现实的话你谁也救不了。要是你被干掉了,被你带来的座敷童子要怎么办!?”
“————”
这番话终于让我的思维回到了现实。
幸运的是,丧尸们还没有发现我,于是我就像突然想起来现在是什么情况一样,再次趴了下来。
没错。
无论世界变得多么残酷,无论眼前的情景多么过分。我还是选择了与渚分开来直面这些。
才不能就这么放弃,让座敷童子变得孤身一人就结束啊!
我咬紧了牙关。
只能等他们离开了。
但是……
“嘎呜。”
笼子的震动声攥紧了我的心。
这个懒虫妖怪!!和我有仇是吗!?还记恨着摔下楼梯的事情是吧!?作为丧尸而言还挺臭屁!
我叔叔和菱神艳美冷漠地回过头来。
他们停下了脚步。
仍然趴在地上的我慢慢伸出手,抓住了屋子里一块轻得出奇的木头。现在基本都成木炭了,用来当武器的话恐怕一下就会断成两截。
然而丧尸们听了听笼子的震动声后,好像就失去了兴趣。他们没有走进被烧毁的小屋,脚步声慢慢地远去了。
我好一阵子都趴在黑木炭里头,等着时间过去。
从心脏狂跳的异常速度来看,我的寿命应该都缩短了好几年。
“走了……吗?”
“好像是。”
我吞吞吐吐地说了几个字后从木炭堆里站了起来。我往外探出头,环望四周,不过叔叔他们已经不在了。
“这里发生了什么?”
“我、我也不了解所有的情况,但还是共享一下彼此的情报为好。”

8

胫擦把我带到好像随意选个地方搭建的木屋的其中一间。这一间上面也印着百鬼夜行的家徽。当我把捕兽笼推进去后,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送葬的龙姬。
是菱神舞的式神。
她正躺在地上,貌似没有变成丧尸,但身体好像也不是没事的样子。那副毫无表情的脸全是汗水,脸色也是惨白。就好像正在忍痛一样。
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胫擦和我共享了彼此至今为止经历过的事情。
虽然是这么小的妖怪,但胫擦仍是百鬼夜行的正式成员,所以他说的事情有一部分是我这个高中生理解不了的。不过,我还是努力去思考,直到能好好理解为止。
“开玩笑吧?这么说咒和那个四零式座敷童子和这件事有关系咯?”
这就是我最初的反应。
“他们在这个洞穴的最深处。咒大人好像就是在这里开发四零式的,然后他引发了现在的丧尸危机。他好像是打算阻止什么,但我们不知道其中的细节。他自称百鬼夜行真正的领袖,篡夺国内最强的组织搞不好也是为了对抗这不知什么东西的一环。”
“无论是什么都好。就算结成联军去对抗UFO来袭,要是那个联军变成让所有人受苦的独裁者就没有意义了。那样只是将毁灭人类的敌人变成了两个而已。”
要是咒的人是故意引发的这次丧尸危机,那阻止他们就是唯一的选择。
也就是说,重要的东西不止一样。
“火车和御口大人。他们应该是这次事件的瓶颈。”
在那间屋子里的时候,我已经和渚讨论过火车的问题,但对御口大人却一无所知。现在能获得新情报真是幸运。
为了预防疾病,那些无亲无故,在饥荒中死去的人会被丢进山里面的一个大洞中。这种行为渐渐被广泛解读成将伤患、罪犯和政治派别纠纷中的败者也丢进去。任何被打上罪人印记的人都会被牺牲。并不是为了扩散疾病而把尸体丢出去,而是为了不让疾病涌出来而不停地把尸体丢进洞里。
再加上火车那接近就能移动尸体的特性后,听起来好像真的能构筑丧尸爆发的基本理论。但如果真的是那样,应该要在墓前市死去或者中了致命伤才是变成丧尸的契机,而不是被丧尸咬了才变。
不对……
“这件事不限于墓前市吧?”
“对。在五个地区中有好几个城市都爆发了丧尸。虽然警方,消防员和自卫队想要拉上封锁线,可一旦丧尸的数量达到一定程度就会饱和,到时候会传遍全日本。”
“你刚才还说每过一代,丧尸就会保留更多的理性。到最后,甚至不会察觉到自己变成了丧尸。”
这个‘代’的概念对于那些死于丧尸以外的原因而变成丧尸的人则有些模糊。
“咒大人的目标是强化全日本的人口。好像是在保留理性的情况下,尽可能地增加身体的强度。”
这种事情怎么能相信啊?
肯定不止这样。咒说不定是在利用火车『灵封』来管理丧尸的思维,遇到不喜欢的对象就能拉闸让那人变回尸体。
而且就算能保持理性,丧尸还是丧尸。谁也不会想变成那个样子。这不就是咒必须一下就攻击全日本的全部理由吗?他早就知道单单提出方案是不可能被人接受的。
“总、总之,一切的源头都是墓前市这里。其他城市大概是用某种网络连接的。要是能破坏这里的『灵封』的核心,应该能解决所有的丧尸危机。”
没错。
这就是我最想知道的事情。
“解决是怎么回事?意思是不会再出现更多的丧尸?还是能把丧尸变回人?还是变回尸体?‘解决’这词有很多种解读啊。”
“……”
胫擦无言地摇了摇头。
嘛,毕竟伟大的百鬼夜行也不是无所不知的。搞不好连咒本人都不知道,毕竟他没有考虑过要停手。
但是,不去管的话问题会很大。
咒的人已经被目击到在御口大人这里出没。根据设施的规模来判断,这里肯定是一切的中心点。现在要分析出在这里筹备的火车『灵封』。然后最好就是想办法利用那份知识去救座敷童子还有其他丧尸。
“不过,火车是吗?”
就这么听上去好像不及雪女或座敷童子的知名度。
“据说是浑身裹着火焰的猫妖怪,或者是将罪人的灵魂带到地狱深处的鬼战车。每个时代的传说都不一样就是了。”
“咒拥有十分高明的技术,他将名叫阿初的胫擦重塑成了攻防一体的纯粹黑暗。要是他能自由掌控火车,说不定可以像换挡一样在不同的火车传说之间切换。”
听到我提起阿初的名字后,胫擦颤了一下。
……?
因为是同一种妖怪,大概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吧。
“将罪人的灵魂带走的地狱战车是旧时代的版本,偷走尸体让它们动起来的猫妖怪则是更新的版本。从丧尸危机这个情况来看,大概是更偏向于新版本的火车吧。”
“嗯,那样的话……应该会在葬礼上或墓地中出现,卷起一阵强风吹开棺材盖,偷走罪人的尸体才对吧?”
“偷走尸体的部分一定是通过与御口大人的传说相连从而满足的。这应该就是最佳的攻击方向。”
“?”
“咒的手上得有控制丧尸爆发的办法。就好像不让自己被自己做的恶意软件感染,或者不让自己做的假钞出现在自己的钱包里一样。这么看来我们还有一件事不明白。咒是怎么控制火车的?”
“话说回来,虽然咱们对丧尸的扩散是有点头绪,但控制的手段则不是很清楚。咒大人毕竟很强,说不定他就是打算击败所有迎面而来的丧尸吧。”
“可他那所谓的目的应该是强化全日本的人口吧?杀掉自己一手强化的士兵对他有什么好处?事情没这么简单。不过有没有什么用来牵制火车的象征呢?那啥,就好像用扫帚扫地的时候涂壁就会消失,雪女泡热水澡会融化,又或者烟灰落到狸猫妖怪变成的屋子上就会现出原形那样。”
是什么?
都已经呼之欲出了,但我好像还是没办法将想法化为词句。
就在这个时候。
“……刀……”
躺在地上的送葬的龙姬说话了。
“是守护刀。后世的传说表示只要在尸体旁边放一把刀,火车就不会偷走它而是就这么逃掉。在某些地区里,举行葬礼或埋葬的时候会将守护刀放在棺材里。”
“就是这个。”
我打了个响指。
她这番话将我脑内的传说和情景以象征的方式连了起来。我不是什么奇怪的算命师傅或者阴阳师,所以对超自然的东西并非那么自信。不过,我还是觉得这是正确的方向。
“是御口大人。”
“什么?”
“就是困住火车的东西。是一个二十米宽,但天知道有多深的大洞。喂,胫擦,你说这东西象征着什么呢?”
“诶,地狱之门吗……?毕竟火车也被称为地狱的战车。”
“你应该没说错。那只妖怪大概就在最底下吧。”
不过……
“但是与此同时,这个大洞肯定也被故意塑造成了棺材的象征。虽然现代的棺材都是长方形的盒子,但那是西洋文化吧。江户时代的棺材不是一个圆的大桶吗?”
“啊!”
“而御口大人不仅是一个大洞。还和所有在过去几百年内被丢进去的人的死密切相关。棺材的底部堆积着尸体。要是火车接近尸体就能让它们动起来,那它首先就要跳进满是尸体的棺材里面。没错,要吸引火车的话还有比这更好的素材吗?”
“可是……”
躺在地上的送葬的龙姬稍微扭了一下头部。
望向了我这边。
“守护刀在哪里?”
“一般情况下,刀是‘提前’放到尸体旁边防止火车出现。”我这样答道,“但如果等到火车跑到里面,再像个盖子一样放到巨型棺材的上面呢?火车就会失去唯一的出路,这样就只能被困在棺材底了。”
没错。
我应该已经见到过守护刀了。说到刀剑之类的东西,在走进御口大人之后所见到的一切物品里面只能是它。
但是之后呢?
火车虽然被困在了山中间,但它的能力是怎样漏出来的?而且不是完全暴走,而是将妖怪的力量‘瞄准’了五大地区里的十三个城市,让丧尸均匀地在日本境内散布。
“慢着。”
“?”
“胫擦。你说过十三个城市都同时爆发了丧尸危机对吧?你知道确切的城市名吗?”
“知、知道。根据事前简报里的资料,有盘歌市、散华市、迎火市……”
“精灵市和供物市也有对吧?”
“你、你怎么知道的?”
“和渚他们一起乘垃圾车逃跑的时候,我看到了一幅着火的横条。上面写着国内同时举办冬季庆典的几个城市。这样就简单了。丧尸危机也在与墓前市合作的另外其他十三个城市内爆发了,但将御口大人的火山口与它们相连的能量线是什么?”
我想了一下后,得出了一个比较勉强的假说。
“……会不会是地热发电?离墓前市的山路不远处就有一个地热发电站,我还撞见了几个工人。他们说到了智能电力什么的东西。也就是有通过网络来监控发电率和使用率,能在最合适的时间将电力送到最合适的地点上。所有这些城市应该都是通过发电站或者变电站以此相连的。”
“通过网络?但是电话线和其他通讯手段不是都被切断了吗?”
“可是电力还在。那就是说智能电力也还在。也许是有专门的线路,或者在这种混乱中会优先处理它们的信息。那啥,就好像即使碰上灾害,警察和消防员也还能打手机一样。”
火车就藏在这座火山的里面,热能被转化为蒸汽,蒸汽推动涡轮来发电,而这股电力会根据网络的数据被送到其他城市里去。
我也不知道这种发电的效果能有多好。说不定就是打着节俭的口号来作秀,借此从国家和政府那里获得更多经费罢了。
但咒和四零式不会在意这些。
只要能有一根线,将火山深处的火车的力量与国内其他地区连起来。无论是什么都可以。
“所以丧尸才会通过城市爆发。在受智能电力管理的地区死去的人就是被火车和御口大人变成丧尸的人。”
虽然确实的数字和公式或许会不同,但我还是觉得大体框架没错。如果这都不对的话,我就实在没办法了。要想再进一步的话,头脑就得和组装了这一切的人一样聪明。
咒。
统领了旧百鬼夜行的,货真价实的有能者。
这个大规模丧尸『灵封』只有他能做出来。
“那、那么……”
“现在可以暂时不管智能电力的问题。『灵封』的阿基里斯腱肯定要么是上面的守护刀,要么就是封在底部的火车。要是能解放火车,墓前市和与其相连的其他城市内的丧尸恐慌就会结束。就和拆掉玩具的电池一样。”
无论去哪一边,也有一件无法避免的事情。
“……无论怎么处理『灵封』,这样就等于摧毁咒的宏大计划,和他发起冲突。他应该不会放着我们不管。”
可以分析,分解再重塑任何妖怪,连人畜无害的胫擦都能化为最凶恶的灾厄,拥有这般手段的旧百鬼夜行领袖——咒。
以及被他彻底重塑,变得可以操纵、创造命运的百鬼夜行极制四零式座敷童子——迷。
就算先无视不知为什么变成了丧尸的菱神樒,现在还剩下两只怪物。
“你真的能同时干掉他们俩吗……?”
胫擦吞了一口口水,送葬的龙姬则冷静地道出了她的分析。
“就连菱神舞这般的战力都没能保证他们落败。最理想的情况是仅击败较为复杂的菱神樒,然后投入五手指全员发动饱和攻击,将咒、四零式和阿初逼退。”
“可是……”
“没错。即使那个理想情况对于现今的百鬼夜行来说也就是希望而已。换句话说,要是失败了的话,他们也没办法了。”
五手指。
他们每个都是与病魔的使役者同等级的怪物。现在的对手是连他们五人一起上都不好说能否打倒的级别。
区区一介高中生又能怎么办?
我唯一的助手就是一只人畜无害的胫擦,半死以上的送葬的龙姬,还有只能通过手机和智能机来操纵的丧尸座敷童子。实话说,他们完全派不上用场。能真正奋起对抗的人只有我一个。
要说唯一对我方有利的东西……
“咒是不会在意区区一个高中生的吧?”
“所以你打算趁他不备?这可是咒大人哦!?别开玩笑了。他都作出了无数的牺牲,不考虑任何道德问题就对全日本人口均匀地扩散了这次丧尸危机。如果对完成计划有必要的话,连小婴儿都会全力去杀。这种思维怎么能行呢!”
“真要说……现在敌我之间的力量差十分悬殊。他是真正超越了百鬼在夜间游行这一称号的男人。就算他真的掉以轻心,他不到百分之一的力量就足以把我打成碎片。对我认不认真在他看来应该没什么差别。”
我是明白的。
这些我都懂。
毕竟对手是旧百鬼夜行的领袖。在那次暗杀事件前,他是统领着日本最强的超自然组织的高手。而因为我改变了历史,他在暗杀事件中换成了装死计划,在那之后的十年内完全没让百鬼夜行发觉自己还活着的事实。他是一个让我怀疑自己之前以为懂了的知识,其实完全没搞懂的,像一座大山一样的敌人。
大坑里面有无数的挖掘工具和小屋,从铲子到镐子,再到隧道掘进机和炸药都有,但无论用哪一个都应该无法伤到在深渊中露出清爽微笑的咒半分吧。
用普通的做法是赢不了的。
要是依赖小孩子的把戏,他就会一脸笑容刺穿我的肚子。
我什么也做不了。眼前是死胡同。无论选择什么车,要是油门全开冲向厚实的水泥墙,被撞坏的只会是车子。
但是……那也不要紧……”
“?”
胫擦歪了歪头,然后我再次对上了他俩的眼睛。
“要想打火车『灵封』的主意,只能先打败咒。能协助我吗,胫擦?”
“……好、好的。不止是阿初,顺带还发生了这么多事,我必须要终结咒大人的恶行。”
“送葬的龙姬,虽然对现在的你提要求是很过分,但能帮我一把吗?”
“好的。菱神舞在最终一刻都没有求助于我,我认为那是为了把我留给未来的机会。”
“还有座敷童子,我也有事找你。”
她没有回答。
我只听见了一阵铁条的震动声。
……那么
“我们动手吧。机会只有一次。虽然是很乱来的计划,但请先听我一言。”

9

万事俱备。
接下来就是最终决战了。
在离冲突不久前,我自私地请求让我一个人和座敷童子待着。墓前市和其他城市里还在爆发丧尸,现在每过一分一秒都可能会失去多一条人命。这么看来,像这样悠游自在是很亵渎的行为吧,但我无论如何都得这么做。
“……喂,座敷童子。”
我坐在地上,背靠着一间小屋的墙壁,望向了捕兽笼。丧尸座敷童子正抓着铁条,甚至还会咬,看来她根本认不出来是我吧。只要给她机会,她就会马上咬死我了。
过去的她已经完全不存在了。
她是自出生前就和我在一起的搭档。她那头修长的黑发和年轻的皮肤。我们十分亲近,一起洗澡,在一个被窝里睡觉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但是……
“我好像,爱上你了。”
话语一泻千里。
要是被渚听到我这么说,大概会把我大卸八块吧,但我停不下来了。
“你和我说一声不就行了吗?告诉我扮演‘姐姐’不过是幻影,实际上只是个女孩子而已。告诉我可以像普通人一样去爱你。要是你说出来,我肯定很早就出手了。毕竟,你很漂亮啊。外表没得挑剔,奶子又大,腰和屁股又火辣。不出手才奇怪吧?而且你也不会长大,不会衰老。在我出生前咱们就在一起了,对彼此的兴趣和偏好都了如指掌,做什么都心有灵犀。你我都早就见识到了彼此的所有优点和缺点,明知道已经不会失望或者对彼此感到无聊。有这么好的事那还抱怨个什么?……真是的,我至今为止都在搞什么啊?感觉认真跑到外面去找对象的我就是个笨蛋一样。为什么到了你变成丧尸我才会发现啊!?”
在这片地狱中,我找到了哪怕要我抛弃其他的一切也想要留在身边的东西。
只有亲身经历过,我才终于察觉了。
原来我珍惜那只懒虫妖怪的笑容多于自己的性命。并不是出于虚伪的亲情。而是更加直接的感情。
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容许她受伤。
我想把她视作最重要的人。
我不会让任何人碰她。
她是我的人。
……我的想法也不是一片纯洁。不如说,根本就没有多少是纯洁的。要是让我亲口说出来的话,我大概会羞愧而死吧。但我不可能欺骗我自己的想法。真要说,一个青春期的小子会对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有这么乱七八糟的想法,理由只有一个。
这就是我多次谈恋爱都不能长久的原因。
这就是渚在中学的时候发狂拿弯刀追着我跑的原因。
“我说啊。”
我慢慢站了起来。
“我也知道和变成这个样子的你交换约定是很没种,很卑鄙的行为。”
我面对着捕兽笼,朝着铁条踏出了一步。
“可如果我们能彻底解决咒那帮人引起的丧尸危机……”
我站到了笼子前面。
笼子本来是捕熊用的,因此铁条之间有很大的空隙。座敷童子说不定会往外伸手抓过来,这样接近是很危险的行为。
即便如此,我还是再往前踏了一步。
进入了危险区。
“要是那些变成丧尸的人能恢复正常,我们能一起回家的话……”
我的手掌与那双抓着铁条的手重叠。我包住了那双手,轻轻地捏着她。
就好像要将女孩子推倒在床上一样。
我握住了她的手,然后把脸凑了过去。
要是被她咬了我就会死。我会变成丧尸。我知道其中的危险性,但我还是从近距离这样说道。

“到时候我能叫你‘缘’吗?要是能有这个精神寄托,哪怕是最凶狠的怪兽我都能去面对。”

10(第三人称)

咒是旧百鬼夜行的领袖。不对,根据血统主义的规则,他应该依然是组织真正的老大。
这样的他是一名披着长发,戴着单片眼镜的青年人。在他身边守候着的是和他交换了一只眼球的四零式座敷童子,而他手里则抱着名为阿初的胫擦。他们在御口大人的最深处等候着。
岩浆正在翻腾。
四周都被强烈的热度和刺鼻的硫化氢气味所笼罩。在这片炽热的地狱中只要待上二十分钟就能让常人的思维变得浑浊,然而咒身上连一滴汗水都没有。
这就是他已经变得多么非人类的证明。
咒并没有望向周围的岩浆,而是看不见顶的上方。
好像在等人从那片真正黑暗的深渊来到这里一样。
“你要怎么做?”
“做什么,阿初?”
“那个叫阵内忍的小鬼来了。他到达了连现今的百鬼夜行的最大战力都没能到达的地方。你该明白其中的意义吧?”
“嗯,该来的人总是命中注定要来的。既然我身边有迷,那我当然也只能承认命运的存在了。”
“……”
“况且,其实我很开心。”
“因为陪在三九式身边的那小子,走上了与你和四零式所不同的道路?”
面对阿初的问题,咒陷入了沉默。
但他并非答不上来。而是在花时间消化那句话。
“到头来,我没法将迷做成理想的座敷童子。”
咒浅浅一笑,瞥了一眼毫无反应的四零式。
“不管是身为座敷童子的特性、本能还是性质也好,我想将那个只能委身于家庭的福气和不幸的所有规则中的她解放出来。我只是想让她和我在一起,不用被种族间的牵绊分离。但经历了这么多,我到头来还是走上了完全相反的道路。”
迷仍然没有对咒的话作出反应。
那只穿着白色浴衣的座敷童子过于完美了。这是她的心愿,而咒则提供了实际的技术。
“所以……”
“看到三九式和阵内忍能单纯在一起欢笑对你来说太过耀眼,所以就承受不住了?”
“不仅仅是座敷童子。在美岛君还很稚嫩,想要运用警力来拯救那些不受法律限制也不受法律保护的妖怪时,我怂恿过他。我说过很多理想论的话,可到头来,我还是被迫依赖组织。对我来说,那个想要和妖怪交流,直到大家都能围成一个圈子一起欢笑的少年,就是我曾经想走但却失败了的道路。”
咒就好像在脑中想象着什么一样,慢慢闭上了眼睛。
他想到的究竟是在十年前和许多妖怪一同欢笑的那个小男孩?还是那个长大了,哪怕在这片极端的地狱中也对座敷童子不离不弃,想要尽力保护她的少年?
“你发现了没有,阵内忍君?……我掌控着日本最强大的组织,我修复了遗失的座敷童子技术,可以让世界的命运屈服于我,但全都是出于想成为像你这种人这个愿望,我才走到这一步的。”
想成为什么人并不足以实际成为那个人。
正因为他做不到,才会每个晚上做着同样的梦。
正如其名,咒已经掌握了‘诅咒’的道路,然而名为阿初的胫擦这时候对他说道。
“别忘了。”
“什么?”
“虽然你的确没有获得一切,但还是有追随者陪着哪怕被那条路消磨也要继续前进的你。”
面对这番近似于抱怨的话语,咒露出了微笑。
然后事态发生了。
一直以来都像个死物一样安静的四零式座敷童子,突然抬起了头。
“我知道的,迷。”
咒也回头望去。
在那层炎热非凡,充满有毒的硫化氢的蒸汽后,有人来了。
来着不躲不藏,没有拿着什么低廉的武器,也没有藏在什么妖怪后面。
一个孤身一人的少年就站在那里。
他做出了对异能技术了如指掌的咒不可能会选择的无谋之举。
“欢迎你,忍君。但是结束了。”
咒轻轻说道。
与此同时,他将竖起来的两根手指放到了阿初的额前。
头发染成金色的高中生答道。
“你……”
连一个字都还没说完,咒的攻击就直接打穿了阵内忍的胸口。
胫擦的存在是基于走夜路时会有东西在脚边打转的这股模糊恐惧。
咒将阿初的小狗形态还原成了那股本来的黑暗,把她变成了‘散步死亡气息的东西’。咒把它重整成像龙卷风或巨大的尖牙一样,然后刺穿了阵内忍的身体。
这和曾经运用到三九式座敷童子身上的技术是同一种。妖怪会被剥除肉身,心灵,人格和尊严。被简化成区区的现象后就变得易于改造。
咒对这种技术尤为痛恨,但因为是最合理最有效率的选择,他将自己的性命托付在了上面。
这就是咒。
百鬼夜行的真正当家。
无论对手是菜鸟,婴儿还是他渴望了那么多年的理想的化身。只要是合理且有效的做法,他那过于聪明的头脑就会毫不犹豫地下杀手。不会让对手说话,也不需要热身或测试对方的实力。只要从最初的阶段动用最强的能力来消灭对手就好。
这并非咒唯一的手段。
也不是因为他在小瞧对手而手下留情了。
他只是在自己精通的几十、几百亿种致命技术中,挑选了最合适杀死阵内忍的手段而已。
所以目标被秒杀了。
结果不容置疑。百鬼夜行不会容许那种幼稚。那一击打出了一个排球大小的洞,将阵内忍的心脏连同一半的肺部都消灭了。
所以说……
然而……
阵内忍就好像无视了自己已死一样,宛如子弹一般往前冲去。
“什么?”
咒并没有轻视阵内忍。事实上,那个男人是真的体会不到那种感情。他会用最大的力量来消灭任何敌人。用合理且有效的做法以百分百的确定性终结对方的性命。所以他才会冠上咒这个名字,在百鬼夜行的顶端君临。
从杀死少年的角度来看,一切都很顺利。
问题是杀死了少年之后,发生了什么。
如果说在少年被杀的不久后慢慢发生了什么变故,咒就不会措手不及,然而眼前的情况不是那样。
“难……道说……”
“咒!!别发呆!!他要来了!!”
难道说你故意被咬,让自己变成丧尸了!?”
现在是阵内忍的回合。
在咒恢复态势前,丧尸的嘴就袭向了他的肩膀。

11

我知道自己是死定了,所以要想想看哪种死法最好。
到了这一步,答案很明显了。
实话说,这选择糟透了吧。我开始理解渚和那条圣伯纳犬的最后一刻了。
但并不是葬送了圣伯纳犬的渚的感受。
而是被自己最爱的人亲手杀死的圣伯纳犬的感受。
“真是了不得的一吻啊,咒!!”
一股不舒服的感觉传到了我的下颚。嘴巴里充满了铁锈味,我听到了纤维撕裂的声音,能感受到咒的肩膀被扯掉了什么柔软的东西。我的肚子深处传来了一股强烈的呕吐感。我并没有抵抗,而是转到一边将嘴里的东西全部吐到了地上。
“但被丧尸咬了之后……不对,受了致命伤或者死掉后,肯定有几分钟是‘变成丧尸’这个过程。就是身体能力提升,但也能保持意识的时候。没错,就和鸣沙那时候一样。染发之后就很难看出头发在褪色。而在那个时间段,就连区区一个高中生都能超越你!!我只要接受被杀的事实就好了!!”
“你故意……让座敷童子咬了一口……?”
与其被你杀,当然不如被她杀来得幸福啊。”
极限到了。
一股黑色的龙卷风以咒为中心炸裂开来。简直和爆炸没有两样,我的丧尸强化体力也是无事于补。胸口有个大洞的我整个人被往后打飞,狠狠地撞到了坚硬的基岩上。
我就像一块被丢到墙上的生肉一样,慢慢地滑了下来。
我只能做到这一步。
我胸口上的大洞流出了很不舒服的声音。就算变成了丧尸,我也已经没有剩余的体力,意识也变得模糊。往下一看,发现自己手上沾满了红色和紫色的污渍。感觉思维正在崩溃。
不过,收效还是有的。
仍然倒在墙边的我抬头看去。
“咕……呃。”
咒的右肩和脖子之间缺少了一大块肉。锁骨已经骨折,脖子的动脉被扯断,一股多到惊心动魄的鲜血喷涌而出。
“终止火车『灵封』吧,咒。”
我勉强用口齿不清的舌头下达了最后通牒。
“虽然你想让‘理性的丧尸’充满日本,但你本人可不想变成其中之一吧?如果在这么早的阶段死去,就会变成‘没有理性的丧尸’。那样无论你的计划是什么,你都不可能继续执行下去了。”
从泉涌而出的血来看,他时间不多了。
撑死也就三五分钟左右。
那头长发已经开始变白了。
“……呵。”
然而咒笑了。
在笑声的伴随下,黑暗化为了实体。黑色的龙卷风就像活物一样蠕动,宛如抬起头的大眼镜蛇一样瞄准了我。
“喂,阵内忍君。难道你真的以为我的目的是我本人吗?”
“……?”
“正如你不惜豁出性命也想要让那只座敷童子恢复,我说不定也有着比自己更加重要的东西,你就没想过这个可能性吗?毕竟,咱俩都有一只座敷童子啊。”
“难……道……”
我话还没说完……不,连开头都没能说出来,漆黑的大蛇就已经要把我整个吞下去了。
但就在那之前,一块十吨以上的钢铁就从咒的头顶落下。
那片巨大又万能的黑暗改变了方向。把那块即将压扁咒的重物轻易弹开了。
黑暗转而压扁的东西原来是一台漆成黄色的推土机。
然而咒的关注点在于推土机本身,而不是自己遭到了袭击。
“怎么会……原来如此!”
“没错。咱们都有不能退让的东西。无论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我都会将那只座敷童子恢复原样。为了那只和我十分亲密的懒虫妖怪,那个自从我懂事以来就是我姐姐的人,我的爱人,我能付出一切!要是你终止了火车『灵封』,我就不必做到这一步了!!”
我笑了。
笑了?
我真的在笑吗?
“火车被放在顶端的守护刀封在棺材的底部。能充当御口大人的刀的还能是什么东西!?肯定是用来扩展洞穴的挖掘装备啊!!”
我当然不会毫无理由就贸然接近他。
从一开始我们就兵分两路。
一边负责拖住咒的人来争取时间,另一边会负责移动十吨重的守护刀来损坏火车『灵封』。
如果过了特定的时间后座敷童子还是丧尸的模样,我有吩咐过上面那两人对下面这个地方发起攻击,毕竟届时交涉明显已经失败了。
这地方差不多就是一个巨大的锅炉,守护刀就是调节蒸汽威力的安全阀。要是强行移动,改变它的位置然后把它丢到深渊的底部,那样内压不就会失控然后引发爆炸吗?
“难道你……牺牲了自己的性命变成了毫无尊严的丧尸,可……即便如此,还是选择走上消耗品的道路吗!?”
“我没得选。我只有这条路可走。就算变成了丧尸,我也不可能把推土机或者挖土机撞下来。
所以我才将那个任务交给了送葬的龙姬这样的式神,还有受胫擦控制的遥控模式丧尸座敷童子。
作为交换……
”他们就让我痛扁伤害我喜欢的女孩子的混蛋!那还有什么好不满的!?“
与此同时,越来越多的重机械被丢了下来。它们并非以咒或者四零式为目标。事实上,如果真的是那样反而更方便他们拦截吧。
然而他最为恐惧的东西不是这个。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哦哦哦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哦哦哦!!”
咒咆哮着。
由阿初变成的黑色大蛇无尽地分裂开来,击落了从天而降的各种机械,但他肯定也明白这是无用功。我们做的相当于拆除了超高功率锅炉的安全阀然后把它丢掉。无论咒有没有把它们打下来,从它们被拆掉的瞬间开始,火车『灵封』就已经损坏了。
然后,一台装了沉重铁臂的隧道掘进机从无数的黑蛇之间的空隙中穿过,砸进了满是岩浆的地狱深渊,完成了致命一击。
风向已经改变了。
“守护刀并不应该像盖子一样封住棺材。本来是要放到死者身边来驱除火车的。”
御口大人的底部就是一口将几百年份量的尸体丢进去后发酵的死亡坩埚。
而名为挖掘器材的现代守护刀就插在了它旁边。
“上方已经畅通无阻,守护刀也插进了地底。现在你的火车不可能安分待着了!!”
一道闪光出现了。
它就出现在御口大人底部,那个直径二十米的大洞中,但并不是因为橙色的岩浆爆发了。
并没有那么简单。
纯白色的光芒照耀了一切。被迫关在那里的东西被解放了。它很强,就好像张到极限后松开的弓弦一样。
我终于了解到火车是什么了。
据说,它是一只浑身被火焰包裹的猫妖怪,或者是将罪人的灵魂拖进地狱的战车。
但我现在可以断言,火车的本体并非属于邪恶的一侧。甚至连妖怪都不是。
是人类灵魂的裁判。
实际上更接近于消灭人类罪业的神明。
当那道宛如光束兵器的强光贯穿了天际后,破灭也随之而来。感觉就好像一阵烈风一样。火车是利用风来吹开棺材盖的。基岩开始碎裂,位于御口大人侧面的小屋也在崩溃,连脚下的地面都开始晃动。当我感到震荡后,落脚点就像泥石流一样崩溃,一切都卷向了滚烫的橙色火山口。
“……!?”
我抓住了首当其冲,几乎一头栽进去的咒的手臂。
新鲜的红色血液从我的口中溢出。
我们俩都已经变成了紫色。
“……你这是在干什么?”
“解放火车就等于破坏了『灵封』。丧尸危机已经结束了,但我还有事情想问你。”
“顺便说下,就算丧尸能变回人类,你胸前的洞也不会修复。你也会想起自己已经是死人这个简单的道理。”
“那好歹让我死个明白吧。”
被一只手吊起来的咒露出了微笑。
“你想知道什么?”
“为什么你要这么做?为什么你会开发四零式座敷童子,推翻了百鬼夜行,想要利用这次丧尸危机来强化日本的人口?胫擦说你在害怕着什么。我只能认为是不强制所有人同心协力就无法击败的什么东西。这一切都是战前准备,但对象究竟是什么!?”
“那可不是什么好听的故事哦。”
“说吧。反正你我都到此为止了。”
“这个会导致世界终结的极恶,你已经见识过了。”
……?
面对听不懂的我,咒继续说道。
“听好了,忍君。座敷童子的种类有很多。根据其源头,有在饥荒中为减轻负担而被杀的小孩子的集合体,有河童或者獾妖怪化为人形后入住人家的。其中最需要注意的地方,就是座敷童子衣服的颜色。”
“什么……?”
“一般来说,座敷童子会选择穿白色的和服。那些是为家庭带来繁荣的标准座敷童子。但与他们有关的传说不止这一个。还有座敷童子预知到火灾,以及一旦他们离家出走全家人就会死于食物中毒这种令人不安的故事。”
普通的座敷童子会穿白色和服。
但是,慢着。
我所知的那只座敷童子就不是这样。虽然也有奶奶把她当作穿衣娃娃的原因,但她总是会偏爱……!!!
“没错,红色的和服……鲜血淋漓的座敷童子是一种凶兆。当它离家出走或是预言家族毁灭时,总是会穿红色。”
然后……
“那只座敷童子可不是一般的座敷童子。她是三九式……在确切的技术和疯狂的灵感下,力量经历了彻底的强化,现在她不止能操纵世间命运这么简单,还能无中生有。那如果她是『红色』呢?鲜血淋漓的座敷童子的力量究竟能达到何种地步?她不会仅让一个家庭没落,说不定会超脱日本这个架构,干预全人类的命运,让一切迎来灭顶之灾。”
“你骗人……”
我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但并不是因为死期将近。
“这种事情你叫我怎么相信啊!?”
“怎么就不能相信了?”
“那家伙……那只懒虫妖怪在过去的那次事件中使用三九式,离当今不过才十年吧。那家伙都在那间大屋里住了不止一百年了,那世界不是早就该被破坏了吗!”
“也就是说,阵内酿酒坊就是这么繁荣啊。甚至足以压制鲜血淋漓的座敷童子的破坏力。你可以以此为荣了,但是,效果不会一直持续下去。终结是不可避免的。”
脸被染成紫色的咒笑了。
“我明明持有着四零式座敷童子。那为什么没有用那份力量来把你将死呢?因为要对抗三九式带来的破灭命运,需要有全力运作的四零式。如果缘用了三九式来阻止丧尸危机,那么迷的四零式就能抑制住了。但我怎么也没想到她自己居然会变成丧尸失去理性。这并非出于缘的恶意。应该视作三九式操纵的破灭命运就是这么残酷。”
咒的人马之所以会走上这条怪路,我还以为是因为我改变了过去,让他们逃离了被暗杀的命运。
“理论上来说,我们应该赢了才对,但是没有用,这股力量强大到足以逆转因果,驱散逻辑。虽然三九式不稳定,但正因如此,在某些瞬间,它可以压过完全稳定的四零式的力量。所以我们才没办法完全压制她所带来的破灭。所以我们才输了。”
但还不仅如此。
因为我解决了过去那次事件,于是三九式,那只懒虫妖怪就不需要失去力量了。也就是说三九式的力量保留了下来。要是将她的身体结构摧毁,让她无法使出作为座敷童子的力量,世界说不定就能稳定下来。
因为咒马上就意识到这一点,所以他藏了十年,将心爱的迷重塑成了四零式,用尽一切手段去抵抗逼近世界的破灭。
一切都是为了抵抗那一个危机。
一切都是为了从鲜血淋漓的座敷童子手中保护人类和妖怪。
“你胜我败。大概是因为我们没能压制三九式的破灭力量,但结果是一样的。接受吧。接受自己放出鲜血淋漓的座敷童子的事实。接受她所带来的,真正的破灭。”
“我都快死了,可是在这最后关头发现的真相居然是这种东西吗!?”
“所以我会最后耍一次小聪明。”
咒的胸口附近出现了一道小光。
是某种异能吗……?不,既然是他有意为之,也许说是异术比较好。
“……本来,我们原本的命运就是死,这次事件就是我们欺骗了历史十年的结果。换个说法就是,将历史修复到原本的样子就会消除这次悲剧。虽然实际上没那么简单,但我的技术可以强行将事态扭曲到那个方向上。当然,这是借助我妻子力量的共同协力。”
“咒……?”
“你通过自己的力量让自己再度为人,而我消失所带来的历史修正将会修复你的人伤。那样你就能存活下去,见识鲜血淋漓的座敷童子的世界了。”
“等等。那你们呢!?”
“阿初和我妻子迷都是妖怪。她们原本就是超自然的存在,所以对历史和命运的干预有着些许的抗性。樒姐大概五五开吧,不过她本来就是个活传说,她能否逃过死的命运也是值得一试的事情啊。而最不自然的就是我,这个反抗命运活到现在的,『区区一届』人类。因此一旦历史的扭曲集中到这个最弱的关节上,我会有意让这个扭曲被修正。那样我就是唯一的牺牲者。其他人也不会受到影响了。”
“我不是说这个!!”
“虽然这么比较有点不好听,但就连警察厅的美岛君也无能为力。祝也不行。这件事是他们俩都解决不了的。只有你可以。我确信只有你能阻止持有三九式的鲜血淋漓的座敷童子。我的闪光英雄啊,就用那份连我也超越了的力量去保护世界吧。”
轰!!黑色漩涡化为了小小的犬型妖怪。
是那只名叫阿初的胫擦。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会变成这样了吧……?”
“我也没预测到这么远。我是真的没有预判到忍君的目的,没能压制三九式也完全是我的过失。不过呢,设置了一个无论谁胜谁败都会残留一点希望的走向,这我倒不会否认。”
即使是现在,百鬼夜行的极制,四零式座敷童子依然一言不发。
不,是因为被改造到说不出话来的地步了吧。
一层薄纱遮住了她的半张脸孔,她的脖子上围着一副头戴式显示器。最重要的,是那一身白色的和服,作为她无法从中逃脱的,普通的象征。
咒瞥了一眼他那个既做不到,也不允许改变表情的伴侣。
“所以正如我的名字,我会对你施加诅咒。”
“你在说什……”
“我妻子和女儿就拜托你了。我也不奢求你能让她们走回正道。我只希望你能做到足以让她们在百鬼夜行统治的狭窄业界上继续欢笑下去的程度。我也知道这很自私,但为了保护你那个和三九式同行的梦想,我很快就会被历史的车轮压碎了。那我好歹也能祝愿你能和任何妖怪合得来,对吧?”
一阵莫名的感觉窜过了我的后背。
虽然说不好究竟是什么,但好像有什么无形的东西从咒的微笑中渗了出来。和丧尸的紫色完全不同的什么东西。
也许,那就是所谓的死相吧。
“开什么玩笑……”
无论是什么都可以。无论是什么歪理都好。
无论如何,我也要驱除在咒的脸上蔓延开来的那股恶疾!
“你搞出这么多麻烦,然后又要自顾自地消失不见!?哪儿有你这么任性的!别想着用死来装帅,活下去偿还自己犯下的过错啊!!这种事情我不会允许!我会把你拉到审判庭上!无论如何!!”
我终于,稍微理解了咒这个男人。
她会和迷互换一只眼睛不是出于什么恶心的好处或是理念。家庭的盛衰会决定座敷童子的去留。因此咒想要做点什么,他想要永远和她相连,他想要一个普通的家庭……所以就好像交换戒指一样,两人都交换了身体的一部分。
这家伙和我一样。
为了与心爱的座敷童子过上幸福的生活,不惜成为世界公敌的男人的结果。
一具被历史抛下的行尸走肉。
但是,哪怕我终于理解了他……
“啊,还有一件事。请帮我跟那孩子传一句话。到头来,一直没能庆祝你的生日,真的很抱歉,但是我们,迷和我都绝对没有忘记过你的样子。告诉她,她是我们最珍贵的宝物……”
“咒———!!!!!!”
“啊啊,真是漂亮的光芒。”
一开始,我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可是……

“原来如此。火车就是将罪人的灵魂准确地送往地狱的战车啊。”

被释放到地面的强光再一次从天而降,落到这个大坑里。它露出獠牙,行使着它原本的使命。闪光吞没了一切,拽开了被我抓住的咒的手,将那个出于对家人的爱犯下滔天大罪的男人,带向了充满熔岩的地心。
光芒消失后,我就从丧尸化为了人。
胸口上的大洞已经无迹可寻,我已经脱离了死亡,回到了生者的一员。
我的宿敌已经被消灭了。
历史已经被修正,丧尸危机也结束了,应该是究极的幸福结局才对。

然而,我心中的某处,貌似仍然残留着一个无形的大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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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章


身穿夜樱战斗服的菱神舞总算成功地从“御口大人”洞穴里抵达了山顶的狗广场。现在已经有多架重型运输直升机在这被深夜所笼罩的雪山上降落了。
而其中一架直升机上面正坐着一位看着十岁左右身着丧服的少女以及护卫在她身边的大队保镖。
“都结束了吗?”
开口询问的正是那个少女——祝。
“我确实是亲手打败了菱神樒没错,可最后让那家伙永世不得翻身的并不是我呢。”
在宣告了之前战斗的最终结果之后,菱神舞说出了她自己最想问的问题:
“‘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根据刚才收到的报告,目前国内每个受到丧尸危机所影响的城市里的失控现象全部同时终止了。整次危机中并没有造成特别严重的破坏,所有变成丧尸的人和被丧尸杀死的人都已经复活了。”
“但是鉴于我们现在能拥有这样的常识,我猜我们现在依然保留着‘之前曾经发生过丧尸危机’的记忆。”
“因为大多数普通市民对于丧尸危机事件的发生与终结只有很模糊的认知,所以根据我的判断,社会会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出现一定的骚动。而且,整件事的真相要真的公之于众会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我们也不能让‘百鬼夜行’的技术像是某种欺诈手段一样无限制地到处蔓延。”
“所以说这就意味着某位变成丧尸的田中先生会保留着被依旧身为人类的某位山田先生杀死的记忆吗?即使是没有与此相关的法律,这也有可能让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变得相当之紧张呢。”
“比起那种事情,我更担心利用社会不安而进行大规模诈骗的团伙或邪教组织呢。真要让那种事情发生了的话......”
“那种事情肯定要发生的。不过要是你愿意多加点钱给我的话,我可是很乐意跑一趟外勤帮你维持秩序的。”
而在距离菱神舞和祝两人不远的地方,名为阿初的胫擦正踩着纯白的落雪举目四望。
丧尸暴走引发的紧张气氛现在已经彻底消失了,而在她身边则满是除了咒之外的“百鬼夜行”成员。
在目睹了这一切之后,她明白一切都结束了。
一个时代迎来了终结。
“阿初!”
这时,另一只外形小型犬的妖怪跑了过来,但是阿初毅然地拒绝了他。
“你不会真觉得我会摇尾乞怜吧?”
“我可是真正的百鬼夜行! 我可是与咒共同开创了一个时代的大奸大恶!现在我愿赌服输——我愿意接受一切处罚!随便找个你们喜欢的地方快点把我斩首示众吧!没准你们这些赢家还能在我的尸体上创造一个新纪元呢!”
曲意逢迎这样的事情,她根本没打算过去做。
她并不打算求饶,而是会和她的那份傲慢一起接受惩罚。
“呀……”
但是,面对着如此油盐不进的老婆,胫擦的反应却是这样的:
“唔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唔唔唔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虽然胫擦紧紧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但是那样做依旧无法阻止透明的泪水从他眼睛里奔涌而出。
阿初懊恼地叹了口气:
“我说,你老婆我都已经做好英勇就义的准备了,结果你这窝囊废就只知道弄出这么一副窝囊相吗?”
“无所谓!这种事情大爷我才不在乎!”
胫擦一边摇头一边大声地喊道:
“我确实不可能原谅你之前做过的一切——要知道,你不仅仅往祝大人身上泼了脏水,而且你还把不计其数的无辜者拉上贼船,甚至你还打算颠覆整个国家。所以,消灭掉你们这样的人完全是理所应当的事情,而我们也应该为这次巨大的胜利好好庆祝一下。”
但是,在胫擦说到这里之后,他的话锋突然一转,全盘否定了之前所说的一切:

“可是,只要看到你还活着我就已经很高兴了……!!别的事情我才不在乎!!”

而在胫擦说完这些话之后,阿初便开始沉默不语,然后微微地眯起了眼睛。
这两只分离许久的妖怪,仅这一次再度靠近了彼此。
“要是小妹你也能变得像那两口子一样实诚该多好啊。”一旁看着这一切的菱神舞突然感慨了起来。
“你…啥意思?”祝皱了皱眉。
“阿初之所以会和咒共事,是因为她如果真的想保护那些并不具备致命诱发体那般的能力的弱小妖怪,就得想办法和‘百鬼夜行’的老大搞好关系。而这也就意味着,之前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保护她家那口子和她家小孩而已。”
“哦?那这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那我现在问你件事——咒和迷的目标是什么呢?”
“根据报告中的说法,他们的目的是防止百鬼夜行试制三九式座敷童子……不对,是浴血座敷童子引发世界级的灾难。”
“那只是手段,而不是目的。”菱神舞很随便地就否定了这种说法。“浴血座敷童子确实是一个大问题没错,但是他们所恐惧的事情比这更麻烦。你要知道座敷童子是能掌控祸与福之间及其脆弱的平衡而且还极度不稳定的妖怪,何况咒和迷知道有某个存在可是比一个纯粹的座敷童子更加敏感脆弱呢。”
“你该不会是在说……”
“他们知道这世界上存在着一个人类与座敷童子的混血儿——换句话说也就是你。你的存在本身可是前所未闻,所以谁也不知道你会招来的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你会变成一个浴血座敷童子吗?还是说会变成其他更糟糕的东西?这种情况不是不可能发生,而且与这种最坏结果对抗的方法只有一种:即便是要把迷的身体彻底改造一遍而且还得把咒之前所唾弃的‘百鬼夜行’的技术重新拉出来用,他们夫妻俩也得彻底查明与座敷童子这一种族有关的一切详细资料。而这也就是他们夫妻俩唯一能做到的在不伤害你性命的前提下把你转化为无害存在的唯一方法。”
“……”
“咒心目中的‘百鬼夜行’是一个追求人类和妖怪共存的组织。因此对他们来说,就算是浴血座敷童子这样的怪物同样是一个创造美好未来过程中所必须的绝佳样本。至于作为半人半妖怪混血儿的小妹你就更是他领导的组织所奉行的标准的终极象征以及全世界的榜样。因此,在他们暴露了‘红’与‘白’两大座敷童子的秘密的时候,实际上是希望能借此举措来达到那个意味着究极异常的半人半妖怪混血的境界。”
祝一时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但最终她还是摇了摇头:
“你说的全都是臆测。他们只不过是一个冷酷无情的组织而已。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他们有着那样的个人情感吗?”
“证据就是你母亲的名字。”
“?”
“你觉得你父亲又是出于怎样目的才会给自己妻子起一个那样富有深刻含义的名字呢?那个名字意味着他做好了在‘红’与‘白’这两个座敷童子之间摇摆不定地游走的觉悟。而他之所以会这样做全是为了你们三人最后可以像一个幸福的家庭一样一同生活下去。所以,他才会把代表一条充满苦难的道路的妻子命名为‘迷’,而把代表最终成功的你命名为‘祝’。”
这一次,祝这名孤身一人的少女完全沉默了。
不过,她的沉默并没有持续太久。

倒并不是因为她又有话要说,而是有又有人正踏着雪朝着她们靠近。
“阵内忍……”
跟在他身边的还有一位穿着红色浴衣的座敷童子。
百鬼夜行试制三九式……不对,应该是浴血座敷童子才对。
“你该不会连打算从我们面前逃跑的想法都没有吧?”
“这事我都想过不知道多久了呢,可是,我根本无法想象最后我会以怎样的方式被你们抓到啊。”
阵内忍说到这里便满带倦意地叹了一口气,紧接着他便继续说了起来:
而在看到身着孝服的祝的时候,他的表情变得扭曲了起来。
“……何况,咒在最后一刻可是托付给我一些事情让我做来着——他说希望我能照顾一下他的妻女,因此我也不能就这么撒手不管啊。”
“……”
阵内忍刚才可是提到了“最后一刻”这样的说法。
那个男人既是祝最大的敌人,但同时还是她的父亲。虽然阵内忍并没有说的太细,但这个十岁的女孩已经确定她再也不会见到父亲了。
而这时金发的高中生则低下了头,继续着他要说的话:
“……抱歉。”
“你没有道歉的必要。能把扩散到全国的丧尸危机完全化解而且最后还能活着回来就已经很不赖了。”
“对啊对啊。”
轻松地打断二人对话的菱神舞把话插了进来:“而且阵内忍也并不是什么都没做到啊。虽然他没能及时救下咒,不过祝的母亲好歹还是被他救下来了呢。”
“?”
“座敷童子有喜欢和家人待在一起的天性。所以在咒已经过世的前提下,四零式座敷童子很有可能会突然消失掉……不过这样的情况并没有发生,因为阵内忍似乎有招惹妖怪喜爱的体质,而他的这一特性则有效地让她从魂飞魄散的状态之下还原回来。所以,现在小妹你应该还有可能再度和她进行连接啊。”
于是,祝便朝着舞用大拇指指着的地方回了头。
站在纯白雪地里的是一个身赛霜雪的妖怪。作为理想状态的座敷童子,她会保护任何被她认定是主人的人。虽然像她这样极具魅力的妖怪并不能做其他事情,不过这也意味着那个小女孩并不是真的孤身一人活在这个世界上了。
“……”
她们的视线交错了。
于是,菱神舞将手搭在了阵内忍的肩上,和三九式座敷童子一起离开了。
他们给这一对母女单独留出了空间。
而在他们离开之前,菱神舞一直在这样思考着:
(到头来还是没有找到菱神樒呢。)
当代“百鬼夜行”应该还在墓前市和“御口大人”洞穴群落里进行搜索,不过舞并不觉得他们能够找得到她。
那个女人是菱神家的始祖。
作为破坏的专家,那老怪物可是比谁都更可怕的存在。但她仅仅为了“能帮上谁一次忙并因此获得他人的感谢”这样简单的理由,就在这个世界上坚持了一千年。
从现在起,她肯定也会像过去一样在黑暗之中以及更加黑暗的地方之间徘徊吧,菱神舞这样想。



‘嫌疑人已经死亡。’
‘在墓石山的山顶狗广场发生了以古代风俗为参考并仿照活祭仪式进行的连环杀人案件。有关失踪人员的线索已经被有效收容与监管,而具体案情则需要进一步的调查。’
就在内幕隼用自己的手提电脑写完报告并用邮件发出去的那一刻,一个年轻的男子正从远处慢慢地接近他。
而在看到来人之后,内幕隼合上了他的电脑并站了起来。
“抱歉,都这么晚了还让你跑了一趟。”
“别客气,毕竟我就算是呆在贵宾室里也会觉得无聊。再加上这样的雪天里飞机也不可能再起飞了啊。对了,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打个电话让我们菱神系的宾馆给你留个房间。一般说来他们肯定也会留一间给我,所以我让他们给你另开个房间是绝对没问题的。”
“多谢,不过我还是在这里随意地睡到明天早上就好。毕竟这种节俭日子我都过习惯了。”
“好的,我明白了。”
穿着和服的男人笑着眯上了眼睛。
他是菱神恭。
他是日本最大综合贸易公司菱神集团的高管之一。同时身为“菱神之男”的一员的他还是菱神家主家系里继承顺序中排行第三的继承人。
即便菱神恭能在一般人根本就用不起甚至是根本就不知道到底存不存在的超豪华机场贵宾室里待着,他也绝对不是那种会在碰到深夜航班取消时还愿意呆在本地机场航站楼里的人。如果这个男人真的想的话,他完全能够让现在依然在工作的每一位机场员工跟疯子一样拼命地清除掉跑道上的积雪然后再准备好一架尾翼上有菱神家家徽的包机。
“你刚才说的话我已经听到了,所以我现在带着我的诚意来和你谈谈。”
“荣幸之极。”
“在我面前没必要如此拘谨啊。你可是公务员,你养家糊口的薪水的全部来源于由一般家庭所上缴的税金。所以说你的生活完全不用依靠经济界的对吧?毕竟缴税可是公民的义务而不是权利呐。”
接着菱神恭就直说了他此次前来想说的话:
“和你一起工作的人好像是……对了,我猜那应该是艳美吧?就是我们家那个专精于针对人的‘菱神之女’——你要知道,要是真让她完全施展全部才华的话,她可是能把地球上四分之一的人口完全抹去呢。之前我们家里有人打算着将她的能力用在解决全球变暖或能源危机这样的事情上面,不过到目前为止你能用那一系列的手段把她的能力制约住,这实在是居功至伟的事情啊。虽然我不应该以‘菱神本家’的成员这一身份而和你说这些话,不过就我个人而言我相当地敬佩你。”
“……”
“我想你应该不是碰巧在这里才约我出来的吧?你打算和我这个初次见面的人聊些什么?放心,如果你的要求合理的话,我会好好地回报你的。”
“好,那么……”
内幕隼耸了耸肩膀,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也许这样的话不应该由我这样的警官说出口,菱神恭先生。”
“怎么?难不成你真的快管不住艳美了吗?真要是那样的话,我可以帮你以最妥帖的方式把她从你身边弄走。”
“您误会了,我想说的不是那种事。”
内幕隼说这话的时候仿佛就像是要缴械投降举白旗一样。

“是因为我打算海扁你一顿,你这混账。”

菱神恭露出了吃惊的表情。
然后,只听得呯地一声,身着和服的菱神恭直接被内幕隼打翻在地。看着被击倒在地的菱神恭,内幕隼面露苦色。就好像他的玻璃骨骼被那一拳的反作用力打碎了一样
他刚刚做了一件彻底否定了至今以来的刑警生涯的事情。
而对此了然于心的内幕隼,选择了继续做他该做的事。
“……为什么?”
“你的意思是?”
“你这家伙已经是几乎拥有一切了!你明明享受着多到溢出来的幸福!!为什么就不能分一点给艳美她们?!”
“你对‘菱神……”
“省省吧,这我知道。” 内幕隼直接打断了对方的辩解:“有关你们菱神家对于‘菱神之男’和‘菱神之女’的规矩我一直都知道!而且就算没有直接证据我也知道一些真相!艳美她...不对,还有菱神舞和菱神樒也一样。与其说她们的人生是喜剧,倒不如说她们的人生是彻头彻尾的悲剧才对!”
“……”
“没错,我承认她们是不折不扣的怪物。”
内幕隼咬牙切齿地从身体里把声音挤了出来。
“可你也是把她们变成怪物的罪魁祸首之一啊!但凡你当年只做过哪怕是类似于像是抱起抚慰新生婴儿那样能显露出一丁点慈爱的事情,她们都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像你这样的‘菱神之男’真的有够资格去轻视那些‘菱神之女’吗?!你们这些人相当自以为是地伤害了她们,还逼着她们在黑暗中前行!难道你口中所说的常识,就是这种对于只不过是有那么一点令人感觉到毛骨悚然的人就可以理所应当地排斥打压的歪理邪说吗?!”
这就是内幕隼想说的一切。
而此时房间里则连续不断地响起沉闷的声音。
不过这并不是内幕隼的拳头落在菱神恭身上所发出来的。
相反,这种沉闷的巨响反倒是穿着羊毛衫的警官身上发出来的。
这种叮铃咣啷的声音听起来就和爆炸没啥区别。
“呕……”
内幕隼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此时的他觉得自己身体当中有什么东西逆流而上——但那并不是从胃里冒出来的酸水或者是肺里涌出来的什么东西。
“呜……”
这样的冲击直接导致内幕隼的某些器官产生了痉挛并蠕动了起来,之后他便失去了腿部和腰部的所有力气,直接倒在了地上。
在菱神恭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的同时,一些全身各个关节都被特殊的战斗服裹住的年轻女性包围了内幕隼。
这些护卫们简直像是从虚空中现形一般,而她们的拳头则如同会拐弯的激光一样打在了他的身上。
而那些快的像光一样身影的颜色则分为红蓝黄三种。
和菱神舞一样,她们穿的衣服是那种像女忍者一样的服装。
而在她们右臂上的保护装置上面有着菱神家的家徽,还有……她们每一个人的名字。
“什……?……难道是……‘菱神之女’?”
“当然不是。无论如何,我可做不出那种毫无常识的决定。”
虽然菱神恭正拿手捂着他浮肿的脸颊,但是在他回答内幕隼的质疑时,他的声音却相当平稳。
“不过,‘菱神之女’所具有特性的某些部分被人为地植入到了她们身上。虽说她们不是‘菱神之女’,但是她们还是可以做到一些‘菱神之女’能做的事情——虽说她们的层次肯定要稍微比正经的‘菱神之女’差一点,不过她们并不会因此脱离我的掌控。至于她们的发色和瞳色看起来如此诡异的原因应该是她们所服的‘妖怪药’所带来的副作用吧。说起来,我实际上也不知道她们的发梢会褪色变白的原因是什么——恐怕这就是我们的‘常识’所能认知到的最大限度了吧。”
“……”
内幕隼现在很想说些什么。
但是他的思维现在完全是一片混乱,只能倒在地上抬起头用他那聚焦不起来的视线往上看,而就在这时,菱神恭淡淡地问了他一句话:
“我说,你打算怎么对待那些‘菱神之女’?”
菱神恭的声音流露出了他内心的迷惑。
就在那一瞬间,内幕隼的思绪聚焦在了一点,接着他便用他那极度清醒的头脑回答道:
“……我想她们幸福。不,我想让她们幸福……”
内幕隼根本不知道他的喉咙和嘴唇是不是还能动,可他还是尽全力把他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我想给那姑娘一个……不需要担惊受怕,也不需要逞强和伤害他人的正常人的生活。我不想再让她继续压抑着自己的力量了。我想让她在快乐中渐渐成长。因此,我有责任去拼劲全力和你们这种想要把这种生活从她身边夺走的家伙战斗到底……”
这就是他能忍耐的极限了。
内幕隼的意识就这样丧失掉了,仿佛一根断掉的细绳。
而那个能掌控一切的穿着和服的男人则像是在仔细品尝咖啡的味道一般闭上了眼睛沉吟良久。
“恭大人。”
“怎么了?贅?”
“您为什么要扛下他打你的那第一拳呢?如果您能早点给予我们自由行动的权利的话,没准您就不需要忍受那样的痛楚了。”
“这个嘛……”
再度睁开眼睛的菱神恭,开心地笑了。
在瞥了一眼身边绝世无双的三个兵器,贅,蒐和爛之后,他开口了:
“确实,我们的行动是以常识为基准的。所以,如果世界发展的方向是一条残酷无情的道路,那我们也必须按着这样的道路一路前行——这就是‘菱神之男’的处世之道。我们对于‘菱神之女’的憎恨,不过是世界潮流所反映出来的东西而已。”
“……”
“……”
“不过这还真是有趣。如果有这样的年轻人来维持住这个国家....不,这个世界的常识,也许就连我们的人生都会变得充满欢乐与愉悦呢。他就是那种会为像是艳美和舞这样为了菱神家的一切而奋不顾身的人的遭遇感到愤慨的‘常识’的象征啊。”
而名为贅的女子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接着,在被如同忠犬一样的美女们包围的情况下,穿着和服的男子缓缓地呼出了一口气。
“好好照顾他。让他在醒过来之后能迎接充满常识而且还能令人心情愉快的早晨。”
“明白了。那东京警视厅那边该怎么办?”
“咱们肯定不会去联络他们啊——我怎么可能会因为这种无聊透顶的事情就把这个如此美好的常识萌芽给掐掉呢?而且通过院外和解来解决这样的事情可是相当合理啊。”
“那么我们就按您说的这么办了。”
“……话说回来,他到底有没有发现‘让某人幸福,并与一切挡路的人为敌’是我的责任呢?如果用世间的常识来看待刚才的对话,怕不是会把他这套说教误解成来本家提亲呢。”
“请恕我无礼,您是因为他完全不知道他之前所做的一切的严重性才乐在其中的吗?”
“哈哈!对于如此钟情于常识的我来说真是一个奇特的想法呢!!”


会途经这里的火车一天只有五班。
而此时的阵内忍和座敷童子两人已经赶上了这让人绝望的列车时刻表上的最后一班列车,肩并肩地坐在了列车车厢里的座位上。
如果咒所说关于浴血座敷童子的一切都是事实的话,那阵内忍他们根本就不可能被释放——他们更有可能会在被冠以社会公敌的罪名之后被直接干掉。
但是那样的事情没有发生——从咒那里继承了让人类与妖怪共存的夙愿的祝,说不定正在慢慢地改变‘百鬼夜行’这个组织。
“真让人难以置信……”
“什么?”
“就是你在变成丧尸之后还能记得所有事这点啊。虽说当时的情况很极端,可我还是觉得那时候搞得实在是太过火,所以现在我好想死.....”
“嗯嗯,嗯嗯。我确实想起你把‘某人’关进了笼子里还华丽地把她像是惊奇秀桥段里出现的办法那样到处拖来拖去,而且让她吃手帕和剩下的火腿,还用普通手机和智能手机远程操控她,甚至还让在她被笼子关起来的情况下直接滚下台阶的事情来着呢……你说是不是啊,忍?”
“等一下座敷童子!你好歹得注意下乘车礼节啊!别在摇晃的车厢里用打桩机啊喂!”
差点成为摔跤技受害者的阵内忍进行了拼死的抵抗,不过座敷童子只是闹着玩的。
在她一边噘着嘴说着话的同时,两人回到了原本的座位上。
“但是忍,要是认真想想的话你那逻辑有点奇怪啊。”
“嗯?”
“确实那个所谓的‘姐姐’不过是我想成为的一个幻想。实际上我也许只是一个和忍你处于相等位置的普通女孩,一个不成熟的灵魂而已。”
座敷童子一边说着一边温柔地握住了邻座少年的手。
“但是这正意味着我能像一个普通的女孩一样爱上你。而且我不觉得这份爱意只限定于你哦。”

“别傻啦……你还真以为这个世界上的恋情是由红线或命运什么的牵连起来的吗?真正的恋爱十有八九是感情和气氛在最后被推了一把才修成正果的。也就是说,随便你讲什么,但是恋爱这种事情肯定是先到先赢。捷足先登的除了我之外怎么会有其他人呢?”
“你的内心都黑成煤球了。我感觉得把它洗洗干净先……”
“是你太过纯洁了。”
虽然阵内忍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懊恼,但他还是回握了一下座敷童子的手,笑了笑。

“不过最后那一成就不好说了,缘。”

如果有关鲜血淋漓的座敷童子的事情是真的话,那这个世界就要毁灭了。
届时将会出现足以令与青行灯集团的战斗和咒的丧尸危机爆发比起来像是过家家似的,更加可怕的灾祸。绝望的未来即将燃尽整个世界
一场无可避免的大战正等着他们。
但是。
在那一天来临之前,他们还能继续当一对幸福的小情侣。




后记

以上是第八卷。
我是镰池和马
第八卷,第八卷呢……这个系列也写得挺长了吧?可我却总觉得自己花了两倍的工夫是怎么回事?这一点你们就慢慢去想,然后我趁这个机会来宣布这一卷的主题。那就是爱情线!!虽然主要是围绕着忍的身边,但除此以外我也混入了别的爱情要素。
爱情不一定是美好欢乐的东西。在其中一章是作为杀人动机。在另一章则强迫男方选择一位女性,抛弃另一方。我决定尽可能地添加爱情要素,纯洁的也好不纯洁的也好。
我设置了一个很大的框架来重新确认忍对座敷童子抱有的情感,但我省略了座敷童子对忍抱有的情感进行的大量说明,毕竟到了这个地步这已经是不言自明的事情了。跟我其他系列的女主角们不同,我并不需要添加这段关系之间的‘邂逅’和‘发展’这两个阶段,所以即使是在我的小说中也算是个例外了。故事一开始就是将死的阶段,所以在他们俩察觉到对彼此的感情的那一瞬间起就已经结束了。
虽然这回的主题是苦乐参半的爱情,但不知为何故事全篇却在写丧尸地狱。这也是十分有座敷童子风格的转折。
个人认为,丧尸故事的真正核心有两个点。
丧尸是怎么出现的?
要怎样突破丧尸恐慌?
在这个过程中,考虑一下自己身处这种情况中会做些什么,去什么地方,从中建立让人兴奋的感觉说不定也挺重要的。不同于一般的动作戏,要将自己置于和主角一样的绝境中,让自己能一定程度上在那个世界中自由活动。各位又有什么想法呢?
因为座敷童子这本小说有这样的宽容度,我才尝试了这次丧尸故事。希望各位喜欢。

关于第一章。
这个章节是用来解释这个世界的丧尸爆发的基本规则的。明知有危险但有一定自由度的步行,还是有可能被停下然后受困于其中的结实垃圾车?你们会选择哪种交通方式呢?
我把丧尸的力气设定成了一头灰熊的等级。因为我觉得拿真实的动物做比较会更方便理解,但我也担心过会不会因此让怪物显得没那么吓人……不过我还是觉得问题不大,毕竟几十、几百只灰熊等级的怪物冲过来就足够让人做噩梦的了。而仅凭一把铁铲就跟那些灰熊战斗的渚也是个不容轻视的怪物呢。
而敌人的动机是猛烈的爱情。
我提到了丧尸如何分辨敌我,以及是怎么如此精确地捕捉目标的,我也反过来利用了这些信息。

关于第二章。
这一章发生在丧尸爆发并蔓延了一段时间后的墓前市。我想写的是一个让人‘怀疑丧尸说不定根本不存在,也许人类才是真正的威胁’的故事。
我将扭曲的渚写成了一个以极端简化的人际关系为中心的角色。忍作为她的病娇对象而被不断地追求着,隼和艳美则属于另一个范畴,因此能更容易看清楚她的为人。
要是看过她在第四章和忍分别后了解到渚的动机,这时候再重温第二章,说不定会得出不同的印象呢。
……顺便说下,渚崩溃的原因不仅仅是最初的圣伯纳犬事件。同时还有因为在初中的时候,她得知了忍的感情转移到了座敷童子身上(虽然他本人并没有察觉到)的关系。所以即使被渚捅了,他也没啥好说的了吧?

关于第三章。
我认为让舞这个超人在丧尸群中开无双没什么魅力,于是我就让她背个降落伞直接抄捷径来到核心地带,并着重描写她与菱神樒——另一个『菱神之女』之间的战斗。背景从城市转到了洞穴中,风格则从西洋丧尸恐怖片转到了日式恐怖片(血腥祭祀之类的)。
况且因为是舞的故事,我就利用了第一章那个作为希望和脱险的象征的狗广场,但这回却揭开了其背后的恐怖传统,彻底颠覆了它所代指的一切。
虽然头三章都有着绝望的结尾,但再加上一旦使用『送葬的龙姬』就代表她已经百分百落败了的规则,等待舞的是最可怕的败北。

关于第四章。
这一章利用了第一道第三章建立起来的所有规则。比如说,用捕兽笼困住丧尸座敷童子,用手机和智能机远程遥控她的行动,还有在她和丧尸群以及忍和人群之间互相切换。我觉得我在发挥先前说到的‘如果是我就会这么做!’的感觉这方面做的不错,但各位又是怎么看的呢?
虽然这一章几乎完全是忍的视角,但我也加入了变成丧尸的内幕隼,菱神艳美和菱神舞,组成了全明星阵容。因为忍在最后也故意让自己被咬了,所以除了胫擦以外的所有主角都中了丧尸的招……从这个角度来看,也许胫擦的求生能力才是最厉害的呢?他这个百鬼夜行的正规成员身份恐怕也不是徒有其表的啊。
至于和咒的一战,我觉得让忍这种高中生打持久战就不太对劲了,于是我就设计成他连一个字都没说出来就被秒杀了的情景。虽然在战斗作品中对手连话都没说就出招是一个禁忌,但因为本作品很难算得上是真正的战斗故事,所以我还是选了这条路(不过我一下也说不好这究竟是什么种类的作品就是了)。
这一章自然是忍和缘为了彼此的爱豁出性命,咒和迷也是一样的。去思考爱情对于双方来说意味着什么,以及那两个和座敷童子共处的男人的爱情观的不同之处,应该会很有意思吧。

我要感谢负责插画的真早先生,负责编辑的三木先生,小野寺先生和阿南先生。这一卷的核心或许是主角们的‘前’和‘后’这两个阶段吧?这一点或许比单纯的换装还要麻烦,很感谢各位奉陪到最后。
我还要感谢读者们。彻头彻尾的爱情线,彻头彻尾的丧尸。我将这两个截然相反的极端结合起来了。但我就是认为在这种极端的情况中,在最后的关头让读者动心的却偏偏是这种东西。各位是怎么认为的呢?

那么,这次就容我在此搁笔。

火车在第七卷也客串过的。

镰池和马







还有一本的




他有一段时间没更了,大概在搞姐妹撕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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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评论 14

10000
刹那·赤红 伯爵
' konghang660 发表于 2018-10-5 15:43 第九卷还没翻译完。。。 '


我记得第九卷最终卷是已经翻译完了,因为前面一卷没翻译完所以没去看。

5 年前 0 回复

kanshuzhiren 伯爵
真是有生之年啊,话说,现在只希望这个作者别把重装武器也弄成有生之年了。

6 年前 0 回复

无聊死了 伯爵
' 刹那·赤红 发表于 2018-9-28 16:44 这本终于翻译完,第九卷很早就翻译完。终于能完整的看完了。 '


第九卷还没翻译完。。。

6 年前 0 回复

刹那·赤红 伯爵
这本终于翻译完,第九卷很早就翻译完。终于能完整的看完了。

6 年前 0 回复

lainstein 侯爵
这一作品也完结了,就差汉化了,本来我还想慢慢啃生肉的……

6 年前 0 回复

yyl19920617 子爵
吼吼,花了大半天看完,发现前面剧情都记不太清了。嘛,总之先感谢大佬汉化

6 年前 0 回复

吐槽星1234 伯爵
' entei07 发表于 2018-9-26 12:08 还有一本的 '


我记得好像9是神笑在做?

6 年前 0 回复

wbz110110 侯爵
不看评论的话我都不知道这书已经完结了啊!

6 年前 0 回复

excalibursaint 公爵
河马的书是真的厉害啊 本本都是精品 不过翻第九卷的大佬好像弃坑了

6 年前 0 回复

摇光XYZ 公爵
真 有生之年完结撒花

6 年前 0 回复

随风飘_(_^_)_ 公爵
嗯。。。完全忘了之前的讲的是啥了 隔了太长时间了

6 年前 0 回复

寒冰暗夜 侯爵
有生之年啊,感谢汉化大佬。

6 年前 0 回复

wsxhxsahz 王爵
男主的各种后宫的大乱斗

6 年前 0 回复

吐槽星1234 伯爵
E桑(和组里的大家)辛苦了。说起来看到译者那栏我才想起我也翻过几节2333

6 年前 0 回复

entei07 王爵
TA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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