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尽头呼喊爱的少女,以及世界的孤独之环 (长篇,至少目标如此)

   “喂您好,您的快递……“

       少女默不作声。这是无所事事的礼拜日午后,她穿着短袖短裤摇晃着坐在沙发上剥橘子。她慢慢地撕掉一部分橘子皮,然后小心地把一瓣从整体中分离开来,然后把这一瓣橘子送进嘴里,然后仔细地咀嚼,然后吞下去。完成这一系列动作后,她开始重复。

       事实上,礼拜日下午对少女来说并非总是这样悠闲。更确切地说,这样慵懒的礼拜日下午鲜少出现。礼拜日是她每周打工的工作上交的期限。这是说,如果没有停电的话。

       少女想象着自己的样子:光着脚坐在沙发上抖着腿咀嚼橘子的十五岁少女。她把腿尽量伸展出去,尝试用脚夹起一个橘子。她把橘子抛向自己怀里。橘子停在她的胸前。她把橘子拿起来吃。

       少女用最缓慢的方式吃完这个橘子,把橘皮叠成一个三角形,放在茶几上。然后她看向钟面。在过去的十分钟又四十秒的时间里,门外的敲门声一刻没有停止。

       少女发出无声的叹息,身体向前微倾,拿起第四个橘子。在这样一个停电的、秋日的、礼拜日的午后,应答正好在停电后五分钟敲门的快递过于麻烦,尤其是在独居的她从未订过任何快递的情况下。她继续百无聊赖地、用甚至更加缓慢的速度从荠处剥开橘子皮。这时敲门声停止了。
在少女把第二个橘子的第一瓣送进嘴里时,门外传来了清晰无误的撬门声。

       她咽下嘴里橘子的汁液。撬门声越来越响,旧型号的门锁正在绝望地作意义不大的抵抗。
       
       少女厌烦地大声叹气。胡乱撕开橘子皮,把整个橘子用力塞进嘴里,一边把手上的汁液抹在裤子上,一边大步走向门口。她踮起脚从显然太高的猫眼中向外看去。
       
       门外是低头用一只手撬锁、戴着外科口罩和眼镜,看不清样貌的高瘦的男性。穿着诡异的西装、一只手拿着匕首、用另一只手撬锁一定很辛苦吧,她百无聊赖地想。即使是这样也要把锁撬开,真是努力的人呢。
       
       少女回头看了一眼客厅的家具,完全提不起用重物堵住门的兴趣。走进厨房、把没有洗过的菜刀藏在背后的念头也不是有趣的想法。嘛、算了,不如省点力气。她抓住门把手哗啦一下把门打开。

       门外的客人在撬锁时并没有把身体倚在门上,所以失去重心摔倒的喜剧画面没有产生。真是遗憾呢。客人却非常有礼貌地说了一声“打扰了“,就非常自然地走进来。她等客人从门廊走进客厅,就轻轻关上门,转身示意略微有些不知所措的客人坐在电视机边的小沙发上。
       
       走回客厅时她借助明亮的阳光看清了客人口罩上方的半张脸。应该非常年轻,或许只比我大五六岁,少女想。她又叹了一口气,自己走到沙发前坐下,用探寻的眼神盯着客人。


       显然,这位客人并没有开口的意思,她想。于是她用并非真正轻松愉快、但依然十分礼貌的语气说:
  
    “家里有两万现金在卧室的抽屉里,没有银行卡,我一般在礼拜日下午在沙发上午睡,监控由于停电应该不能运行,盗窃罪的量刑远低于抢劫罪。以上供您参考。”
       
       客人看起来非常不好意思地用空着的右手压了压头发:“多谢关心,可惜我只切断了这栋楼的配电箱……这个,”他指了指右手的匕首,“在进小区的时候应该已经被拍到了。啊,还有,本来我此行的目的也不是经济收益……希望您能理解。“

       有意思。少女刻意把身体向客人靠近。

    “您可能想随我移步卧室……如果您希望消除证据,可以使用保护措施。显然我未成年,但满十四岁……您可能必须承担一定的风险。以上供您参考。”她用右手支着下巴轻声说。

       客人似乎在笑:“从客观的角度上看,这不失为一个精彩的提议。可惜现在依然是我的工作时间……恐怕这与我的目的不怎么相关。”

       少女厌烦地无声叹了一口气。
       
       这已经不知道是今天我第几次叹气了……她失落地想。现实的时间令她迷惑不解。
       
       客人清一清嗓子,继续说:
    “我此行的目的主要是想停止您的某些行为……采取的手段视您的反应而定。就我先前了解到的资料来看,不得不伤害您生命安全的情况很可能会出现……虽然我希望尽可能避免,但还是要问一下您的意见。“
       
       他把匕首端正地放在茶几中央。“您对因外伤失血死亡有什么看法?或者您有其它的提议?”

       少女尽量真诚地说:
    “啊,我不反对您的提议……但我恳请您延迟实施的具体时间。您看,我打工的工作还没有完成……如果不能完成的话,会给很多人造成麻烦的。这点还希望您谅解。”
  
    “您能否告诉我您的工作需要多久完成?”客人询问。

    “希望您能再给我一周时间,来完成手头上剩下的工作和通知打工的地方交接……如果顺利的话,可能在五天内可以解决,最多不超过一周。”少女补充,“我在这段时间里没有出门的打算……如果您没有其它安排,可以在这里暂住两周。这样结束后我可以满足您的所有要求。”

       客人眼神向外飘忽着陷入了沉思。

       少女沉默地等待。在等待中少女和客人都陷入了沉默。从窗外随阳光一起射进屋内的模糊的喧嚣逐渐在沉默中发酵得和现实一样大。



       客人最终开口了。

    “啊……从结论上说,我可以同意您的提议。不过我还是有个人考虑的一些,事情……大有可能不遂您的意愿。这样没有问题吗?“
    
    “嗯,没有问题。您既然已经做出让步了,我也做出让步才对。” 少女笑着回答。

    “那么,接下来的一周就叨扰了。您还请继续您的正常作息,不要在意我。“客人点了点头。

    “您不需要做什么保证措施吗?我的工作主要是使用电子设备的,限制身体活动也不会对我造成什么困扰就是了。”

    “啊,我想这就不需要了……说实话,我觉得您应该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客人犹豫了一下,又补充到:“这样说可能会冒犯您,不过据我所知您应该没有离开的理由……”
      
       少女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位不速之客对我相当了解,她想。在她入职时就预见打工可能遇到类似的一系列风险,只不过这本身也是工作的一部分……做完这部分工作,也就是离职的时候了。

    “那就请您这周委屈一下了……家里没有客房,只有卧室里一张床,可能有些麻烦……还请您睡在床上,我可以睡客厅的沙发。”
    
    “啊不必了,您看,平时我一般不睡床上……我睡沙发就可以了,还请您不要因为我太麻烦……”
    
    “哪里……您像在自己家就好了,接下来的一周还请多指教。“

       
        
        少女与神秘客人的短暂同居生活开始了。












第一章 少女与神秘客人的第一次短暂同居生活


——在标题的语义中,第一次是否暗示了不止一次?


       客人在道谢几次之后很快地出去了,说要把电力恢复。少女在确认他走远之后迅速地把厨房门锁了起来。随后她打开客厅的柜子把强力胶拿出来,仔细地灌满了狭小的空间。最后她把钥匙冲进下水道。这一系列动作并没有什么意义,却是她想要做的。

    “在我们想要做的事情中,一半无法完成,一半没有意义。”这属于后者,她想。

       门口很快传来敲门声。她再次走到门口开了门。神秘的客人带着他不再带来戏剧性的匕首从门外走进来。这一次他很快摘下口罩。
少女发现这是一个比她想象还要年轻的男性。他带着眼镜,眨眼的动作让人看着有睡意。脸颊很瘦,嘴唇的笑意很严肃,看起来像名牌大学的大一新生。她再一次仔细地打量对方。他和匕首并不能带来很理想的戏剧感。她开始怀疑匕首的深层含义:象征着暴力的工具被掌握在不会使用暴力的人手上。强力被不懂得使用的人所掌握。

    “很快就要到饭点了,至少对我来说……您是否介意我借用一下厨房?在这一部分上,您可以放心让我代劳。”笑意显得羞怯。

    “啊,抱歉,家里没有厨房,一般是叫外卖或者随便吃一点……实在不好意思,不过只能请您将就一下……还希望您能理解。”她回答。
客人没有异议地接受了。







       晚上她叫了夏威夷口味的披萨。她应该喜欢甜食,他想。他看着少女抓起一块掉在桌上的菠萝送进嘴里,然后舔了一下手指。她吃的几乎和他一样多。吃完了之后她用力吸着可乐,然后轻轻地打着嗝。他在心里对自己苦笑了一下:这就是他选择这份工作的原因。

       晚餐后他问少女是否有书房。他想消磨一些时间,但他必须携带尽量少的随身物品,于是他没有带书。少女把他领到卧室旁的小房间。他意识到这是她最常使用的房间,几层书堆在桌上杂乱地交织着。他拿起最近的恶之花,问她能否借给他一夜。她点头。然后她和他在书桌边坐下,他翻到《忘川》,开始随意地读起来。

       她打开电脑。

       他不时用眼角的余光瞥着她,逐渐注意力无法避免地被完全吸引过去。
 
       世界上他完全无法理解的事物一半以上属于理论物理和抽象代数,而他无法判断她所做的一切是否属于这一部分。但他可以肯定的是她所做的一切他都无法理解。

       她在制作某种东西。她在通过混合的方式制作某种不能被他所理解的东西。

       屏幕上公主、小马和带着面具的英雄的形象通过某种规律与暴力、血腥和色情内容融合在一起,最终形成他无法辨认的某种混合物。视频中画面反复倒放和停止,有时突然变暗,有时插入一闪而过的数字和字母。这一切的融合给他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战栗。他感觉画面在敲击他胃的底部,反复地、一次一次地敲击着。但他无法移开注意力。他逐渐注意到内容背后的某种逻辑,某些内容周期性地出现。

       血液,几何图形,发,蜘蛛颅,粘液,三角,熨斗,线。他手里的书无声无息地落在腿上。公主肪,汽,污染,呕。他用全部力气移开视线。元知。论。锥。事件视界。内世界。形。白。在他的脑海中无法理解的事物反复重演。度深的黑气中无止的敲击,神溺死日神。他在一边旁观。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恶之花啪地掉在地上。在屏幕静止着的少女惊讶地转过来,他们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对方。

       最终少女开口了:“您看,这并不是一项轻松或者愉快的工作……可惜总要有人来完成。“

        他点头。然后他突然问,他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尖利:“总会有人完成吗?”


        





       她再一次注视他。
    “一定会有人完成。“就在刚才的一瞬间,她的工作进入最后的部分。

      
        他苦笑了一下。

    “不好意思,我想我要先去休息了。请您借用一下客厅的沙发……”

    “您去床上睡吧,让客人睡沙发实在过意不去……我要忙到早上,您不用在意我的。”她不假思索地回答。

       客人明显有反驳的意图,却欲言又止。她看见他额头上的汗珠,然后看见他右手扶在桌上,重心以诡异的方式压在手腕上。她突然觉得自己如果跳起来把电脑砸在他的脸上,他不会有能力躲开或反击。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客人把重心更往后倾一点,又一次露出了苦笑。然后他缓慢地向卧室挪动脚步。

       她说不清楚自己有着怎样的感受。她感觉很愉快,又一次想要笑出来。或许是因为她艰辛的工作终于要完成了,她想。又或许是因为他。








       他在陌生的床上陷入令他痛苦万分的梦境。他被缓慢而不可抗拒地塞进他所逃避的某一段记忆里。他无法逃离。他在发光的屏幕上看见他所无法理解的邪恶,噩梦和现实逐渐无法分离。他同时在外面和里面存在,被某个极其狭窄的管道里。他被压迫着。

       他意识到正在发生的事物是不可能的。他感受到无限的恐惧。他逐渐取回了自己的知识和控制力,但他的恐惧迅速地膨胀。他努力使自己清醒过来,但他的意识在恐惧中反复地徘徊。这不是真实的,他对自己暗示。但他的暗示在恐惧面前不堪一击。

       他不可能存在于客观世界中。恐惧使他窒息。他希望自己即刻失去意识来逃离这种恐惧,但恐惧在他模糊的意识中始终围绕着他。他尖叫,却听不见自己尖叫的声音。

       这时一双手放在了他的头上。他意识到它们在抚摸他的头发。有身体躺在他背后,用手臂环着他,有节奏地拍着他的身体。他逐渐安心下来。他在这里,某个怀抱里,并未迷失在虚无中。他逐渐入睡。




        




       早晨少女在强光中醒来,一时间无法睁开眼睛。她挣扎着避开强烈的阳光。随后她意识到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
       
       她从被窝里爬出来,把上衣脱掉换成随便的另一件。反正它们长得都差不多,闻起来也差不多。她把相当凌乱的头发向脑后一拢,然后起身去刷牙。
       
       她走到客厅时看见他,终于想起关于这位神秘客人的所有事情。

    “本来我是给你买了早餐的,后来只能再买一份午餐了。不知道现在你有没有胃口吃饭,但至少吃点东西吧。”

       她点点头坐到他身边,狼吞虎咽地把早餐和午餐全部吃完了。他惊异地看着她,最后挤出一句话:“稍微吃慢点,这样对胃不太好……”

       她嘴里塞满东西,潦草地点了点头。一般她醒来后会用三个茶包泡一杯红茶然后继续工作,到傍晚在吃东西。但今天她莫名其妙的饿。

       客人突然注视着她说:“不管怎么说,谢谢。”

       她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哦,不客气。”


       




       早餐(午餐)之后,少女走进卧室睡了。他坐在沙发上继续读《恶之花》。他试图在清醒时冷静地分析自己曾经以为是单纯的谵妄的恐惧。他想到自己在关于幼年时代模糊的记忆中的噩梦与强烈的恐惧,和之前的恐惧是完全相同的。在他模糊的记忆中,昨晚安慰她的少女的形象和更为模糊、分不清是否是幻想的母亲的形象逐渐重叠起来。
  
       这使我想起我的过去。他意识到,我再一次想起我的过去,不知道是否有任何一点可靠的关于过去的记忆。记忆中巨大的悲哀涌上他的心头。与他共处的少女使他想起他的过去。少女制造的,他无法形容的内容猛力击打他的海马体,源源不断的无法辨识的碎片从缺口里涌出来。昏暗的房间红色的灯光,电视机的屏幕,无法切断的电源。玻璃墙。

       他要向上头要求额外津贴,他摇了摇头想到。









       少女又一次醒来,差不所已经到了晚餐的时候。她感觉头痛欲裂,扶着额头走到客厅里。她没穿裤子,在沙发上读书的客人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又把头低下去。少女把手放在肚子上,打了个呵欠,然后走回书房继续她的工作。

       等她再次走出书房的时候客人又一次把晚餐准备好了。她迅速地吃掉桌上所有东西的一半。当她吃的时候客人继续惊异地注视她。她注意到客人吃的很慢。

       晚上客人没有走进书房,而是坐在沙发上读一本新拿的《浮士德》。








       他非常努力地克制着自己走进书房的欲望。他肯定自己的反应不会像第一次见到时那样激烈,但他不敢冒险。他把自己注意力拽回浮士德。

       这时她把头探出书房问:“您介意我放音乐吗?”

       他回答:“当然不介意,不影响您工作就行。”

       她停顿了一下,突然补充:“可能会比较吵闹。”

       他还没有回答她就走回去了。他楞了一下,重新把注意力回到书上时,房间里传来了巨大的噪音。

    “死亡金属……”他又一次对自己苦笑了起来。

       他埋下头继续看书,直到自己想睡为止。他走到卫生间简单地冲洗了一下,躺在沙发上睡了。这一晚的世界很平和。








       然后一天这样过去了。然后又是一天。

       第三天的晚上他继续蜷缩在沙发上乱翻一本很旧的尤利西斯,房间里又一次响起了极其喧闹的音乐声。没有办法,她似乎一直独居,家里没有耳机。这一次书肯定是读不下去了,随之而来的是越来越强烈的窥视欲。在过去的几个夜晚沙发上的睡眠似乎安稳而无梦,他却总有一种梦境在某种条件下被遗忘的感觉。他对敲击未知记忆的、少女制作的不可名状之物的好奇心越来越强,逐渐超越了工作的需求。他最终还是,把书放在沙发上,然后一边告诉自己会后悔的,一边安静地走向书房。

       他缓慢地走到走廊转角,在极限的位置稍微瞥视了一眼远处书房里发光的屏幕。然后他瞬间扭回头,试图不发出一点声音地走回去。少女的青春期也是这样的吗?

       不知道在喧闹中心的少女是如何听见或感觉到脚步声的,音乐突然停止了,少女从房间里走出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他沉默地注视着少女,完全无法理解现实的情景,并且甚至没有希望想出下一步的行动。

       他继续注视着少女。少女光着脚,略微歪着头凝视着他的脸。他意识到自己吞了口口水,于是再一次露出苦笑。这使他开始正常的思考。

       好吧,这一切不值得他如此惊讶。在他的世界里发生的谜和秘密太多,被这样的琐碎事件惊吓未免不合常理。他终于露出一个平静而略带抱歉的表情,然后等着少女说什么。



我们的孩子叫什么名字?”她严肃地,不带有一丝感情地问。





       已经没有什么能使他惊讶了,他维持着镇静:“您省略的流程是否有点太多了?“
    
    “结果是一样的。”她继续严肃地看着他。她的眼神在缓慢而不可抗拒地向他施压。
       
       他现在明白她问的是什么。

       他从一开始就明白自己想要给出什么样的答案,却始终无法开口。他保持着沉默。沉默巨大的压力在他们的身体上发酵。

       他没有回答。

    “我们的灵魂在时间里滴落,好像雨中的泪水。”她突然转身走进卧室,没有关上门。

       他站在原地怔怔地注视着房间里无法看穿的朦胧灯光。他想起关于母亲的记忆,他站在母亲的房间外流着眼泪。他的恐惧再一次回到了理智的上方,随之而来的是更加强烈的喜悦与悲哀。

       他那时没有走进去。他现在也不能。他转身走到窗前,注视着被城市灯光照亮的云层深处的黑暗。他祈求它们淹没自己内心痛苦的景观。









       新的一天他又一次在沙发上醒来,觉得神清气爽,心情好到近乎对昨晚的一切彻底释怀。他准备做的第一件事是去买早餐,向钟瞟了一眼。上午十一点半。好吧,他迷惑地揉着眼睛坐起身。这是他今年第一次不在六点整醒来。

       这时他感觉脚的位置有某种未知的压力。他用力眨眼睛。

       少女坐在他的脚上。
 
    “我饿了,给我去买早餐。”她毫无预兆地说,对他露出一个轻松而调皮的笑容。

       他迷惑地起身去洗漱,然后下楼买了三人份的麻辣烫。

       在吃早餐(午餐)时她告诉他她的工作已经完成了。他用力把嘴里的东西吞咽下去。








       午餐之后少女没有回到卧室里。她跳到沙发上毫无形象地躺下,用抱枕蒙住头进入梦乡。他把手里的书放回书房的书架。他看见书桌上惨不忍睹的一团废墟,楞了一会儿才发觉这曾经是一台电脑。现在它被以最残忍的方式肢解和毁坏,以与成年暴龙战斗的扫地机器人的形态摊在桌面上。

       他又一次叹了一口气,露出苦笑,决定不去管它。








       当他做好所有的准备时少女醒过来。她迷惑地环视了客厅一圈,然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所以,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要我先去洗手间吗?或者在浴缸里解决?“少女用问奶茶有哪些新口味的语调问。

       他又一次叹了口气,又一次露出苦笑。他觉得这是自己最后一次做整个流程。

       他一定要向上头要求额外津贴,他对自己说。
 
       他用抱歉的语调对少女说:“不好意思,您能转过去背对我吗?一下下就好。”

       少女立刻转过身去,安静地站在那里。

       他违背自己的意愿叹了口气。这时门口传来巨大的响声,老旧的门锁被暴力破开,全副武装的暴力机关工作人士挤进突然显得很狭窄的客厅。

        一瞬间他的脸在地上,手在背后,手铐在手腕上。

       几个人扶住呆滞的少女。“嫌犯已经被控制,我们把您带到安全的地方。”一部分人带着少女走出去。
       
       他呆滞地瞪着桌子脚,逐渐理解事件的全貌。

       这时他的手铐被解开。压在他背上的人把他放开,他猛地站起来。面前戴着防毒面具的人把面具摘下来,面具下仍然是一个面具。

    “我要求额外津贴。“他大声对面前的上司说。













        下班了。他站在客厅里,把所有的灯熄灭。剩下的事情上面会派其他人处理,这件事到此为止——那是不可能的。

        所有的谜团重合交替着出现,他的记忆和恐惧不断移到思维的表层。还有她的脸。她的表情。她光脚站在他面前的样子。她的声音。这一切使他恐惧、喜悦、怀念和悲哀,而他不知道理由。夕阳正在落下去,把他的思绪和影子越拉越长。他站在昏暗的客厅中,突然意识到了某种不快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毛骨悚然。
 
       他的工作是成功了,失败了,还是根本没有开始?

       他努力回忆短暂的一切。他想到自己离开的一段时间。他想到她说的为数不多的几句话里的一句。








       他走到客厅旁边关闭的门前,这个位置应该是厨房。他试着开门。门锁了。他尝试着撬锁,立即发现锁眼被彻底封死了。

       这并非唯一的,也绝非最好的方法,但他就想这么做。他拿起角落的灭火器开始砸门。第十五下的时候门开了。

       他跨过碎木片走进厨房。厨房桌上除了几把相当巨大的干净的切肉刀之外什么都没有。他拉开冰箱门,把里面没有装袋的内容物全部拿出来。
走到水槽旁边呕吐吗?太夸张了,没有必要。倒地晕过去?可能会摔出脑溢血当场毙命,这样冰箱里的尸体就不孤独了。

       

       不对,冰箱里的尸体还是孤独的。因为他还是一个人啊,有自己陪伴就不孤独吗?冰箱里的尸体就是他自己啊。他和最熟悉的脸对视着,没想到死了之后显得这么白,只有左脸一颗小痣比活着的时候黑一点。
       
       他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当时应该走进房间里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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