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库版】第五卷【20.7.28 全本完成】

各位好,这里是心葉。魔王学院不适任者第五章web版刚刚完工,在开始第六章前,作为休息,先整理出第五章的文库版。由于在格式、细微用语上存在差距,需要花上一段时间整理。待这边整理完毕,我将开始web版第六章的更新。

7.27 开始施工,整理至27节。
7.28 包括后记,全本完成。
还是有点累的,休息一段时间后我再去做web6章吧。各位之后再见。


书名  魔王学院的不适任者~史上最强的魔王始祖,转生就读子孙们的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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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秋
插画:しずまよしのり
扫图:无
翻译:kuraiyami
修图:无
校对:kuraiyam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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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

由于暴虐魔王的再临,波鲁迪戈乌多迎来了和平。另一方面,在阿塞西翁也有人目击到了本应在各地灭绝的龙。魔王学院和勇者学院联合应对的时候,发现在地下深处有一个未知的世界。在这种情况下,一个神秘的男子率领着神出现,并告诉阿诺斯。“选定裁判”由八位神各自选出候补,互相竞争,将胜利者作为神的代行者。那个代理者候补中的一人,阿诺斯被选中了……。阿诺斯追着那个男人“龙人”,去了三个国家争夺的地底世界的圣地——神之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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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词

神族
司掌此世之理的种族。每个个体都以某种“秩序”作为权能,是非常强大的存在。

选定审判
当因某种情况导致神族毁灭之时,为了选择代行失落“秩序”之人而举行的仪式。数名神明各自选择候补者,互相战斗、竞争,最终获胜者将成为“代行者”。


本应在两千年前灭绝的幻之古代生物。据说被龙吞食的人连根源都会被消化殆尽。

地底世界
存在于阿塞西翁和迪尔海德地下深处的巨大空洞。阿诺斯也不知道它的存在,里面存在着被称作“龙人”的人们所生活居住的国家。






米夏·涅库洛
沉默寡言、人很老实。阿诺斯的同班同学,也是他转生后交到的第一位友人。
——「合身吗?」

莎夏·涅库洛
稍微带点攻击性的自信家,但很为妹妹以及同伴着想。是米夏的双胞胎姐姐。
——「大家穿的,那个……是不是太大胆了?」

瑟西亚·比安卡
由《根源母胎(艾蕾诺)》诞生出的一万个瑟西亚当中最年轻的个体。
——「……这是……反击……」

艾蕾诺·比安卡
充满母性,爱照顾人。阿诺斯的部下之一。
——「哇噢,是泳装喔!」




阿卡纳
执行选定审判的八位神明之一。
——「下面,对选定审判以及你与神缔结盟约的方法进行说明」

阿希黛·阿洛卜·阿迦采
存在于地底的国家,神龙国吉奥达尔的枢机主教
——「欢迎来到艾蓓拉斯特安泽塔。为选定之神所选中的,不适任者阿诺斯·伏尔迪哥德」

阿诺斯·伏尔迪哥德
泰然且无畏,拥有绝对的力量与自信,以《暴虐魔王》之名为世人所敬畏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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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创造之月~】

神话时代——
漫天轻盈的雪之结晶,飘落于远方的大地上。
柔和的光芒倾注其间,反射出优美晶莹的光辉。
不,这有些不够准确。这雪之结晶,其实是光芒所化成的。
夜空中,除了平常的月亮之外,还高挂着《创造之月》阿提耶托诺亚。
这轮满月闪烁着白银的光辉,照亮大地,降下了雪之结晶。人们把诞生于这月明中的、好似花朵的雪之结晶,称作雪月花。
沐浴《创造之月》的光芒后,世间一切生命之中,都将寄宿作为其源头的魔力。其中诞生的,是一切事物的原初与根干,也即生命的根源。
那里,是夺走诸多生命的战场。在白银的月光下,无论荒地、尸体、折断的树木、乃至枯萎的花草,都如同时间静止一般地结冰,随即消失。
旧事物灭亡后,新事物便会诞生。
是曰,迎来数千毁灭夜,彼月流明于空中,引发新生之奇迹。阿提耶托诺亚使丧失的生命得以循环,维持着这个世界的秩序。
在纷纷的白银色雪月花中,尸体堆积成山、仿佛时间静止般浓厚的死亡充斥着的这片大地上,只有一个事物还在活动。
是一位魔族男人。他伫立在刚进行过等同蹂躏的压倒性破坏的地方,身着漆黑的王之装束。此人便是恶名远扬的暴虐魔王,阿诺斯·伏尔迪哥德。
他缓缓踏出脚步,以浸染灭紫色的魔眼注视着天空。这时,漆黑的暗黑形成了一块踏板似的落脚点。其上一阶又出现一块暗黑踏板,再其上亦然。眼看着暗黑便形成了一个台阶,一直延伸到闪耀于夜空中的《创造之月》阿提耶托诺亚。
魔王沿着架在夜空之间的、漫长的暗黑台阶,朝上走去。《创造之月》极其遥远,即使地上的山看上去比碎石还小,前方依然看不到终点。
计算时间的话,大概落了多久呢。感觉早已过了7天,但世界仍旧笼罩在夜晚当中。
只要《创造之月》还在空中闪耀,白昼便不会来临。虽然已经过了7天,但距离白银之月果然还是很遥远。当魔王继续向上走时,飘扬的雪月花渐渐落在了他所制作的暗黑台阶上。魔王正觉得这月光化身的雪之结晶亮得更胜以往,便发现前面十段左右的台阶上,有一名银发少女的身姿。
她的长发一直延伸到脚边,她的眼眸里蕴含着银色的光辉,她的身上穿着纯白的礼服。
「回去」
少女开口说道。
「我拒绝」
说罢,魔王继续爬台阶。然而,无论他走多远,他跟那位少女的距离都没有缩小。
「你的目的是?」
「坠下那轮月亮」
无感情、无机质的视线刺向了魔王。
「你做不到」
「我从不知晓何谓不可能」
魔王话音刚落,少女便消失了。
他毫不在意,继续朝上走去。这之后,又过了7天。耀眼夺目的雪月花再次降下,银发少女现出身姿。
「你为什么想让《创造之月》坠下?」
「不知道。你为何问这种事?」
少女无言地凝视着魔王。
「到了白天,《破灭的太阳》便会毁灭生灵;夜晚来临,《创造之月》便会孕育新的生命。为了杀生而孕育,为了孕育而杀生。我们可不是尔等的玩物」
「这是这个世界的法则」
「那就毁了它吧」
少女震惊地瞪圆了双眼。
「若是世间法则如此不讲道理,干脆毁了它不就好了」
「若是法则毁灭,秩序将会崩塌,这个世界也会毁灭」
少女淡淡地说罢,魔王带着杀气地盯住了她。
「这个世界温柔么?」
她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或者说,她也许回答不了。
「这个世界值得非要守护不可么?杀与被杀、毁灭与被毁灭,希望尔尔,早已溃灭。这里只是名为世界的巨大拷问间罢了。只要还遵从这个规则,那就连一片光芒都照不进来,只留痛苦哀嚎响彻世间」
魔王停下脚步,对着从高处俯视自己的少女说道。
「不知名号的神哟,速速铭刻在你的头盖间罢。我可不会因为所谓『世界将要毁灭』的陈腐威胁,就一直乖乖遵循尔等定下的规则」
为了打破笼罩己身的静寂,她开口说道。
「米莉缇娅」
魔王向她投去疑问的视线后,她继续说道。
「我叫创造神米莉缇娅,是创造了这个世界的秩序。你的名字是?」
「魔王阿诺斯」
魔王答道。
「阿诺斯」
她的语调非常平淡。而这声音,却又不知为何令人印象深刻。
「……这个世界,一点也不温柔……」
留下一片雪月花,少女隐去了身姿。
魔王伫立在原地,凝视着这片花朵。他似是想起了什么,并未打算迈出脚步。他一边思索着,一边注视着遥远彼方的《创造之月》,窥探其深渊,一直站在原地不动。
一个小时。四个小时。十个小时。整整一天。他纹丝不动。而此时,他的面前再次飘起了仿佛月光的雪月花。
台阶上方出现了银发少女的身影。创造神米莉缇娅以不带感情的眼眸窥探了魔王的深渊。
「嗯。这次来的还挺早」
「因为在等」
米莉缇娅指向了魔王。意思是,他正在等她吧。
「你能明白?」
「能」
「原来如此。不愧是创造神」
魔王转过身去,坐在了暗黑的台阶上。他并未对头顶的<创造之月>投去敌意,而是俯视着眼底下的世界。
他的脸上,微微浮现出忧虑的表情。
米莉缇娅觉得有些奇怪,便走下了台阶。
两人的距离第一次缩短了。
「我有事想问你」
魔王身子依旧背对着她,只是把脸朝米莉缇娅转了过去。
「世界的事情?」
「你的事情」
米莉缇娅略微瞪大了双眼。
「想来,我也没有试着理解过神族。米莉缇娅,告诉我你的想法吧」
她以不带感情的声音答复道。
「神乃秩序。无论愤怒、悲伤、温柔还是荣耀,我们都不曾拥有。我们只是作为秩序而生,执行这份职责罢了。此身不灭,故而甚至不能算活着」
「意思是你没有感情么」
「不灭的存在不需要感情。这是仅仅赋予生者的事物,是为了活下去的权能」
米莉缇娅用无机质的声音如此说道。魔王朝地上看去,稍作思考后讲道。
「神并非不灭」
他的话语中包含着无可撼动的意志。
「在我的眼前,不可能有不灭的存在」
魔王再一次问创造神道。
「能给我讲讲你的事情吗?」
米莉缇娅依旧保持着面无表情,反问道。
「关于什么?」
「什么都行」
少女模样的神,一时间没有说话。
过了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后。
她终于开口说道。
「我有个妹妹」
「哦?关系好么」
「从没见过」
「为什么?」
「因为这就是秩序」
她如此说罢,东方的天空开始染上赤红。很快,漫长的夜晚即将迎来破晓。
「《创造之月》将会消失。我在地上的时间也结束了」
「那我最后能问你一件事吗」
米莉缇娅点头了。
魔王问道。
「妹妹的名字是?」
于夜空中闪耀白银光辉的月亮渐渐消失,而太阳则相对应地渐渐升起。米莉缇娅化身为反射晶莹光芒的雪月花,于现场倏然消失。在那里留下了妹妹的名字。
日月流转。
地上的生命依旧遭到毁灭,成千上万的生命就此逝去。
从那天起,7年之后的夜晚——
天空中再次闪耀起《创造之月》的光辉。
在清净到宛如时间静止般的世界中,暗黑的台阶又架在了白银之月上。
有一个人走在上面。
暴虐魔王,阿诺斯·伏尔迪哥德。
他连续走了7天7夜,直到山峦看着跟小石子差不多大的时候,白银色的雪月花悠然飘扬到了台阶上。
它的光芒逐渐增强,最后化为了人的形象。
创造神米莉缇娅以跟过去完全相仿的银发少女的姿态,现出了身形。
「嗯,好久不见了,米莉缇娅」
「7年不见」
米莉缇娅走下台阶。
「今天我带了礼物」
魔王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了少女。
「你妹妹寄给你的」
魔王说罢,米莉缇娅撕开信封,从中取出了便箋。其中画着一副魔法阵。少女用手一碰,她的脑海中便播放出留言。
米莉缇娅听了一会儿后,露出了极细微的一丝微笑。
「里面写了些什么?」
她盯向魔王。
「你没读吗?」
「我怎么能读寄给别人的信呢」
米莉缇娅说道。
「她说,『请代我向我的魔王大人问好』」
「唔。嘛,让她写这封信可费了一番功夫」
魔王坐在台阶上,米莉缇娅则是站在他的身旁。
「我做了个梦」
「哦?神也会做梦么」
米莉缇娅静静地摇了摇头。
「第一次」
「怎样的梦?」
「神转生了」
米莉缇娅像是在畅想远方大地般地说道。
「然后会怎样?」
「哪怕转生,秩序还是秩序,神还是神」
她淡然地说着。
「但在梦中,神也能够变成秩序以外的生命。我把我的一切都让给了妹妹」
「全部让出去后,你怎么样了?」
她凝视着我说道。
「我不知道」
魔王想了想,然后问道。
「那你想做什么?」
「我想成为冰冷世界中的温柔」
听到创造神不经意间吐露出的话语,魔王露出了微笑。
「很好笑吗?」
「不。就算我也觉得这很愚蠢」
他像是在自嘲一般地讲道。
「看来神族里头也有各种各样的人啊」
「有纷繁的秩序。没有生命」
魔王浅浅一笑,问道。
「你今晚有空吗?」
「有一点」
「那么,就接着七年前的继续讲。咱们就促膝长谈,直到夜明吧」
白银之月闪耀、雪月花纷飞的夜晚。创造神和魔王,就在那架在天际的暗黑台阶上,断断续续地交谈着。


§1. 【对魔王的恳求】

耀眼的朝阳照在我的眼睑上,我就此醒来。
感觉自己做了个梦。两千年前的梦。米莉缇娅有个妹妹。我去见了她,然后从她那儿拿了寄给米莉缇娅的信。
然而我却记不起来她的名字是什么、和她都说了些什么。我试着潜入记忆深处,可刺眼的阳光却令我目眩。
关于阿贝妮优也是。我为了夺走破坏的秩序,而将她打倒,令其坠落在这大地上。破坏神阿贝妮优化为魔王城德鲁佐盖,而《破灭的太阳》莎吉埃德纳威,则变成了理灭剑维努兹德诺亚。
然而,难道理由真的只有这一点么?除了夺走破坏的秩序之外,我就没有别的目的了么?
为什么我没有灭掉破坏神?我不觉得那时我灭不掉她。
我很清楚,破坏神之力、理灭剑维努兹德诺亚对神族有特效。
那我是为了增加对抗神族的手段么?还是说,跟天父神一样,要是完全毁灭破坏的秩序,就会有造成世界毁灭的危险么?
米莉缇娅的妹妹和破坏神这二者我同时想不起来,那么有可能这二者其实是同一人。也就是说,创造神米莉缇娅的妹妹可能是破坏神阿贝妮优。创造神的权能是《创造之月》,她妹妹的权能则是《破灭的太阳》。月亮升起,则太阳落下,反之亦然。
若是如此,则米莉缇娅没见过妹妹也可以理解,但并没有确证。
现在能够确认的线索有一条,那就是魔王城德鲁佐盖。把它从魔法具变回原形,也就是破坏神阿贝妮优。只要直接和破坏神交流,应该就能接近真相了。
然而说到底,要能这么做我早就做了。让破坏神阿贝妮优在这世上重新显现,也就意味着完全复原破坏的秩序。
世界将会朝毁灭更进一步。一切生命将会更易夭折,因破坏神不在而留存下来的生命,肯定也会就此丧命吧。要是能在完全封住其力量同时与之交谈的话倒好,但事情不可能这么顺利。这说不定就是神的策略。
也就是说,神可能为了让我把德鲁佐盖变回阿贝妮优,才夺走了我的记忆。
我不记得自己被神趁机利用过,但事情都有万一。说不定我连被利用过的事情都忘了。然而,只要意识到一次,自己的记忆有所欠缺这事儿还真是源源不断地朝我涌来。
不,可能就在那个瞬间。《破灭的太阳》莎吉埃德纳威毁灭了施加在我记忆上的,类似暗示的东西。于是我才注意到自己的转生是不完整的。
意思是,破坏神是我的友方?还是说只是装作友方而已?至少有人试图阻挠我的转生是千真万确的。其阻挠成功了一半,我以不完整的状态转生了。
又或者,目前的状况是某人有意设计的。
「哼。嘛,都是些琐碎之事罢了」
估计跟阿沃斯·迪尔海维亚那次无甚区别。如果还有鼠辈有所企图,应该会自个儿现身才是。至于恢复记忆的方法,之后慢慢想就行。
我站起身,画了个魔法阵。身上的衣服便从睡衣变为了便服。我走出房间,走下台阶。一到1楼,我便听到母亲轻快的声音。
「然后呢然后呢,小阿诺斯他啊,不是成为魔王大人了嘛。我以为他要去很远的地方了。但是我想着绝对不能打扰他,所以一定要笑着为他送行呢」
厨房里飘来烧面包的香味。
「我对小阿诺斯说,『偶尔也要想起妈妈哦』。然后呢然后呢,你觉得小阿诺斯说了什么呀?说了什么呀!?」
我走进厨房,发现了正准备早餐的母亲,以及在打下手的米夏。
她在魔王学院的白衣外面套了层围裙。看样子菜基本都做好了,米夏正在往盘子里盛面包、沙拉、荷包蛋和培根。
她朝母亲看去,以平淡的语气说道。
「『妈妈,今天的晚饭,我想吃蘑菇奶汁烤菜』」
「对,就是这句!」
母亲一边说着,一边用力挥下握紧的拳头。
「小阿诺斯他回来了!地位都那么高了,却还愿意说自己是妈妈的孩子。你看,小阿诺斯他,虽说是魔王大人,也才六个月大嘛。还是需要妈妈的对吧~」
要问为什么米夏知道我当时说了什么,那是因为母亲已经把这段故事重复了好多遍了。要说也该厌倦了,但米夏每次都依然愿意配合她的话茬。
「阿诺斯很温柔」
「真的,真的好温柔的!都温柔到我担心他会不会被别人骗的地步了~」
米夏稍微有点疑惑,但母亲并不在意,继续说了下去。
「不愧是小米夏,就是懂嘛。小阿诺斯他,性格温柔,而且拥有力量。毕竟他是魔王大人嘛。在那个魔王再临的典礼上,小阿诺斯的演讲好帅气的哦」
「嗯」
米夏一边回话,一边转过头来,铂金色的长发微微飘扬。看到了我,她似乎露出了些许微笑。
「我那个时候啊,其实内心超级激动的」
「为什么?」
「小阿诺斯他啊,在那么多人面前能讲的好吗,会不会忘词啊,我挺担心这些的。但小阿诺斯他果然好~厉害!毕竟他全篇讲下来一句话都没说错嘛!」
米夏面无表情地眨巴着双眼。
能把魔王再临典礼上的演讲当成跟第一次发表会一样,果然做母亲的还是胜常人一筹。
她是想说,绝对不能认为那次演讲讲成那样就足够了。那可是暴虐魔王时隔两千年再开玉口。无论内容如何,迪尔海德的民众都会接受吧。
你只不过是没犯错地讲完罢了。迪尔海德的未来与今后的和平,关键在于这之后的所作所为。母亲是想告诫我,戒骄戒躁、再接再厉。
我必须把她的教导铭刻在心。
「早安」
米夏一开口,母亲立马就回过头来。
「呵呵,早安呀小阿诺斯。早饭刚好做完啦,能在客厅等着嘛?」
「父亲呢?」
「他已经吃完了,在工房干活呢。有很多人拜托你爸打造典礼用的剑呢。多亏小阿诺斯,生意兴隆哦」
唔。嘛,那可是魔王之父锻造的剑,并且我也刚刚转生。要找吉利担当,没有比这更合适的了。
米夏双手端着盛满料理的大盘子。
「走吗?」
「嗯」
我们并排走向客厅。
这时,店门口传来咚咚的声音。有谁在敲门。米夏也听见了敲门声,觉得有些稀奇。
「早上有客人真是难得」
我从客厅走到门口,取下门锁然后打开大门。
「啊…………」
外面站着一位一头茶发、茶色眼睛的少女——艾米莉亚。
「唔,真是稀客。有何贵干?」
她低着头,紧抿着嘴唇讲道。
「……那个,请问你现在在干什么?」
「正准备吃早餐」
「……是这样吗……」
「哎呀?小艾米莉亚?」
母亲从我身后探出脸来。
「您好」
艾米莉亚打招呼,而母亲则欣喜地合起双手。
「来得正好。要不要一起吃饭呀?今天小米夏练习下厨,做了好多好多菜哦」
「那个……不用了……今天有急事……很抱歉」
艾米莉亚很快转过身去,打算离开现场。
「艾米莉亚」
我叫住她后,她回过头来。
「你是找我有事吧。我来陪你」
「……可是,您接下来要吃早饭的吧……?」
「你都拉下脸来找我了。我不觉得这事还没早饭有价值」
我回过头对米夏说道。
「抱歉啦米夏」
她轻轻地摇了摇头。
「去陪陪她吧」
「一路走好哦,小阿诺斯。工作加油~」
母亲一脸笑容地送我出门。
我走到艾米莉亚身旁问她。
「去城里谈吗?」
「不必……边走边谈吧……」
「那就这样」
我们缓步走在通往德鲁佐盖的路上。艾米莉亚略微在我身后,一直低着头,步履忐忑。一时间,她一言不发。
我也没有多加催促,只是放缓了步伐;而她似乎终于做好了觉悟,从喉咙里挤出了一句话。
「……我想觐见暴虐魔王……」
她的声音里,混杂着屈辱、羞耻与苦涩。看来即使真相已经大白,她也依旧没有认同我是真的魔王。
她从道理上已经理解了,否则,她不会称我为暴虐魔王。
然而,感情没法这么快跟上。因为直到今天的漫长岁月里,皇族这一虚构的存在,曾经是她的全部。
「准了」
在如今的迪尔海德,说自己想要觐见我,也就意味着想要让我从悲剧中拯救她。艾米莉亚的愿望,我大致能预想到。
「……这里,没有我的立身之所……哪儿都没有……」
「也许没错」
「既然您说……不允许子民的悲剧,那就请拯救我吧……」
我一停下脚步,艾米莉亚也跟着停了下来。
「……拜托您了……」
向着曾经的眼中钉请求施舍,想必是非同寻常的屈辱吧,她的声音和表情中,渗满了悔恨与悲惨。然而,艾米莉亚已经无法继续忍受现在的自己了。
「如果您说您才是真正的暴虐魔王的话」
「艾米莉亚」
我转过身,直直地盯住了面前的少女。
「你真的想被拯救么?」
「……这,不是当然的吗……」
「只要能被拯救,你能保证没有任何怨言吗?」
思考了一段时间后,艾米莉亚点头道。
「……能……」
「我不会准许你的悲剧。但是,你要记好了。能够拯救你的只有你自己。因为能够责罚你的,也只有你自己而已」
听罢,艾米莉亚朝我投来一副不明就里的表情。
「你喜欢教师这一行吗?」
「……我并不讨厌……能继续干的工作,就只有这个了……」
她很耻辱地说道。
「那我就来帮你安排复职吧。不过,你要去的地方,是勇者学院奥克兰伊斯卡」
「……要我去盖拉迪忒……?你居然叫我去教人类学生?」
「不存在问题。何况盖拉迪忒根本没人在乎什么皇族还是混血」
「……可是,在那种地方,是个魔族肯定就会遭到歧视!」
「没错。只要是魔族,无论是魔王,或者是某个名不见经传的混血魔族都一样,大家都是平等的」
艾米莉亚瞬间哑口无言。随即,她愤懑地说道。
「这算是什么意思嘛……这样的话……我就……」
「你不是说了不会有怨言么?」
我的话令艾米莉亚再次闭上了嘴。
「只要能在那儿持续当上一年老师,或者在奥克兰伊斯卡做出一定成果,我就让你荣升魔王学院。我会为你准备与七魔皇老同等的地位」
「…………真的吗?」
「我从不说谎」
「一定成果是指什么?」
「详情之后会传达给你,不过勇者学院在国民中的信用可谓一落千丈。至于学生们,那也是相当的颓废。你只要或多或少让他们重新做人就行」
艾米莉亚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说道。
「我明白了。请一定要遵守诺言哦」
最差的情况,也只需要忍耐一年,就能获得比现在更像回事的生活。
她怕是觉得,只要能够得到地位和名誉,就能回到从前的自己了吧。
然而,如此天真的考虑不可能奏效。
让我来告诉你,向暴虐魔王寻求救赎是怎么一回事吧。
「艾米莉亚。你向我寻求了救赎。那么,我决不允许你放弃救赎、临阵脱逃」
我以充满威胁的嗜虐表情叮嘱了她。
「可别忘了。无论面临何等残酷的试炼,你都必须给我得到救赎」


§2.【睡迷糊魔女】

和艾米莉亚道别后,我用《思念通信(Leaks)》向梅尔海斯传达了她的事宜。
她赴任勇者学院的手续应该很快就能就绪。
不过,这下空余时间比想象中的要多。还以为她会再纠缠一会儿的,看来她的的确确是老实了不少。她至今为止的日子想必过得十分艰难吧。
「阿诺斯」
回头一看,原来是米夏。她手里提着篮子。
「早饭」
说着,她双手递出了篮子。
「我做成了便当」
「呵,这可真帮了大忙。你费心了」
米夏高兴地微笑着,摇了摇头。
「去德鲁佐盖么?」
「去是要去,今天出来的有点早了」
我把篮子放进魔法阵中,稍作思考。
「唔。我想到个好点子。去米夏家吧」
米夏眨着眼睛,有些不解。
「之前哪次我们谈到了吧,说要去叫莎夏起床来着。之前因为种种原因推迟了,这次正好是个好机会」
米夏点了点头,朝我伸出了手。
「莎夏会高兴的」
我牵住她的小手后,她使用了《传送(Gatm)》。
面前的视野染上一片雪白,俄尔,不同的景色便浮现在眼前。
很宽敞的一间房。天花板很高,还有好几个装饰过的柱子。
红色基调的窗帘随风飘舞,日光透过窗户倾泻而下。
明明配有巨大天盖的床已经被照了个透亮,睡在里面的人却没有起床的迹象。
身穿桃色晨衣、放下头发的莎夏正舒舒服服地睡着大觉。
「她这是完全睡着了」
「回笼觉」
米夏指着窗户。
「唔。都把窗子打开了,还回头睡觉是么」
米夏点了点头。
「可能是回回笼觉」
我朝莎夏走近,坐在了床上。
「莎夏」
叫了叫她,可她却完全没有反应。就这样子,居然还能每次都不迟到,真是不可思议。
我朝她的头伸出手,稍微晃了晃。
「赶紧起来。否则我连着你家一起摇哦?」
我在话语中注入魔力,如此一说,莎夏便微微睁开双眼。
「……米夏?都到早上了……?」
莎夏迷迷糊糊地说道。
居然能把我看成米夏,看来她还没睡醒。
「主君的脸你都忘了?」
莎夏呆呆地看向了我,然而她的目光并未聚焦。
「主君是……阿诺斯……?我的魔王大人」
「没错,就是你的魔王。来叫你起床了哦」
「哎呀……?这就怪了……阿诺斯怎么可能在这里……」
她可能还没睡醒,语气轻飘飘的。
「以前不是说过了么。我可是特地过来叫你起床了。你也该醒了吧?」
「……啊,是梦呀……」
她根本没听进去。
「这不是梦。给我醒过来」
「……就算是梦里,阿诺斯也这么冷淡……」
莎夏抓着床单,刷溜地背过身去。
「莎夏」
「我还很困」
我一伸手,莎夏就一把抓住,想把我拽到床上。
「……那,就这么办……阿诺斯也一起睡就好了……我的床很大哦……」
「以前我说过吧。在我面前你别想睡觉」
「……我,我哼……」
莎夏用撒娇小孩一般甜腻的声音说道。
「……就算是梦里,阿诺斯也绝对不会为我做这种事嘛」
尽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还以为她渐渐醒过来了,看来并非如此。
「别再撒娇了」
「……想让我听你的,就好好遵守你说过的话嘛……」
莎夏又朝我翻了个身。床单一团乱,单薄的晨衣都露了出来。
「你叫我遵守什么?」
「……你明明说了,不让我睡觉的……」
莎夏闹脾气似的说道。
「……既然在梦里,稍微抱一下我,又有何不可嘛……」
「唔,真是拿你没办法」
我向莎夏伸出手,然后接触她的身体。
「……啊,呵呵……再凑近些……再近一些……」
莎夏开心地笑了。
「嗯」
我就这么轻轻地抬起了莎夏。
「……呀……!」
然后用双手把莎夏从床上抱了下来。
「如何?我按你说的抱了你哦。真是的,居然一个人起不来床。尽说些幼儿似的话」
余光里的米夏连连摇头。
正当我想着哪里不对的瞬间,米夏像是顿悟了什么似的,又转而连连点起头来。
看来我并没做错。
「……咦……阿诺斯……?」


我怀中的莎夏眨起眼,直愣愣地盯住了我。待她散漫的视线逐渐聚焦后,她呢喃道。
「……现在这是?咦,哎呀……?这不是……梦吗……?可为什么……阿诺斯会在这里……?」
莎夏非常震惊。
「以前不是约好了么。我来叫你起床了哦」
「……欸,哦……是这样吗……谢,谢谢……」
莎夏脑中似乎仍有疑问,但依然对我道了谢。
「话说,那个……阿诺斯……能稍微问一下吗……?」
莎夏心惊胆战地问道。
「什么?」
「那个……我,有没有说过,什么奇怪的……话呀……?」
我没弄清她的意图,她立即接着说道。
「……虽,虽然是梦……虽然是梦哦。那个,我做了个奇,奇怪的梦,然后……可能说了些不正常的话……我是这么觉得的哦?」
「嘛,你是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还在那撒娇什么不给抱抱就不起床。所以我才这么叫你起床了」
莎夏露出了放心的表情后,旋即扭了扭头。
「……话说,为什么听到抱我,你会觉得我是想要抱抱啊……我又不是小孩子……」
不经意地如此说罢的瞬间,莎夏顿时张大了嘴,面露一副陷入危机状况的表情。她这就像是在自掘坟墓。
(注:常见的「抱いて」双重含义,莎夏指的是性意味的意思,阿诺斯指的是字面意思)
「我没想到你说的全是梦话。还以为你是想让我这样叫你起床呢,没想到居然是梦」
「对,对的。就是这样。梦,这都是梦,梦。嘛,这种事怎么都好啦,怎么都好。话说回来——」
「你都做了什么梦?」
莎夏顿时哑口无言。
「……额,这啥……那个……」
「肯定是个美梦。你的神情相当幸福」
莎夏满脸通红地移开了视线。
「……呃,嗯……是个好梦……」
「我听到你喊了我的名字,我出场了么?」
莎夏紧紧拽住了我的袖子。
「……出场了……」
「哦吼。我曾经是噩梦的代名词,没想到居然能出现在美梦里了么」
「这,这样啊。噩梦的代名词。哼~」
「所以呢?梦中我都做了些什么?」
「做,做了什么!?」
莎夏吃惊地抬高了声音。
「怎么了?」
「……没什么啦……」
我注视着她,发现她摆着一脸心里没底的表情。
「唔。看来我做了多余的深究。你肯定有不想说的事吧。我不会强求」
「啊……」
正当我打算把莎夏放下来,她便一脸不情愿地紧紧抓住我的袖子,用很细微的声音说道。
「……抱抱……」
「嗯?」
「那个,我让阿诺斯抱起我了」
听她这么一说,我大声地笑了起来。她那头没有系起来的金发,被我摸了个乱。
「你可真是做了些无谓的固执。你这是还没长大呀」
「真,真啰嗦啦。这又没什么」
莎夏紧紧地抱住了我。看在眼里的米夏呵呵地笑了起来。
「真是的,怎么啦米夏」
「莎夏一脸幸福,我很开心」
听她这么一说,莎夏顿时有些难堪。
「啊哈哈。还是老样子,不知道哪边才是姐姐呀」
「莎夏是姐姐」
莎夏则一脸苦涩地低语道。
「那我真希望米夏能更像个妹妹呀」
米夏一脸疑惑。
「怎样做比较好?」
「怎样都好,比如展现出比我还要丢人的一面之类的」
米夏有些困扰地愣在了原地。
然而过了一会儿,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开口说道。
「身为妹妹本身就很丢人」
「脑筋急转弯么!?」
一针见血的吐槽。
「够了啦」
莎夏的脚一直在乱划,我便把她搁在了地板上。
她在脚边画起魔法阵。魔法阵朝头顶移去的同时,晨衣也随之渐渐变为魔法学院的黑衣,一瞬间便换好了衣服。
「这下头疼了」
米夏抬头看向了我。她应该是很在意被说自己不像妹妹吧。
「嘛,我觉得你不用在意的」
「……我很在意……」
「那要不偶尔说一句任性的话?」
「任性?」
「这样就稍微像个妹妹了吧」
米夏陷入沉思,这时莎夏说道。
「好寂寞」
「……这么突然,是怎,怎么了?」
莎夏很担心地凑到米夏身旁。
「阿诺斯没法来上课」
「啊……」
莎夏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不由叹息道。
「……嗯,是这样的……。说到底,他是暴虐魔王这事已经传遍迪尔海德了,要是还去上什么课,那绝对会引起大骚乱的」
「……嗯……」
「我也有点寂寞……不过没办法啦」
莎夏一边说着,一边在不经意间牵起了米夏的手。
「阿诺斯也好可怜」
「可怜?」
莎夏不可思议地看向了我。
「可是,你已经证明了自己是暴虐魔王了,何况你也不怎么想上课吧?」
莎夏对我问道。
「其实并非如此。听课本身没什么意义,但那无聊的课程,又的的确确还不错。何况你们也在」
莎夏破颜而笑,十分欣喜。
「……真的吗……?那难得被别人承认为真的魔王,也并非全是好事呀……」
米夏有些悲伤地点了点头。
「没事,你们无需沮丧。我做了许多准备,今天万事就绪了」
「欸?那个……稍微等下。你在说什么?」
两人一脸不解地注视着我。
「当然是我重回魔王学院就读的事了」
「哈!?」
莎夏露出一副『这也太胡来了』的表情,大声地喊了出来。


§3.【谜之转校生现身】

德鲁佐盖魔王学院,第二训练场。
伴随着上课铃,现场传来了一阵凶恶的笑声。气势十足地打开门的炽死王艾德梅德,出现在了讲台上。他穿着一身长长的风衣,头戴绅士帽,手里拿着手杖。
「早上好啊,我的学生们。本人炽死王,为了教导你们何谓魔王,又回到这讲台上了哦!!」
之前受到停职处理的炽死王刚一开口,就让学生们大吃一惊。
「……喂,我说,艾德梅德老师是不是变了?」
「呃,哦,是啊。该说是表情变丰富了么……」
见学生们在端详自己,艾德梅德莫明喜悦地喀喀大笑起来。
「……是不是变得太丰富了点……?」
「不过他之前就挺怪的……好像还说过自己是神来着……?」
「好像是说过……」
「话说,为什么我们会把那种事当真来着?」
诺斯加利亚的消失,令他的言语也失去了效力,学生们已经不相信艾德梅德是神,留下的就只有他是个曾自称神明的怪人这一事实。
现在的艾德梅德,是具有天父神那个『产生秩序的秩序』权能的。依他的性格,只要一不留神,他很有可能比诺斯加利亚还要棘手,所以我才给他安排了个在德鲁佐盖认真教书的工作。
当然,他不是那种叫他去教书就愿意去的男人。他站在这讲台上是有理由的。
「那么各位同学。今天在开始上课前,先介绍一位插班生给你们认识认识!」
艾德梅德用拐杖指向入口处的大门。
「请进」
在他的魔力下,门缓缓打开。我一脚踏进教室,笔直地走了过去。
「……诶?」
「……哈哈,好小呀……」
「他几岁呀?」
「话说,这个岁数能入学吗?」
「是不是只是个子小而已呢?」
「而且你们瞧,现在的魔王学院,只要判断你未来可期,无论谁都可以入学来着」
我停下脚步,再次面对议论纷纷的学生们。
然后,我大大方方地开口说道。
「我的名字,是阿诺修·珀尔提克洛。今年六岁」
我用《逆成长(Clusler)》魔法,让自己的身体缩小到了6岁水平。
我看到莎夏一脸无语,而隔一个空位的米夏则是微微一笑。
「哇哦,吓我一跳噢……」
不知情的艾雷诺发表了感想,而一旁的瑟西亚则是双眼放光。
「瑟西亚,是……姐姐……」
「额,那个,雷伊知道这事吗?」
米萨在雷伊耳旁悄悄问道。
「我也没听说这事」
此时,艾德梅德用拐杖咚咚地敲了敲地板。学生们的注意力过去之后,他开口道。
「阿诺修。再稍微做些自我介绍如何?」
「唔。说的也是」
我向前迈了一步。
「我到这儿之前是个江湖艺人,特技是模仿暴虐魔王。喜欢的食物是蘑菇奶汁烤菜。并没有什么特别不擅长的魔法。可能稍微有些欠缺常识。请多指教」
现场响起了掌声。我一看,原来是米夏在鼓掌。在她的带动下,教室里的学生们都鼓掌对我表示欢迎。
「老~师,我能问阿诺修君一点问题吗?」
「没问题。想问啥就问啥吧」
老师同意后,穿白衣的女生问我道。
「阿诺修君只有6岁的话,是转生过吗?」
「我没有转生。是真真切切的6岁」
「诶,好厉害~也就是说你6岁就考过了编入考试吗?」
这时,一位黑衣男生说道。
「……真的有这种事……?我听说编入考试相当之难的啊……?」
「嗯,我虽然也是插班生,不过那考试真的不是给小孩子考的」
教室里开始骚动起来。
为了让他们镇静下来,艾德梅德开口道。
「哈哈哈,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你们知道吗,这位阿诺修·珀尔提克洛!!

炽死王用手杖指着我。
「他可是货真价实的天·才哦!!
就算设定成自己是转生过的,还得去费脑筋思考自己的前世是怎样的人。寻求整合性相当麻烦,还有可能被追问为什么不用《成长(Clust)》魔法。既然越是修饰越会出岔子,那就用逆向思维。
干脆就把一切都用天才应付过去算了。
「这样啊……原来是天才少年么……」
「嘛,这种事情,算是有的么……?」
「迪尔海德里有这么一个人也行吧,是吧」
虽然神情中还留有疑惑,但他们姑且接受了这个说法。
「那你去找个空位坐吧」
我一踏出脚步,其他学生便七嘴八舌起来。
「阿诺修君~来这边啦,这里有空位哦!」
「阿诺修,来这儿吧。来好好相处呗」
唔,这不是挺热心的吗。跟我还是不适合者的那个时候比,大家反应有些不同啊。
话虽如此,我的座位早就定好了。
「啊,话说回来,艾德梅德老师,艾莲她们好像还没回来……?」
「魔王圣歌队今天收到了公务联络。那边完事了应该就会回来」
「公务么。不知不觉她们都变得有名了欸」
一名学生如此感叹道。
魔王圣歌队的人气急剧上升,拜托她们歌唱魔王赞美歌的委托络绎不绝。
手握王权的暴虐魔王亲自招待,并且还是魔王直属部下,这些点也很关键。
虽说委托方可能有各种心思,但这能够让和平之歌广为流传。我要求艾莲她们在不影响学业的前提下努力干好公务。
「喂,等等,那家伙……」
学生们看着我的背影,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难道他打算去那个座位么?」
「……糟,糟了。喂,阿诺修!那个座位不能坐!」
听到学生们在叫我,我转过身去。
「这座位有人了?」
「不,不是这样的,可是……」
「那就没问题了」
我毫不在意地继续走去。
走向莎夏和米夏旁边的座位。
「……他,他是个孩子所以不知道么……?」
「就算不知道,这也很不妙吧?那里可是……阿诺斯大人的……?」
「可是,阿诺斯大人已经不在了……」
「不,可是啊。我之前恶作剧,在那个位子坐过一次」
「你居然干了这种事!?」
「开玩笑啦,稍微开个玩笑!」
「……然后呢,怎么样?」
「很不凑巧,莎夏大人回来了,坐到了我的旁边。她一边灿烂地笑着,一边浮现出《破灭魔眼》。哎,她连看都不愿意看我一眼」
「因为嘛,在那种状况下对上目光,你肯定会死的嘛……」
「不只是这样,小米夏也一直盯着我看欸。面无表情,面无表情地,一直紧盯着我看欸!」
「小米夏很少生气的啊」
「最后绝杀的是艾蕾诺同学!她可是用满不在乎的语气,说什么『你要坐这个位置,那被我宰了也没怨言了喔』,你知道吗!?」
「你赶紧把位子腾出来不就好了」
「腰都吓软了站不起来好吧!」
教室里的视线都集中在了我的身上。
「话说啊,我觉得那个位置比这家伙说的还要恐怖……居然敢开玩笑坐上去,轻率也该有个度啊。这不就相当于说请杀了我吗」
别的学生如此说道。
「好好看看周围吧。那可是勇者卡农、勇者学院的学生、原伪魔王和涅库洛姐妹啊。换做我,挨都不想挨好吧……」
「诶,他们都挺善良的,没问题啦
「不不不,怎么想那个组合都很不妙吧?勇者卡农真的是我们的友军吗?伪魔王也是。更何况他们两个有来这儿上学的必要么?」
那个学生煞有其事地说着。

「雷伊君跟小米萨对吧?之前为止不都跟你关系挺好的吗?
「……不不,你也太乐观了吧。他们绝对是有所企图。好好想想啊。那群人就在这儿当个普通学生,怎么可能呢?肯定是潜伏在魔王学院,想伺机背叛暴虐魔王吧……?」
「嗯……。可能就是为了监视他们,莎夏大人和小米夏才会一直擦亮双眼吧……」
「否则那群怪物不可能扎堆吧……。那个座位周围简直就像个弹药库。乍一看像是在其乐融融地对话,鬼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
「而且之所以没人敢提那个座位,也只是因为大家都太过惶恐,没法开口呀。就连老师每天早上都得朝那里低头……」
「嗯,是稍微有些难坐进去……」
唔。看来我不在的这段日子里,这个座位已经被当作圣域,而雷伊和米萨他们则为周围人所恐惧么。
嘛,毕竟这群学生都挺喜欢传言。他们随便怎么说,都没什么大问题。
我注入魔力,椅子便动了起来。我坐下身去,朝向邻座。
「怎样?没一个人认出来」
莎夏还是一脸无语。米夏则是沉思片刻,小声说道。
「暂时?」
「话说,你难道觉得自己能一直不暴露吗?反正以你的性子,肯定没法老实的吧?」
「没事,天才少年就是为了这个」
「啊,你是打算无论发生什么都用天才糊弄过去对吧」
艾蕾诺反应了过来。
「……完美的……作战……」
瑟西亚紧紧握住了拳头。
「听到没莎夏」
「……起码掩盖得再认真点吧……」
「没问题的。我的部下都很优秀」
「你是在说谁……?」
「我说错了么?我可是一直都相信,是你的话肯定能帮我打好掩护的?」
莎夏满脸通红地错开了视线。
「……好啦好啦,谨遵魔王大人吩咐!可以想见我们得有多心累……」
莎夏叹息道。
「莎夏在高兴」
米夏在我耳旁说道。
「米夏,别说些奇怪的话!」
「啊哈哈~不过,能再跟阿诺斯——呃呃,阿诺修君一起学习,肯定很高兴吧~」
米萨露出和气的微笑,如此说道。
雷伊把椅子向后一倾,朝我的方向背靠过来,微笑着对我问道。
「魔王的公务呢?」
「放学后再处理也来得及。刚才我也说过了,我的部下都很优秀。魔王作为象征性的存在就行了。至于子民的恳求,大多都由艾利欧和梅尔海斯他们负责处理」
既然只是作为象征,这么做应该是最好的。如果得让暴虐魔王挤出睡觉时间处理公务,那这根本就称不上和平。
「学校生活又要开心起来了呀」
我哈哈一笑,说道。
「说的没错」
而之前一边警戒一边观望的学生们,此时也长舒一口气。
「……看,看样子没问题……?」
「不是挺和乐融融的嘛?虽然不知道他们在谈些什么……」
「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他还是个孩子?」
「哎,儿童的特权么。真犯规……」
此时,杖击地面的声音再次响起。学生们慌忙重新面对黑板。艾德梅德说道。
「今天,就再给各位介绍一位新的剑术讲师吧」


§4.【魔王学院的剑术讲师】

大门打开,一阵脚步声传来。
以毫无破绽的步法走到讲台前的他,有着一头白发,以及没有色素的眼瞳。
他锐利的眼神宛如施加威压般向前一摆,学生们便浑身打颤。
他沉静地开口说道。
「我叫辛·雷古里亚。今天起,我将担任这所魔王学院的剑术教练」
米萨惊诧地注视着辛。
「……爸爸………………?」
唔。看那个反应,她是不知道辛会来魔王学院当讲师么。还以为经历过魔王再临的典礼,他们的距离已经缩短了,看来他还真是一如既往地不善言辞啊。
「喂,我说。辛·雷古里亚这名字……是魔王的右臂吧……?」
「呃,嗯。我在魔王再临的典礼上看到他了。而且他现在不是精灵王来着?」
「好像还能使用千把魔剑,有『千剑』这个外号吧?」
「而且据说两千年前还是魔族最强的剑士吧?」
「……真的假的……这么牛逼的人,居然要来当我们的剑术教练么……」
「这果然还是阿诺斯大人安排的吧……?」
被称作魔王右臂、还是精灵之王的辛来当讲师,令所有学生都无比吃惊。
「喀喀喀,吓到了吧,诸位同学?那位暴虐魔王的侧近来亲自指导你们剑术了哦。再也不会有这么好的机会啦!而且不止这些!」
艾德梅德转起手杖,刷地用杖尖指向了学生们。
「我们魔王学院跟精灵学舍建立了合作体制,之后预定会让教育大树艾尼尤尼恩举办讲座和试炼。之后还会安排教授精灵魔法的处理方式及应用方法的特别讲师,目前正在积极磋商。除此之外,还会设置由两千年前的魔族们讲授的,极其细致的个别指导。而最大头的是!」
艾德梅德紧握拳头,得意地扬起嘴角。
「我们会准备一位比所有人都符合魔王教诲的、最棒的讲师,开设一门特殊课。其名为——」
炽死王当场跳起,嘭地落地,高声宣言道。
「大·魔·王·教·练!喀喀喀喀,如此一来,你们通往魔皇的道路可谓板上钉钉啦!」
炽死王夸张地又蹦又跳后,重新摆正姿势,冷静地继续说道。
「当然,由本人炽死王讲授的魔法讲义与实践,在平时就会踏踏实实地刻入到诸位的深渊当中。你们觉得,魔王已经转生的如今,为什么魔王学院还要安排如此浓厚的课程表?」
说罢,炽死王唰地用手杖指向一名学生。
「那边的黑衣,来答一答试试」
魔王学院的白衣和黑衣现在已经没什么特殊含义了。混血穿白衣、皇族穿黑衣的制度已经被废止,学生们可以自由选择自己的制服种类。
话虽如此,制度的变更时日尚浅。因此大多数的学生还是穿着跟以前一样的制服。
白衣和黑衣,曾经是这迪尔海德中的一项坏规矩。不过,就算废除制服本身,改变颜色,也不会改变任何东西。关键是不论黑白都无所谓的这种意志。当然也有废除白衣黑衣的意见,但为了引以为戒,我特地将这套把魔族划分为两类的制服留了下来。
「怎么了?我点了你的名。赶紧回答」
「……那,那啥,因为魔王大人转生了,所以能够聚集优秀的人才,是吗?」
这位学生没什么自信地答道。听罢,艾德梅德咧嘴一笑。
「就是这样!能将如此多的人才用于教育事业,不愧是魔王阿诺斯啊!很懂啊,你很懂嘛!」
放下心来的学生,看上去挺高兴的。
「但是,不仅如此。确实,这么多人才能汇聚于此,是因为魔王的人望。但我想知道的,是为什么他会在教育上投入这么大力气」
艾德梅德的手杖再次指向了这名学生。
「为什么?」
「……等,等等……我不知道……」
「不,你知道。你的话应该是知道的。来稍微设想一下,在教育上投入巨大精力和不投入之间,会有怎样的不同?」
学生沉吟半天之后,小声说道。
「……是……将来么……?」
「将来!对,就是将来。也就是说,你觉得魔王为了将来、为了未来,才在教育上投入很大力量。回答正确。你这不是非常出色么」
得到艾德梅德的夸奖,这名学生满脸得意。
「那么,我再问一句。为什么要为了未来倾注力量?」
「……因为目前这样是不行的么……?」
「对,对,对的。目前这样是不行的」
炽死王连连点头,双目放光。
「为什么不行呢?」
「……这我就有点……」
「不,你应该知道的。是你的话,应该是明白的。什么不够?魔王觉得什么不够?什么是魔王有的,而你们却没有的?」
「……我觉得所有东西都算……」
艾德梅德转了转手杖,再次指向这名学生。
「答对了。真不赖嘛。没错,什么都不够。你们这些人,无论力量、智慧、知识、魔法还是技术,就没一样够的。但是你没必要感到羞愧,因为你有自知之明」
炽死王把手杖杵在地上。
「魔王是需要能够成为魔王之敌的存在的——呜……!」
艾德梅德用左手紧紧捂住喉咙,仿佛被某种不可见的事物勒住了脖子。
这是『不能忤逆我』的《契约(Zekt)》效果。
「……老,老师……?您没事吧?」
「啊,呜……哦,哎呀……『敌人』这种说法有语弊。准确来说,对,是需要比肩者、能同台竞技的人!能够切磋琢磨的,对,好敌手!」
换了种说法后,他便从《契约(Zekt)》中解脱,重新摆正了姿势。
「那么我继续提问。维持和平很简单吗?」
「……我觉得并不简单……」
「正是如此。那么,为什么不简单?」
「……因为国与国之间吗」
「在国与国的情况下,为什么和平会无法维持下去?」
学生们都沉默了。
「那我再换个话题吧。你们有跟朋友吵过架吗?」
「那肯定有过嘛」
「为什么吵?」
「……额,就一点小事。他说不去我在的小组而去别的小组,我们就开始争执起来……」
「这种事情就吵?你们不是朋友么?」
「……正因为是朋友,那个,才想在一个组里努力……我觉得被他背叛了……当然,我们之后和好了……」
艾德梅德张嘴笑着,用手杖指向学生。
「你觉得被背叛了。但你的朋友会不会是有自己的理由才去别的组,觉得是你的话就能理解自己呢?反过来那边会不会也在想,『为什么你没有理解我呢』」
「……我觉得应该是这样子的……这是思考一下就能明白过来的事情……」
「那么,把你们之间的吵架替换成国与国之间吧」
学生们顿时露出醒悟的表情。
「……哦。那个,自己国内的事情都忙得不可开交了……依照自己国家的状况试图去维持本国的和平,却不知不觉间侵害了他国的和平,是这么个感觉吗……?」
「正是如此!非常出色,你果然是懂的嘛。国与国的关系的确说着很复杂,但钻到底,其实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很复杂。你们会吵架。朋友之间、恋人之间,甚至连陌生人之间都会起争执。国家这个东西,就是你们一个个人的集合体。它是已经无法窥其全貌的、混杂到无边无际的混沌意识,一个巨大的生物」
艾德梅德露出了愉快的笑容。
「这种不可名状的东西,怎么可能不互相争斗呢!」
他转了转手杖,然后敲了下地面。
「所以,魔王阿诺斯才会对这魔王学院尽心尽力。就算去观测一个国家,也只能看到混沌。就连他的魔眼都看不清国家。所以他遵循着国家即人的信念,把目光放在人身上,想要踏实地培养每一个人」
我一个人拼尽全力,即便制止了争端,也称不上和平。
哪怕我把世界分为四块,也只不过是没发生争端罢了。
真正的和平尚且遥远。
「他相信,通过传授给你们每个人力量、智慧与知识,国家会慢慢变好,能够回避有朝一日到访的国家危机、世界危机与巨大争端。哈哈哈,何等脚踏实地、何等遥远的理想」
艾德梅德哈哈哈地大笑起来。
「但是,很有趣!挑战不可能的这份身姿,才是我们的魔王!本人炽死王定下了契约,直到这份梦想破灭为止,我会一直在这里执掌教鞭。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把你们教育成出色的人。而当得知即便如此争端还会发生之时,那位魔王一定会再次获得巨大成长吧!」
我跟艾德梅德交换的《契约(Zekt)》内容,大致上跟他说的一样。
神族会忠实于约定,但对于半神半魔的炽死王而言,这一条能适用多少还是个未知数。
那么,与其用《契约(Zekt)》把他变成忠实的仆人,还不如提出他会感兴趣的方案。就跟用力量压制的东西迟早会崩溃一个道理。
我以儿童的姿态潜入这所学校,也有以学生的立场确认教育成果的意思在里面,因为如果知道我是魔王,无论学生还是老师,都几乎不会有人会说真心话。
「如上所述,今天的内容是去斗技场进行剑术训练。辛老师,在训练开始前有什么想说的,就在这儿先讲了吧」
「让我想想。今天是第一天,所以只会进行些所有人都做得到的训练。不过」
辛理所当然般地说道。
「希望各位能先死上一次」
教室中的学生们,顿时吓得脸色煞白。
「可以的话,死两次」
辛如此补足道。



§5.【剑术训练从准备运动开始】

斗技场。
一年级二班的学生们在此集合,各自手中拿剑,列好了队伍。
「那么,辛老师。首先应该做什么?是不由分说先杀么?」
艾德梅德愉快地问道。
「不。剑道是讲顺序的。首先稍微来点准备运动。我想先掌握一下全员的剑法与身体能力,所以请各位先互相进行挥剑练习吧」
「挺好的。诸位就随便两人一组对打就行。我和辛老师会见缝插针地跟你们交谈的」
艾德梅德拿手杖敲了敲石板地,咧嘴笑道。
「开始吧」
二班的学生们各自找了一个组的魔族或者关系好的对象,开始组成练习小组。
「我们有7个人,会多出来一个吧?」
莎夏说罢,雷伊爽朗地笑着说。
「要不我同时做两个人的对手?」
「你去当阿诺修的对手吧。能好好跟那种怪力对打的也没别人了」
我环视了斗技场一圈。
「没关系。我去随便找个对手」
「哈!?你,你在说啥呢?能跟你好好训练的学生除了雷伊还能有谁!」
「没事,我这身体才6岁。力量只是普通水平罢了」
落下这句话后,我便去寻找练习对象了。
「……普通……?真的吗……?」
在如此嘀咕的莎夏身旁,米夏连连摇头。
「喂,阿诺修。你还没搭档吧?我们一组吧」
一个黑衣学生找我搭话。这家伙好像是之前被我大卸八八八块的学生来着。
「好吧」
「好嘞。我叫拉蒙。拉蒙·艾伯」
「请多指教」
我描绘魔法阵,把手伸了进去。拔出来的,是一把儿童尺寸的铁剑。
「欸,都会用收纳魔法了么。明明还这么小,挺了不起的嘛」
「哪里,这没什么」
「我说,要不去个稍微远点的地方?」
「在这儿也没问题的啊?」
「宽广的地方才更方便伸展拳脚吧」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拉蒙的微笑里似乎带着一丝阴险。他面对一个插班生,究竟在打什么算盘?
「可以」
我和拉蒙两个人移动到了斗技场的角落。
莎夏她们一脸担心地看向我这边。当然,她们担心的肯定不是我的身家安危。
「话说,在练习前我有件事情想问」
拉蒙一边拔出别在腰间的魔剑,一边说道。
「阿诺修穿着黑衣,是因为皇族没错吧?」
我的制服跟过去不同,是黑衣。虽说这么做的理由,只是因为使用跟阿诺斯的时候不同的衣服更不容易被发觉而已,不过也因这个理由,我用魔法将我的魔力伪装成跟皇族的相仿。如果拥有跟雷伊、艾蕾诺一样能够看穿根源的高超魔眼,应该就能注意到我,但即使两千年前这样的人也很少。
也就是说,拉蒙明知我是纯血,依旧特地问我是不是皇族。
「现如今的迪尔海德里皇族也没什么好提的,不过我姑且是」
我话音刚落,拉蒙便凑了过来,小声问我。
「这话只在这儿讲。你怎么看?」
「我看不出你这问题的用意,什么意思?」
「不是,我并非有所不满。虽然没啥不满,不过身为皇族,你对现在的迪尔海德怎么看?我就想听听你纯粹的感想罢了」
原来如此。嘛,如果只是想在学校里互倒苦水的话,倒是可以不管,但可能不止这样。
皇族派在我的命令下遭到解体。然而这只不过是表象。即使不饶恕作为组织的皇族派,派系成员的想法却也不可能马上就发生变化。
「很不巧我才6岁。还不太了解世事啊」
我一说完,拉蒙便一脸奸笑地说道。
「我就特别地告诉你吧。现在这个世道已经疯狂了。我们皇族,就是必须作为最为尊贵的存在才行的。可现在却搞出个狗屁平等、公平之类的无聊法律」
无论怎么做,总会有一定数量的人心怀不满。说到底,只停留在想法层面的话,这当然是个人的自由,毕竟没有给别人带来损害。
「唔。话说,我听说皇族曾经有过特权?」
为了试探他,我如此说道。
「嗯,没错。本来是真的有的。由我们来支配。这迪尔海德里,最尊贵的必须得是我们皇族才行。这话只在这儿讲。那个暴虐魔王,似乎是统一派树立起来的玩意哦」
真是的,打算跟6岁孩子灌输些什么东西啊?看样子这并非单纯的倒苦水了。
「拉蒙觉得暴虐魔王是假的吗?」
「笨,笨蛋,声音太大了」
虽然隔了大老远,拉蒙还是胆战心惊地窥探了辛和艾德梅德的情况。确定他们俩没有关注这边后,他舒了一口气。
「你还是个孩子可能不太懂吧。仔细想想看?不觉得一切都太凑巧了么?为了配合魔王再临的典礼,勇者加农、魔王右臂辛、大精灵之母蕾诺、假魔王阿沃斯·迪尔海维亚都碰巧聚到了一起诶。这怎么想都是有人特地安排的吧」
他是真的这个想法,还是说只是为了方便劝诱我?不管哪边,反正也得不到什么像样的结论。
「抱歉,我对这种话题相当生疏。意思是统一派是恶人么?」
我用儿童的口吻说完,拉蒙便一脸高兴地跟着说道。
「嗯,就是这样。真正的暴虐魔王估计不会转生了。他早在两千年前就死掉了。而统一派的那帮家伙们就利用这点,捏造了一个转生后的魔王。那就是名叫阿诺斯的男人」
「哦?这我挺感兴趣的」
拉蒙可能以为我喜欢这话题,便接着饶舌道。
「我们皇族派必须要纠正迪尔海德被扭曲的历史,哪怕忤逆现任魔王。这就是继承了高贵血统的我们被赋予的使命。就算是为了已逝的真暴虐魔王,我们也必须取回这个魔族之国才行」
他以为我是个孩子便放松警惕,就这么滔滔不绝地泄露内情么。还是说为了让我不注意到这背后还潜藏的某些事情?
「我明白了。也就是说,这个暴虐魔王是个坏东西」
我把粗浅的结论说出口后,似乎正合拉蒙的心意。他扭曲着嘴角笑道。
「就是这么回事。感觉能跟你搞好关系啊,阿诺修」
拉蒙伸出手来。我接受了他的握手,更进一步地问道。
「可以的话,希望你能为我介绍一下」
拉蒙颜色大变。
「……你在说什么?」
「我曾经听说过名为皇族派的反抗组织。我不太清楚详情,不过反抗组织肯定是正义的伙伴对吧?」
拉蒙陷入了沉思。
「……别瞎说,皇族派早就解体了。嘛,我也是原皇族派,刚才只是按以前的习惯不小心说漏嘴罢了」
原来如此,以皇族派为暗号,通过这种方式来寻找、拉拢反抗现魔王的人么。
「而且呀阿诺修。正义的伙伴这种东西啊,是肯定不会这么简单地露出真面目的啦」
拉蒙毫不在意地接着说道。
「嘛,不过等我跟阿诺修关系好了之后,就把你介绍给我的死党吧」
拉蒙故作玄虚地笑了。虽说不知道规模如何,总之他背后肯定是有个反抗组织了。如果按照目前的架势和他慢慢相处一段时间,估计能让他给我介绍,但这有些拖沓。
那就展现我的价值吧。既然是反抗组织,对于能对抗魔王君的战力,那必然是垂涎若滴的。虽说是魔王学院的学生,但都落到得找小孩搭话的地步了,那边显然是人才不足。
「我能派上大用场哦」
「哈哈,一个小孩就别说大话了」
我悠然架起铁剑,对他说道。
「让你见识一下吧」
拉蒙哄小孩似的笑着说。
「好呀,你剑耍得怎样啊?」
「很遗憾,剑使得并不怎么好。我擅长的是魔法」
「哈哈,我就知道。嘛,哪怕是天才少年,才这么小的身体,能送进肌肉里的魔力量可想而知呀」
拉蒙跟我拉开身距,将魔剑架在眼前,如此说道。
「好呀。我让着你。首先我会从上段运剑,你试着防下来。能做到的话我就稍微认可一下你吧」
「哼,可以。尽情挑战吧」
「哦~吼~。你个小孩子是从哪儿学来这种装逼话的?不过嘛,光凭嘴皮是当不了正义伙伴的哦?」
拉蒙缓缓抡起魔剑。
随即朝我的方向踏了一步。
「那我就上了!!不好好防御可是会受伤的!!」
他跑了起来。
这个瞬间,视野里宛如变成了慢动作,拉蒙的举手投足都看得一清二楚。
这绝非比喻,是他慢了。慢到不行。
拉蒙的攻击慢到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到我身上。
「欧拉!!」
如他预告的那般,他从上段挥下了魔剑。
「唔。你说的好好防御——」
我毫不费劲地用手中的铁剑接下了他的一挥。
在魔剑与铁剑交错的瞬间——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攻击过来的拉蒙,没能承受住我注入魔力后的防御,直接被击飞了大老远,深深地陷进了斗技场的墙壁中。
「——是指这种感觉么?」
他的魔力消失了。一击即死。
斗技场里的学生们顿时热议起来。
「……诶……刚才被打飞的那个……是拉蒙君吧?」
「咦,是阿诺修君干的吗……?」
「……不,不是的……阿诺修君只是接下了拉蒙君的剑而已……」
「为什么攻击的那方反倒跟个球似的被弹飞了啊……?」
「……啊啊,明明还是个孩子,这是何等的剑技啊……?」
「话说,那个……拉蒙君是不是死了呀……?完全感觉不到他的魔力了……」
正当学生们做此感想时,拉蒙顿时睁开了双眼。
我用《苏生(Ingr)》让他复活了。
「……诶诶诶诶诶!?他居然活过来了!?」
「那个好像是《苏生(Ingr)》吧……?就是阿诺斯大人在入学考试时用过的那个……」
「……刚才那个是阿诺修用的吗?会不会是艾德梅德老师呢?那家伙才6岁呀!?」
「……才6岁就能用跟阿诺斯大人一样的魔法……。还真的是天才么……。」
我快步走到拉蒙面前。
「你以为我是个孩子就不擅长防御了?」
拉蒙呆然地盯着我,倒吸了一口气。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哈哈一笑,如此答道:
「阿诺修·珀尔提克洛。只是个憧憬正义伙伴的天才少年罢了」


§6.【剑术讲师的教育性指导】

斗技场内重返寂静。
学生们此时脸上都浮现出了一种表情——
这份光景,似乎从前在哪里看到过类似的。无可否认,出现在脑海里的,只有那位被称为不适合者的暴虐魔王。
「……还挺能干嘛……」
莎夏用很自然的语气,同时也能让周围人都听得清的音量说道。
「不愧是个天才少年啊」
她游刃有余地微笑着。
「不过,还差得远呢」
说着,莎夏优雅地撩起自己的双马尾。她全身洋溢着的氛围,给人一种『阿诺修是个天才,但不及暴虐魔王』的言外之意。
「……原,原来是这样。我们看着觉得好厉害,但在莎夏大人眼里这算不上什么啊……」
「嗯。我还觉得跟阿诺斯大人一样呢,果然不可能跟暴虐魔王一个水平吧……」
「果然还是得再好好凝视深渊才行」
被称为破灭魔女、一直在阿诺斯组中最近的位置观察了暴虐魔王的少女如此开口的话,学生们肯定只得赞同了。
他们肯定会觉得,无论阿诺修看上去多么厉害,实际只是自己深渊凝视得还不够而已。说到底,他们连正确衡量我的力量都做不到。
莎夏这番打马虎眼,虽说是临场发挥,但效果还真是相当不错。
「哎呀呀,这不是很出色嘛。不愧是天才少年阿诺修·珀尔提克洛。这剑法与魔法的水平简直跟暴虐魔王相仿」
艾德梅德丝毫不看氛围地放出了这番言论。
莎夏立马朝他使了个尖锐的眼神。
「咦……?既然艾德梅德老师都这么说,那阿诺修君果然是相当了得咯……」
「好像是这样咧」
学生们小声嘀咕着。此时,莎夏则露出了优雅的微笑。
「嗯,艾德梅德老师真会夸人」
她说这句话时不紧不慢,应该是在思考之后怎么圆场吧。
「但是,乍一看似乎挺完美,其实果然还只是个孩子罢了」
说罢,学生们纷纷看向了莎夏。
「莎夏大人这么说,肯定是有具体理由吧?」
「莎夏大人不会说没有根据的话,那到底是哪里不行呢?」
「安静!莎夏大人马上肯定会解释的」
「可千万不能听漏了」
莎夏的表情变得有些僵硬。她朝我看去,装着凝视了一会儿我的深渊后,开口说道。
「我说,米夏,你是不是也这么觉得?」
她把包袱全都丢给了妹妹。
米夏眨了眨眼睛后。
「他的魔法术式构成还不够成熟。万一《苏生(Ingr)》的发动晚了那么几个瞬间,拉蒙可能就没法复活了」
我是在整整3秒的时候使用了《苏生(Ingr)》,但从米夏嘴里一出,就仿佛我是由于不够成熟才会这样。相当高明的手法。
「而且他的剑法也还太嫩了。受力卸力的技术勉强能算及格,但那只不过是拉蒙水平太低而已。势头太猛,才会那么夸张地摔出去」
我只是单纯地施力了而已,雷伊却给我捏造了这么一通,这扯谎的方式还真是大胆。
「不愧是练魔的剑圣,着眼点就是不同。我是说那要是阿诺修干的,总感觉魔力的流向哪里不太对劲,原来是因为拉蒙的水平比我想象中更差么。这我是真的没注意到……」
「意思是,简单而言,拉蒙君就是自个儿摔了一跤跌进墙里死掉了么?」
「这得有多猪突猛进啊……」
正当学生们你一言我一语时,艾蕾诺趁机补了一句。
「喂,就算阿诺修君再怎么可爱,也不可以冲得这么猛喔?」
同学们顿时哄堂大笑起来。
拉蒙虽然一脸屈辱,却也没能动弹。因为他陷进了墙壁里,手脚完全被束缚住了。
「真是场很不错的较量」
我输送魔力,把拉蒙从墙壁里拽了出来。
总算被解放了之后,他问我。
「……你啊……不是说你不擅长用剑的么?」
「唔。正如你所见。要是你没手下留情,我都不知道会怎样了」
拉蒙一瞬间愣住了。
「因为我是插班生,所以你才打算给我出彩的机会对吧?」
「……哦,嗯嗯,是呀。你还挺懂的嘛。我要是认真的话,结果说不定就反过来了……哈哈」
唔。刚刚才死过一次,这就蹬鼻子上脸了么,还真是个杂碎。
「你放学后有时间吗?」
拉蒙询问我。
「有空哦」
「那你来陪我,我带你去个有趣的地方」
看样子他判断我有价值了。好家伙,他会带我去哪里呢?
「那可真是令人期待」
「我有东西落教室里了,先去取咯」
留下这句话后,拉蒙便偷偷离开了斗技场。
多亏莎夏她们的临机应变,学生们都不再关心我,而是回到了对打练习中。我小组的人也开始了对练。
莎夏和米夏、艾蕾诺和瑟西亚、雷伊和米萨各自组队练习。
「我上了哟!」
莎夏使劲挥下了剑。
「……嘿……」
米夏则把她的剑弹开。
她俩显得都很认真,但剑里的魄力还是有所欠缺。米夏和莎夏的剑术比魔法差了好几个档次,毕竟她们现在连魔剑都不会用。
「哈啊!」
「呀」
两人同时举起剑,同时挥下去,然而,两人的剑却被介入其中的一根手杖拦住了。
「到此为止」
停下两人的剑后,炽死王艾德梅德说道。
「作为那位魔王的部下,你们这剑法也太粗劣了吧」
莎夏很气愤地瞪了炽死王一眼,不过他说的也是事实,所以她并没有顶嘴。
「剑术不行暂且不提,最起码学一下怎么用魔剑吧?」
艾德梅德画好魔法阵,从中拔出两把魔剑,然后把它们插在米夏和莎夏跟前。
「来,试着拔出来」
莎夏无奈地看着眼前的魔剑说道。
「之前试过好几次了,我果然跟魔剑相性不合」
米夏也点头对此表示赞同。
「那今天或许就是你们的努力开花结果之日。来,试着拔出来吧」
米夏和莎夏握住了剑柄,然而,无论怎么用力、怎么注入魔法,魔剑依旧纹丝不动。
「……呼……呼……」
莎夏开始上气不接下气了。
「……你看……对吧……果然还是不行……」
「哈哈哈,还不错嘛。应该就差一点了」
「……是吗?它根本没有要听我话的迹象啊……?」
艾德梅德咚地敲了敲手杖。
「你所欠缺的是对魔剑的考虑。魔剑不是道具,你试试再对等一点待它?」
转眼间,炽死王又把手杖指向米夏。
「魔女之妹,你则是相反。你可以更加傲慢一点。要命令它听你的话。魔剑也是有自尊的。它不会选只有温柔的魔族做主人」
莎夏和米夏听了他的建议,重新开始尝试后,他非常愉悦地吊起嘴角说道。
「对对,对的,就像这样。这不是做的很棒吗。你们还欠缺的一点,就是自信。魔剑是你觉得自己拔得出来才能拔出来的,那么,就在你们注入进它根源的魔力里,加入自己的确信吧。拥有此般魔力的你们,怎么会折戟在这种程度的魔剑面前!」
艾德梅德鼓励着她们二位。
「在看穿力量的魔眼方面,本人炽死王可是敢说自己仅次于魔王的。好了,三秒之后你们就能拔出来。睁大眼睛看好了。三,二,一」
这个瞬间,仿佛齿轮咬合好了一般,莎夏和米夏轻而易举就拔起了魔剑。
「……啊……拔起来了……」
「……真惊讶……」
艾德梅德哈哈大笑起来。
「有什么好一惊一乍的?你们可是那位魔王认可的麾下。就算再怎么不擅长驱使魔剑,也没有做不到的道理。你们本来就有相应的魔力」
落下这句话后,艾德梅德又看向四周。
「那边的!剑法不错,但是这样力量有逸失。照这样你岂不是伤不了魔王分毫……呜,啊啊……!」
即使因为《契约(Zekt)》呼吸困难,艾德梅德依旧愉快地四处指导学生。
在另外一块场地,一对男女正亲亲妮妮地对练着。
「……呼……!!」
「……啊……」
剑在空中旋转飞舞,落在了斗技场的地面上。
是雷伊弹飞了米萨的剑。
「啊哈哈……对不起……当不好你的对手……」
米萨捡起了剑。
这已经是第十次剑被击飞了。
「我一直在想」
雷伊放下剑,走到米萨的身旁。
「你为什么不用全力?」
「……诶?」
雷伊爽朗地笑着说。
「现在的你应该可以变成真身吧?」
「……啊,啊哈哈……是呢……」
「精灵米萨的传闻和传承是阿沃斯·迪尔海维亚的转生体,跟我对打应该是小意思才对」
「可能是吧」
米萨并不怎么起劲地低下头去。
「……但是,我有点害怕……」
「害怕什么呢?」
「那个,现在的我只是临时的样貌,所以还跟以前的我一样。可一旦变成真身,性格也会变化」
说着,米萨露出了苦笑。
「大概会变得接近那个阿沃斯·迪尔海维亚的感觉」
「意识会被占据吗?」
「……额,不。这倒没有。我们已经完整地合二为一,现在就算是真身,也能感觉到那就是我。可是,那个……」
米萨战战兢兢地说道。
「可,可能会被雷伊嫌弃……」
「没问题的」
雷伊把自己的手盖在了米萨持剑的手上。
「啊…………」
「区区外貌、说话方式的变化,是不会改变我的心意的。只要你还是你,我就会爱着你」
米萨满脸通红地凝视着雷伊。
「米萨,让我看看真正的你」
米萨羞涩地点了点头。
「还挺游刃有余的啊,雷伊·格兰茨德利」
雷伊吃了一惊,转过身去。
不知不觉,辛已经站在了他的正后方。
他的眼神冰冷刺骨。
里面蕴含着连饱经沙场、百战练磨的勇者都吓到连忙后退的杀气。
辛面不改色地对雷伊说道。
「看样子你感觉对手不够格是吧。那就由我来和你对练」
辛把手伸进画好的魔法阵中,拔出了掠夺剑吉利奥诺杰斯。
「就按我之前说过的——」
辛的眼中闪过一道寒光。
「让你去死一死吧。三次左右」
回数还增加了。


§7.【勇气之刃与宿命的父母心】

「呃,那个……爸爸?」
米萨端详着辛的脸色说道。
「不,不是这样的哦?我只是有点不好意思使出全力,叫雷伊同学帮我缓解一下紧张,并不是不认真上课——」
「米萨」
辛平淡地说道。
「现在还在上课。我不是父亲。公私混同可不好」
「……抱,抱歉」
米萨惶恐地低下了头。
辛一边拉开距离往下走,一边说道。
「话说回来,雷伊·格兰茨德利。三天前的夜晚,你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您的意思是?」
雷伊保持微笑地反问道。
「不,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只是」
辛停下脚步,朝雷伊看去。
「三天前的晚上,女儿回家的比平时晚」
他的眼中充斥着寒冰彻骨的杀气。
「我再问一遍吧。三天前的晚上,你都到哪里做了什么?」
辛的手中聚集了魔力,掠夺剑闪烁起凶光。
这完全就是公私混同。
「爸,爸爸!那只是去艾莲家玩到很晚而已,艾莲不都跟您解释了吗~」
辛迅速反驳了米萨的辩解。
「她那天有作为魔王圣歌队的练习。预定的确是到黄昏为止,但那天,我的主君在德鲁佐盖忙公务一直到深夜」
「……额……所以这怎么了吗?」
「圣歌队的姑娘们,尤其是艾莲的忠义,就连我也想以她为榜样。如艾莲这般的忠臣,居然会比我的主君先离开居城,这我实在是难以想象」
忠臣知忠臣。看到粉丝联合的少女们作为魔王圣歌队,每天都为魔王辛勤奉公的身姿,辛肯定也深有感触。也就是说,他是这么想的:
艾莲和米萨是不是事先对好了口径。
「……偶,偶尔也会有这种事啦……」
米萨困扰地笑了笑。
而这在辛面前,只是极其勉强的借口罢了。
「米萨,我没问你。之后会很危险的,你先退下吧」
「可,可是啊,爸爸。那个,别对雷伊同学太……」
「我现在不是父亲」
「……是」
米萨一脸苦涩,却也只能无可奈何地退下了。
她很担心地看向雷伊,他则是爽朗地露出微笑,仿佛在说自己没问题。
「给我回答问题吧,雷伊·格兰茨德利」
「嘴上想怎么说都行」
雷伊单手画出魔法阵。神圣的光辉聚集过去,召唤出来的灵神人剑埃凡斯玛那,被雷伊牢牢握在右手。
「这个问题,就由这柄剑来回答」
「你的光明磊落值得赞赏。然而,只要你的刀法里有一丝问心有愧之物,我将立刻把你切碎」
对峙当中的雷伊和辛。
米萨一脸困惑地对两人说道。
「……呃,那个,雷伊同学?那啥,这是那个灵神人剑吧?是能够毁灭魔王的圣剑吧?爸爸也是,打算用掠夺剑夺去什么啊?呃,两位现在还冷静吗?」
然而,已经集中于彼此的剑当中的两人并未作答。
「啊,啊哈哈……怎,怎么办呢……?」
「哎,没事的」
米萨连忙转身。
见我不知不觉就在她身后,她大吃一惊。
「没问题么……阿诺修君,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辛曾经是不知爱为何物的男人。然而,当他有了你这么个女儿后,第一次获得了父母心。因为过去不知晓爱,所以也不知道控制这份感情的方法吧」
面对仍然无法理解的米萨,我继续说道。
「简单来说,就是爱女心切,难以抑制了。那个不知爱为何物的辛,如今居然会变成这样,真是看着就令人欣慰」
「额,诶诶……可是,他们二位拿着的剑就一点都不令人欣慰了啊……?」
「这是所有有女儿的父亲的必经之路吧。雷伊必须以一片真心赢得你才行。然而,辛又是个笨拙的男人。只凭语言是很难理解彼此的。雷伊正是考虑到他的心情,才尝试用剑进行对话」
「……用剑对话么?」
「到他们俩那种实力,只凭对攻,应该就能汲取到彼此的想法了吧」
「是这样的吗……」
米萨依旧半信半疑,目光投向了两人。
注意到雷伊和辛即将开始对打练习,其他学生们也开始关注过来了。
「喂,你们看,那边。辛老师拿着的魔剑,莫非相当不妙……感觉魔力非同寻常诶……」
「话说,雷伊君拔出来的是灵神人剑吧。那不是为了毁灭魔王才打造出来的圣剑么!?」
「等等……等等啊……这难道说,是勇者卡农和魔王右臂辛·雷古里亚的单挑!?」
「果然两千年前的芥蒂还没有解开么?所以辛老师才打算在课上肃清掉雷伊那家伙么……」
「要不是这样,也不会特地拔出那么厉害的魔剑,雷伊也不会掏出埃凡斯玛那吧?」
学生们屏息凝气,慎重地与那两人拉开距离。
他们看样子是不想被卷进去。
「哈哈哈,各位同学,停下对练,看看那两个人吧!看样子辛老师接下来,就将践行他一开始说过的话了。这比什么准备运动要有益得多」
「……最开始的话,是指去死一死么?」
「说的没错。在两千年前,死亡就是家庭便饭,而克服死亡也是理所当然。那么,只要亲身体会了死亡,不就能达到这种境界了吗!被打到什么地步才会死,知道和不知道之间隔着的正是生与死的差距!」
艾德梅德用手杖敲响了石板地。
「然后,体会死亡还有另一个好处。那便是《苏生(Ingr)》。那正是作用于根源的魔法。通过对死产生自觉,就能从肉体剥离,认识到自己的根源所在。这样一来,应该就能切身体会到《苏生(Ingr)》的魔法术式里的含义了吧!」
艾德梅德一边哈哈哈哈哈地高声大笑,一边抬高声音。
「不愧是辛·雷古里亚。首先让学生体会死亡,让学生意识到战斗中基本中的基本,也就是根源,这波粗中有细,实乃货真价实的魔王右臂!」
倏地,炽死王用手杖指向二人,静静地说道。
「看好了,要动了哦」
雷伊脚踩地面,而辛仿佛预判到了他的动作,已然出现在他的跟前。
「……哈……!」
灵神人剑和掠夺剑正面交锋。
惊人的魔力余波四散开来,风压凌乱了学生们的头发与制服。
剑的魔力是灵神人剑居上,然而技巧则是辛略胜一筹。
两人短兵相接、不分高下。雷伊和辛交换了视线。
「三胜制如何?」
「可以」
辛回答后,两人周围覆盖了一层淡淡的光辉。
这是《圣域(Ask)》的魔法。
但这不是为了将彼此的心意变换为魔力。
而是为了将彼此剑中的思绪更加明瞭地传递给对方。
「……哈啊啊啊啊!!!」
雷伊完全释放灵神人剑的力量,击飞了辛。
艾凡斯玛那照着一瞬间底盘不稳的辛的右侧腹就是一记一闪。
然而,这不过是诱饵。故意卖个破绽的辛彻底看破了这次攻击,以细微的动作躲了过去。
他同时踏出一步,以完美的时机挥下了掠夺剑。
剑闪与剑闪描绘出十字。
风压与魔力的火花四散飞舞,双刃犬牙交错。
「你的剑还真是愚直」
「多些您的夸奖」
「然而,技巧还太稚嫩」
话音刚落,雷伊的右肩便溅出鲜血。是辛以肉眼无法看清的速度劈下了掠夺剑。
「……唔……!!」
雷伊与辛的刀刃再次交错。
一呼一吸间,刀刃便已相接十几次,而雷伊的右大腿也被割裂。
「……还没完……!!」
第三次冲突。辛漂亮地格挡了倾注全力的灵神人剑,撕裂了雷伊的右胸。
「……呃……!」
雷伊向后飞跃,拉开距离。
「躲得不错,要害都避开了。居然没让掠夺剑掠夺,看来你的技术非同小可。然而,你又能撑到何时呢?」
辛魄力十足的剑锋,甚至超越了至今为止的他。因为对女儿的爱,他彻底压倒了雷伊。
「那,那个……是不是该结束了……不是三胜制吗?爸爸都已经赢了三局吧?」
「你在说什么。连一局都还没打完呢」
听了我的话,米萨一脸莫名其妙。
「三胜制,意思是谁先让对方死三次谁胜」
「……还有这种三胜制么……」
「别担心。三胜制是两千年前的剑术比赛中常用的规则。辛和雷伊都已经习惯了」
米萨紧抿双唇,注视着短兵相接的辛与雷伊。
「唔。看来两边都有不可退让的感情呀」
「呃……我看上去觉得他们只是全力互砍而已,那雷伊同学和爸爸在互砍时其实是在对话么……?」
「嗯。那就由我来解说吧」
我使用《思念通信(Leaks)》,将我体会到的两人的感情传达给米萨。
「这是我的个人看法。可能存在某些错译的部分,不过你可以把它大致当成他们的想法」
这个瞬间,雷伊动了起来。
跟刚才一样,他逼近辛,又拉开距离,再用灵神人剑挥砍上去。
剑内充斥着他的勇气。

——请把女儿嫁给我吧!!

嘎当——艾凡斯玛那的强烈斩击,被辛的剑阻拦下来。

——不给。

深不可测的觉悟,从辛的魔剑里溢了出来。
然而,雷伊毫不在意,继续用灵神人剑发起猛烈攻势。
一呼吸间三十连击,目不暇接的剑刃向着辛袭来。
同时,辛的魔剑也闪烁起耀眼光芒。
剑速登峰造极,两者你来我往,迅疾的剑刃连连相接。这,正是二者毫不退让的感情针锋相对的光景。彼此赌上各自的信念与尊严,现在,勇者卡农和魔王右臂辛正用圣剑和魔剑激烈交锋。
挑战者是卡农,迎击方是辛。两者的强烈感情化作剑锋交错时的火花,四散飞溅。

——请把女儿嫁给我吧!我绝对会让她幸福的!就算赌上我的性命!
——不给不给不给不给不给不给!

「……不愧是你……柔软的剑法中,有一根绝不折断的主心骨……」
「就是说你还早了一百年」
「这百年差距,就让我在和你的交锋中跨越过去!」
雷伊用灵神人剑吸收了掠夺剑的势头,如同在吸收辛的技术那般。被人借了自己的力后,辛的底盘稍显不稳。

——我到底哪里不行了?有不好的地方我立马改!

为了让他认同自己和米萨交往,甚至以求婚的架势挥舞的舍身之剑,正可谓勇气之刃。这绝非常人能够展现出的觉悟。
正因为非常认真,所以一开始就倾尽全力。就算理性明白,也难以付诸实践,这才是人之常情。
所以这是只有被称为勇者的雷伊才可能挥下的,求婚的一击。

——胡言乱语。就你这种半吊子水平,结婚还早着呢。你能保护好我女儿么!

这记勇气的一击,不由分说便被拆解。这毫无慈悲的剑刃,不愧是魔王的右臂。超越道理与常识,总之就是不给。这正是难攻不落到不讲情理的剑之颠峰。

——把女儿嫁给我吧,把女儿嫁给我吧,把女儿嫁给我吧!
——不给不给不给不给不给不给!你还早了一百年呢!

针锋相对的剑和剑、刃和刃。
同激烈的剑戟相对的,赌上彼此信念、一步也不退缩的两人的魔力,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越来越少,越来越稀薄。
两人的目的,是剑之秘奥,必杀一击。
但是,拥有7个根源的雷伊,要想将自己的魔力完全归零是极其困难的。
率先抵达无之境地的,是辛。
「掠夺剑,秘奥之一——」
吉利奥诺杰斯的剑尖变得跟鞭子一样,如同活物般变幻自如地朝雷伊袭来。
「《剥夺》」

——把女儿还给我——

刹那之间的六连击。
雷伊毫无还手之力,瞬间被夺走6次性命,浑身脱力当场倒地。
「赢了你六局呢。看样子你还早了两百年」
「……雷,雷伊同学!」
米萨惊慌失措地跑向倒下的雷伊,这时,他身上浮现出魔法阵,《苏生(Ingr)》魔法起效了。
雷伊连忙起身,而辛冰冷的视线则刺向了他。
「以此为戒,不要再带着米萨出去玩到那么晚。否则下次可能就不是要你命,而是直接夺走你的根源了」
说罢,辛转身离开。
「爸……不对,老师,稍微等一下好吗……」
正当米萨跑过去时,辛一个踉跄,单膝跪地。
「……诶……没,没事吧?」
米萨担心地看着辛的脸。
「没事……」
说着,辛把手放到自己左胸。
稍微渗出来一点血。
「……《天牙刃断》」
辛低语道。
拥有7个根源的雷伊,直接行使剑之秘奥是极其困难的。
但是在那个瞬间,他勉强够到了那个境地。
虽然没能拿到辛的命,但这记剑闪,辛的魔眼的确没能捕捉到。
「……回想起来,蕾诺也是立马就向我求婚来着……」
辛一边回想着过去,一边站起身来。
「米萨。我就说一句」
他为了不和她对上视线,便背对着她开口说道。
「要我承认交往,起码得是能赢过我的男人,否则不予考虑」
「……要,要照这个标准,几乎所有男人都不可能了吧……爸爸太强了啦……」
辛根本不听米萨的打抱不平,就这么离开——途中,他又补充道。
「还有,以后不要说谎。如果要晚点回家,起码用《思念通信(Leaks)》说一声。我一般不会深究的」
「诶……?呃,这意思是……?」
「蕾诺会担心的」
米萨笑着转身看向雷伊,雷伊也是一脸爽朗的微笑。
辛则是快步离开现场。或许,是那颗决不认可交往的顽固父母心的宿命,被灵神人剑稍微切断了分毫吧——


§8.【正义的伙伴】

第二教练场。
炽死王以夸张的动作解说完魔法术式后,正准备物色志愿者时,下课铃响了起来。
「姆。都已经下课了么。那今天就到这了。你们一定要复习我刚讲过的魔法,不能偷懒。然后记住,不要跟朋友互相释放《苏生(Ingr)》。凭你们的魔法技术,估计就这么死过去咯。喀喀喀」
艾德梅德一边放声大笑,一边高兴地走出教室。
「用不着你说也没人会干的好吧……」
莎夏吐槽抱怨道。
「话说,我头又晕又痛,这是不是《苏生(Ingr)》失败了啊……?」
在剑术教学中,莎夏大约死了两回,当然很快就用《苏生(Ingr)》复活了。
「这只是单纯的晕死而已。还没死习惯的时候经常会这样。也有体质因素,不过嘛,迟早会习惯的」
「……根本不想习惯好嘛……」
莎夏不舒服地趴在桌上。米夏快步走到她身边,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
「为什么米夏就没事呢?」
米夏摇摇头。
「大家更加精神」
米夏抬起头来。雷伊、米萨、艾蕾诺、瑟西亚的脸色一如以往。
「因为我已经死习惯了」
「呃,我的话,毕竟传言与传承是阿沃斯·迪尔海维亚,所以没什么问题。虽然没经历过死就是了……」
雷伊和米萨如此说道。
「我的话可能是因为擅长根源魔法吧?而且我还是魔王大人的魔法嘛」
艾蕾诺竖起食指。
「瑟西亚,是……第一次。没什么……问题……」
莎夏一脸怨恨地看着她们。
「真狡猾……。勇者是很擅长死亡么……?」
说着,莎夏站起身来。
「我说。要不要去哪儿的咖啡厅?我想喝点又冰又甜的东西」
米夏点头同意。
「嗯嗯,赞成喔。最好是有酒喝的地方」
艾蕾诺很开心地说道。看来她已经想好之后喝什么了。
「放学后的一杯……格外美味……」
「啊~瑟西亚还不能喝酒喔。你就喝无酒精鸡尾酒吧」
「……瑟西亚还小……要忍耐……」
瑟西亚懊悔地说道。
「有这个时间段就提供酒的店面吗?」
雷伊问米萨。
「……我并不喝酒,完全不清楚啦……」
莎夏则是看向我。
「阿诺修也去吧?」
她把脸凑近,继续小声说道。
「变回阿诺斯再会合的话,就不会被怀疑啦」
「唔。很不巧我先有约了」
「诶……?」
正当莎夏一脸疑惑,一名黑衣服的男学生朝这边走了过来。是拉蒙。
「阿诺修,咱们走」
「嗯」
我下了椅子,对莎夏她们说道。
「我收到一个很有趣的邀约了」
莎夏先是一瞬间怜悯地看了眼拉蒙,随即小声对我说道。
「……居然邀请你,只能说他节哀顺变了……」
我用嗜虐的笑容回答。
「那先再见咯」
说罢,我便走到拉蒙身边。
「所以我们去哪儿?」
「这个嘛,敬请期待哟」
拉蒙故弄玄虚地说道。也就是说不敢在教室里讲么。照这样子,说不定会带我去反抗组织的根据地。起码能跟皇族派的残党们见上一面了。
这时,教室大门被气势十足地打开了。冲进来的一帮面熟的少女们,正是粉丝联合的八人。
「……赶,赶上啦!」
艾莲一边高声说着,一边朝学生们看去。等她发现讲台上没人,便害羞地微笑道。
「哎,哎呀?似乎没赶上诶……?」
「老师不在嘛……」
「可,可说不定是休息时间啊?」
「有这时间段来着?就算赶上了,估计也是最后一节课吧?」
粉丝联合的少女们七嘴八舌地说着。魔王圣歌队的公务拖长了,这才迟到了吧。于是,我便向这群迷茫地杵在原地的少女们搭话道。
「真是遗憾。今天的课程刚刚结束」
「啊,是,是这样吗,谢——」
艾莲刚一看到我,便合上嘴愣住了。
「……啊,啊,阿……阿诺斯大人啊啊啊!?」
她大声喊道。
「为,为什么变成这么可爱,不对,看上去这么美味……不对,让人垂涎欲滴的样子了呢?!」
「冷,冷静点艾莲!你怎么越改口反倒越无礼了呢!」
「啊啊,呃呃,不是的,不是,对,额,为什么变小了呢!?而且,咦,为什么会在学校里……!?」
唔。我明明隐藏了根源,居然一眼就识破了么。
「不好意思,你认错人了。我是插班生,叫做阿诺修·珀尔提克洛」
「阿诺修·珀尔提克洛?可是……?」
粉丝联合的少女们仔细端详着我的脸。
无论怎么看,都跟阿诺斯如出一辙。
「……阿诺斯……?变小了……?」
拉蒙嘀咕着朝我投来了怀疑的视线。
唔。被怀疑太多就不太妙了。把我带去反抗组织一事肯定也会更加慎重。
但是没必要着急,因为我有优秀的部下——于是我回头看向莎夏,用眼神示意她赶紧做些什么。
虽然莎夏一脸『这怎么做得到』的表情,但还是高速开动脑筋,立即开口说道。
「真是的。你在说啥呢艾莲。你是不是太迷恋阿诺斯,导致看什么都像他了啊?」
「……诶……哦……」
「前段时间也是,你还跟阿诺斯大人的铜像搭话了吧?我知道你很敬爱阿诺斯,但起码放到家里做吧」
艾莲顿时露出了醒悟过来的表情。
「我又搞砸啦!」
其他粉丝联盟的少女们立即趁机吐槽道。
「真是的。艾莲的阿诺斯大人缺乏症又发作啦」
「真的真的。只要碰上有一点像阿诺斯大人的东西,立马就会当作阿诺斯大人呢」
「前段时间,她还说交响乐团的指挥棒像阿诺斯大人呢」
「到底是哪儿像啊~你这家伙~」
「因,因为阿诺斯大人禁止偶像崇拜嘛!」
「这是个什么理由嘛。而且对物品的话还能理解,可不能对人进行偶像崇拜哦」
看到熙熙攘攘的粉丝联合,拉蒙的眼神又在跟刚才截然不同的意义上险峻起来。
「可是,阿诺修君跟阿诺斯大人长得挺像吧?比如眼角之类的?」
艾莲又仔细端详起我的脸。
「是亲戚之类的吗?」
「毕竟是皇族,肯定会有相似点吧」
「说话方式也有阿诺斯大人的风格」
「这没啥,因为我做过江湖艺人嘛。最近我才刚学会模仿暴虐魔王。这个习惯总是改不掉」
说罢,艾莲战战兢兢地问道。
「那,那阿诺斯君,能不能随便模仿一段?」
「好吧」
我一个跳跃站上讲台之后,光明正大地说道。
「我乃暴虐魔王阿诺修·珀尔提克洛。你以为我是小孩子就不是魔王了?」
「咿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随着一声尖叫,艾莲一把抱住了我的身体。
「阿诺修大人~太可爱啦!!」
她拿脸颊狂蹭我的脸颊,把我的脑袋乱摸一气。
「等,等等啊艾莲。我也要。把阿诺修大人借给我!独占太狡猾啦!」
「不,才不要呢。再等一会儿。而且,不是说了不能对人偶像崇拜嘛?」
艾莲为了不把我让给别人,一边抱紧我一边摆好了姿势。
而有个身影则潜伏到了她的背后。
「有破绽!!」
诺诺一把抢走了我的身体,紧紧地抱住了我。
「阿诺修大人……居然变成这样……诺诺不会再离开您了哦。一起回家吧」
「啊~狡猾,狡~猾,也把阿诺修大人借我一下~」
这次轮到杰西卡把我抢走,抱紧了我的脸。
「交换交换!一人7秒!能摸的地方根据Rank B基准。啊,喂,迈雅,那里属于Rank A吧!!」
「好了好了。提案~公平公正,就由我们几个轮流享用阿诺修大人吧~」
瞬间,少女们的眼里闪过了诡异的光芒。
她们的动作无比迅速。粉丝联合的少女8人瞬间围成一圈,像接力一样传递着我。
「围成一圈,旋转吧♪」
「阿诺斯大人,旋转吧♪」
「开心地旋转♪咕~噜咕噜♪」
「阿诺修大人,咕~噜咕噜♪」
少女们和气融融地唱着莫名其妙的即兴歌曲。
然而,我这实在是第一次受到这种待遇。能对暴虐魔王做到这个地步,正是和平的体现吧。
「不愧是她们啊。只要像那样不敬,就能让别人不把阿诺修当作阿诺斯了吧?」
雷伊小声说道。
「……话说,怎么看都只是趁此机会宣泄欲望而已吧……」
莎夏有些愤怒地瞪住粉丝联合的少女们。
「唔,差不多够了吧?」
「啊,非,非常抱歉,阿诺修大人」
粉丝联合的少女们诚惶诚恐地离我退了三步。
「没啥,如果想把我当作魔王的偶像,我随时奉陪」
留下这句话后,我又回到拉蒙身边。
「抱歉让你久等了」
「嗯,没事……」
拉蒙的表情就好像看到了什么不明觉厉的东西。
「……嘛,那些家伙一向都莫名其妙的,也没啥好在意,咱们走吧」
「嗯」
我们把第二教练场抛在身后。
走出魔王城后,拉蒙径直走在往来米德海兹的路上。
他朝向的是涅库洛家所在的方位。那个区画里坐落着很多迪尔海德权势者的宅邸,看样子可能上钩的是条大鱼。
「阿诺修」
拉蒙停在了三岔路口处。
「你是憧憬皇族派……正义的伙伴对吧?」
「嗯」
「其实我啊,是认得这名正义伙伴的」
拉蒙像是在说悄悄话似的小声说道。
「这还真有意思。能让我见一面吗?」
「既然你说很憧憬,我也很介绍给你的,可是正义伙伴的立场也挺艰难的。现在的皇族派被暴虐魔王盯着在。只要干些有活动样子的活动,立马就会被米德海兹军取缔的。你知道我想说什么吗」
「信赖很重要对吧」
「不愧是你,明明是个孩子却挺懂嘛。正如你所说,万一招揽进一个不知底细的家伙,很快就会被一锅端咯」
拉蒙画了一幅魔法阵。
这是《契约(Zekt)》魔法。
「你要想见我的伙伴,那就跟我结为义兄弟吧。如果你从前就是我的小弟,那我的伙伴们也会信任你」
唔。果然不会蠢到不提条件么。
「这倒无所谓,不过拉蒙能信任今天刚遇见的我吗?」
「……你不是个坏人。一看就知道」
唔。嘛,这肯定是谎言。恐怕拉蒙在这个反抗组织里地位很低,所以才会急于邀功吧。
看到今天我在课上展露的实力,他很有可能觉得自己能凭此在皇族派里混上高位。若非如此,他不可能冒着风险招揽刚刚遇到的我吧。
「但是,当然了,哪怕内心信赖,但大人的世界可不会凭这就成立契约。这份《契约(Zekt)》的内容,是你必须听从我的命令。只要调印了这个,接下来我就带你去见我最信得过的人。如何?」
拉蒙如此提案。他看上去如此紧张,是因为已经走投无路了吧。好不容易到手的金凤凰,不能就这么放跑了。
「没问题」
我毫不犹豫地调印了《契约(Zekt)》后,拉蒙的神情顿时放松了下来。
「拜托你咯,弟弟」
「包在我身上」
拉蒙步履轻快地径直走在三岔路上。过了一会儿,出现在眼前的,是安加特家当主的宅邸。
安加特的当家是七魔皇老的直系,还参与了米德海兹的政务。魔皇艾利欧对他也很信任,他应该不是皇族派才对。
看来他的另一面不一样么。
「怎样?就算你这个孩子应该也认得这里吧?」
「是安加特家吧?」
「嘿嘿,就是这样。走吧,让你见见当家」
我和拉蒙一同走进宅邸当中。


§9.【皇族派的救世主】

从楼梯一路爬到屋子的最高层。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扇豪华的门。拉蒙停在门前,敲了两下。
「我是拉蒙·艾伯!」
他干脆利落地说完,里面便传来答复。
「进来」
「打搅了!」
门一开,里面是执务室。身披铠甲、佩戴刀剑的魔族们岿然立于房间两侧。正中央有一张装饰豪华的办公桌,一个男人坐在那里。
他一身蓝皮肤,长着白胡须,瘦高个身材,面色有些神经质,目光尖锐。米德海兹的那群权势者集合的时候,我见过他一次。从他根源里渗出来的魔力来看,应该就是本人。
泽尔赛阿斯·安加特。安加特家的现任当家,在这个地区的地位仅次于魔皇。
他还出席了在米德海兹推行新政策的会议,发的言都还比较有建设性。总的来说,他提出的提案都对皇族比较严苛,看来这是为了不让别人看出自己是皇族派才摆出来的姿态么。
「这就是你提到过的新同志么?」
泽尔赛阿斯问道。
「是的。他是我小弟,名叫阿诺修·珀尔提克洛」
我光明正大地走上前,对泽尔赛阿斯说。
「阿诺修·珀尔提克洛,今年6岁。对皇族派的反抗组织运动感兴趣才来的。你就是领袖么?」
我如此说完,泽尔赛阿斯有些不愉快地皱起眉头。
「对,对不起,泽尔赛阿斯大人。这家伙对谁都这口气」
不在意说话方式的魔族很多,但看样子泽尔赛阿斯并非如此。
「嘛,也罢。我是个很大度的男人,不会因为小孩子的话生气」
泽尔赛阿斯丢下这句话后,用手托起脸颊。
「以防万一我问问你,拉蒙。如你所知,现在我们需要大量同志。但即便如此,也不是说连小猫小狗的力量也得借。这可是崇高的大义啊,你懂的吧?」
拉蒙被泽尔赛阿斯的魄力所吞没,慌忙说道。
「……那,那是当然。阿诺修虽然是小孩,但魔力和魔法超级强的。只要稍微跟您展示一下,您应该很快就会明白的。说不定还能成为我们的杀手锏——」
「拉蒙」
泽尔赛阿斯以锐利的目光瞪了拉蒙一眼。
光是这样,拉蒙便像整个人萎了似的闭上了嘴。
「我没听你的意见。能不能当作手牌,是我来判断的。你只需要按我所说,去收集同伴就行了」
拉蒙懊悔地点了点头。
「遵,遵命……」
果然拉蒙在这里并没什么地位,也就是个为了给反抗组织收集同伴跑腿的。
「你是叫阿诺修吧?我不会因为你是小孩就区别对待。但是要想入伙,就先展示力量」
泽尔赛阿斯打了个响指,房间两侧的6名士兵立即列队在我面前。
「这些人是我的侧近,个个都是实力强劲的魔族。你随便挑一个当对手。不要求你打倒,只要能撑10分钟,我就拉你入伙吧」
我稍微用魔眼瞟了面前的魔族们一眼。
「唔。先拿杂鱼来看看情况么」
泽尔赛阿斯的表情顿时扭曲了。
「……你说什么………………?」
「你们6个一起上。让我告诉你们,就凭你们几个,连准备运动都谈不上」
「……小崽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一名士兵走上前来。
他怒目圆瞪,非常生气。
「我们也有着侍奉安加特家的荣耀。敢如此侮辱我们,还以为能吃得了兜着走?」
又一名士兵走了上来。他的表情里满是愤懑。这群参与皇族派的,即使魔王已经开口否定,却仍然相信自己血统的尊贵。当然,他们的自尊心也很强。
「立马撤回前言。否则就算小孩也不会让你便宜」
我得意一笑,对他们说。
「就是这个气势。不使出全力上的话,可是会要命的」
他们似乎已经忍无可忍,纷纷拔出魔剑。
「没问题吧,泽尔赛阿斯大人?」
「无妨。但要是能派上用场就别杀了」
得到泽尔赛阿斯的许可后,6个人将我团团围住。
「收纳魔法还是能用的吧?赶紧拔剑。让我来纠正纠正你这傲慢的态度」
我并未答复,而是为了松松筋骨甩了甩双手。
「……小鬼,你什么意思?」
「要以为赤手空拳就不会挨砍,那就大错特错了哦」
「没啥,最近运动不足,身子僵硬得很。我是想舒展舒展筋骨的,嘛,就凭你们甚至都不够格吧」
我话音刚落,士兵们便凶神恶煞地握紧了剑。
「……行啊。后悔去吧!!」
一个士兵朝我冲了过来。我都没正眼看他,继续甩我的双手。随着手腕的僵硬慢慢缓解,双手扇着扇着,吹起来的风便开始盘旋。风势越来越猛,看着看着便化作旋风,宛如小规模的龙卷。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由手腕的伸展运动引发的龙卷,将袭击过来的士兵吹飞了。
「什么……!!?可,可恶啊啊啊!!」
「你,你这混账!究竟做了些什么!!」
一左一右的两名士兵同时冲了过来。
我把体重压在右脚,慢条斯理地做起伸腿运动。
伴随着魔力的体重移动,化作了强烈的冲击波,将右侧的士兵击飞了。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接着把重心从右脚移到左脚,换了条腿伸展。
瞬间,由伸腿产生的冲击波打飞了左侧的士兵。
「呜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哦哦哦哦哦哦!!」
我合拢双手,朝着上方猛地一伸。
这时,士兵们仿佛被某种不可见的事物刺了起来,突然飞上天空,摔在了天花板上。
「咕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哦哦!!!」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继续舒展身体,用并起来的双臂慢慢画了个大圈。
「呀诶诶诶诶诶诶诶诶诶诶诶额额额!!!」
「啊巴巴巴巴巴巴巴巴巴巴巴巴巴巴!!!」
执务室内狂风大作,6名士兵就像被丢到风里搅拌一样,在室内飞旋不止。
我再次用双臂朝天一撑,然后唰地卸掉肩部的力量。这份脱力,让士兵们全都掉了下来,同时整个房间的地板都塌掉,执务室从顶楼的5层掉到了4层。
「啥……!!?唔哦哦……」
泽尔赛阿斯一脸严肃,手撑在办公桌上忍耐着震动。我再做一次屈伸之后,执务室顿时掉到了3层。第二次掉到2层,第三次则终于掉到了1层。
我嘎吱嘎吱地把头向左向右轻轻一拧,空间便配合着我的动作扭曲,凶狠地撕扯着士兵们的身体。
「嘎巴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诶呗呗呗呗,诶巴巴巴巴!!」
我伸直右臂,跟左臂交错。正当我打算缩回右臂、伸展肩部和上臂时,泽尔赛阿斯的面色变得更加铁青,连忙说道。
「……知,知道了。已经够了」
听完,我便停止了伸展运动。执务室已然破破烂烂,士兵们一个个都是濒死状态。
「如你所见。甚至连准备运动都算不上」
我对着倒下的6名士兵画魔法阵,给他们施加《治愈(Ent)》魔法。
很快,他们的伤势便恢复过来,取回了意识。
「……没想到,准备运动……就真的是字面意思……」
泽尔赛阿斯小声自言自语道。此人低下头,开始思考起什么。然后又马上抬起头的这个男人,挂上了一副可疑的笑容。
「了不得啊,同志阿诺修。我还说不歧视儿童啥的,哎,看来是我太天真了。让我们一起取回正确的魔族历史吧」
泽尔赛阿斯从椅子起身,刚一走到我跟前便伸出手来。交换握手后,他如此说道。
「你说你擅长魔法,那你会用《魔物化(Nedra)》魔法吗?」
这是用魔力把动物变化为魔物的魔法。
当今的迪尔海德内,不满足一定条件是禁止对动物使用《魔物化(Nedra)》的。
「那当然」
「《隶属(Aege)》的魔法呢?」
「不费吹灰之力」
「那太棒了。看样子,时运终于来到我们这边了。你说不定能成为皇族派的救世主哦,同志阿诺修」
说着,泽尔赛阿斯露出了卑劣的笑脸。《隶属(Aege)》能够支配被施加该魔法的对象。对于魔族和人类这种有自我意识的存在很难起效,主要用于控制低知性的动物等。支配使魔的就是这个魔法。
他会确认《魔物化(Nedra)》,应该是想制造魔物,然后操作它们。
不过,《魔物化(Nedra)》跟《隶属(Aege)》这种程度的魔法,安加特家应该不缺会用的术士才对。看了我的力量之后故意提出来这些,是想把一般术士难以驾驭的东西魔物化么?
「拉蒙,去备好马车」
跪在地上的拉蒙立马站起身来,回了句「遵命!」,然后迅速走出执务室。
「是要去哪儿?」
「没哪儿,就旁边。同志阿诺修,我有个东西想让你见见」
泽尔赛阿斯以浑浊的眼神说道。


§10.【反抗组织的根据地】

马车出了米德海兹,往南驶去。四周一片荒地,尽是石子、泥土和岩石。这个方向,相似的风景持续了相当的一段时间。穿过荒地后,前方能看到街道了,但以这个马车的速度应该是没法当日返回了。
我从马车车窗探出头去,看了眼前方的另一台马车。
那辆马车涂装漆黑,装饰奢侈。坐在上面的是安加特家当主,泽尔赛阿斯。我用魔眼一凝视,便看见了马车内部的情况。
里面坐着泽尔赛阿斯、两名侧近,以及拉蒙。
让拉蒙坐在那边,应该不是偶然。我一边悠闲地欣赏风景,一边竖起耳朵。
终于,泽尔赛阿斯开口了。
「……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哈……?」
拉蒙大吃一惊,一脸仿佛没弄清状况的样子。
「在说你带过来的那个阿诺修。那个年纪就有如此恐怖的才能。而且是个孩子这点也很不错」
泽尔赛阿斯用手摸了摸白胡须。他这语气,像是在说无论多强,反正只是个孩子,他们总能搞定。
「我,我也是出于这点才把他带过来的,泽尔赛阿斯大人」
拉蒙得意地说道。那家伙估计根本没怎么理解泽尔赛阿斯的顾虑。
「我先问一句」
泽尔赛阿斯的魔眼泛出光芒,从指尖放出魔力粒子,以威慑的口吻问道。
「阿诺修真的是你的义兄弟吧?」
「……那,那当然啦……我我,我不是那种会轻易相信他人的男人。无论实力多强,除了长年同甘共苦的伙伴之外,我是不会把背后交给他的……嘿嘿」
把自己往大的说的这种言辞,听着就令人尴尬。泽尔赛阿斯无言地凝视着拉蒙。
不愧是安加特家的当主,他凭魄力便足以威慑拉蒙。
「为什么瞒着我?」
「……您,您的意思是……?」
「那么厉害的魔法人才,肯定是我们现在所需要的。为什么直到今天才公布他的存在?」
「这,这……」
拉蒙一边焦虑不安,一边拼命绞尽脑汁,毕竟他肯定不能老实说今天才刚碰到。
「……因,因为是义兄弟啊」
考虑到最后,他终于挤出了这句话。
「无论再怎么有魔法才能,他都还只是个孩子。魔王军也不是从正面能够击溃的对手,应该说我很担心他还是啥呢……」
「嗯,说的也是。战力上处于劣势的我们要想跟魔王军对抗,就必须通过海量暗杀与谍报工作。无论多有力量,这对于孩子而言还是负担太重了。你的判断没错,拉蒙。看来你并没有我想的那么蠢」
愣了一瞬间之后,拉蒙嘿嘿地笑了。
「……那,那是当然」
虽说他肯定没想到过这些,但还是得意洋洋地如此回答。
「不过,你说的是真的吧?」
为了再次确认,泽尔赛阿斯问道。
「嗯……是的。虽然我不知道泽尔赛阿斯大人从刚才开始到底在担心什么……」
稍作思考后,泽尔赛阿斯说道。
「好吧,我也需要你来协助,就讲讲我的想法吧」
拉蒙满面笑容地点了点头。他肯定是在想,这下子就有从底端爬到干部的契机了。
「把阿诺修推举为真的暴虐魔王,来聚集更多的同志。退出皇族派的人当中,有很多都是判断我方没有大义与力量的。如果这两者都集齐了,那回归的人肯定很多」
「不愧是泽尔赛阿斯大人,好厉害的想法。这样一来,就能从阿诺斯那混蛋手里抢回魔王宝座,恢复皇族派的权力了吧?」
泽尔赛阿斯对他投以责备的视线。
「我知道你很着急,但这是不是有点想太远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泽尔赛阿斯的压迫力,令拉蒙不禁倒吸一口气。
「当,当然了,我明白的。我是说,总有一天会这样」
泽尔赛阿斯叹息着抚了抚胡须。
「为此,重要的是阿诺修的身份。有那么强大的力量,万一是魔王军的间谍,我们的计划就会土崩瓦解」
拉蒙立马补充道。
「请您放心。阿诺修基本上算是我养大的,从阿诺斯那混蛋出现之前就在一起了。他很仰慕我的,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会忠于我的命令」
拉蒙肯定在想,由于阿诺修身上有必须听从命令的《契约(Zekt)》,所以就算在这儿说谎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就他而言,应该是打算抓住这次机会,提升自己在皇族派里的地位。
不仅如此,他说不定还在想,如果阿诺修·珀尔提克洛被推举成真正的暴虐魔王,那对他下达命令的自己就能成为事实上的首领。
没有比既无能又有野心的部下更麻烦的了。
问题在于,泽尔赛阿斯能否看穿这一点。
「好吧。拉蒙,如果此事办的顺利,我可以考虑为你准备干部的位置。接下来也要为了守护尊贵的血统,一起战斗吧」
「嘿嘿,以后请多指教咯,泽尔赛阿斯大人」
作为敌人,这是多么薄如蝉翼的信赖关系啊。
就凭这种羁绊,想做成什么事情简直是天方夜谭,但对于现在的皇族派而言,也没工夫挑三拣四了吧。
对遭到解体、失去诸多同伴的他们而言,阿诺修·珀尔提克洛的存在,应该算是正中下怀吧。仿佛未来前途一片光明似的,泽尔赛阿斯和拉蒙一脸灿烂。
唔。嘛,直到你们发觉自己引进来的是无边剧毒为止,就好好做你们的黄粱美梦吧。
泽尔赛阿斯似乎开始考虑事情,一时间也没再开口了。终于,马车速度慢了下来,然后缓缓停下。打开车门下来一看,发现这里是荒野的正中央。
「能明白吗,同志阿诺修?」
泽尔赛阿斯注视着荒芜的大地。我用魔眼朝那边一看,发现地盘下方存在一个不自然的空洞。钻得很深,结构复杂,到处都能感受到魔族的魔力。
「唔。看来皇族派很擅长挖洞的样子」
「哈哈哈。的确可以这么说」
泽尔赛阿斯在大地上画了个魔法阵。
魔震(Dias)》发动,大地裂开。
张开的裂隙深处,有一个巨大的隧道。
「吓到了吧,阿诺修。这便是正义伙伴的根据地」
拉蒙一脸得意,就跟炫耀手头的玩具一般说道。
「呵。有趣」
泽尔赛阿斯用《飞行(Fles)》魔法飘起,飞进隧道当中。
我也飞起来跟在他身后。
「想给我看的东西,就是这个据点吗?」
「这也是其中之一,但还有个有趣的东西。我们把这里当成据点,除了便于潜伏之外,还为了某个目的」
泽尔赛阿斯朝着隧道的底部越降越深。
下了很长一段距离后,终于看见了最底层。
着陆之后,四周有几十个披铠甲佩刀剑的士兵。
最下层有一个巨大的横穴,泽尔赛阿斯朝那儿走去。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团巨大的绿色身影。
能看到两根尖锐的角。偌大的眼球咕噜地转了过来。健壮的躯干上覆盖着一层坚固的鳞片,其背后长着一双又大又长的翅膀。
这个全身被无数的《拘束魔锁(Gjel)》缠着,到现在都还在试图挣脱出来的怪物,便是龙。
就连两千年前都濒临灭绝了,没想到这个魔法的时代里居然种群还延续下来了。
「怎么样,同志阿诺修。第一次看到龙感想如何?」
「看样子比马要快。用它拉马车不好吗」
泽尔赛阿斯瞪圆了眼睛,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这话听着踏实。刚才我问你是否擅长《魔物化(Nedra)》和《隶属(Aege)》不为别的。就是想通过把这条龙变为魔物来强化它,然后让它隶属于我们」
「你们做不到吗?」
我为了试探一下他们对龙了解到什么程度,如此说道。
「龙这种生物对魔法的抗性很强。而且在生物当中,它们也是《魔物化(Nedra)》难以起效的种族。我们再三尝试过《魔物化(Nedra)》,可它就是没有变为魔物的迹象」
「你是想养它当宠物么?」
「宠物?啊,也可以这么说吧。龙有相当强的战斗能力,也会吃魔族和人类。它要变为魔物的话,它的力量也会飞跃式增长,也会变得更加难以掌控了吧。虽然用《隶属(Aege)》让它完全服从估计很困难,但只要能把它诱导到米德海兹就行」
这就是目标么。
「是打算把龙放到米德海兹,让它袭击魔王军么」
「没错。虽然抓到的龙只有这1条,但只要能聚集大概10条,则就算米德海兹的驻军也难以压制住。我们就利用他们跟龙战斗时的混乱,彻底削弱魔王军的战力。这样一来,皇族派离胜利也不远了」
「可我觉得先遭受损害的是人民啊?」
「就是这样才好。魔王军肯定会为了守护民众而无法集中于跟龙的战斗。当然,我们会事先疏散皇族派的魔族。与暴虐魔王为伍的人民也是恶,嘛虽然不会说到这个地步,但他们也算自作自受吧」
这说的话是得等的自私自利。
「唔。首先把它变为魔物就行了吧?」
「嗯,没错。能做到吧?」
泽尔赛阿斯满眼期待地看着我。
代替回答,我一步向前,绘出一个覆盖龙的全身的魔法阵。
我使用的,正是《魔物化(Nedra)》。
绿色的皮肤和鳞片逐渐染上黑色。
「……哦哦……这可……真是太棒了……!」
泽尔赛阿斯一边奸笑,一边盯着龙的魔物化。
至于自己的言行会遭致什么,他脑子里根本没个数。
「真是愚蠢」
我低语道。听到这话,泽尔赛阿斯不解地看向了我。
「愚蠢……?哪里有什么问题吗……?」
「第一点」
随着《魔物化(Nedra)》的进行,龙的巨体膨胀得更加巨大。快要爆开的肌肉不断跃动,释放出来的魔力粒子令整个隧道都震动起来。
「哦,哦哦哦……!龙变成了魔物……这样一来……就能把那些家伙……!」
表情里杂糅着惊愕与愉悦的泽尔赛阿斯,紧紧地端详着这条黑龙。下个瞬间,什么东西崩断的声音响了起来。束缚龙口的《拘束魔锁(Gjel)》被扯断了。
「吼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咆哮震耳欲聋。缠在龙身上的所有《拘束魔锁(Gjel)》,全都挨个发出声响,接连被扯断。
「什么……!!?你们在干什么!还不赶紧重新绑上!」
泽尔赛阿斯惊慌失措地给士兵们下达指示。
「在,在做了。可是……!」
「控制不住了!力量太强了!」
「怎么可能……几十个人的《拘束魔锁(Gjel)》居然这么轻松地就给挣脱了……」
泽尔赛阿斯呆然地望着黑龙。
「泽尔赛阿斯。你太小瞧龙的潜在能力了。只要魔物化,这种程度的《拘束魔锁(Gjel)》不够用是理所当然的」
「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黑龙再次发出咆哮。
这声狂野的巨吼,把所有士兵的腿都吓软了。
「……别,别怕!停下它的动作。杀了也无所谓!!」
士兵们顿时拔出魔剑,向着黑龙突进。瞬间,剩余的《拘束魔锁(Gjel)》全都断裂,龙的巨躯得到了解放。
「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
随着一声轰鸣,它挥下巨大的龙爪,瞬间就将士兵们全都扇倒。
「怪……怪物啊……!」
泽尔赛阿斯懊恼地瞪着黑龙。
他肯定是在想,『要是能入手这份力量的话』之类的吧。
「……现在只能暂时撤退了……全军撤——」
「还有一点」
我画出一门魔法阵,从中射出《狱炎歼灭炮(Geo·Graze)》。漆黑的太阳拖着彗星般的暗色尾巴吞没了黑龙,响起一阵阵巨响,将它燃烧殆尽。
黑龙连骨头也没留下,被烧成了灰烬。
「什么……!?那……那么强大的怪物,居然只凭一击就……?」
「就算是魔物化之后的龙,仅凭10条是不可能打的过魔王军的。会牺牲掉的就只有米德海兹的人民而已吧」
听了我的话,泽尔赛阿斯却高兴地歪起了嘴角,说道。
「……确,确实如你所说是我误判了。但也有令人欣喜的误判哦,同志阿诺修。因为现在我知道,远比魔物化之后的龙还要强大的友军,如今正站在我们皇族派这边啊」
「最后一点」
我一开口,泽尔赛阿斯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没有注意到一个致命的问题」
泽尔赛阿斯依旧是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
「你不该急于求成,而应该更加仔细地凝视我的深渊才对」
我对自己画了一个魔法阵。
我使用《成长(Clust)》魔法,让身体成长到16岁的水平。
「……什,么…………!!?」
泽尔赛阿斯的双眼里染满了震惊。
就仿佛难以置信的存在突然出现在眼前那般。
「……什……啊……啊……哈……这……」
泽尔赛尔斯喉咙里,甚至挤不出一句像样的话。他用充斥着恐怖与绝望的表情朝我看去,甚至都无法把眼神错开,只能一直注视着我。
「……mo…………魔……王……大人…………为什么……?」
我迅速踏出一步,泽尔赛阿斯则反射性地向后一缩,当场跪地。
「我在魔王再临典礼上说过的话,你要是忘记了,我就再告诉你一遍吧」
他一边低着头,一边止不住地颤抖,全身冷汗直冒,甚至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泽尔赛阿斯。这个国家,不会饶恕恶意」


§11.【魔王的项圈】

为了展示自己毫无抵抗,泽尔赛阿斯到现在都还依旧低着头。他肯定是在趁机拼命盘算怎么渡过这场难关吧。然而,无论他再怎么掩饰都只是马后炮,因为他可是对着我本人把自己的如意算盘全盘托出了。
「抬起头来」
泽尔赛阿斯身子一震。明明只是跪拜而已,他那张蓝色的脸上就流满了冷汗,都滴湿了地板。
「泽尔赛阿斯,你是打算让我同一句话说两遍吗?」
我一说完,他立马全身颤抖着抬起了头。
被我的视线贯穿,他胆战心惊地僵在了原地。
「有什么想辩解的,简短点讲」
他咬紧牙关,表情里满是悔恨。可能是领悟到说什么都没用了,他总算下定决心,如此说道。
「……魔,魔王大人不可能在这里……!!」
泽尔赛阿斯站起身来,画了个魔法阵。
「魔王大人不可能在这个时代里!真正的暴虐魔王,在两千年前就已经为了和平而死去了。这个男人只是统一派推上台面的冒充者罢了!为了守护已逝魔王大人的名誉,身为末裔的我们理应挥下正义的铁锤!」
他对自己的部下们发令。
「聚集起来,聚集起来吧,我的同胞们!!给大逆不道的不合适者好好看看我们尊贵皇族的尊严!!大义在我们这边!!」
『哦哦哦哦哦哦哦』的呐喊声顿时响起,在其他地方的皇族派们陆陆续续下到了最下层。
数量上大约200人么。
「杀了他啊啊啊啊!!烧死他!!」
随着一声大喊,泽尔赛阿斯连续释放了数十发《灼热炎黑(Gliad)》。
而他的部下们也同时发射炎系魔法,火如雨下。
看到这些,我叹了一口气,眼前的火炎则瞬间无影无踪。
「……什……啥…………!」
泽尔赛阿斯满脸惊愕。
「一声……叹息……我们的魔法就……」
「放下武器投降吧——」
我用锐利的视线贯穿全场,所有人全都动弹不得。
「——这种话我是不会说的。既然冲着我来,那你们肯定已经做好觉悟了」
我轻轻举起右手,让大拇指和中指微微相触。当我往指尖集中魔力时,泽尔赛阿斯叫道。
「……全,全力叠加反魔法!!《狱炎歼灭炮(Geo·Graze)》要来了!!」
泽尔赛阿斯他们为了防御我的魔法而将魔力注入到反魔法中,张开了一面面魔法墙。
「品尝死的滋味吧」
我轻轻地,打了个响指。
注入魔力的声音响彻整个根据地,穿过魔族们的耳膜,震颤他们的大脑。
「……啊……啊……!」
「……唔……啊……啊……!」
「……唔……呼…………!」
耳朵里鲜血直流的士兵们,一个接一个地倒在了地上。
放着不管的话,死也只是时间问题吧。
「……这,这怎么可能……只是打个响指…………安加特家的精锐就……」
靠反魔法勉强挺下来的泽尔赛阿斯,他身后的拉蒙以及几名士兵,正以被恐怖吞噬的表情注视着我。
「我问你们一个问题。刚才的那条龙,是谁牵的线?」
「…………什么意思……?」
「两千年前,以魔族和人类为食的龙对人民造成了威胁。魔王军做了场大扫除,让它们濒临灭绝了。就算存活下来的数量也很少,更何况它们强到凭现代的魔族是很难与之抗衡的。就你们的魔眼水平,能不能找得着都成问题,更不用说抓住一条了」
泽尔赛阿斯满脸狼狈地看着我。
唔,看来我说中了么。
要么刚才的龙衰弱了,要么是有其他令龙衰弱的人。
「肯定有幕后黑手。快说」
「没,没有的!龙是由我们发现的!」
「哦?」
「要杀要剐随你便!我们皇族派并不惧死亡。不过,仅仅是意见相左就要虐杀,还算哪门子王?凭这就能治理国家了?就算要夺去我这条命,我的尊贵信念也是你夺不走的!」
「话说的还挺有意思。那就这么办吧」
我缓缓地用食指指向他,使用了《契约(Zekt)》魔法。
「调印它,并且说真话的人,我就饶他一命。如果现在泽尔赛阿斯说的话是真的,你们所有人尽管保持沉默。如此一来,我就保证在场所有人的性命」
「啊哈哈,蠢材。这种话根本算不上威胁。只要我们所有人都不调印,事情不就结了」
泽尔赛阿斯像是说给部下们听似的抬高了嗓门。
确实,只要所有人都不说话就行。尽管如此,士兵们之间仍然弥漫着剑拔弩张的紧张感。他们彼此都不看对方、互相牵制,气氛十分诡异。
只要调印,根据《契约(Zekt)》我不会出手。但如果保持沉默,则只有口头约定了。当然约定我会遵守。泽尔赛阿斯肯定是清楚我这人会遵守诺言的。但他的部下又如何?
他们能相信泽尔赛阿斯到什么地步?能相信自己的同伙到什么地步?
随着紧张感每时每刻都在增强,突然,有某个人用脚擦了擦地面。
下个瞬间,喊出声来的正是拉蒙。
「是,是有个陌生男人主动找上门的!他说『你们想要力量的话就给你们』,然后就给我们通融了一条龙。他手上戴着的戒指,既不是迪尔海德也不是阿塞西翁的,是个从没见过的款式……!那个人的真实身份连泽尔赛阿斯大人都不知道!绝对没错!」
拉蒙调印了《契约(Zekt)》。
如果说谎他就会死,既然他没事,那这话看来是真的。
「……你,你这蠢蛋!!」
泽尔赛阿斯目眦欲裂,一把勒住了拉蒙的咽喉。
「呜……!住,住手……」
「只要闭嘴就了事了!!你这无能鼠辈!!」
漆黑的火焰包裹住了拉蒙。
「……咿呀啊啊啊……!!」
他当场瘫倒在地,勉强张起了反魔法,试图熄灭《魔炎(Glesd)》。
「愚蠢的是你,泽尔赛阿斯」
听到我的话,他一边转身一边后退。
「确实这个男人很肤浅,但他并非不知道所有人沉默是最优解。他只不过是担心会不会有背叛者出来调印,正是这种疑虑驱使了他」
说着,我静静地向前走去。
「一旦陷入疑心疑鬼,就肯定会争先恐后地想要调印了。拉蒙动作比较快,但剩下的四人做好调印准备也只是时间问题了哦?」
泽尔赛阿斯回头看向部下们,发现他们一脸狼狈。他们的指尖,残留着为了准备《契约(Zekt)》的魔力残渣。
「……怎么可能………………你们……居然打算背叛身为安加特家当主的我么……」
「这就叫做愚蠢。你以为有人会把性命搭在家系和血统上么?人赌上性命的时候,只会为了人自己。还说什么我们皇族派不惧死亡?说得好听,但尔等哪有什么尊贵的信念」
我停下脚步,直白地把事实甩在他的脸上。
「不过是群中饱私囊的硕鼠罢了。比起什么都更关心自己,便是证据」
泽尔赛阿斯咬牙切齿。
「……是你……创造的……」
他从喉咙里挤出声音,说道。
「既然你是暴虐魔王的话,那我们不就是你创造的么!仅仅留下光辉的传承,创造了七魔皇老,还产生出诸多完全继承自己血脉的子孙不是么!这一切,都仅仅只是为了你的转生!」
他就像是在指责我一样,继续喊道。
「你侮蔑我们为畜生,可这一切本来就是由你的行径造成的不是么!假如不存在什么皇族,那皇族派自然也不会存在了!!只要你不转生,从一开始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看来无论哪个时代,都有你们这种人啊」
我一边用指尖画魔法阵,一边说道。
「假如不存在皇族,那的确皇族派也不会存在吧。可这样你就能够变得善良诚实、为了世人奋不顾身了?」
我直接质问泽尔赛阿斯。
「不可能。你只不过是把皇族派当作借口而已。假如皇族不存在于这个世上又会怎样。只不过是换个名头罢了。你又会找到其他合适的大义名分,把责任塞过去,然后继续中饱私囊吧」
品格端正的人在这和平年代里,怎么可能会去危害他人呢。
「没有尊严,没有信念,没有大爱,没有善心。你们这群仅凭欲望过活的玩意,就该叫做狗杂种」
我画完魔法阵,对准了他们。
「对于这种烂透了的根源,必须套上项圈才行」
「……胡,胡说八道!!」
泽尔赛阿斯和士兵们举起魔剑向我冲来。
然而,他们甚至没来得及挥剑,魔法阵中便射出黑色的丝线,缠住了他们的脖子。
「……呜……呜,哦……哦……」
「《羁束项圈梦现(Nedonelias)》」
层层缠绕的黑线化作不祥的诅咒项圈,紧紧地勒住了他们的喉咙。
「只要脖子上套了《羁束项圈梦现(Nedonelias)》,就会梦到幻想的人生。不断重复的将是你们至今为止的一生。在这场梦里,只要你们还行走在愚蠢的皇族派道路上,最后就都会被我杀掉」
「……呜,啊……」
已经无法呼吸的泽尔赛阿斯,用手捂住了头。
「这份分不清梦境与现实的痛楚,就给我一秒钟品味上百次吧」
他的瞳孔失去光芒,然后开始呻吟起来。他肯定在做《羁束项圈梦现(Nedonelias)》的梦吧。现在估计已经死了两百次了。
「只要选对了道路,你就能从梦里醒过来哦,泽尔赛阿斯」
「呵呵,到此为止咯,阿诺斯」
转身一看,拉蒙正得意洋洋地笑着。应该是总算把泽尔赛阿斯的《魔炎(Glesd)》浇灭了吧,他浑身都是严重的烧伤痕迹。
「嘿嘿。你还挺嚣张的,但你忘了吗?」
拉蒙用右手画了个魔法阵。那是我调印过的《契约(Zekt)》魔法。
「犯糊涂了吧。你可违抗不了我的命令。毕竟跟我签订了《契约(Zekt)》嘛!呀哈哈哈!!」
他卑鄙一笑后,如此说道。
「那么,我可要下命令了哦,小阿诺斯哟。给我对着米德海兹放《狱炎歼灭炮(Geo·Graze)》!就让你亲手将米德海兹的街道化为火海吧!!」
契约(Zekt)》的魔法阵里注入了魔力。
我的身上被施加了契约的强制力。
「什么狗屁和平!真是天真的要命,蠢不蠢啊!啊哈哈哈哈哈!!!」
「既然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比起这种事情,命令我去死不是更好么?果然不论何时都是个肤浅的男人啊」
「——哈哈哈……哈……?」
拉蒙的表情扭曲了。
「你在做什么呢?命令呢?赶紧做啊」
「我给你一次机会吧。只要撤回你刚才的轻率言论,我就饶了你。否则你也得给我戴上项圈」
拉蒙一边冷汗直流,一边看着我。他肯定奇怪,为什么我没有立即执行《契约(Zekt)》的命令吧。他用他那空空如也的脑袋思考了半天,得出了这样的答案。
「……呵。你以为我会上你的当?行了,赶紧的!《狱炎歼灭炮(Geo·Graze)》!用自己的双手点燃米德海兹,让我看看你那张哭丧脸!!」
拉蒙下贱地呀哈哈哈大笑起来。
「你以为这种虚张声势能瞒过我?你饶过我根本没有半点好处,稍微想想就能懂的好吧。反正你肯定是装作《契约(Zekt)》不起效,实际盘算着让我帮你解除吧!」
「唔。说一遍还理解不了,真是蠢到没边」
说罢,拉蒙身子打了一颤。他用惊恐的眼神,看着一直没有执行命令的我。
「……为什么啊……?为什么你能这么嚣张啊……?《契约(Zekt)》是绝对的!就算是你也无法违抗我的命令!!肯定违抗不了的好吧!!」
我缓缓迈开步伐,将右手抬到正旁边。
「住,住手!住——」
倏地,我的右手贯穿了拉蒙的喉咙。
「……呜……啊……?」
「你以为签下了《契约(Zekt)》,我就会遵守么?」
我用《破灭的魔眼》朝拉蒙画的魔法阵看去。就跟碎掉的玻璃似的,这份契约魔法消散无踪。
契约(Zekt)》的契约是绝对的。
但这仅限于某种程度上魔力拮抗的人之间。
拉蒙跟我的魔力数值差了不知道几个数量级。况且他那个《契约(Zekt)》的魔法术式尽是漏洞,要想改写也无比容易。
这玩意的效力甚至不如一张纸片,用不着支付任何代价就能简单地废弃掉。
「然而我构筑的《契约(Zekt)》是有效的」
我一说完,拉蒙的表情便稍微松弛了下来。
「你在高兴些什么?作为背叛伙伴只为自救的代价,你想死也死不了了」
「……呜,啊啊……!!」
我在他的根源处画上魔法阵,在他脖子上套上项圈。
「《羁束项圈梦现(Nedonelias)》」
「呜呀呀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项圈勒住喉咙的瞬间,拉蒙顿时满地打滚。
他在《羁束项圈梦现(Nedonelias)》做的梦,是我朝着在米德海兹的这群家伙扔《狱炎歼灭炮(Geo·Graze)》的拷问。
被漆黑的业火吞没,死完之后又会回到被扔《狱炎歼灭炮(Geo·Graze)》之前。
虽然有记忆,但凭拉蒙的实力是绝对逃不了的。他只有感受着终将到来的痛苦与恐怖,在四处逃命的过程中去死。
这虽然是梦境,但对他们这群人而言,这基本上就跟现实并无二致。
「醒过来吧」
我打了个响指后,拉蒙和泽尔赛阿斯顿时醒了过来。
「理解了《羁束项圈梦现(Nedonelias)》没?」
他们虽然浑身疲惫,但还是勉强地看向了我。短短的这段时间内,他们已经死了上千次,精神错乱了都不奇怪。
「摧毁这个反抗组织挺可惜的。想要反抗我的人,应该会自个儿找到这来吧」
泽尔赛阿斯他们呆愣愣地听着我说话。
「你们之后就在这里努力让皇族派洗心革面吧。只要所有皇族派都取回了善良的心,我就把你们的项圈取下来」
「……所……有……?」
泽尔赛阿斯絮语道。
「是的。不知道有几千人还是上万人。给我把他们全部找出来,让他们洗心革面」
「……这怎么可能……这种事……怎么可能做得到……」
「做不到很简单,《羁束项圈梦现(Nedonelias)》取不下来罢了。在你们今后让皇族派改头换面的过程中,一旦打算走上邪门歪道,这个项圈就会发动效果,让你们做梦」
泽尔赛阿斯他们露出绝望的表情。
「只要心怀不轨,你们就会在梦中被我不断地杀。只要不选择正道,你们就永远醒不过来」
「……这是……何……何等……」
泽尔赛阿斯咬牙切齿地瞪着我。
「何等傲慢的行为!居然如此对待人……」
「你还当自己是人么,泽尔赛阿斯?你就是个狗杂种。要是不套上项圈调教调教,肯定又会出去乱咬人吧」
「……你是把自己当神了么……?」
他话音刚落,便痛苦地捂住了喉咙。
瞳孔里的光芒消失,「呜哇啊啊!」地叫了出来。
他又在做被我不停杀死的梦了。
「神么。哎呀,你真是什么都不懂。明明还是个醉心于暴虐魔王的皇族派呢」
我打个响指,让泽尔赛阿斯醒过来。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一脸疲惫的泽尔赛阿斯连连摇头。
他当场跪地,低头向我宣誓忠诚。
拉蒙和其他士兵也跟着跪下。
「给我记好了。这就是魔王,阿诺斯·伏尔迪哥德的做派」



§12.【迫在眉睫的威胁】

关于泽尔赛尔斯他们今后的皇族派活动,我已经给了详尽细致的指示。
表面上装作一如既往的皇族派,暗地里让忤逆暴虐魔王的人洗心革面。对他们而言,这必然是困难重重的。
不过,这是他们自己埋下的诸多因果,最起码应该自己担负起责任来才是。
至于那个通融了一条龙的男人,看样子泽尔赛阿斯也不了解详细情况。他说那人突然跑来接触皇族派,给了他们一条衰弱的龙。
不知底细的男人给的、自己驾驭不了的东西,也真亏他们敢要,不过再说这些也无济于事了。不知道那个男人作何目的,但他很有可能还会接触泽尔赛阿斯,现在就只能先等。
反抗组织的事情,姑且就算告一段落。我离开他们的根据地,用《转移(Gatm)》移动到德鲁佐盖的王座间。
「哦,阿诺斯君,欢迎回来」
白茫茫的视野恢复色泽后,我已处在王座间。
艾蕾诺一脸微笑地迎接我。瑟西亚也是,很高兴地转向我这边,然而一看到我的脸,她又沮丧起来。
「不是……阿诺修……」
「这可真是抱歉,刚才稍微调教了一会儿小狗」
艾蕾诺呵呵地笑着说。
「不用在意也行的喔。瑟西亚就是想做些有姐姐感觉的事情嘛」
瑟西亚点点头,说道。
「……魔法,练习了……很多……很多……」
「哦。什么魔法呢?」
「……镜子……魔法……」
唔。看来是依照大战之树米格罗诺夫的建议发扬长处了么。
「我也研究了支援魔法喔。为了吓大家一跳,我每天都在偷偷练习呢」
「所以才在这王座间么」
「嗯。毕竟这里除了晋谒阿诺斯之外谁都不会来嘛」
不是晋谒的话,基本上没人会去魔王的王座拜访,况且我平常也没事在这儿处理。
「其他人干什么去了?」
「在咖啡厅喝完茶后都回去了喔。我因为接下来有空,想着阿诺斯说不定会回来,就回学校了。」
「你有什么事情吗?」
说着,我走向王座,坐在上面。
「没啦,就是有点想看看你的脸喔。毕竟我是魔王大人的魔法嘛」
「应该没有这种限制来着」
「呵呵。能洞察一切的魔王大人的魔眼,也有看不见的东西呀」
艾蕾诺打趣似的说着,竖起了食指。
「下面提问。阿诺斯把我变成了自己的魔法,给了我自由,但与之相对地把我束缚在了某样东西中。这个东西是什~么~啊?」
艾蕾诺是人型魔法,在施术者替换成我的时候,一切限制应该都被废除,理论上来讲,应该没有任何东西在束缚她才对。
「这问题还真的挺难。是猜谜一类的吗?」
「可能是吧。但只要注意的到,答案就超级简单喔」
「那我就考虑考虑吧」
「不用啦。你不明白也行的喔」
艾蕾诺慢慢靠近坐在王座上的我。
「为什么?」
「你觉得呢~?」
艾蕾诺一边清脆地笑着,一边身子前倾,目光朝我看去。她的脸上绽放出花朵般的笑容。
「正确答案嘛,我不告诉你喔」
唔,心情很好嘛。既然她说不知道更好的话,那我也就不追问了。谁都会有一两个秘密。
不过特地提到这一点,可能要么是不想说出口,要么是想让我自己察觉到吧。部下的心情我还是很想关照的,可是她究竟想说什么呢?说是被束缚了,其实又没有被束缚。
也就是说,这是某种比喻么。但目前我并没有头绪。
「艾蕾诺。这不会是之前那种无可挽回的东西吧?」
她吃了一惊后,高兴地微笑着说。
「不是的喔。只要阿诺斯君还活着,我就会一直是为了你而存在的魔法」
「那就好」
我凝视着她的双眼,如此说道。
「总有一天我会说中正确答案。给我做好觉悟等着吧」
「嗯~真的吗?」
艾蕾诺歪歪头,一脸微笑。
「阿诺斯君做得到吗~?」
我用一双魔眼对着艾蕾诺,凝视她的深渊。
「你以为在我面前能瞒得过真相吗」
「呼呼,呵呵,啊哈哈哈哈」
艾蕾诺捧腹大笑。
「用这么恐怖的表情说这种话,你一辈子都答不对喔?」
「用可怕的表情答不对,么」
这恐怕是提示吧。
「原来如此。可是这样好吗?一个不小心说不定被我留意到答案哦」
「没事没事」
艾蕾诺把手搁在我的头上,温柔地抚摸了几下。
「魔王大人这种可爱的地方,我最喜欢了喔」
真亏你能说出如此令人猝不及防的话啊。
「瑟西亚……也要谈话……」
瑟西亚快步跑到王座跟前。
「啊~抱歉啦瑟西亚。来,让你跟阿诺斯说说话吧?」
她点点头,站到我的跟前,紧盯着王座看。
「……你想坐吗?」
「……瑟西亚,也想……当当魔王……」
「好吧」
我站起身,把王座让给瑟西亚。她又盯着王座看了一会儿,然后朝我看了一眼。
「坐吧,没事的」
瑟西亚点点头,坐在了王座上。
「呵呵,魔王瑟西亚喔。很了不起喔」
艾蕾诺哄小孩似的说道。
「……瑟西亚,是魔王瑟西亚……」
「那要不发个什么命令试试?」
瑟西亚仔细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说道。
「……把学校的课程……变简单些……」
「哇噢,魔王瑟西亚比想象中更加追求私利私欲喔……」
「……假期,想要一个月一半……剩下一半,用来玩……」
「魔,魔王大人好蛮横喔」
「阿诺斯……一直都是阿诺修。瑟西亚,一直当姐姐……」
「这样的话我也赞成喔。很棒的法案嘛」
艾蕾诺鼓起掌来。瑟西亚一脸高兴地盘起手腕。
「你以为我是瑟西亚……就不是魔王了么……」
真是太可爱了。
「……阿诺斯……来一起坐……」
瑟西亚缩到王座的一边,砰砰地敲了敲自己旁边。
她身材娇小,所以位置够两个人坐上去。
「……不来……坐吗……?」
「可以」
我坐到瑟西亚身边。
她满足地笑了。
「……妈妈……也来坐……」
「呃~妈妈实在是坐不下喔。已经没位置了嘛」
瑟西亚开动脑筋,随即拍了拍自己的膝盖。
「……坐在……这里……」
「额,坐这儿的话,瑟西亚会被压坏吧」
瑟西亚一脸困扰的样子。然而,没过一会儿她又满眼放光了。
「……我……想到了……」
「什~么呀?怎么办呀?」
「……努力的话……就不会被坐瘪……」
瑟西亚满脸认真地说道。艾蕾诺不禁呵呵地笑了起来。
「嗯,这再怎么努力,估计也不行吧……」
一听,瑟西亚便伤心地低下了头。
「……知,知道了噢。呃,那么……」
艾蕾诺看向了我。
「阿诺斯君,能请你变成阿诺修吗?」
「嗯」
我使用《逆生长(Clusler)》魔法把身体缩小,转眼间就变成了6岁的阿诺修。
「这样就行了吗?」
「嗯。谢谢。稍微抱歉一下哦」
艾蕾诺把手放在我的两肋,然后把我抱了起来,就这么坐上王座,把我放在她的膝盖上。
「你瞧,这样就能坐3个人喔」
「你以为位置小……就坐不下三个人了……么……」
「嗯嗯,不愧是魔王瑟西亚。一人座的椅子居然让三个人坐上去,真是不讲理喔」
说着,艾蕾诺一把将我抱紧,抚摸着我的头。
这可真是令人心里痒痒。
「嗯~感觉就好像多了一个孩子喔」
「……瑟西亚……是姐姐……」
说着,瑟西亚牵起了我的手。
「……我来……保护……阿诺修……」
「真是可靠之至」
一听,瑟西亚的脸上乐开了花。
「我说啊,阿诺斯君」
艾蕾诺在我耳边悄悄说道。
「谢谢你。一万个瑟西亚都在艾尼尤尼恩大树那儿上学了,还跟妖精们玩的很开心。艾尼尤尼恩老爷爷也说,瑟西亚们肯定有一天能够说话的。我超级高兴的喔」
「没啥,这才刚刚开始。我说过要让所有人都幸福吧」
艾蕾诺微笑着说。

「个头这么小还说这么帅气的话。这样的阿诺修君我最喜欢了喔」
说着,她紧紧抱住了我的身体。
「……嗯?」
突然,艾蕾诺朝天花板看去。
从高处的窗户里飞进来的,是一羽隼鹰。
它缓缓地降落到我们面前。
『魔王大人』
从隼鹰里传来《思念通信(Leaks)》的声音。
这声音我很耳熟。
「怎么了,伊加雷斯?」
『有事情想向您禀报。在阿塞西翁有龙的目击报告』
伊加雷斯在阿沃斯·迪尔海维亚的事件之后成为我的部下,为了和平尽着自己的力量。他利用两千年前还是人类时的经验,赶赴阿塞西翁,巡视故乡的状况。
他的主要目的,是调查人类对于魔族和魔王的感情,然而,居然会是龙。皇族派抓到龙也是,怎么想都不是偶然。
「确定吗?」
『虽然我没有亲眼看到,但根据外貌特征和回到地中的描述,基本上不会有误』
龙的巢穴就在地下。
说到在大地当中繁衍生息的巨大生物,基本上只有龙了。
『……还有就是,在龙出现地点附近的街道的人当中,有好几个下落不明了……』
「被吃了么」
『有这个可能。现在的阿塞西翁里,没有人知道龙的讨伐方法。虽然书籍当中有记载,但没有任何人有过实战经验。我也是一样的』
「啊,对现在的人类而言可能有些难以应付了喔。勇者除了对付魔族的结界之外,同样也有龙专用的结界作为对抗手段,但勇者学院并没教这些」
艾蕾诺说道。
是因为杰鲁加优先消灭魔族去了吧。说到底,龙之前都被认为已经灭绝了。
「阿塞西翁的反应如何?」
『民众受到有龙存在的报告后,虽然半信半疑,但接下来也准备商讨对策。这件事情我在汇报阿诺斯大人之前,先跟梅尔海斯大人讲了,但目前来看阿塞西翁并没有打算求迪尔海德支援』
他们这是小瞧了龙的力量。如果是从两千年前幸存下来的个体,那肯定是相当聪明、相当强劲的。
「唔。嘛,派两千年前的部下们过去应该是最好的」
『这样做,虽然龙可能能够讨伐掉,但之后会出问题。毕竟人类对手续和法律可是相当啰嗦的。特别是之前还有过战争』
也就是说,明明没有申请援军,正规魔王军却在阿塞西翁进行了战斗行为,这违反了人类的法律。哪怕这么做是为了守护人类。
战争一事上,那边可是欠了迪尔海德人情的。而想还人情的人,无论被怎么挑刺都不稀奇。
「可是要等什么援助请求的话,不知道还得有多少人被吃掉喔。勇者学院就是为了这种时刻的,可惜现在权限和实力都削弱得很厉害。而且也没有能够下判断的人」
很操心的艾雷诺抱紧了她怀里的我。
曾经的院长迪耶戈受了杰鲁加意志的很大影响,虽然思想上问题很大,但是在排除人类威胁的方面,还是有相当强的实力的。
然而,如今只剩下习惯了和平的人。
「龙的存在对迪尔海德的人民也是个威胁」
我为了让艾蕾诺和伊加雷斯放心而开口说道。毕竟是二人的故乡。就算对我方没有损害,也不能见死不救。
「马上去申请魔王学院和勇者学院的学院交流。学生的话,干掉偶然碰到的龙就不成问题了」
倒不如说,如果没能保证魔王学院这边的安全,那就是那边的不是了。
『那边可能会说交流体制还没准备到位之类的……』
「这边正好要安排一位通情达理的老师到那边赴任,不会让那边有借口的。嘛,这一块梅尔海斯肯定能谈妥的」
『在下明白。在下将继续收集龙的情报』
隼鹰从高处的窗户飞向了阿塞西翁的方位。


§13.【失传魔法的教学】

一周后。德鲁佐盖魔王学院,第二教练场。
炽死王艾德梅德一边哼着小曲踏着小步,一边愉快爽快地抵达了教室。之后辛也走进教室,关上大门。
确认所有学生都已就坐后,炽死王满足地笑道。
「非常出色,今天所有人也到齐了么!」
他用双手握着手杖,撑着地面。
「好了,今天便是各位久等的同勇者学院的交流啦。下面马上进行远征考试……虽然我想这么说,不过我听说这个班已经经历过到盖拉迪忒的远征考试了」
炽死王艾德梅德滴溜地转着手杖,唰地用杖尖对准了学生们。
「所以说。今天就用《转移(Gatm)》魔法一口气去盖拉迪忒。全体起立」
学生们都站了起来。
一个女生举起手。
「……老师,那个,我能问个问题吗?」
「还挺热心好学嘛,留下来。说说看吧」
「……留,留下来是什么,我叫娜雅啦,娜雅。老师你记得我的名字吗?」
「当然了。留下来的娜雅。你日复一日地留在图书馆学习。所以本人炽死王,给你起了个『留下来』的外号」
娜雅露出一脸困惑的表情。
「喂喂,别这幅表情嘛。要是不喜欢的话,我还有『复习』这个外号给你如何?不对,『温习』也挺难以割舍的」
「……还是留下来算了……」
看样子放弃了。于是艾德梅德便用手杖指着娜雅。
「好,那就说说你的问题吧」
「哦,好的。呃,这个问题可能很无聊,不过《转移(Gatm)》虽然是已经失传的魔法,但明明那么便利,为什么会失传呢?」
「哈哈哈,问得好啊,留下来的娜雅!」
炽死王咚地用手杖一戳。
「让我来回答吧。哪怕是两千年以前,会用《转移(Gatm)》的人也不多。要问为什么,因为这魔法虽然不需要多少魔力,但魔法术式的构筑却极为困难。其理由简单来说,就是必须根据连接空间与空间时的魔法环境,来对术式做相应的变化才行」
艾德梅德用魔眼看向现场的空间。
「与其说变化,在绝大多数场合其实相当于当场构筑了。通过凝视空间的深渊,来编写适宜环境的魔法术式。因此《转移(Gatm)》术式除了内核之外没有定形,这也正是这个魔法失传的原因」
这种必须根据环境改变术式的魔法,在两千年前有很多很多。其中《转移(Gatm)》算是比较容易的那种,可是由于施术者绝迹,才导致这之中的绝大多数魔法都失传了吧。
「也就是说。只要能搞清楚这个空间、这个瞬间的魔法环境对应的《转移(Gatm)》魔法术式,连你们也能够使用这个魔法了」
艾德梅德开始在黑板上描绘《转移(Gatm)》的魔法术式。
这个术式是只在这个时间、这个场地的情况下有效的,去盖拉迪忒的术式。
「来,请各位同学试试看。这就是那位魔王开发的,一瞬间超越距离的魔法。两千年前,当暴虐魔王把距离归无的概念展示给世间时,全世界都受到了剧烈冲击。这份震惊与兴奋,就由你们亲身体验体验吧!」
即使艾德梅德这么说,学生们依然十分不安。魔法一旦失败会怎么样,他们不会不知道。
这时,炽死王再次用手杖指着娜雅。
「留下来的娜雅,首先从你开始」
「……我……我吗?可,可是老师也是知道的,我的魔法实际技巧是全班倒数第一啊。那个,我真的能做到吗……?」
「愚蠢,愚蠢,真是愚蠢的问题啊,留下来。倒数第一?这又如何?不要在这种狭隘的地方比高低,而是应该往高处看。你想想看吧。跟暴虐魔王比起来,我炽死王的魔法也不过是儿戏。我们在魔王面前,其实水平都一样低」
娜雅听得目瞪口呆。
「既然如此,跟别人比都是虚的。你应该好好面对的,是魔法本身;你应该凝视的,是深渊才对。《转移(Gatm)》的魔法术式只是变化比较难,除此之外都很简单。跟别的魔法对比的话,也就《火炎(Glega)》水平的难度罢了。你不可能做不到对吧?」
事实上是比《火炎(Glega)》难的,但也是娜雅勉强能够得着的魔法。他是想给她自信,让她进步吧。
「不要小瞧了本炽死王的魔眼。好了,去试试吧」
艾德梅德说完,留下来的娜雅便紧紧闭上双眼,画出了《转移(Gatm)》的魔法阵。往里一输魔法,她就跟超越了距离一样突然消失了。
「哈哈哈,看到没。这不是成功了吗」
教室里传来了噢噢的感叹声。
「娜雅都能行,那应该没问题吧?」
「嗯,我们也来试试吧」
「感觉好激动欸~」
学生们一个接一个地用《转移(Gatm)》传送走了。
「……这么多人去,估计起码会有一个人飞到奇怪的地方去欸……」
说着,莎夏也使用了《转移(Gatm)》魔法。
雷伊他们也各自画好了魔法阵。
「嘛,炽死王肯定会负起责任回收那些人吧」
我也使用《转移(Gatm)》后,眼前变得一片纯白。
下个瞬间,视野里便映着勇者学院奥克兰伊斯卡的大讲堂。面朝黑板的左侧,魔王学院的学生们都传送了过来。
而在右侧,勇者学院的学生们都已经就坐。所有人都穿着绯色的制服。都是原杰鲁加卡农吧。
他们全都惊掉了下巴,呆若木鸡地看着一个个传送过来的魔族学生。
「……这什么鬼啊……所有人都用失传魔法突然冒出来,玩笑开的也太过了吧……」
说这话的,是拉欧斯·吉尔弗。就是以前在学院对抗考试的时候莎夏击败的炎使勇者。他曾经自称卡农的转生者,但判明是其他人的现在,他的名字里去掉了卡农字样。
「……那些家伙是之前过来学院交流的魔族吧……」
海涅·伊奥尔格说道。他是在对抗考试中被雷伊夺去圣剑、鼻梁骨骨折的金发少年。
「是啊。明明以前看着觉得差我们好远,是什么时候学会那种魔法的呢……」
雷德里亚诺·阿泽斯臣用食指推了推镜框。
「……这就是魔王的力量么……」
「可那家伙似乎不在欸」
海涅说道。
「……这再怎么说也不会来了吧。人家也没必要再上什么学了呗……」
这时,拉奥斯看见了雷伊的脸,顿时僵住了。
「…………勇者卡农……你来这里干吗……」
他不屑地说道。海涅和雷德里亚诺则一言不发,只是不去看雷伊,而是把视线移到讲台上。
曾经坚信自己是卡农转生者的他们,肯定对雷伊有很多想法。其他勇者学院的学生们也不时偷瞄雷伊一眼,偷偷议论起来。
「好啦好啦,请安静。要开始上课了哦」
一边拍手一边走上讲台的,是艾米莉亚。
然而,勇者学院的学生们却完全无视她的声音,继续谈话。
「听到没有啊。请安静!」
艾米莉亚赴任以来,才过去几天吧。看样子还没融入班级呀。
「哈哈哈,这么精神,挺好的嘛」
艾德梅德一边用把玩的眼神瞅着人类学生,一边朝讲台走去。
艾米莉亚有点迷茫地向炽死王打了招呼。
然而,勇者学院的学生们仍然安静不下来,继续讲话。
观察了一会儿状况后,艾德梅德用手杖指向了我。
「阿诺修·珀尔提克洛。过来」
我站起身,走到了台阶处。
「……什么,孩子……?」
「怎么看都只有六七岁吧……?」
「……那也是魔王学院的学生……是吧……?」
人类们都不可思议地嘀咕着。
「听好了人类们。我已经很清楚你们对学院交流没有兴趣了。那就这么办如何?两校各选一名代表决胜负。如果勇者学院赢了,那么就认为本次学院交流没有意义,预定的时间全部休讲,这样如何?」
「诶……这,这不太好吧……休讲的话我会很困扰的……」
「喂喂,你也是魔族的话,有什么好担心的?我们怎么可能败给区区人类?」
艾德梅德对艾米莉亚的话一笑置之。
「如各位所见,魔王学院的代表就是这位阿诺修·珀尔提克洛。如果能赢过他,那么你们就可以暂时不用上课了。如果你们输了,那就得乖乖听课咯。还是说怎么着?你们这群要当勇者的学生,面对孩子也要夹着尾巴逃跑?」
听了艾德梅德的挑衅,勇者学院的学生们立即怒上心头。
「话是这么说」
海涅用很嚣张的语气说道。
「魔族不都很阴险么?再怎么是个孩子,反正肯定打算弄个对你们有利的对决,是不是?我才不想比咧」
「也就是说,如果对你们有利就可以是吧,人类。行啊,那来啊。胜负的规则你来定」
一听胜负方法交给自己定,海涅吃了一惊,一瞬间闭上了嘴。
但他很快便得意一笑。
「嘿。嘛,也行吧」
海涅一脸嫌麻烦地站起身,走上了宽阔的讲台。
「赢了这家伙,真的能休讲对不对?」
「那当然」
「约好了啊?」
海涅自信一笑,看向了我。
「那好。比赛的内容嘛」
海涅一边哂笑一边说道。
「就比投骰子吧。投骰子,数字大的那边获胜,怎么样?战斗啦魔法之类的魔族太强了嘛~」
「可以」
海涅递给我一个木制骰子。
「唔」
重心偏移了。是出老千用的骰子么。做成基本上只能投出1点的样子了。
「那就由我先咯」
海涅投出骰子。
出来的是5点。
「太好了。看到没,你只有投出6才行咯」
我用魔眼凝视骰子的深渊,发现那边的骰子做过手脚,更容易投出5点。之所以没有设置成6,是为了不做的太极端,以免被怀疑出千么。
反正要出千的话,干脆做到底不就好了。
「我先问一句,无论哪种投法都行吧?」
「诶?嗯,你随便投。骰子这种东西,无论你怎么丢,反正都是看运气的嘛」
海涅一边强调运气成分,一边偷笑。
「唔,我知道了。不过啊,就算这骰子是木制的,选这么弱不禁风的地板就是你的错了」
「你在说什——」
突然,石制讲台处传来激烈的震动声。我猛地一丢骰子,把它砸到了讲台正下方。
「啥……啊……哈啊啊……………………!?」
正如我所料,骰子嵌进石头地板里,掷出了6点。我通过判断石头的纹路,将强度占劣势的木制骰子用力砸了上去,直接贯穿了地板。
「唔。看来是我赢了啊」
巧借地利、限定骰子的点数,在两千年前是理所当然的技巧。
所以在用骰子决胜负的时候,地板要选用基本上不会被贯穿的材质,这是常识。不过即便如此,想掷几点掷几点的技巧还有的是。
海涅说,掷骰子靠的是运气。看来这个时代连掷骰子技术都退化了么。
两千年前的掷骰子比的不是别的,就是如何连续掷出自己想要的点数。因此一般不会只掷一枚,而是同时掷上千枚。若是有上千枚骰子,其中偶尔也会有1个骰子掷歪了吧。
当然,我从来没有掷歪过。
「……等,等一等啊。还有这种掷骰子的方法么!犯规吧这是!重新投!重新投!」
「是你说了无论什么投法都行的吧?」
「……这…………」
对着哑口无言的海涅,我如此说道。
「嘛,不管重新扔几次,结果都不会变」
我把自己的骰子捡起来,又重新扔了一遍。骰子旋转了一会儿后,又出了6点。
「……欸……!?为,为什么啊……!?应该只能出1点才——」
说到一半,海涅便露出一副『搞砸了』的表情。
「还在依靠道具,你火候还不够啊。给我再好好学学骰子术。并不是说重心偏了就只能出1点。凝视骰子的深渊,分析地面的环境与空气的状况,之后只需要调节力道就能掷出想要的点数了」
我捡起骰子,又扔了一次。出的还是6点。我无论扔多少次给他们看,出来的结果都只有6点。而这个情景,海涅只能一脸惊愕地在一旁欣赏。
「无论换什么骰子,要掷歪那就不是我了」


§14.【龙讨伐命令】

艾德梅德的大笑声响彻整个大教堂。
「区区的掷骰子游戏也能玩出大花样。这就是阿诺修·珀尔提克洛!我们魔王学院引以为豪的天才少年!!」
炽死王一边盯着垂头丧气的海涅的脸,一边说道。
「弱小的人类。若是不服,随便你再挑战多少次都行。与此相对,你每输一次,就给你们勇者学院的课程数量增加一成吧。就由本炽死王来彻底指导指导你们这群脆弱的学生怎么样。嗯?」
海涅咬牙切齿地转过身去。
「……表面上派出个孩子,结果是个怪物,魔族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肮脏下流。这不就跟把魔王伪装成不适任者一样么?玩不下去了」
海涅甩着手走下讲台。然而,他并没有回到座位,而是走向了大门。
「喂,等一下,海涅君!你要去哪里啊?现在还在上课哟!」
艾米莉亚慌忙喊道。而他则是瞪了她一眼。
「啊?真是啰嗦啊,艾米莉亚」
「我是你老师!!」
「哈?老师?明明是个魔族?别搞笑了行不」
海涅耸了耸肩,朝门伸出手去。
「海涅君,等一下」
「真是缠人。上厕所啦」
「你前天也是这么说,结果一整天没回教室不是么!」
听完,海涅刻意地叹了口气。
「我肚子疼,疼了一整天。那要不艾米莉亚跟过来也行啊?一直跟到厕所咯」
海涅啊哈哈哈哈地笑了起来,艾米莉亚则是满脸屈辱。
「挺有意思嘛」
艾德梅德一句话打碎这沉重的气氛,走了过去。
「好呀。就让本炽死王一起陪你去小便如何?」
「……这…………」
「哦,还是说」
炽死王用手杖指着海涅,露出一副绅士的表情。
「是大号?」
听了这句刺耳之语,海涅用看脏东西的目光转过头去。在他杵在原地的当口,炽死王已经走到他身边,把手搁在了他的肩上。
「来,给我带个路吧」
海涅全力向后一跃。
「……开,开玩笑的。肯定是玩笑话好吧。上课前先去趟厕所可是常识啊。真是的」
海涅逃跑似的一阵冲刺,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就跟自己有身家危机一样。
「哈哈哈,弱小的人类,我就知道是这样的。为了让自己处于有利立场,使用威吓是个不错的手段。期待你下次撒个更加令人愉悦的谎哦。试着来超越本炽死王吧」
艾德梅德以铿锵的脚步回到了大讲堂的讲台上。
「哦,阿诺修,你可以回去了」
我走下讲台,快步回到自己的座位。
勇者学院的学生们开始纷纷议论。「魔王学院的天才少年么……」「魔王也是的,魔族里到底汇聚了多少怪物啊……」他们的话里有各种各样的想法。
在这当中,有一句话很不可思议。
『全能者能够做出谁都绝对拔不出来的剑吗?』
这并非针对任何人,只是一句小小的提问。不,硬说的话,应该是在向我提问么?
我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声音的方向。
那里坐着一名少女。修成娃娃头的白银头发,金色的眼瞳。肤色白净,给人一种透明感。仅凭她清净美丽的身姿,就仿佛蕴含着魔力般,当场创造出了一片异质的空间。
但最异常的,是她所穿的异国服装。这身从没见过的装束,既非阿塞西翁,也非迪尔海德的。一个没穿学院制服的人,就跟融入了整个大讲堂似的坐在那儿,并且谁都没有感到不可思议。
这点实在是异样的很。
『假如全能者做不出谁也拔不出来的剑,那他就不是全能者』
少女说道。
『假如全能者能够做出谁也拔不出来的剑,那么这把剑全能者自己也拔不出来。拔不出剑的人并不能称作全能。故而他并非全能者』
本就不可思议的存在,提的问题也很不可思议。
『这世上不存在全能者吗?』
但这的确是对我提出的问题,因为这位透明少女的眼神,正笔直地对着我。
『要是知道答案的话,请告诉我』
话音刚落,异国少女便消失无踪,椅子上已经没人了。
「阿诺修」
我听到了米夏的声音。
「怎么了?」
「刚才这里有人吗?」
米夏眨了眨眼睛后,摇了摇头。
「谁都不在」
唔。那只有我一个人看到了么?应该是直接往我大脑里输送了画面吧。
可这我就想不明白了。
全能者能够做出谁都绝对拔不出来的剑吗?
虽然不知道是何方神圣,但问的问题还挺奇妙。我不觉得这问题有很大的意义。即便听了回答也不能怎么样。
嘛,如果找我有事的话,之后肯定还会来的。
「那就好」
我坐到米夏的边上。
「那么,学院交流正式开始——」
正当艾米莉亚开口时,入口的门突然开了。
走进来的,是一个身披红色法衣的男人。
头发很短,头顶还秃了。体型哪怕恭维也不敢说瘦,宽松的法衣鼓得都快被撑破了。
秃头男径直走向讲台。
「扎米拉院长……请问有什么事吗……?」
艾米莉亚问道。扎米拉面无表情地回答。
「王宫方面下达了对奥克兰伊斯卡的敕令」
听说是敕令,艾米莉亚立马露出了厌烦的表情。
「……请问是什么内容呢?」
「我现在就来说明。闭嘴好好听着」
艾米莉亚虽然一脸焦躁,但还是点头了。
扎米拉瞥了一眼站在讲台上的艾德梅德后,就这么面对着学生们说道。
「嗯,王宫有敕令给各位选拔班的同学。仔细听好了」
扎米拉清了清嗓子。
「就在前不久,相信各位已经有所耳闻,名为龙的怪物在阿塞西翁各地都有出现。经过王宫的单独调查,查明这种龙会吃人。如此下去,阿塞西翁的民众和街道很有可能蒙受损失」
说是王宫的单独调查,肯定就是伊加雷斯散步的情报呗。这个时代的人类是不可能这么迅速就掌握龙的实态的。
「于是上面就对勇者学院奥克兰伊斯卡的选拔班下达了敕令。请诸位去讨伐阿塞西翁各地的龙。王宫衷心期待诸位作为勇者的活跃。如果是诸位的话,定能回应王宫的这份期待。请尽管证明这点吧」
迪尔海德应该早已再三强调过龙的危险性了,可这次讨伐任务怎么还落在勇者学院的肩上,我有点想不明白。
失去民众信赖的勇者根本算不上战力,因为他们的杀手锏《圣域(Ask)》完全无法发挥功效。
本来打算趁着学院交流,只派魔王学院偷偷出去猎龙的,看样子风向发生了变化。
「以上」
扎米拉正打算离开讲台,就被艾米莉亚叫住了。
「那个……扎米拉院长。龙讨伐这件事,是归入王宫军的指挥吗?我记得王宫军的士兵们好像在学院前……」
「那些士兵有别的事。王宫信任奥克兰伊斯卡的力量,所以下令把此事全部交给你们。这是这些学生必须独立完成的试炼」
「……哈……?稍微等一下好吗。难道要叫学生去狩猎魔物级的生物吗!?」
听了艾米莉亚下意识的反驳后,院长朝她投去了冰冷的视线。
「艾米莉亚老师过来赴任,时日尚浅吧。我们学校跟魔王学院不同。他们就算是学生,同时也是勇者。为人民而战才是勇者,才是勇者学院奥克兰伊斯卡的使命啊」
「可是……竟然叫学生去应付未知的生物……我不觉得这样脑子正常……」
「艾米莉亚老师!」
扎米拉大声叱责艾米莉亚,瞪住了她。
「你是想说王宫疯了吗?注意你的言辞」
「不……不是这个意思……可是我觉得也应该拜托王宫军支援一下比较好吧,凡事都有个万一啊」
「很遗憾,我也很忙。之后的事情就拜托你们了。详情去问行政人员」
「诶,稍微等一下,话还没……」
扎米拉无视艾米莉亚的话,直接走下了讲台。而他前往的,则是雷伊的座位。
他那张紧绷的脸立马变成了笑脸。他用那肥满的体态,极尽可能地行了个优雅的礼。
「初次见面,勇者卡农大人。我是本学院的院长,名叫扎米拉·恩格罗。很荣幸认识您」
勇者学院的学生们都用鄙夷的目光看着他,但他毫不在意地接着说道。
「卡农大人,我等人类一直翘首以盼您的转生之日。本次王宫为您准备了盛大的典礼。全国上下所有民众、所有士兵都在欢迎、祝福勇者卡农大人的回归。能否请您赏脸去城里一趟呢?」
雷伊很难得地以认真的表情而非笑容答复了他。果不其然,他的全身上下都散发着嫌麻烦的气息。
「可我已经是个魔族了啊」
「不不,您这是哪里的话。连魔族的力量都能据为己有,不愧是勇者卡农大人。无论别人怎么说,您都是勇者。灵神人剑就是最好的证明。就算是人类,拔不出埃凡斯玛那,就称不上是勇者」
从勇者学院一侧的座席里传来一声咋舌。
是拉奥斯。
「来来,请吧。迎接的准备都已经就绪了。说是学院交流,但您也没什么东西好在这群假勇者里面学的吧?比起这些,不如到王宫里好生休息如何?我们会把您作为国宾,献上最顶级的款待」
如此侮蔑勇者学院,应该是因为这男人是王宫派来的。迪耶戈死后,没有人想在丧失权威的勇者学院里当院长,所以才暂时这样处理了吧。
对扎米拉而言,比起教育学生,完成王宫的命令才是第一位的。无知也是一个方面,所以他才能这么轻描淡写地说出龙讨伐的事情么。
「这话我可听不下去了」
说着站起身来的,是雷德里亚诺。
「我们的确并非卡农的转生者,但你好歹也是勇者学院的院长,称自己的学生为假货是不是有点不合适呢」
「呵呵,你们这些上头的人还真是把人看扁了啊」
拉奥斯站起来,瞪着扎米拉说道。
「所以怎么着?那群呆在外头的士兵们撒。是不是为了恭送勇者卡农的?王宫每次搞些什么华丽的典礼、或者游行之类的,都会分出大量的士兵对吧?都这么忙了,那肯定只能派我们这群学生去对付龙这种莫名其妙的怪物对不对啊。是不是傻叉啊?」
海涅接着说道。
「反正肯定做不到的啦。要不然就让那位真勇者去做不就得了?跟我们不一样,他可是有灵神人剑的嘛」
其他勇者学院的学生们纷纷对雷德里亚诺等人的话表示赞同,「说得没错,说的没错!」地闹了起来。
扎米拉则是转过身去,大声叫道。
「给我搞清楚自己几斤几两,你们这群渣滓!你们有立场抱怨么!本来你们这群自称勇者卡农的人,以欺骗王宫罪被判死刑都不奇怪的好么!!」
雷德里亚诺用食指推了推眼镜。
「我们只是被勇者学院判定为卡农的转生者而已。把责任转嫁给我们也太奇怪了吧?」
「那么,你们为什么要装成卡农?既然不是的话,如此辩解不就好了」
「你应该知道这是《圣域(Ask)》的影响吧?」
「蠢货。你以为王宫会全盘相信迪尔海德的见解么?那边肯定有那边的考量。《圣域(Ask)》的影响并不存在。这才是阿塞西翁的见解。实际上这种影响不也没有被确认么」
被他这么一说,雷德里亚诺说不出话来了。
杰鲁加被消灭后,他的意志也从《圣域(Ask)》里消失。确认什么的,事到如今已经不可能做到了。
而王宫肯定是打算利用这点,把《圣域(Ask)》的影响当作不存在吧。
他们想把杰鲁加的意志变成更加个人化的问题,而非给所有使用《圣域(Ask)》的人都造成影响。只要情况不便,随时都能脱开干系。
「哪怕不是卡农,如果你们是勇者,那场愚蠢的战争应该是能够得到制止的。只要不是冒牌货的话」
雷德里亚诺咬牙切齿,表情里尽是悔恨。
「知道了么,王宫可是如此心胸广阔地给了这样的你们一次机会,一次讨伐掉龙、再次自称真正勇者的机会。既然如此,你们拼上性命不也是理所当然的么。你们甚至应该感恩戴德,哪儿还有说三道四的道理。你们不逊也得有个度!」
选拔班的学生们只得噤声。他们都是直到那场战争为止,一直都被当作勇者的人。不是勇者的这一事实,比起任何不讲道理的话语都更深地伤害了他们。
然而,有一位丝毫不在意这种事情的老师站了出来。
「从刚才开始,你就一直在说勇者、勇者什么的。勇者又怎么了?就为了这种无聊的东西,为什么我们非得拼上性命不可?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啊?」
过于蛮不讲理的话语甩在脸上,令艾米莉亚气上心头。
学生们要拼上信命,那么作为指导者、监督者的艾米莉亚,也理所当然会暴露在危险当中。
对于并不知道勇者尊严的她而言,这是必然无法接受的事情。
「这就是勇者这种东西。只要他们还自称勇者,这就是无可逃避的使命」
扎米拉夹杂着叹息地说道。
「那这样的话,不当勇者也没关系吧」
「哈……?」
扎米拉大吃一惊。这句话肯定在他的意料之外。
「死了就什么都结束了。为了这种闹剧拼上性命,就叫做勇者了?那勇者这东西就太无聊了吧。行了,赶紧派军队吧。你以为让一群学生受到如此不公平对待,迪尔海德会默不做声么?」
扎米拉又大声地叹了口气。
「艾米莉亚老师。你要还是个勇者学院的老师,就再稍微学习一下勇者好吗。就凭你这种见识,谁都不会听你的课」
「这,只是因为学生们不认真罢了。跟勇者本身很无聊并没有关系!」
扎米拉皱紧眉头摇摇头。
「简直不成体统」
他单方面终结对话,又朝雷伊的方向转过身去。
「勇者卡农大人,让您见笑了,真的非常抱歉。如果您要参加课程的话,那放学后可以的话,还请来晚餐会一趟。我们会在那里向您介绍典礼的详情」
「哦对了雷伊」
我一插嘴,扎米拉便一脸厌恶地瞪了我一眼。
「放学后要不要一起玩玩水?毕竟有条很大的湖嘛」
扎米拉不屑地用鼻子呼了呼气。他显然十分烦躁,但判断我是雷伊的熟人,便做出一张笑脸对我说道。
「……哦哦,小朋友?很遗憾,卡农大人有别的事——」
「好主意呀」
「哈?」
扎米拉发出了无比惊诧的声音,一脸呆样。
「很遗憾,晚餐会我拒绝」
「为,为什么呢?请您再考虑考虑。只要您想要的,什么都能为您准备」
雷伊以爽朗的微笑回答道。
「因为我放学后要去玩水了」


§15.【勇者学院的不良学生】

扎米拉只得一脸困扰地看着雷伊。
「……那我之后再来找您商议」
他似乎没想出怀柔雷伊的方式,留下这句话后便打算走出大讲堂。
「扎米拉院长,请等一等,话还没说完呢。就凭勇者学院的这群不良学生,肯定应付不了龙讨伐的啊」
艾米莉亚一边说着一边走下讲台,拽住扎米拉的肩膀。
「喂,区区老师怎么如此多嘴。我们这边根本顾不上好吗。王都下令了,必须把勇者卡农大人给他带过去」
听了这话,艾米莉亚皱起了眉头。
「勇者卡农又算个啥嘛。真是蠢的不行。我才不愿意因为这么随便的命令去死呢」
勇者学院的学生们一脸无语地看向艾米莉亚。这肯定是因为,她就算是个魔族,好歹也是勇者学院的教员,居然对勇者卡农连最基本的敬意都没有。
「喂,你丫的,刚才说了什么?你是个客座讲师我才给你点面子,别跟我蹬鼻子上脸了」
扎米拉愤慨地叱责了艾米莉亚。
「蠢得不行?你是说勇者卡农大人的事情么?这可是王的敕令!」
「你干嘛突然发火啊。我刚才都说了,比起这种事情,应该把有生命危险的课程——」
还没等话说完,扎米拉便一拳打飞了艾米莉亚。
「妄议他国的王和英雄,就是魔王学院的礼仪么!非礼也该有个限度!」
对于他们而言,普通的勇者和勇者卡农之间的意义是完全不同的。
然而,这对于艾米莉亚也是一样。她用手撑着地面,朝向扎米拉猛地一瞪。
「我们尊重暴虐魔王的希望,才尽了礼数把你迎为客座教员。但你要是再这么出言不逊下去,就只能请你回迪尔海德了啊」
他这么一说,艾米莉亚便噤声了。要是现在就回迪尔海德,她肯定无法获得自己想要的地位了。
「……非常抱歉……」
艾米莉亚注视着地面,如此说道。
要是抬起头,肯定会暴露她那不服气的表情吧。
「注意你的言行。完全冒牌的勇者,无能的老师。这个学院里头的人尽是些渣滓啊」
丢下这句话后,扎米拉便离开了。中途,有一个学生从座位底下伸出了腿。
「唔哦……!」
他被腿给绊倒,摔了个狗啃泥。多余的赘肉令他没法立即起身,挣扎了好一会儿后,他才总算站了起来,凶狠地瞪了眼那个学生。
「啊,真抱歉,我的腿有点太长了」
雷德里亚诺推了推眼镜。
「……你丫,别以为就这么算了……」
「行了」
拉奥斯走了过去,一把拎起扎米拉的身体。
「啥……你……干什么……!简直无礼!放我下来!」
「好好,现在就放你下去。赶紧滚出去。你打扰我们上课了,死秃头」
拉奥斯用全身的力气,朝着入口方向将扎米拉扔了过去。随着一阵轰隆声,他在地面打滚,撞在了大门上。
「唔唔……可恶……」
扎米拉又挣扎地站起身来,凶神恶煞地瞪向拉奥斯。
「弄出这种暴力事件,你很清楚会怎么样吧?」
「嘿。会怎样?」
放出深绿光芒的剑刃,对准了扎米拉的喉咙处。是大圣地剑泽尔。
「咿……!你,你……」
「没啥吧。有你自豪的脂肪隔着,不会有伤口的。不是吗?」
海涅说道。
「给,给我记住!!」
抛下这句话,扎米拉逃跑似的从大讲堂退散了。
「啊哈哈哈哈,这算什么,是哪儿来的流氓的台词么?」
海涅大声一笑,勇者学院的学生们也跟着呵呵大笑起来。
「没事吧?」
雷德里亚诺朝坐在地上的艾米莉亚伸出手。她呆然地望着他,而他则微微一笑。
瞬间,一记巴掌声响了起来。是艾米莉亚扇了雷德里亚诺一巴掌。
「你在想些什么啊!能不能不要自暴自弃,不要总是搞出问题行为呢!明明我都忍过去了,这不全白费了么!」
「在此之前,是不是先应该对我们道个谢呢?」
「你是笨蛋吗?学生的责任,就是身为老师的我的责任好吗。我之后又得去讨他的好脸色不可,这你总该知道吧?你是跟我有仇么?」
雷德里亚诺收回了手,重新戴好歪掉的眼镜。
透过镜片,他看着她,说道。
「这是我失礼了」
雷德里亚诺转过身去,没有回座位,而是就这么走向了门。
「喂,你要去哪儿啊?现在还在上课诶」
「只会捣乱的学生去关禁闭了。依你的心愿咯,艾米莉亚」
「哈。真是的。学不下去了」
拉奥斯鄙夷道。
「艾米莉亚真是个渣滓啊。嘛,我们也是不好意思说人家的不良学生就是了」
海涅瞟了眼艾米莉亚,把大圣地剑泽尔收回魔法阵中。
「等一下!雷德里亚诺君?拉奥斯君?海涅君?」
三个人理都没理艾米莉亚,就这么走出了大讲堂。
「哈哈哈,勇者学院正如传闻所讲的那样过激嘛。不过要去讨伐龙么,还挺有趣的。本次学院交流就以此为中心进行授课吧」
艾德梅德丝毫不在意刚才的摩擦,想要马上开始讲课。
「艾米莉亚老师,你觉得怎么样?依照现在的状况,王宫要派兵去讨伐龙,那就只可能等到他们明白勇者学院应付不过来的时候。然而,要是等到那时,学生们肯定早就都归西了。现在难道不应该尽可能地学习打倒龙的技术么?」
艾德梅德的提问,让艾米莉亚有些困扰。
「……这,话是没错……可是我们既没听说过,也没见过龙啊」
「哈哈哈,这就交给魔王学院吧。在那儿的辛老师,在两千年前可是按照暴虐魔王的命令,灭掉了一万条以上年长的龙。换言之,就是龙讨伐的专家。只要接受他的指导,只需10天左右,应该就能轻轻松松地讨伐一到两条龙吧」
艾米莉亚一脸吃惊地看向辛。
「怎么样,辛老师。有没有讨伐龙的诀窍?龙的弱点是什么?」
「关于这些」
辛理所当然般地说着,用魔力在黑板上画起龙的图解。
「龙的身体覆盖着坚固的鳞片,但只有脖子的一部分存在空隙。用剑照着这一块刺进去,连头一起斩落是最方便快捷的。龙体积巨大,颈部厚度可能比刀身长度还厚,但砍断一半左右就足够了」
「就是这么回事。只要知道了弱点,看上去不是挺简单的嘛,喀喀喀」
听了辛和艾德梅德的解释,学生们身上散发出一种『感觉说不定能做到』的放心感。
更重要的是,如果有讨伐过龙的老师同行,比起人类一侧的士兵更令人心安。
「……话说,我在想啊,辛能够特地避过鳞片去斩,这相当了不得吧?」
莎夏在我身旁低语道。
「龙的鳞片不是一般的硬,但我觉得他想砍穿肯定也是不费吹灰之力的。他应该是不想让魔剑的剑刃受损,避免锋利度打折扣吧」
雷伊如此说道。
「无论如何,辛还得选部位去砍的怪物,我才不想好好跟它打呢……」
「啊哈哈……我们倒还好,艾德梅德老师看样子是想让其他学生也去屠龙诶」
米萨说。
艾蕾诺则紧跟其后。
「而且他说10天内就能讨伐龙了,说得简单,肯定是想安排严格得要死的课程喔」
「这没啥,死就死了呗,用《苏生(Ingr)》不就得了」
我一说完,这回轮到米夏低语了。
「斯巴达」
「不止斯巴达了好吧,简直是魔鬼」
莎夏叹息着说道。
「不过嘛,之后炽死王应该也会提到,千万要注意别被吃了」
「那肯定是不想被吃掉……还有什么别的理由吗?」
莎夏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龙的消化器官比较特殊。它会直接吞噬根源。如果被消化掉就没法复活了」
「……太糟了」
莎夏抱住了头。
「……那个,艾德梅德老师」
打算站上讲台的艾米莉亚中途停下来说道。
「能麻烦您接着上课吗?我稍微出去一趟……去把那群不良叫回来」
「喀喀喀,没关系,没关系,没关系的。这不是挺为学生着想吗。跑出去的那三个人没学习龙的知识,说不定会死嘛。会担心也是正常的」
「……不是这样的。学生要是死了,肯定会变成我的责任啊」
艾德梅德对她的话一笑置之。
「比起只想而不付诸行动的人,为了明哲保身而行动的人反而更加优秀。快去吧,艾米莉亚老师」
打个招呼后,艾米莉亚便离开了大讲堂。
「呃,雷德里亚诺他们会乖乖回来吗?」
艾蕾诺担心地说着。
「……他们……都很不良……是……反抗期……」
瑟西亚的话,给艾蕾诺的担忧火上浇油。
「话说,我觉得艾米莉亚老师完全没有融入勇者学院啊,为什么要来这里赴任呢?她不是为了获得救赎而专程觐见你了吗?」
莎夏问我。
「我想让她品尝一下人世不公的滋味」
「你是恶魔吗!?」
「算是暴力疗法吧。如果不这样做,她是转不过弯来的。仅凭温柔处置,是无法拯救现在的艾米莉亚的」
莎夏陷入了沉思。
「没事,这次不行,那就准备下一次救赎呗」
莎夏有些无语地看着一脸魔王微笑的我。


§16.【打不开的罐头】

上午的课程结束,进入午休。
我们为了找吃饭的地方,在盖拉迪忒四处游荡。
道路两侧各式各样的饭馆林立,散发着诱人食欲的香味。现在刚好是正午,每家饭馆都人满为患。
「果然说道盖拉迪忒就数名产勇者烧,值得一吃喔。前一次学院交流的时候时机不对,但这次各种店铺都出摊了哦」
艾蕾诺一边说着,一边为我们带路。
「勇者烧……这命名风格我不喜欢……」
莎夏嘀咕着。而她身旁的米夏则有点疑惑。
「用什么烧?」
「……勇者……的肉……」
瑟西亚紧握双拳,一脸认真地说道。
米夏惊得直眨眼睛。
「呵呵,这是瑟西亚的玩笑喔」
「瑟西亚……喜欢玩笑……」
她嘻嘻地笑了。
「这绝对是艾蕾诺教的吧……」
莎夏无语地看着艾蕾诺。
「所以到底是什么呢?」
米萨一问,雷伊答道。
「所谓勇者烧,就是作为原料的食材都需要勇气才能获得,所以才起了这么个名字。不爬上陡峭的山崖就摘不到的高山药草、生长在毒沼地的莲果果实,以及两千年前讨伐龙时获得的肉,不过……?」
这个时代肯定没有吃龙肉的习惯。雷伊朝艾蕾诺看去,她接着说。
「现在用的是牛肉喔。是狩猎一种叫猛角牛的猛兽获得的」
「猛角牛……会哞~地叫……
「嗯嗯,学得很像喔。啊,那家店就是目的地了。那儿可是有全盖拉迪忒最好吃的勇者烧喔」
艾蕾诺停下脚步。在我们面前,是一家叫做『肉之味』的饭馆。
「一般都要排队的,但今天很空闲,应该很快就能吃上。进去吧」
跟着艾蕾诺,雷伊和莎夏她们也进去了。正当我打算进去时,风中传来一阵我耳熟的声音。
「……真是的,为什么打不开啊……!!」
我转身看去,发现艾米莉亚在那里。她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广场的石头上,往罐头里输送魔力。应该是魔法罐头,用魔法就能开封,但她看来陷入了苦战。
明白靠自己的魔力打不开这罐头,她便照着石头猛砸起来。但是罐头很坚固,凭艾米莉亚的瘦胳膊根本没法强行打开。
「米夏」
我一开口,刚走进店门的米夏便探出了头。
「能帮忙随便点一些我喜欢的东西吗?」
她点点头,又朝艾米莉亚看了一眼,然后又看回我,微笑着说。
「真善良」
说完,她走进了饭馆。
我没有往店里走,而是往在广场的艾米莉亚的方向走去。她甚至没注意到我,一个劲地拼命摔打罐头。
一边砸,她还一边嘀咕着「区区罐头也太嚣张了」之类的气话。
「借给我来吧」
我朝她搭话,她一脸奇怪地抬起了头。
「……呃……你好像是阿诺修·珀尔提克洛来着?」
「没错。这种魔法罐头不会对魔族的魔力波长起反应。话虽如此,它的判定也没那么严密。只要稍微把魔力伪装得接近人类就行」
我伸出手,艾米莉亚把罐头放了上去。我抓住罐头上部,用蛮力拔了起来。
「不是要做魔法伪装的吗!?」
艾米莉亚吃惊地喊道。我把揭开盖子的罐头递给了她。
「我觉得这样更快嘛」
艾米莉亚接过罐头,说道。
「……谢谢……」
她低头注视着罐头,里面是被腌过的肉。
「只吃这么一点吗?」
「我还买了不少」
她画了个魔法阵,把手伸进去。
取出来的,是罐头、罐头,还是罐头。
「虽然全都没开封就是」
「哈哈」
我朝魔法罐头们输送魔力,盖子很快就开了。里面装着的,是油淋鱼、储蓄面包,以及煮豆子。
「罐头之类的吃起来香吗?那边不是有很多饭店么」
「我讨厌嘈杂。只要能入口,什么都一样」
真是个怪人。
「明明有摊子却在外面吃罐头,还有这种人么?」
「昨天为止我都是在小摊买的。但是买东西的时候跟人类说话很烦。所以我才回过神来,买了一年份的罐头」
「这不是开不了封么」
艾米莉亚嫌烦地用叉子插起一坨腌肉,塞进自己嘴里,就像是把憎恨一起吞下去似的大声咀嚼起来。
唔。既然不想跟人说话,那就放着她不管吧。我也没多说什么,转过身去。
「阿诺修君——」
我一回头,发现艾米莉亚正紧盯着煮豆子。
「很擅长魔法耶」
她自言自语似的絮语道。
「还擅长掷骰子,魔眼也出色,还有力量,还只有这个岁数。真的是个天才呀」
「唔。我不否认,但这是我与生俱来的力量,没什么值得骄傲的」
「……真羡慕你……」
她变得无比坦率。是因为面对孩子么?
「……啊…………」
她抬起头,注视了我一会儿后,便羞耻地错开了视线。
「看着挺好吃啊」
「诶?」
「这份腌肉」
「嗯」
艾米莉亚看着自己手里的罐头,战战兢兢地递给了我。
「要吃吗?」
「我收下了」
我拿起罐头,抓起一块腌肉,送进口中,嚼了起来。
「你在做什么呢?怎么能用手抓呢」
「不巧我没有叉子之类的啊」
「你又不是野兽。稍微过来一趟」
艾米莉亚拍了拍自己坐着的石头,我便坐了过去。
她取出手帕,擦了擦我的手指,然后把叉子给了我。我用它插起一块腌肉,送进口中。
虽然有些咸辣,但跟肉的鲜味很搭配,越嚼越有味。
「小孩真好。没什么烦恼的样子」
「艾米莉亚有什么烦恼吗?」
「是艾米莉亚老师」
她强调了一遍后,长叹了一口气。
「我觉得阿诺修君应该改一改这种说话方式」
「为什么?」
「因为这跟我世上最讨厌的男人一模一样」
这理由还真是神清气爽般地充满偏见。
艾米莉亚把煮豆子送入口中,吃了起来。
然后她又神情呆滞地仰头看着天空。
「……阿诺修君是皇族吧?」
「好像是的」
「老师呀,原来也是皇族」
她露出悲伤的神色,絮语道。
「哦」
「你可能不相信,都怪一个坏蛋魔法使,我被变成了混血的魔族。老师曾经对身为皇族无比自豪,也一直活的很幸福。可这些都被夺走,一切都改变了」
我一边吃着腌肉,一边听艾米莉亚的话。
「我遇到的每个人都鄙视我。我说的所有话都被轻视,完全不理会我。失去工作,羞愧难当,连家人都没脸去见了。就算想去工作,我也只能当老师了,可老师不是皇族就干不了……」
我朝储蓄面包的罐头伸出手,拿起来送进口中。又硬又没水分,很有嚼劲。嘛,两千年前我还吃过硬的跟砖头似的面包呢。我的牙不可能输给这种硬度,但这面包实在说不上好吃。
「……我的每天都很悲惨。就算为了赚钱去工作,也很快就会因为自己是混血而被敌视,发展成争吵,只能拿到微薄的薪水,吃的东西也很贫贱,住的地方也很脏乱,都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而活着,感觉只能拼命维系着呼吸罢了……」
「但你现在不是成为老师了吗?」
「……也是……」
艾米莉亚闭上双眼,说道。
「然而,我的幸福并没有回来」
这倒也是。如果能对孩子说得出口,那就让你倾吐一切吧。这样一来也能轻松些吧。
「为什么呢?」
「……来到这里,我明白了一些事情……」
她用阴暗的声音说道。
「没有魔眼的一般人只会把我当成普通人。然而这些普通人对待我的方式,跟迪尔海德的魔族们对待我的方式,是一样的……」
艾米莉亚注意到,人类之间普通的交往,跟她以为自己是由于混血而被鄙视的时候,其实是一样的。这意味着什么,她不可能不清楚。
她缩成一团,把脸埋在膝盖里,如此说道。
「……我以为是在鄙视自己的那些视线,其实就是我过去投给混血的那些视线……」
她可能以为光说这些我听不懂,便继续补充道。
「鄙视我的,是我自己……我只是自顾自地害怕,以为自己被鄙视了而已……其实谁都没有鄙视过我……」
我能听到些微的抽泣声。
「可就算这样,又叫我怎么办嘛……!我是个卑劣、丑陋、人渣、无可救药的人。现在只不过是这个事实摆在了我的面前而已……什么都没有改变,哪怕一丁点……」
她抱着自己,缩得更小了。
「……阿诺修也看到了吧?老师什么的也只是有名无实,我其实一无所有。我来这里还没多久,就被学生们各种瞧不起,甚至都不愿意叫我一声老师……」
稍微抬起头来的艾米莉亚,眼角含着泪光。
「想来,这应该就是那个坏蛋魔法使给我下的诅咒吧……。皇族也只是个虚名,我其实什么都不是……。连老师都算不上……。只是个没有任何力量的渺小姑娘……只是个一直发脾气,总是看不起别人的蠢货罢了……」
她就这么倾吐着苦水。
「跟艾德梅德老师、辛老师不一样……。我不是那种能教导别人的出色魔族……」
她咬着嘴唇,拼命挤出语言似的细声说道。
「……但是,即便知道了,事到如今我也没法变得出色……」
她紧紧抱住自己的身躯。
「…………根本就,没法变得出色啊…………」
「复杂的事情我不太懂」
我一开口,艾米莉亚便惊讶地望着我。
「……也是嘛……」
「比起这些,这个腌肉有点太辣了」
「……真是笨呀。它应该配面包一起吃哟」
「这个面包太硬了」
「所以呢,就要用到这个油了」
艾米莉亚用油淋鱼泡了泡面包,然后塞进正在咀嚼腌肉的我的嘴里。
「怎么样?」
「好吃。面包变软了,肉的咸度正适合」
「对吧」
艾米莉亚的表情稍微缓和起来。
「我学到一课了」
「这种事谁都知道啦」
「我就不知道啊?」
艾米莉亚顿时愣住了。
她凝视着我的双眼。
「既然有一年份的罐头,那肯定有很多种吃法吧」
艾米莉亚服气地笑着说道。
「要是这种无聊的事情就好的话,我还能再教你哦」


§17.【魔王的戏水】

放学后——
下课铃一响,艾德梅德说道。
「这不是下课了么。真是的,愉快的上课时光就是转瞬即逝啊」
他转了转手杖,然后把它放进魔法阵中。
「话说辛老师,你之后有空吗?」
「嗯」
「很棒。那就陪陪我吧。要讨伐龙首先得找到,不然无从谈起。这对于学生们还是太早了」
辛朝我看去。
「喀喀喀,让他来的话不就算不上教课了么」
「我陪你吧」
两个人使用《转移(Gatm)》魔法离开了大讲堂。
「嗯~结束了喔」
艾蕾诺伸了个懒腰。一旁的瑟西亚也学她伸了伸懒腰。
「功课……讨伐……完成……
「嗯嗯。那就去玩水喔!」
「诶,那个是真要去做的吗?」
莎夏稍微有些惊讶。
「不是挺好的吗」
「啊哈哈,挺好的吧。今天稍微有些热,不正是戏水的绝佳天气嘛」
雷伊跟米萨都微笑着说。
「何况要是闲下来,说不定扎米拉院长又会过来邀请」
「啊,这很有可能」
回想起扎米拉,莎夏一脸无语。
「会很开心」
米夏一说,莎夏便笑着点点头。
「对呀。那我们走吧」
莎夏向我伸出手。
我握住她的手,也跟米夏她们牵在一起。
使用《转移(Gatm)》魔法后,眼前一片雪白。
视线很快变得清晰,出现在面前的就是圣明湖。放眼望去,一片白茫茫的沙滩那头,清澈透明的湖水,泛着浓淡相间的碧波。湖滨是浅滩,跟以前学院对抗考试那次不同,这是最适合戏水的地方。
正准备去湖边的我们突然感受到视线,便回头看去。
有一个穿着绯色制服的男子正看着我们。制服是勇者学院的。既然是绯色,那么是选拔班的人。
那个男子瘦高个,右侧的头发留长,遮住了一只眼睛。我没印象见过他。课程应该刚刚结束,他难道是旷课了么?
他一瞬间和我对上视线,并没有慌张,而是转过身去。这时,我看见那男人的食指上有什么发光的东西。是个戒指,还是很罕见的造型。指环应该是由什么动物的爪子加工而成,上面还张着薄薄一层动物皮。
而宝石也很奇怪。透黑的石头中心有红色的光源,照亮了整块石头。然而这光芒并没有穿透石头,而是散发着非常魔幻的光辉。
其他的素材我没见过,但覆在戒指上的那层皮,不正是龙的皮么?
「真是个罕见的戒指啊」
我向他搭话,他停下了脚步。
「你从哪儿得到的?」
「这是祖国的民间工艺品」
说罢,他便离开了。
祖国的民间工艺品么。好像给皇族派龙的男人,也戴了枚罕见的戒指来着。
迪尔海德和阿塞西翁里的戒指,主要使用金属、树木、矿物制作。也不是没有用动物爪子或者毛皮来做戒指的,但这只在极少一部分店铺,或者村落当中。更何况这个时代要想入手龙的皮,那不是简简单单能做的到的。
「很在意吗?」
米夏观察着我的表情。
「没啥,他穿着勇者学院的制服。之后再碰到的时候再问他也不迟」
「阿诺修君,小米夏,快过来~来游泳喔」
艾蕾诺赤脚踩进浅滩里,朝我们这边挥手。我和米夏一起慢慢地向她走去。
「反正要玩水,要是带泳装来就好了。没想到要游泳,所以都没放到魔法阵里头」
莎夏朝浪花弯下腰,用手心掬一捧水。
「嗯,不过,像学院对抗考试那个时候一样,使用《水中活动(Coco)》不就好了?就算穿着正常衣服也没问题喔」
「游泳很简单,但这样的话就没那个心情了」
「唔。那就让你能有这个心情吧」
我把手举在眼前,给包括自己在内的在场所有人都画了魔法阵。
下个瞬间,衣服啪地化作光芒消失,我们换上了一身泳装。
「哇噢,是泳装喔!」
艾蕾诺兴高采烈地在波浪的边缘跑来跑去。
「好~啦,小莎夏,是你想要的泳装喔。难得提了要求,得再高兴点才行嘛~」
说着,艾蕾诺捧起水,刷刷地朝莎夏泼去。
「呀,等下啦,艾蕾诺」
「……反……击……」
穿着泳装的瑟西亚也学着艾蕾诺捧起水,朝她的脸泼去。
「呵呵,你等着,瑟西亚~」
艾蕾诺和瑟西亚兴奋地互相泼水嬉戏。
「莎夏」
米夏指着自己的泳装。
「合身吗?」
「……额,合身是合身……可是无论我的还是艾蕾诺的,应该说大家的都,那个……是不是太大胆了?」
莎夏她们穿着的泳装,比迪尔海德店铺经常摆出来的泳装的布料面积少得多。不是连体衣,而是分离式的。
「唔,莎夏。你这就不懂了」
我光明正大地抱起双臂说道。
「怎么都好啦,不过阿诺修的泳装是不是也太贴身了一点?」
「泳装这种东西,不简简单单是一种衣服,而是为了把在水中的活动能力提高至极限的一种魔法」
「什么?」
莎夏大吃一惊。
「也就是说,这片薄布即是魔法阵,会不间断地行使魔法。这个时代似乎连这么基本的事情都忘了,不过,你们现在穿着的泳装,是根据各自体型搭配的最佳术式——」
我炫耀着自己身上的泳装,如此说道。
「给我记好了。这就叫《至高泳装(Bi·Kini)》」
我不紧不慢地用脚踩向湖面。
「看好了。只要穿着这个,就能这样」
我的脚并未陷进湖中,而是很轻松地走在水面上。
「游泳啊……!」
「当然也能游泳了」
我哧溜地钻入水中,一边旋转一边游在圣明湖中。
水流旋转得越来越剧烈,形成了连鱼都被吸进去的漩涡。
「好了,过来吧。莎夏、米夏,难得的戏水,好好享受一番吧」
「会死的好吗!」
「你在说什么。别小瞧了《至高泳装(Bi·Kini)》。无论怎样的水流,无论水面怎样波涛汹涌,要是游不了泳,那就不叫泳装」
莎夏跟米夏对视一番。
「没问题的」
米夏把脚伸进了波涛翻腾的湖水。在《至高泳装(Bi·Kini)》的庇护下,米夏毫不费力地走在水流之中。
「过来吧」
米夏伸出手,莎夏小心翼翼地踏进了湖水中。当她发现进到水里也不会被水流冲走时,立马露出了笑容。
「啊哈,这是什么?好厉害欸!」
她下定决心,纵身跳进了水中。
「艾蕾诺和瑟西亚也过来玩呀~」
莎夏一边游泳,一边向岸边的两人招手。
「嗯,马上就去喔。等我们堆完沙雕~」
瑟西亚和艾蕾诺用水加固砂子,正堆砌着像什么建筑物的物体。
离完成应该还有一段时间。
「那之后见咯」
说罢,莎夏潜入水里,追着我游了过来。
而她身旁跟着米夏。
「阿诺修~」
两个人还差一步就够着我的时候,我用脚划了下水,又提升了一大段速度。
「为,为什么要逃跑啊?」
「呼哈哈,这可是戏水哦。试着追上我」
「真是的。等等啊」
莎夏和米夏全力追逐着在水中纵横无尽四处逃跑的我。由于三个人到处游动,水流变得更加激烈,更加狂躁。
而在岸边,米萨呆若木鸡地看着卷起漩涡的湖面。
「……啊哈哈……事情变得不得了了诶……」
「穿着《至高泳装(Bi·Kini)》呢,没问题的」
雷伊干脆地说着,笑了起来。
「可,可是,那个呢。这个泳装……有点太羞人了……」
说着,米萨为了遮挡身体而抱住了自己。
「很适合你」
说着这话的雷伊,身上也穿着《至高泳装(Bi·Kini)》。
他那充分锻炼过的体驱,也暴露了出来。
「这,这样盯着看,可不行哦……?」
雷伊若无其事地错开视线。
这时,米萨则蹲下来,用手捧起岸边的水。
「嘿……」
唰地把水泼向了雷伊。
「啊哈哈~可不能大意哦~」
雷伊爽朗地笑着蹲下身来掬水。
「看来有必要惩罚一下呢」
「咿呀,呀~~~」
米萨一个转身,在岸边跑了起来。
而雷伊则慢慢地追在后面。
「米萨,你要跑到哪儿去啊?」
「因,因为要是停下来,肯定会被你洒水的吧?」
「没问题的哦」
「真的吗?」
「我保证」
一听,米萨便停下脚步,装作慢慢转身,又舀起一捧水朝雷伊泼去,
「啊哈哈~又上钩啦~」
雷伊灿烂地一笑。
「你这家伙」
他为了反击而用水泼过去,米萨则是高兴地一边「咿呀」叫着,一边跑了起来。
两个人卿卿我我地在岸边奔跑,开开心心地溅起一路水花。
「等等啦米萨」
「才,才不等呢~哼。来试着抓到我呀~」
「这可是你说的哦」
啊哈哈,哈哈哈,两个人爽朗的笑声响彻四周。
终于,雷伊追上了她,抓住了她的手。
「啊……」
「你瞧,抓住你了」
米萨的视线,被一脸微笑的雷伊的眼眸深深吸引。
艾蕾诺和瑟西亚在沙滩搭城堡。我和米夏、莎夏在水里制造漩涡。
而米萨和雷伊现在,则是开始制造属于两个人的世界——
「抓到之后打算做什么呢」
雷伊像是突然清醒过来似的回头看去。
身穿《至高泳装(Bi·Kini)》的辛,正矗立在那里。
「爸……爸爸……!?诶,可你不是去找龙了吗……?」
「因为我突然一阵心慌。虽然已经找到好几条了,但我把剩下的全都交给艾德梅德,自己先赶回来了」

「……是,是这样么……」
「话说回来,雷伊·格兰茨德利」
辛冰冷的眼瞳里闪过一阵寒光。
「要不从那儿的岸边到这儿的岸边,往返来个长距离游?如果你能比我更早地回到这个岸边,那么你领先多久,我就对女儿的事情闭多久的眼睛吧」
「您,您在说什么啊爸爸……?」
米萨用手制止他,而雷伊则是灿烂一笑。
「剑我可能比不过你,但游泳我可是相当有自信的」
「这我就很期待了,毕竟比我游泳还差的男人,要是有个万一,连海滩救助都做不到的那种男人,我是不可能把女儿交给他的」
二人静静地对峙着,视线碰出了激烈的火花。
「请您发号指令吧」
「有趣。尽情比拼吧!」
以水中响起的我的声音为信号,辛和雷伊同时跑了起来。
「遵命,我的主君。让你见识见识吧。此身乃魔王之右臂,其游法决不能败北!」
「盖拉迪忒乃是留给人类的最后希望,两千年前,这片圣明湖便是我们的堡垒。我们身后永远有着弱小的民众。从此之后,哪怕一个魔族也不能放他过去。正因如此,我才拼命锻炼了游泳技术!」
同时跳进水中的雷伊和辛,如同离弦之箭一般飞速贯穿了漩涡,一路朝着对岸突进。
「让你见识一下勇者的游法!」
「正合我意!」
作为恋人,作为父亲。
作为勇者,作为魔王右臂。
倔强与尊严,理想与愿望,以及恋与爱的激烈交锋。如今,身穿《至高泳装(Bi·Kini)》的两个男人,在水中纵横无尽。
将其称之为神话时代的大战也毫不为过。这是决不能败北的水中战斗。
然后,他们游穿广阔的圣明湖,转眼之间便游了回来。
领先的是——辛。然而,雷伊绞尽最后的气力,慢慢追上了他。
两人像是要栽进沙滩似地冲刺,几乎同时碰到了地面。
「哈…………哈…………」
「……呼……呼……」
就连激烈的剑戟交伐过后都若无其事的这两个人,都上气不接下气。他们就是如此的拼尽全力,就是有如此高超的泳技。
「……谁先到的……?」
「……米萨…………?」
雷伊和米萨朝米萨看去。
在艾蕾诺她们身边的她,慢慢地转过身去。
究竟,胜负的去向是——
「……啊~啊哈哈~我没看到~……」
身着《至高泳装(Bi·Kini)》的男人们,像是失去了最后的气力那般,瘫倒在了沙滩上。两个人并排着仰面朝天,一直凝视着天空。
最爱女儿的父亲和她的恋人,怀抱着无可退让的想法的两人,现在却说不定分享着同一种心情。


§18.【神谕者】

夕阳西沉,皓月当空。
戏水过后,我们到访了勇者学院的第三宿舍。跟上回远征考试一样,本次滞留会在这个宿舍度过。
「游了个爽,肚子都饿了喔」
「……瑟西亚,要添三次……饭……长身体……」
「嗯嗯。会吃的孩子长得快喔」
艾蕾诺和瑟西亚你一言我一语地走进宿舍。
「……我肚子一点都不饿」
满脸疲惫的莎夏这么一讲,米萨便担心地问道。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哈哈。我跟莎夏她们好好地享受了一番戏水嘛。她在字面意思上吃了我泼的很多水,这才肚子胀吧。」
莎夏不服我的话,露出犬牙,狠狠地瞪着我说道。
「谁会想到你会泼过来那么大的一波水啊。什么戏水嘛,还以为我要被淹死呢!」
「肚子鼓鼓的」
米夏指着自己的肚子。
她也被我泼了水,喝进去不少。
「不过后半程,你还能稍微躲一躲我的水枪了。掌握了《至高泳装(Bi·Kini)》的使用方法,在水中战可是能派上大用场的」
「……我说。我在想啊,两千年前的水中战,大家难道都穿着那个《至高泳装(Bi·Kini)》打?」
莎夏怀着某种不祥的预感问道。
「有什么问题么?」
知道答案后,她捂着脑袋连连摇头。
「居然得穿着跟裸体差不多的衣服赌上生死战斗,还好我没生在两千年前」
「哦。这没啥,只穿《至高泳装(Bi·Kini)》防御方面肯定是没底的,所以要战斗的话,外面还会套着铠甲或者法衣」
「哦,那就好,脑海里差点要浮现出奇怪的画面了」
莎夏放下心来。
「话虽如此,如果外面套了别的衣服,《至高泳装(Bi·Kini)》的效果多少会受妨碍。所以在重视速度的奇袭或者闪电战里,也会只穿《至高泳装(Bi·Kini)》前去战斗」
「那就但愿这种时刻永远不要到来了……」
说着,莎夏和米夏也走进了宿舍。
「雷伊」
我叫住了也想回宿舍的雷伊。
「我稍微去散个步」
雷伊朝黑夜看了一眼,又对我露出爽朗的微笑。
「我会不去打扰你的」
穿过宿舍,我朝着盖拉迪忒荒无人烟的方向走去。
一会儿,我便看到一个已经化为废墟的古老建筑。
原本应该是圣堂之类,石制的构造,立着好几根柱子。然而窗户和墙壁都很破旧,房顶也有一半已经崩塌。
想着正合适,我便走了进去。走到废墟正中央后,我停了下来。
「这里的话不会惹人耳目。也该现身了吧?」
我一说完,便听见了脚步声。出现在入口的,是那个长发遮住只眼的男人。他穿着绯色制服,戴着罕见的戒指。
「唔。圣明湖的时候你也在看我。有何贵干?」
戒指男笔直地瞪着我,开口说道。
「真是睁眼说瞎话」
「很遗憾我并不记得你。你是谁?」
听了我的问题,戒指男毅然决然地答道。
「神龙国吉奥达尔枢机主教,阿希黛·阿洛卜·阿迦采。我乃八神选定者之一,神谕者」
神龙国吉奥达尔?没听说过的国名。别说两千年前,连这个魔法时代的地图当中都不存在。八神选定者的说法我也没听说过。
「唔,很遗憾,我一个都没听说过。你叫阿希黛是吧。你会不会是认错人了?」
而他毫不犹豫地说道。
「不适任者阿诺斯·伏尔迪哥德」
哦吼,我现在是6岁的身体,但还是看穿了我的根源么。来者应该不是一般人,也不像是认错人了。
「你是被招待至神圣的选定审判中的魔族之王一事,我已通过神谕知晓」
阿希黛举起右手,把戒指对准了我。
「遵循盟约,来我身边。选定之神,对我和他下达审判罢」
戒指的宝石中,汇聚起淡淡的神圣光辉。
透明黑石中心的红色石头燃起火焰,光芒在其内部绘出立体魔法阵。其更深处也开始绘制立体魔法阵,魔法阵层层叠叠,越积越多,魔力膨胀了好几个数量级。
大气轰隆,轰隆地作响,四周升腾起无数的魔力粒子。这些粒子聚集在阿希黛面前,逐渐形成人的模样。拥有巨大力量的存在,正要从彼方来到此方。
召唤魔法么。跟普通魔法的构造有些区别。不过,如此规模的魔法,两千年前我也没见过。
而且居然是人型,他到底打算召唤什么?
「《神座天门选定召唤(Guala·Nat·Fortios)》」
化为人型的魔力粒子反转翻腾,拥有巨大力量的存在被从中召唤出来。
出现的,是一位透明的美丽少女。白银的秀发,金色的眼瞳,异国的服饰,就是我在勇者学院大讲堂里见到的那位少女。
然而她的魔力强的与那时简直天壤之别。她的力量神气外泄,仅仅只是呼吸,便仿佛能够征服大气之理。如此程度的神秘,只有可能是秩序的实体化。
她就是货真价实的神族。
「唔。没想到居然还有召唤神的魔法」
听了我的话,阿希黛和被召唤的神一言未发,仅仅只是看着我。
「这种神我第一次见,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姿态的神静静地开口。
「阿卡纳」
「司掌什么秩序?」
她凝视着我,回答道。
「选定神阿卡纳」
选定神?是指选择某种东西的秩序么?
「此时此刻起,此地即为神圣的审判场。阿诺斯·伏尔迪哥德。能展示出你的神灵吗?」
说什么莫名其妙的。
「你在说什么呢?」
「作为八神选定者之一,不适任者的你,应该很清楚才对吧?」
「不清楚。我根本不记得什么八神选定者」
即使我这么说,阿希黛也没有放松警惕,而是观察着我的举手投足。
「行吧。既然你不愿意展示,那就只能对玷污神圣的选定审判的你进行惩戒了。别以为你不靠神的力量还能活过这场圣战!」
阿希黛给戒指灌入魔力,命令道。
「吾神阿卡纳啊。请对这位不逊的不适任者降下惩戒吧」
阿卡纳庄严地举起双手,手心朝上。魔力集中在那里的下个瞬间,宛如花瓣的雪之结晶开始从我的头顶飘落。
「……哦吼……」
这是雪月花。
我抬起头,透过半毁的屋顶朝天空看去。除了平时皎洁的一轮月亮之外,还有一轮散发出白银光辉的新月。我过去所见的两个都是满月,不过看来这个也有相同的权能。
《创造之月》阿提耶托诺亚就在那里。
「沐浴月光结冰吧」
纷飞的雪月花穿透我的反魔法,缓缓飘落在我的身体上。
我的手脚瞬间结冰,下个瞬间,除了脸以外的部位全都冻结了。
「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吧,不适任者。让我看看你的神。否则制裁降下,你将化作永冻的冰雕」
「唔。我刚才说过了吧,阿希黛。你似乎是有什么误会。我并没有什么神哦」
「那就接受死之制裁吧。永别了,不适任者」
在阿希黛开口的同时,阿卡纳也指向了我的脸。
「快点叫出来」
「我有一件事想问,你是米莉缇娅吗?」
阿卡纳从指尖放出魔力,《创造之月》的光芒便倾注在我的头顶。在这个力量下,我的全身被完全冻结。
「我是阿卡纳,选定之神」
瞥了完全冰冻的我一眼后,阿希黛转过身去,打算离开废墟。
「你打算往哪儿走,阿希黛。你不是要杀了我么?」
听到这个声音,他立马回过头来。
覆盖我身体的冰开始开裂。
我的脚底浮现出魔法阵,身体眼看着就长大了。
随着一阵巨响,冰块被震个粉碎,封在其中的寒气扩散到了周围。
而用手轻轻挥散这股冷气后,阿希黛的眼前出现了用《成长(Clust)》成长之后的我的身影。
然而他的魔眼并没有看我,而是警戒四周。
「怎么了?急着找什么呢?」
「别明知故问了。没有神的力量是无法对抗神的。既然雪月花解冻了,肯定是你召唤了神」
听了他的话,我忍不住哈哈哈地捧腹大笑起来。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没有神的力量就无法对抗神之力?那你问问那个神好了。问问我有没有借用神的力量」
阿希黛朝着为了保护自己而站在前方的少女看去。
「吾神阿卡纳,请您赐下神谕」
她摇了摇头。
「小心点阿希黛。我没有感觉到神的气息」
阿希黛一脸严峻,比之前更加警戒了。
「……连吾神阿卡纳都无法看破的隐形……。也就是说,他所控制的召唤神,是归入隐蔽类秩序的神灵么……真是棘手的对手……」
他像是说给阿卡纳听似的低语着。
「唔。你似乎从刚才起就一直没听我说话。什么召唤神、审判之类的玩意,我完全不知道是什么」
我一边朝他走去,一边说道。
「你以为就凭神的力量,也能凌驾于魔王之上么?」


§19.【选定之神】

我毫不迟疑地,朝着阿希黛和阿卡纳走去。
「……你是说,『就凭神』么」
阿希黛的语气里蕴含怒气。
「是又如何?」
「无论何地,无论何国,众生皆信仰神明。敬畏神明,尊敬神明,为神明献上祈祷。因此神明才会赐予我等救赎,不是么」
为了阻拦我,阿卡纳站到了他的面前。我停下脚步,朝阿希黛抛出一句话。
「这是叫什么神龙国吉奥达尔里的宗教吧?不提迪尔海德,就连阿塞西翁里,也没多少人虔诚地崇拜神明。你信神是你的自由,但不要跑到别人的国家,强塞一些别人不信的东西好吗」
「不。阿塞西翁是信仰神明的。把能拔起灵神人剑埃凡斯玛那的人当成勇者信仰。这换言之就是信奉神明」
「真是无聊的附会」
我对阿希黛的话不屑一顾。
「你这话牵强附会得厉害,但我退百步而言,你们国家的神是这里的小姑娘。她跟埃凡斯玛那的根源是两个东西吧。就算使用了神的名号,可信仰的东西依旧完全不同」
阿希黛立即反驳道。
「神,即是终将造访的救济的概念。这个世上的所有神明,皆是《全能煌辉》艾克艾斯所伸出的救赎之手。无论埃凡斯玛那还是吾神阿卡纳,皆是被称为无限存在的《全能煌辉》艾克艾斯之手。你所谓的信仰不同,不过是肤浅之人的自以为是罢了」
「啊哈哈。原来如此。那也是神,这也是神。你是想说,一切都是《全能煌辉》艾克艾斯之手么。」
我付诸一笑,而阿希黛则是目光尖锐地瞪住了我。
「所以呢?这又怎么了?」
「在选定审判中被冠以不适任者名号的人。我还在想是怎样的货色,看来是个比我想象中还要傲慢的男人。像你这种不信神的异端,《全能煌辉》艾克艾斯必然不会饶恕你」
阿希黛用戒指向阿卡纳输送魔法。
「因此你才会被选定审判选召吧。为了接受神的裁决」
突然,阿卡纳全身散发出寒气。
空中飞舞的雪月花数量猛增,越积越多,废墟转眼就化为一片雪景。
「唔。还真是瞧不起人。我不知道什么神、什么艾克艾斯,你想信就去信吧。但你居然说不饶恕不信的人?」
我踏出一步,就这么面朝阿卡纳。
「小子,你当自己是哪根葱呢」
「你才是,在阿卡纳的面前装什么装呢。别以为神的奇迹是吃素的,能让你抵挡两次」
与此同时,阿卡纳静静地拍了拍手。
雪月花瞬间化为巨大的双手,朝我的身体袭来。
猛地拍拢的雪之双手周围,飘散着大量的白花。
「予罪孽深重之羔羊以救赎」
阿希黛用左手盖住右手的戒指,如此献上祈祷。
「唔。看来要灭掉这个叫选定神什么的还要费点功夫」
听到我的声音,阿希黛连忙回头。瞬间,他的心脏被我贯穿。
「……啊,呜……!!」
「不过,弱点都这么一览无余了」
我一把捏爆他的心脏,用施了《根源死杀(Bebzud)》的手消灭了他的根源。
「就算是神,如果召唤者消失了也无可奈何」
拔出右手,阿希黛当场瘫倒在地。
然而,即使召唤者消失了,阿卡纳依旧平安无事。
她静静地用手心对准天空。
这时,倾泻而下的月光,在无人的空间里照出了一个人的身影。
出现的,正是刚刚被消灭根源的阿希黛。
「唔。这是《创造之月》阿提耶托诺亚的奇迹吧。为了防止你的根源彻底毁灭,她就连续不断地用那个月亮的力量为你再生么」
复活的阿希黛目光锐利地朝我看去。
「你才是,这种能够逃离雪月花的神速,我可算摸清你的底牌了。看样子你使用了凭依召唤是么。身上寄宿着神的力量居然还说不信神,简直是傲慢至极」
又来什么凭依,真是给人听傻了。
「我说几遍你都不懂么。我就是单纯比神还要快,为什么你理解不了?」
「别再说这种牵强的借口了。只要能够成功凭依召唤强大的神,由于选定者拥有了神的力量,在选定审判中就会占据优势。而相对的,寄宿着神之力的容器无法长久。所以,你肯定是这么想的吧?」
他就跟完全看穿了我的想法似的断言道。
「《创造之月》的再生能力超出想象。如果不赶紧打倒,自己就会因为神之力而自灭
简直猜的大错特错。听得我都不禁感到羞耻了。
「小丑能滑稽到这个地步也是很厉害啊
我画出一门魔法阵,从中射出漆黑的太阳。
「请赐予我神之加护」
阿希黛献上祈祷后,射出去的《狱炎歼灭炮(Geo·Graze)》便被雪墙阻挡。
是阿卡纳伸出手制作了一堵墙。
「神之加护是能够阻拦所有魔法的绝对防御。你的——什么……!?」
阿卡纳制造的雪墙当场云消雾散。是我将漆黑之雷,起源魔法《魔黑雷帝(Gerasd)》集中于一点,将其贯穿了。
「别东张西望了」
我再次拿下阿希黛的背后,用黑色手刀刺向他的腹部——而在差一点的地方,阿卡纳从一旁拽住了我的手腕。
「呵。不愧是神明,还算挺强的。然而,你拿这个包袱毫无办法」
我在至近距离朝着阿希黛释放《狱炎歼灭炮(Geo·Graze)》,阿卡纳立即用反魔法将其弹开。
我没有放过这个空隙,用《根源死杀(Bebzud)》染黑左手,朝阿卡纳的左胸刺去。
她用飞也似的步法躲避了直击,但胸口还是渗出了血。
「阿希黛,快逃」
这句话语,令他十分迷茫。
「凭现在的你,还敌不过不适任者。这里就交给我了」
「不,使用那个吧」
「不经调和的神之力会毁灭你的。在这里终结,就是你的信仰么?」
阿希黛一瞬噤声,随即开口说道。
「谨遵吾之选定神阿卡纳的心愿」
说罢,阿希黛使用了《转移(Gatm)》魔法。
想阻止他非常容易,但那个瞬间,一直盯着我的阿卡纳肯定会攻过来。
嘛,那家伙只是条杂鱼,只要解决掉神,他做不了什么。
「所以呢?你觉得没了包袱就能赢过我么?」
「我不知道。你很强。在选定审判的历史当中,也没有过像你一样强的选定者」
「从刚才起你们就提到很多次,这个选定审判究竟是什么?」
我一说完,阿卡纳便为了看透我的心思,用魔眼看向了我。
「你知道自己是不适任者」
「不知哪儿来的天父神是这么称呼我的」
阿卡纳一瞬间做出了思考的动作。
看来我所认知的不适任者,和她所认知的不适任者之间,似乎含义并不一样。
也就是说,她还不知道天父神被我干掉了么?神族这帮家伙,依旧是除了自己的秩序之外,对一切都漠不关心。
「你有没有去过艾蓓拉斯特安泽塔?」
阿卡纳再次开口问道。
「我甚至都没听说过。这是什么?」
「坐落于三国相争的地底世界的圣地、缔结了不战盟约的神都贾艾拉赫斯塔当中的,神代的学府」
从头到尾尽是些没听说过的单词。
「不适任者,阿诺斯·伏尔迪哥德。如果你真的不知道,那么我作为选定神,有为你讲解的义务」
唔。她说不定有所企图?
「如果你不相信我,那边打边听也行。无论你听不听,我都会为你说明」
嘛,也行吧。没有什么比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拼个你死我活更恶心的了。
我消除双手的《根源死杀(Bebzud)》,为了展示自己并无敌意而背过身去。我继续笔直地走了几步,和阿卡纳拉开距离。
「那就让我听听看吧。选定审判是什么?」
「那是由人迈向神的道路」
阿卡纳静静地说道。
「从一切生者当中选定作为神之代理的代行者。选定神是选择代行者的神。在选定审判当中,被选作代行者候补的八神选定者将各自接受审判,然后选出最配得上代行者的人」
选择作为神之代理的代行者么。八神选定者,那看样子一共有八个人吧。
「代行者会作为神,获得相称的力量」
「说是审判,怎么总感觉不那么安稳呢?」
阿卡纳点点头。
「只有所有选定神都宣下此人适合的审判,那个人才会被选为代行者。然而选定神基本上都跟选定者缔结了盟约。除了缔结过盟约的选定者之外,几乎所有选定神都不会判其他人适合的」
「简单来说,就是只要把其他选定者全部消灭,或者灭掉其他所有选定神,那么就只能选一个人,那人必然会被选为代行者是么」
「这是结局的一种。审判能够以所有形式成立,并非只有圣战才是审判」
话虽如此,这可是争夺成神的一个席位,我不觉得靠商议就能解决。
「为什么我会被选为选定者?」
「选定者是选定之神选择的。选定审判中有8名选定神。应该是之中的某一位选择了你。选定审判的详情,会由选择了你的选定神告知」
神明选择了我么。
既然没有露面,看样子TA并没有正经地选择我。
「原来如此。然后那个选择了自己的选定神,就会跟我交换盟约,然后我就能召唤神了?」
「既有交换盟约的,也有不交换的」
不交换的情况我有点想不通,不过至少阿希黛是和阿卡纳交换过盟约的,所以才能召唤她吧。
「为什么神族要进行选定审判?把地上的人变成神的代替品是想做什么?」
「详细说明要等到了艾蓓拉斯特安泽塔再说。如我刚才所讲,这个学府目前在地底世界,神都贾艾拉赫斯塔」
目前,也就是说艾蓓拉斯特安泽塔的地点是会随时间移动么?
「唔。那你能为我带路吗?」
「这我办不到。请自行前往艾蓓拉斯特安泽塔」
说实话,我没有义务去一趟,但有件事我很在意。
也就是我眼前这位阿卡纳的来历。她为什么能引发《创造之月》阿提耶托诺亚的奇迹?那个应该只有创造神米莉缇娅能用才对。
应该是她的身上出了什么事。然而我即便问她,她恐怕也不会回答。
「解释完毕。还要继续战斗吗?」
「哎,你都告诉我选定审判的事情了,今晚就饶你一命」
「是吗」
阿卡纳望向天空,新月的阿提耶托诺亚顿时消失,纷飞的雪月花也消散无踪。
「我有件事想问」
阿卡纳注视着我。
「白天的提问是什么意思?那也是阿希黛的命令吗?」
她一言不发地使用了《转移(Gatm)》魔法。
在她身体消失的前一刻——
「我在寻找答案」
她的声音静静回荡。


§20.【炽死王的体育课】

艾诺拉草原。
地处盖拉迪忒西南方60公里处,是一片广袤无垠的原野。花草绿意盎然,自然伸手可及。魔王学院和勇者学院两校的学生齐聚于此。
学生面前有三名老师。艾德梅德、辛和艾米莉亚。
「那么,各位同学,今天我们将面向龙讨伐,进行体育课的教学哦。虽然体术并非一朝一夕的功夫就能提高,但要与龙作战就必须要有合格的身体技巧。只要学了这些,讨伐也会变得容易」
艾德梅德转了转手杖,撑在地上。
「那么,我们先来场你追我赶游戏如何?」
这时,勇者学院的方向传来声声叹息。
「这什么鬼?我们明明非得讨伐龙这种怪物不可,还玩什么你追我赶?真是悠闲的很咧」
拉奥斯没劲地说着。
「讲真,还以为上课内容会更严肃点,真是扫兴」
海涅嘲笑地说完,雷德里亚诺则推了推眼镜。
「我知道基础很重要,但按这个步调,我不觉得10天里能够讨伐的了龙。能不能换成更加严格一点的课程呢?」
艾米莉亚怒视满口抱怨的三名勇者。
「拉奥斯君,海涅君,雷德里亚诺君。你们难道就不能安静地听讲么?」
「我没跟艾米莉亚讲话」
「给我后面加上老师!」
「好咧好咧」,海涅一边嘀咕,一边瞧不起艾米莉亚似的挥了挥手。
「没关系哦,艾米莉亚老师。喀喀喀,这不是挺热爱学习么」
既然艾德梅德都这么说了,艾米莉亚只得不情愿地退让。
「那你们几个。三个人一起跑到那个一本杉底下。不用魔法,三分钟以内跑到,我就给你们换上更严苛的课程吧。怎么样,嗯?」
「三分钟?喂喂,别以为我们是人类就太小瞧我们好不?三分钟绰绰有余好吧」
拉奥斯一笑置之。
炽死王摘下绅士帽,从中取出三个沙漏。
「那么,这个沙漏漏到底就是时限」
他把浮在空中的沙漏掉了个个,然后说道。
「快去吧」
话音刚落,雷德里亚诺他们便没什么干劲地朝一本杉跑去。话虽如此,但他们也没有白在勇者学院锻炼这么久,跑的比普通人还是要快得多的。
仅仅10秒左右,他们就已经跑了一半距离。
「哈哈,剩下的靠走都来得及吧?」
「让我们做这么简单的运动,魔王学院到底想干什么?」
这时,地面突然轰隆~~~地爆炸了。
「什——」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从奔跑的三人正下方突然升腾而起、飞向空中的,是长有锐利的角、巨大翅膀以及坚固鳞片的绿龙。
全场30米以上的巨体拍打着翅膀,悬浮在空中。
从地下便开始加速,一口气出现在地面的龙,被它的猛烈突击撞飞的雷德里亚诺他们,已经凄惨地瘫倒在了地面上。
全身血肉模糊,估计已经没了呼吸吧。
「……哈,海涅君?拉奥斯君?雷德里亚诺君……!?」
艾米莉亚担心地喊道。
她打算马上赶过去,可上空的龙凶狠地瞪了她一眼,她不敢动弹。
「喀喀喀,我昨天调查过了,这附近离龙的巢穴很近。要是不小心刺激到它们,可能就会像这样飞出来的,各位可要好好注意」
就跟算计好的一样,艾德梅德笑着说。
「怎,怎,怎么一回事啊,艾德梅德老师?不是说今天的体育课是通过你追我赶修炼身体技巧的吗……?」
「正是如此。今天是跟龙来你追我赶!无论再怎么费口舌,再怎么进行模拟训练,实战都不可能万事如意。那还不如干脆直接亲身体验龙的威胁来的更好!」
唔。跟龙玩你追我赶的过程中,慢慢让身体记住应对龙的方式么。这还真的挺合乎道理。
「……命有几条都不够用吧……」
「别那么担心」
艾德梅德说完,浮在半空中的沙漏便放出了魔力的光芒。跟着沙漏,拉奥斯、海涅、雷德里亚诺的身体周围也聚集了光芒。伤口被治愈,他们全都被复活了。
「怎……怎么回事……?」
「……不知道……」
他们这应该是第一次死吧。
三个人面面相觑。
「只要这个《炽死的沙漏》里的沙子没有落尽,无论被杀多少次都能复活。如果不想死那就回到出发点,重来一遍即可」
艾德梅德说话的当口,拍打着翅膀的龙把角对准地面,又猛地俯冲下来。
雷德里亚诺他们拼命试图闪躲,却还是被击飞,又死掉了。
龙趁着势头又再次回到了地中。
「哦哦,不过,我反复忠告过了,千万别被吃掉。要是被吃掉,连着根源都会被消化掉,再也复活不了了」
《炽死的沙漏》再次亮起,他们又一次复活。
这个表里一体的魔法具,用在敌人身上时,是夺取性命的诅咒;用在队友身上时,则反转为拯救性命的加护。
「可恶……开什么玩笑……!」
「什么叫你追我赶嘛,不就是叫我们去死么!」
见到沙漏的沙子快要漏完,慌张起来的雷德里亚诺他们回到了我们这边。然后,在还差一点的时候,把沙漏翻了个个。
「正是如此!面对龙的时候,哪怕你追我赶都是要命的!」
虽然艾德梅德意气洋洋地这么说着,可学生们却都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那么辛老师,要不给学生们做个示范?」
「我知道了」
辛径直朝一本杉走去。
「龙不是靠魔眼捕捉地面上的生物,而是靠感知产生的震动。因此,只要安静地跑,就不会那么容易暴露自己的位置」
辛的声音通过《思念通信(Leaks)》传给了每个学生。
他也是跑出去的,可跟刚才不同,龙并没有飞出来的迹象。
「如此一来,龙会慢慢开始在意起上面的情况,来到接近地上的位置。这时,由于它的巨体,地面会微微震动。这个只需用脚底就能察觉」
用魔眼仔细一看,辛的附近的确稍微震动了一下。
「震动会越来越激烈,当察觉到龙飞到接近地面的位置时,故意提高脚步声把它引出来,也是一种手段」
辛嘭地跺了下脚。
下个瞬间,随着一声巨响,龙破地而出,飞上天空。
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后一退,轻而易举地躲过了这次突击。
「只要知道它要过来,躲起来就很容易了。在它飞上天空的这段时间里,从它身下穿过,很快就能抵达一本杉了」
转眼之间,辛便到达了一本杉。
「接下来,是如果能做到的话」
辛凝视上空。龙正打算回瞪他,缩紧身子的瞬间,它停止了拍打。
一条红线从龙的脖子处淌下。是血。龙像是垂着头一般耷拉着脑袋,然后就这么和身体分离,扑腾地掉了下来。
「在龙飞出来的时机,顺便进行攻击也是不错的」
那条龙轰隆~~地掉下地面后,它引发的震动又使得三条龙气势汹汹地从地中飞了出来。
「「「吼吼吼吼……!!!」」」
这次,这三条龙没有飞上天空,而是威吓着地面,瞪住了我们这边的学生。
「喀喀喀。明白了吗?那么同学们,玩命的你追我赶开始咯」
艾德梅德抛出绅士帽,从中陆续掉出《炽死的沙漏》,浮在空中。
数量正好够所有学生。
「快去吧。只要还有一个人没到一本杉,今天的课程就不会结束哦」
炽死王的台词,令两校学生依然恐惧万分。
「真的假的…………」
「话说,我们绝对不可能模仿的了辛老师吧」
「可,可是,只要先逃跑,逃到一本杉那儿就行了吧?只要有沙漏,我们还能回复的……」
「话是没错……可万一被吃了不就糟了……」
看样子还是下不了决心么。
「唔。那我就先走一步吧」
「……喂,阿诺修不用跑也行的吧?」
莎夏说道。
「没啥,有点事情想试一试」
说着,我迅捷地朝三条龙守候的地方走去。
「啊,快看快看,阿诺修大人好像过去了哦?」
「加油啊,阿诺修大人~!」
「天才少年!」
「阿诺修大人~!看看这边~」
为了回应粉丝联合的声援,我转过身去抬手示意。而排头的龙没有放过这个空隙,一边震动大地,一边发起猛冲,气势汹汹地扬起了爪子。
「啊,阿诺修大人~!背后!!」
「吼哦哦哦哦哦哦——哦……」
我朝它瞪了一眼,它立马停下了爪子。
「掂清自己的斤两,害兽」
我魔眼放光,一瞬之间,那条龙便发出了尽可能乖巧的「呜,呜哦哦,呜哦哦」声,自个儿翻了个身,肚皮朝上了。它为了表示降伏而露出了自己的肚子。
「哈啊啊啊啊啊!?」
海涅惊愕地大喊。
「这什么鬼啊,就瞪了一眼,那条怪物龙居然就投降了……?」
拉奥斯难以置信般地看向了我。
「咦……?龙似乎意外的没什么大不了?只是块头大而已么?」
「……不太清楚……可那个,总感觉,有点可爱对吧」
「我们也能想办法应付咯……?」
「不不,别做梦了。没看到刚才那三个人死的有多惨么!可怕的是阿诺修而已!」
没有体会过龙的力量的学生们,发表了这些感想。
「……怎么办,这就是那啥吧……?」
艾莲一脸严肃地说道。
「……你是不是又在想什么奇怪的事情了……?」
「才,才不奇怪咧。分析分析!」
「啊,是么……。所以说,怎么了?」
艾莲满眼放光。
「阿诺修大人太可爱了,所以只是看了一眼,龙就陷入爱河了啦!!」
「稍微等等……那,那个露出腹部的姿势是……?」
「可能是在求交尾!」
「这么轻松就跨越了种族的壁垒!?」
总感觉背后有点喧嚣,嘛,一如既往吧。
我用指尖朝龙的脑海里发送《思念通信(Leaks)》。
即使语言不通,龙的知能也没那么低。
思念的话,应该在某种程度上能够理解吧。
——带我去你的巢穴。
龙突然起身,自个儿钻入空穴中。
我使用《飞行(Fles)》魔法,追在它的后面。
龙用它的角和魔力不停地挖着地中前进。
「阿诺修,稍微等等啦」
转身一看,莎夏和米夏也用《飞行(Fles)》追了上来。
「要去哪里?」
追上来的米夏问道。
「昨晚我说过了吧。神代学府艾蓓拉斯特安泽塔在地底世界,我想要亲自确认一下」
阿卡纳说过,神都贾艾拉赫斯塔在地底世界。既然我之前不知道,说明那是我转生之后诞生的世界。并且,召唤了阿卡纳的阿希黛·阿洛卜·阿迦采,说自己是神龙国吉奥达尔的枢机主教,而这个国家的名字我也不知道。
那么,它理当在地底世界。阿希黛戴着的戒指,是以龙为素材制作的。龙在地下筑巢,这两千年间,几乎没有出现在地上的痕迹。
即便如此,濒临灭绝的龙能够存活下来,说明地中肯定存在替代魔族和人类的食料。
也就是说,龙的巢穴附近,应该就有这个两千年之间诞生的地底世界。
「能一起去吗?」
「前面是未知的地方,可不知道有什么等着我们。至少还有能够召唤神的家伙」
「我想和阿诺斯看相同的东西」
虽然面无表情,但如此请求的米夏,眼眸里蕴含着坚定的意志。
「我也想去。虽然我知道我会拖后腿,阿诺斯一个人肯定更好……」
我把手搁到扭扭捏捏地嘀咕着的莎夏的头上。
「我的部下里没有拖后腿的,一起过来吧。要赶在今天课上完之前回来哦」
「嗯」
「知道啦」
米夏和莎夏高兴地笑了。
我们跟在开辟前路的龙身后,下到前所未有的深处、潜入了地底。


§21.【神都贾艾拉赫斯塔】

「有奇怪的声音」
米夏说道。
耳边开始微微响起尖锐刺耳的声音,眼前则是可以看见微弱的白光。
「这是龙鸣,龙从喉咙里发出的特殊魔力声波。通过叫声,生成一种叫做龙域的特殊魔力场。龙域当中所有魔力都将被隐匿,魔眼的力量也会衰减,这是为了隐藏巢穴」
不过说到底,只要接近到这种地步就会听到龙鸣,反过来也彻底暴露了这里有龙的事实。它的目的仅仅是从地上隐匿巢穴而已。
「也就是龙巢很近了?」
莎夏问道。
「应该是的」
我刚一开口,在前方带路的龙便猛地加速了。它舒展龙翼,因为已经没必要继续挖掘了。地底形成了空洞。
我聚精会神,可受到龙鸣的干扰,我看不穿前方。
「不知道前方有什么」
米夏一边和我一样用魔眼端详,一边说道。
「只能跟上那条龙了」
固定双翼、滑翔着下落的龙进一步加速。
「等等……也太快了吧……」
「……嗯……」
二人追不上龙的飞行速度,渐渐被落下了。
我用《成长(Clust)》成长为16岁水平后,伸出了双手。
「抓紧了」
莎夏和米夏握住了我的手。
「别松开。要起飞了」
我灌注魔力,加速了《飞行(Fles)》。
渐行渐远的龙,看着看着就靠近过来了。
龙激烈地煽动翅膀,四处撒落魔力粒子。不断下降的巨体开始刹车,最终停了下来。等我们抵达龙的旁边,眼前顿时豁然开朗,周围覆盖着的土墙全都消失无踪。
「这是,什么啊……?」
莎夏惊讶地朝下看去。
遥远的下方,能看到一片青翠,有河有山,有沼泽、沙漠、荒地,还有肥沃的土地。
这与地上不同,有什么地方很异质。笼罩着天穹的不是蓝天,而是如同盖子一般遮住天空的,厚实的大地。然而,在它的下方,有着和地表并无二致的,居住着人的广袤世界。
「快看」
米夏指着一点。那里有一个城市。各式各样的建筑物围成了一个巨大的圆形。在其中心,有一个无比巨大的城池,既古老又庄严,充满着魔力。
我一看就知道,这个城跟德鲁佐盖一样,其实是立体魔法阵。
「……地表的另一侧居然还有这样的地方,还建了这样的城市……」
莎夏低语着。
这里应该就是阿卡纳所说的地底世界吧。两千年前,我调查过不少次龙的巢穴,但那个时候无论我钻多深,都没有到达过这样的地方。
我大致观察了一下,这里少说也有阿塞西翁和迪尔海德加起来那么大。就算龙域再怎么能遮蔽魔眼,如果神话时代里有的话,我不可能找不到。
这里肯定是我转生以后才诞生的。如此规模的世界,哪怕过了两千年也不可能自然产生。不过,如果是名为神之秩序的自然,那倒是有可能。
「咿呜……!」
一阵龙吼声响起。一看,那条绿龙拍打着翅膀,飞到天盖的大地之穴附近。从那里溢出淡淡的白光,照耀着整个地底。那应该就是龙巢了。龙的鸣叫声互相共鸣,为这个世界带去夺目的光辉。
不止这里。整个天盖的大地全都流溢出白色的光芒。
「唔。你可以回去了」
我从龙身上移开视线,背过身去。这么一来,龙明白我并无敌意,便回到了天盖大地的空洞——龙巢当中。
「去看看吗?」
米夏歪歪头,盯着我的脸问道。
「但愿别被赶出去就好」
我们朝着地底能看见的城市中心,缓缓降落。而城市的街景,慢慢的不需要魔眼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人们在走动。这个城镇乍一看跟米德海兹差不多大,但居民似乎很少。他们的着装都是和阿卡纳相似的异国装束。从他们并未特别在意我们,可以看出天上有人到访并不怎么稀奇。
嘛,那个男人,阿希黛也有相当多的魔力。如果不会飞的话,也到不了地上就是。
「可是,这里的居民的魔力波长,和人类、魔族挺像的啊」
我还觉得阿希黛是伪装成人类,其实原本魔力波长就相近么。
「准确来说,两者混杂在一起了。比较接近半人半魔,虽然并不完全相同」
「地底世界的先祖是从地上来的?」
米夏看向了我。
「有可能。很久以前魔族和人类来到这个地底世界,建立了国家。但是,假如是地上的人发现了这里,那应该会记载在历史书里才对」
至少地上的人没一个知道地底世界的。
假设他们的先祖是魔族和人类,那么是怎么不留任何痕迹地抵达这个地底的呢?
「很久以前悄悄地来这里,不为地上人所知地建国,偷偷生活着么?」
莎夏疑惑地问道。
「谁知道呢。可能有其他的经历」
我们继续下降,安全地落在了地底世界的大地上。
「还以为会被迎击呢,心惊肉跳的」
「确实。一言不合就把这片街道化为火海也不是我的本意」
「……你都在担心些什么啊……」
我摸了摸眼前的建筑。
素材不是石头,木头,也不是铁。
「龙骨么?」
米夏不解地问我。
「看样子是的。真亏你能看出来」
「有这种感觉」
明明看到龙只是前不久的事,她的魔眼还是这么出色。
「我说,这里是不是阿诺斯想去的贾艾拉赫斯塔啊?还是别的城镇?」
「要能知道这个事情就好办多了。想找个人带个路,可惜我地底没有熟人」
突然感觉到视线,我便转过身去。
「不——有还是有的」
我用魔眼朝小巷子里头看去,大声说道。
「前几天也是的,看来你很喜欢尾随别人啊」
于是,一个男人从巷子里现身了。
高个子,留长的刘海遮住了一只眼睛,正是神龙国吉奥达尔枢机主教,阿希黛·阿洛卜·阿迦采。
他一言不发地站到我的面前。
「唔。你是又打算开始什么选定审判么?」
「很遗憾,圣都贾艾拉赫斯塔是以神之名号结下不战盟约之地。在这里不允许任何争端。这个圣地能够举行选定审判的地方只有一处」
贾艾拉赫斯塔么。看来我们一开始就到了目的地。
「那要不顺带着告诉我一下,神代学府艾蓓拉斯特安泽塔在哪里?我听说能在那里听到关于 选定审判的说明」
阿希黛无视我的话,转身走去。
唔。嘛也没办法。只好自己找了。
「接下来,我要去艾蓓拉斯特安泽塔」
说罢,阿希黛快步走去。
我追在他的身后。
「吾之选定神阿卡纳赐下了神谕,说你并不知晓选定审判的事宜」
「唔。可这样好吗?你不是叫我异端者么?」
「正因为你是异端者,才不能剥夺你知悉神之教诲的机会。《全能煌辉》艾克艾斯,对改过自新者也会伸出救赎之手」
「哦。宗教家这种东西,还真是挺麻烦的。根据神的教诲,昨天还得杀的人,今天就非得救了」
「人的肤浅思考是无法揣测出神的心思的。只有全身心奉献出去,才能知晓《全能煌辉》艾克艾斯的真意」
阿希黛嘴里念叨着,身体则快速向前走着。
我跟在他身后,最终抵达的,就是在上空看到的那座极为巨大的城池。
「这里就是神代学府艾蓓拉斯特安泽塔,神所恩赐的神圣之城」
阿希黛向前一步,一个人推开了偌大的正门。
站在门那头的,是一位银发的少女,选定神阿卡纳。
「欢迎来到艾蓓拉斯特安泽塔。选定之神所选定的,不适任者阿诺斯·伏尔迪哥德」
她平淡,却又庄严地说道。
「接下来,将对你说明选定审判、以及与神交换盟约的方法」
阿卡纳轻巧地转过身去。
「跟上来。其他选定者也在等着」
她朝艾蓓拉斯特安泽塔的深处走去。


§22.【神代学府艾蓓拉斯特安泽塔】

阿卡纳把我们领到神代学府艾蓓拉斯特安泽塔的中心。那里有一个雪白的房间。
圆形空间内,等距摆放着八个座椅。从天花板倾泻而下的光芒宛如帷幕般笼罩着它们,散发出耀眼的洁白光辉。其中只有一个席位,没有任何的光芒照耀。八个席位的后方,设有类似旁听席的阶段式坐席。
「这里便是圣座室」
阿希黛从后方走了过来。
「圣座,就是指拥有成为神之代行者资格的人,也就是选定者所镇坐的地方。这里的八个席位,便被称为圣座」
点亮圣座的光之帷幕背后有人影的席位,有三个。剩下的四个空空如也,什么也看不到。可能是光之帷幕的效果,即使我用魔眼凝视,也看不清坐在那里的人物的脸和魔力。这个力量与神的秩序相近。
「被选定之人与神明缔结契约之时,便能获得坐在这圣座上的资格。这个空席是属于你的,不适任者阿诺斯·伏尔迪哥德」
阿希黛指向没有光芒照射的圣座。
「即使尚未交换盟约,你也是被神选召之人。坐到那里,向《全能煌辉》艾克艾斯宣誓你将列席选定审判吧。伟大的光芒必将照耀你的圣座」
我快步朝着圣座走去。朝那儿瞥了一眼后,我没有坐下,而是转身看向阿希黛。
「很不巧,我不相信什么艾克艾斯,对什么选定审判、神之代行者之类的也没兴趣。等听完想听的东西,我就要回去了」
阿希黛用涌起杀气的目光瞪住了我。
「不知畏惧的区区异端者」
发出声音的,是别的人物。
「你是打算贬损神圣的选定审判么?」
宣泄着愤怒的,是坐在圣座上的男人。
被光之帷幕遮着,不知道他的身份,但似乎体格还不错。
「我没有这个意思。相信《全能煌辉》艾克艾斯的存在是你们的自由,我不会加以否定。只不过我所相信的另有所在罢了」
话音刚落,那个男人便激动地喊了起来。
「这就是在贬损吾之神明,你这异端者!!」
我目光冰冷地看向这个人影。
「简直没法谈。有意见就现个身呗。一个不知来头的货色再怎么喧嚣,也不过是无谓饶舌罢了」
嘭地一声跺脚,那个人影站了起来。他右臂横向一挥,光之帷幕便被剥开了。露出身形的,是一个光头肌肉男。
他穿着跟阿希黛的法衣相似的服装,上面还套了层盔甲。食指上也戴着同样的戒指。
「吾之名号,乃嘉泽尔·阿普特·阿盖拉。神龙国吉奥达尔的圣骑士,八神选定者之一,被赐予圣者称号之人!不适任者阿诺斯·伏尔迪哥德。就让我赐予你神之救济吧」
嘉泽尔向前猛踏一步,对我怒目而视。
「唔。我已经被救的够多了欸?」
「鬼才听你这异端者的话呢!」
他扬起戒指,正当魔力聚集过去的时候,一片雪月花飘了下来。他顿时清醒过来,看向阿卡纳。
「即使在艾蓓拉斯特安泽塔,这圣座室里也缔结了不战之盟约」
「这并非战斗,而是救济啊」
「龙之子。不是换种说法就行的。神会正确地看着你」
嘉泽尔咬牙切齿地说道。
「谨遵《全能煌辉》艾克艾斯旨意」
他坐回圣座,对我投来鄙夷的视线。
「阿希黛,请说明」
听了阿卡纳的话,他点点头。
「不适任者,阿诺斯·伏尔迪哥德。就让我来给你说明你想听的,关于选定审判的事宜。如果你不打算坐在圣座上,那就这么站着听吧」
「我会这么做的」
阿希黛对端坐圣座的剩下两个人问道。
「二位也觉得这样妥当吗?」
人影点头同意,表示没有异议。
看来在场的选定者只有一半,四个人而已。
阿希黛重新看向我,浑身散发着庄严肃穆感地编织起语言。
「神即是这个世界的秩序,是《全能煌辉》艾克艾斯伸出的救赎之手。然而,有时这些神,这些秩序也会迎来失落。然而,这正是新生的机会。为了填补失落的神之宝座,从世间众生里,便会选出作为神之代理的代行者」
唔。代行者是来代替毁灭掉的神么。
「《全能煌辉》艾克艾斯给予了世间芸芸众生成为神明的机会。这对于我等而言便是光芒,便是救济,除了艾克艾斯的慈悲之心外别无他物。」
真的是这样么?
神会赐予人们慈悲这事,本身就不确定。
我把破坏神阿贝妮优变成德鲁佐盖,使得破坏的秩序遗失了。虽然其他神明进行了弥补,但秩序并未完全复原。
无法复原一事本身也成为了秩序,因为神是秩序,所以仅凭自己的力量根本无能为力。
说不定,因此才需要利用神以外的生命,让秩序恢复原状吧。
「而候补的代行者,则被称为八神选定者。八神选定者,是由选定之神选出的合适之人。被选择的选定者,会与神缔结盟约——」
阿卡纳扬起手,一片雪月花便飘落在我的眼前。它放出微弱的光芒,变为了某种宝石。
透明的黑石。黑石中心有一颗红石,但并未点亮。
「这叫做选定盟珠。盟珠是自古以来人与神缔结盟约时使用的魔法道具。而选定盟珠在当中也是特别的。只有选定神才被允许制造,只会给予八神选定者。只要和神的盟约成立,这颗盟珠便会点亮,放出光辉」
我拿起盟珠。镶在阿希黛戒指里的这个之所以会放光,是因为中心的红石被点亮了么。
「和神缔结盟约的方法是?」
「盟约内容依神而定,但有一点是共通的,那就是宣誓相信神明。之后的事情神明自会指引」
相信神明么。我根本就不相信这等缘分。
「选定者依照盟约,会得到神的力量。然后,TA会和那个神一起等待终将到来的神圣审判。这正是选定审判。由八名选定神来选定最配成为此世秩序的代行者」
「唔。我有一个问题。是八名选定神当中的某个,把我选为了选定者吧?」
阿希黛对我的提问表示肯定。
「然而,我还没见过自称选定神的神啊」
「一切神明,都有通过选择选定者,而在自己的秩序之外获得另外一个秩序,也就是成为选定之神的资格」
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么。
「也就是说,选择了我的神明,在那个时间点还不是选定神么?」
「嗯。选择了你后,TA才成为了选定之神。我不清楚TA不在你面前现身的理由,但神是有着崇高想法的。既然赐予了你不适任者的称号,也可以认为,这位神明想让身为异端者的你注意到神之伟大,才给予了你此番试炼吧」
比方说,假如米莉缇娅选了我,那么她在作为创造神的同时,也是选定神么。问题在于,为什么选择了我的神明不愿现身。
这个神有可能并不是我的友方。把我卷入选定审判,然后趁乱消灭掉我。这种可能性也是有的。还有一点,就是我的记忆并不完整,可能我只是单纯地忘记了而已。
「至少你被神明选上是事实。这个圣座上,刻有你的名字,以及选择了你的神所赐予的不适任者称号」
圣座上的确刻有我的名字,以及不适任者的称号。
「在选定审判的摩擦中,神也有可能被消灭掉吧?如果秩序就这么丧失了,不会成为问题么?」
「与选定审判相关的神不会被消灭,因此秩序也不会丧失。选定盟珠会依照盟约维持这份秩序」
我看向手中的盟珠。
看样子这还真是个不得了的东西。
「我大致明白了。但我果然还是对选定审判没什么兴趣。倒不如说要是出现了什么代行者我会很困扰的。毕竟我难得从这世上夺走了破坏的秩序啊」
如此想来,说不定是为了防止我毁掉这场选定审判,神才特地把我选为了选定者。只要想要成为代行者的人都被消灭,我就会被推举为代行者了。是知道凭神的力量消灭不了我,才打算反过来把我变成神么?
「这不关你愿意还是不愿意的事,阿诺斯·伏尔迪哥德。既然你已被选上,那么你能选择的道路只有两条。要么等待审判,走上信仰之路;要么背离神明,走向毁灭」
「你是这么个意思么?因为被神选上,所以不允许辞退?」
阿希黛庄严地点头道。
「正是如此。神即是这个世界的秩序,无人可以忤逆。区区你的意志,在神面前不过渺小尔尔」
「你生而为人,说的话倒跟个神似的」
选定审判的大致内容我已经明白了。既然牵扯到神,十有八九没什么好结果。如果只是这个地底世界内部的纠纷,置之不顾就行,可阿希黛潜入勇者学院这事,我不觉得仅仅只是为了和身为选定者的我接触这么简单。因为,如果只是为了接触,他没必要特地成为勇者学院的学生。
「然后,我有个忠告。在找到神明,缔结契约之前,最好不要离开贾艾拉赫斯塔。但是,也不要停留在这艾蓓拉斯特安泽塔比较好」
「哦?为什么?」
「艾蓓拉斯特安泽塔内,除了这圣座室之外,不战之盟约是不生效的。因为这里是选定者们展示自己信仰的地方」
只要身在艾蓓拉斯特安泽塔当中,除了圣座室之外,随时随地皆可战斗是么。
「你的长相已经暴露给现场的选定者了。你还没有跟神明缔结契约一事也十分明了。只要出了这缔结了不战盟约的圣都,你就只是绝佳的猎物罢了」
每个选定者都能召唤缔结过盟约的神明,所以灭掉没有和神交换盟约的我是轻而易举的么。
的确,在选定审判的规则之上,待对方的战力还未成型前就将其摧毁,肯定是定式手段。
「你的脑子是记不住前几天的事情了么?是哪个人被我轻松解决了来着?」
阿希黛并未动摇,而是回答道。
「如果你没有和神交换盟约,那么前几天的事情说明起来就很简单了。也就是说,你跟其他选定者结成了同盟,那个选定者的神之力你也能够使用」
他说的跟自己看透一切似的。
嘛,这也没办法。事实上,比起认为有比神还强大的人存在,还不如认为那人借用了神的力量,可能性来的更高。
谁都不会设想到自己常识以外的事情。实际上,就连我也没有想象到,还有选定审判这么个东西。
「虽然我并不确定你的同盟对象是否在此」
阿希黛牵制着坐在圣座中的选定者们。
「然而,既然你的手段已经曝光,你的同盟手段自然也会打算慎重一点。在选定者的眼皮底下,你不可能再借的了神之力。以后请小心一点」
可是,对作为敌人的我,也能说明到这个地步,他还真是亲切,意思是,这终究是神之审判,跟战斗不一样么。
「我还想问个问题。这个地底世界是什么时候,怎么形成的?」
「这与选定审判无关。我没有义务告诉异端者」
「唔。也罢。既然这里是学府,那肯定有一两本历史书吧」
我刚一开口,阿希黛便指示了西侧台阶顶端处的固定魔法阵。
「那个魔法阵连通着这个学府的13层。那里是遗留着过往记忆的石碑室。里面记载着这个世界的来历」
「这个能告诉异端者么?」
「如果是艾蓓拉斯特安泽塔的说明,那就没关系」
唔,可真是麻烦。
「不过,除了这间圣座室之外,不战盟约是不成立的」
「这你之前已经讲过了。走吧,米夏,莎夏」
两人点了点头。
我转过身,和她们俩一起走上台阶,乘上固定魔法阵。
灌入魔力后,风景便融化了。
下个瞬间,视野里便出现了宽敞的一间房,以及遍地都是的,数量浩如烟海的石碑。
有许多石碑前方,都站着身着制服的人。
应该是这个学府的学生吧、
看样子,他们正在解读刻在石碑上的文字。
「唔,要是我认得的文字就好了」
「……呃,我感觉可能性很低。就算先祖可能是相同的,但跟地上是两个文化吧?」
莎夏说完,一旁的米夏则是连连点头。
不管怎样,我先走到了一个没有人在的石碑面前。
定睛一看,果然是我不知道的文字。
「——居然无视枢机主教的忠告,真是愚蠢至极啊,异端者」
背后传来了声音。
是我刚才结下梁子的光头圣者,嘉泽尔。
「嘛,读过几个之后,应该就能明白法则了」
「话说,背后。背后那个,无视了没问题吗?好像在说什么诶」
「不知礼数的家伙说的话,我没义务去听」
话音刚落,嘉泽尔便拽住了我的肩膀。
「接受神的救济吧,你这异端者!!」
「哎,给我让开,你很碍事」
我转个头,轻轻甩开嘉泽尔的手。
「呜哦哦……什……!呜,哦,噢噢噢噢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他被击飞到后方。
噼里啪啦地撞倒四个石碑后,在第五个那里终于停了下来。
学府的学生们顿时尖叫起来。
「唔……。可,恶……居然让身为圣者的我,留下神圣的鲜血……!」
嘉泽尔口吐鲜血,满脸愤怒。
「……何等的罪孽深重……!去恳求神的宽恕吧……你这异端者……」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子,朝我投来杀气。
「你叫嘉泽尔是吧。想打就打,我奉陪」
我朝他走了几步,看着他说。
「赶紧把神叫出来。凭你连1秒都撑不过去」


 §23.【圣者的召唤】

嘉泽尔一边对自己用回复魔法,一边凶狠地瞪着我。
「区区异端者,居然敢愚弄身为圣者的老夫。活在地表的无知者啊,悔改罢。你今天就将亲身体会伟大的神力,醒悟自己的罪孽」
他伸出戴在右手的盟珠戒指。见嘉泽尔全身散发出魔力,学府的学生们小声议论起来。
「在那里的,是圣者嘉泽尔大人……」
「……那……这难道,是选定审判……?」
哪怕战斗一触即发,学生们也没有逃离现场,而是双膝跪地,合起双手,献上祈祷。
「神啊。《全能煌辉》艾克艾斯啊。感谢您让我们见证本次神圣的场景」
「请指引我们走向正确的世界」
「请给予我等救赎,给予恶人惩戒吧」
祈祷的声音此起彼伏。
嘉泽尔闭上双眼,开始咏唱。
「遵循盟约,来我身边——嘎,呜……!」
咏唱中途便停了下来。
我趁他闭上双眼快速逼近,用指尖贯穿了他的喉咙。
「……噢……唔……哦哦……」
无法咏唱的他,只得一张一翕。
「在跟阿希黛战斗的时候,我突然注意到了。既然必须得咏唱,那你们在我面前可使不了这召唤魔法」
「……可………………恶……」
我拔出手指,他又瘫倒在石碑上。
「……居然妨碍神圣的祈祷,你……这也能算选定者么……!到底要侮辱神到什么地步……!?」
「我应该说过了。我从来没打算当什么选定者」
我踏出一步。
「蠢货。老夫可是圣骑士,你当我是只能依靠神力的神官么!」
猛地起身的同时,嘉泽尔拔出了腰间的剑。
他气势汹汹地打算砍断我的头颅,可剑反而折断了。
「……什……!?」
「唔。还以为有多厉害,地底世界的骑士都是杂鱼么?我的部下里可是有个刀法比你快千倍的人哦」
我在嘉泽尔眼前伸出手掌。
「《狱炎歼灭炮(Geo·Graze)》」
漆黑的太阳包裹住圣骑士的身体。随着一阵巨响,他的身躯瞬间被烧为灰烬。黑炎消散后,现场只剩下盟珠戒指了。
「哦吼。毫发未损么。看样子这不是一般的魔法道具啊」
这时,盟珠内部,中心处燃起火焰,在黑石中画出魔法阵。层层堆叠的立体魔法阵,令戒指中放出了远超之前的魔力,周围开始升腾起苍白色的粒子。
它形成人型后,出现了一名拿着两根法杖、头发特别长的幼女。
她一丝不挂,仅靠长发遮掩着裸体。
她举起两根法杖,复原了死在她身旁的嘉泽尔。
「惊愕吧,畏惧吧,敬仰吧,异端者。连死者也能复生的,伟大且崇高的力量,正是神所赐予的奇迹!」
「不就复个活么,神气个什么呢。这要也能算奇迹,那我们那儿天天都有好吗」
「……什么?」
如我所预想的,召唤神其实并不需要什么咏唱。
不止如此,只要有那个盟珠,就算死掉也能遵从盟约召唤神明么。
还真是,相当的便利啊。
「我见过这个神。再生守护神努特拉·笃·席亚娜么」
说罢,嘉泽尔则心领神会地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就算异端者,这点还是知道的么。但是,你理解到什么地步?再生守护神努特拉·笃·席亚娜正如其名,司掌再生的秩序。面对绝不会毁灭的神,你必将体会到什么才叫无力」
「看样子你跟阿希黛不一样,并没跟什么有本事的神结下盟约么」
我用两根手指对着嘉泽尔,放出《魔黑雷帝(Gerasd)》。
膨胀的漆黑闪电笔直地飞了过去。
努特拉·笃·席亚娜挡在嘉泽尔面前,用两根法杖防住了《魔黑雷帝(Gerasd)》。
黑雷通过法杖传导,烧焦了这名番神,但她的身体瞬间便复原了。
「在再生秩序的面前,一切攻击都将化为虚无。敬畏神明,乖乖接受救济吧」
正当嘉泽尔宣告胜利的一瞬,努特拉·笃·席亚娜的右手便化作光之粒子消失无踪。
「……啊啊啊啊啊啊!!!」
神的悲鸣响彻全场。
「什,么……?怎么了,吾之神明努特拉·笃·席亚娜!为何伤口无法治愈?」
「别管她了。现在你的神明很忙。要是你多管闲事,会死的哦」
嘉泽尔完全无视我的忠告,高喊道。
「再生吧,努特拉·笃·席亚娜!展现你的奇迹!!」
这个瞬间,再生守护神努特拉·笃·席亚娜被耀眼的光芒所笼罩。
然后,如同被风刮走一般,化作光粒消失了。
「……什……么……究竟,怎么了……?神啊…………」
嘉泽尔一脸难以置信地注视着再生番神消失的地方。
「我用《魔黑雷帝(Gerasd)》在努特拉·笃·席亚娜体内画了魔法阵。魔法《活性增幅(Gagalia)》。这个魔法会强化、增幅体内的再生力。然而过度的再生会变为毒害。拥有强大再生之力的努特拉·笃·席亚娜,由于《活性增幅(Gagalia)》的效果,侵蚀了自己的身体」
话虽如此,原本《活性增幅(Gagalia)》不过就是为了打败努特拉·笃·席亚娜的布石罢了。
「再生守护神注意到了《活性增幅(Gagalia)》,于是把自己的再生力压制到了极限。可都怪不知这一点的你用了多余的命令,才令她消失了」
毕竟守护神基本上都不会说话。没法好好沟通意见也情有可原吧。
「可是,堂堂神之信徒,居然连神的弱点都不知道。看来学得还不够呀」
我刚一说完,嘉泽尔就自信地笑了。
「你才是信仰不够呢,无礼之徒!」
落在地上的盟珠再次堆叠起魔法阵。
当我的魔眼捕捉到庞大魔力的瞬间,这个盟珠戒指消失了。
不,不止戒指,嘉泽尔也从我面前消失了。
「异端者哟,你在看哪儿呢?」
转身一看,戴着戒指的嘉泽尔正站在那里。
他的全身都散发着光芒。
「哦吼」
我伸出手,释放《魔黑雷帝(Gerasd)》。然而,漆黑的闪电却透过了他的身体,他用在此之上的速度绕到了我的背后。
「你简直快到判若两人了啊。这是什么?」
「凭依召唤。让神明降临我身,令秩序归我所有。这正是神之伟业」
原来是阿希黛说过的召唤方法之一么。看样子能召唤的神不止一个。除了选定神之外,也能跟其他神缔结盟约吧。
「这个速度,你是得到了光的秩序么?」
嘉泽尔露出了无畏的笑容。
「刮目吧,仰望吧。吾之选定神司掌光的秩序。原本的名字,乃是辉光神吉奥赛利亚,照亮世界每片角落的伟大光芒!」
嘉泽尔将折断的剑举过头顶。这时,剑上出现了魔法阵,魔力集中起来,断剑变形为长枪,样子就好似尖锐的龙牙。
「然后,这便是神具召唤。通过降神到武器上,这把刀刃便会获得神之魔力。这正是圣骑士嘉泽尔·阿普特·阿盖拉的神具。寄宿着贯穿之秩序,穿神贝赫乌斯之力的,神枪贝赫提诺斯是也!」
架起枪来的嘉泽尔全身泛光。下个瞬间,他便消失无踪,化为光芒。
「不通神明的异端者,居于地上的愚蠢魔族啊,让我告诉你吧。这就是地底世界的战斗。不通神明的愚者的眼睛,甚至连吾圣者的姿态都无法捕捉到。寄宿着辉光神吉奥赛利亚的我,身体本身就是光芒,这世上不存在比光还要快的事物」
虽然有声音,却看不到身影。他化作字面意义上的光,在我的四周盘旋。
「连神都没有的你毫无胜算!现在就赐汝救济!」
光芒从我的全方位闪了过来。以光速刺出的神枪贝赫提诺斯,朝我的脸逼近。我轻轻扭了扭头,枪尖便从我脸颊旁滑了过去。
「什么……!?居然……躲过了……?」
「你到底要小瞧我到什么时候?赶紧使出全力。还是说这就是极限了?」
「碰……碰巧的……!!怎么可能躲得过神枪!」
光枪再次闪烁。一呼吸间便使出了千次以上的突刺,但我全身裹住《四界墙壁(Veno·Ievn)》,将其尽数弹开。
「……难道……!?不可能!!」
过于震惊的嘉泽尔停下了脚步。
「接下来轮到我出招了」
我逼到他的眼前,伸出右手。
「呜喔……!!」
这个瞬间,他再次化作光,躲过了我的手。
「居然能防住老夫的枪,看来你不愧是被选为选定者的人。然而,我不会再停下脚步了」
光芒比刚才更加耀眼,化作光的嘉泽尔在我四周盘旋。
「这正是辉光神吉奥赛利亚的奇迹!无论何人都绝对无法追上的神之疾跑!!」
「唔,在这儿么。」
我用《森罗万掌(E·Gneias)》之手,一把抓住了这束光。
「……为什……啊……!?」
「你瞧,抓到你了欸」
我把嘉泽尔的身体拽过来,用力举起,全力将其砸向地面。地板被砸个粉碎,他口吐鲜血。
「……呜哈……!怎……么……可能…………!?」
嘉泽尔难以置信地嘀咕道。
「你以为用光速疾驰,就能从我手里逃脱了?」
他松开手,神枪贝赫提诺斯摔在了地上。嘉泽尔抓住我的手,试图摆脱,但我却纹丝不动。
「……呃……怎么,可能……没有神明的人……为什么能捕捉到……身为圣者的我……」
「既然辉光神拥有光速,那就用这之上的速度去追不就得了」
我用裹着《根源死杀(Bebzud)》的右手顺势贯穿他的胸膛,凿烂他的根源。
「……呃,哈…………!!」
「让我试试看灭掉这个辉光神,是不是真的能影响的到秩序」
「不信神的蠢货!居然说什么灭掉?居然亵渎神明到这个地步,你怎么可能做得到!!这跟守护神根本是两码事。就凭凡人身躯,没有神力,怎么可能消灭得了吾之选定神,作为圣者象征的辉光神吉奥赛利亚呢……!!」
我以染上灭紫色的魔眼,盯住了藏在他体内的神明。我一把捏紧这个根源后,包裹着嘉泽尔的庞大魔力便开始消散。
「……怎……么……可能……?神力……正在消失……?老夫的……神……正在消逝……这……住手,住手……快住手啊,异端者…………!!」
啪嚓一声,我捏碎了神的根源。
这份魔力也悄然消失了。
「……啊…………啊…………老夫的神…………圣者的证明…………啊…………啊……」
我抓起掉在地上的神枪贝赫提诺斯,一把捏碎,将穿神贝赫乌斯也消灭了。
「消失了……………………神……老夫的………………神………………怎么会…………」
「匍匐在地上的圣骑士哟。现在换我来告诉你了」
我俯视着双目失神、跪在地上垂头丧气的嘉泽尔,说道。
「这才是不依靠什么神明的,地上魔王的战斗」


§24.【被铭刻的神谕】

从旁见证了战斗的一名学生呆然嘀咕道。
「圣者嘉泽尔大人……神龙国吉奥达尔的英雄……输掉了圣战……」
以这名学生的话为引子,其他学生陆续开口道。
「……圣者大人说,那个人并未拥有神明……恐怕他就是从地上邀请过来参加选定审判的不适任者吧……」
「可你敢相信这种事吗!?居然不召唤神明就战胜了圣者大人……」
「是啊。居然以凡人之躯凌驾了伟大的光之秩序,辉光神吉奥赛利亚的力量……这不可能,不,这是不被允许的……」
「可我不觉得圣者大人撒了谎!」
「……那那个人究竟是什么情况……!?不信神的异端者是绝对不能击败神明的!」
「而且那个人不光没有神,甚至连一条龙都没有召唤吧?」
「还有这么荒唐的事……?那他究竟是怎么战斗的?」
「冷静点。这一定是神明赐予我等的试炼!!」
看样子地底世界的主流是召唤魔法。
不召唤神就打倒了嘉泽尔的我,就这么离谱么。他们显得混乱不堪,各种否定、闹腾不停。
「……恶……魔…………」
一声带有畏惧的话语响起。
「……那一定是化为人型的恶魔……」
这就是艾蓓拉斯特安泽塔学生们得出的结论了。至于嘉泽尔,则是双手扶地、全身颤抖不止,不断重复着「神啊,快回应吾吧。吾之选定神,辉光神吉奥赛利亚啊」之类的妄言。
我朝盟珠戒指一看,黑石内部亮着3束蓝色的火炎。
每灭一个神,这个蓝色火焰就增加一个。
依照盟约,神是不会毁灭的,原来是这个意思么。被打败的神会将自己封印在盟珠中,以维持秩序。
「好了。总算安静了下来,去解读下石碑吧」
我回到莎夏和米夏身旁,看向石碑。
「别用赶跑野猫的架势消灭神明好吗。总感觉你被好多人白眼相向了诶」
莎夏一边偷瞄几眼学生们,一边对我说道。
「没啥,看来这个国家信仰深厚。能够超越神之力的人肯定很罕见吧。迟早会习惯的」
「米夏,快说说他」
米夏眨巴了下眼睛后,把视线投向了我。
「无动于衷」
「是不是跟厚脸皮弄混了呀?」
莎夏如此发牢骚道。米夏又不解地说。
「谦虚?」
「干脆利落地打败了神还说什么谦虚,怪吓人的别这样……」
莎夏站到我的身旁,也朝石碑看去。
「而且你说要解读,可这石碑上写着的全是不认得的文字,你打算怎么解读啊?」
我对一直观望着我的学生们搭话道。
「我想解读石碑,有谁能帮我一把吗?」
说完,学生们全都错开了视线。一个女学生下定决心似的说道。
「很遗憾,在场没有会帮助异端者的没信仰信徒……」
「那也罢。我靠自己解读算了」
听到这里,学生们一脸不快。
「……这些是我们花了数百年时间不断解读的石碑。神明怎么可能会允许你这种异端者解读出来呢」
「嘛,你们就在那儿看好了。等我读懂之后就讲给你们听罢」
我又看回石碑。
「所以呢,怎么解读啊?」
莎夏说完,米夏又指向另外的石碑。
「一半是古代魔法文字」
不愧是米夏,看的真清楚。
「从这些文字的配置来看,应该是被翻译过的。如果从古代魔法文字入手,将其解读清楚,那么这个未知的文字也能解读了」
「……能够解读的那么快吗?」
我用魔眼看向这间屋子里的所有石碑,说道。
「唔。这个未知文字,似乎被称为祈祷文字啊」
「诶……?」
「据说地底世界是在约两千年前诞生的。这个地底的居民似乎被称为龙之子,或者说龙人」
「等,等一下。这就解读出来了?」
莎夏惊讶地问道。
「还剩一半左右还在解读。不过嘛,大体上的意思我已经懂了」
我集中魔眼,从海量的石碑中解读着地底世界的历史。
「龙之子……?」
米夏一脸疑惑。
「为什么?」
「因为他们的先祖好像是从龙诞生的」
「……龙会生人?」
「这连我也是第一次听说」
话虽如此,龙的生态还有诸多谜团,并且有莫大的魔力。
就算能生出人来也并不稀奇。
这一块内容可能在哪块石碑里有记载,我便继续解读。
「唔。这儿有写。龙会吞噬人和魔族的根源,然后在胎内将被吞掉的根源转化为全新的生命。龙人是生活在这个地底世界的人的总称,但由龙直接生产的人,特别地被称为子龙」
龙的胎内拥有与《转生(Silica)》类似的魔法效果,也就是转生器官么。
「子龙拥有龙之力,也有着强大的魔力。这是因为龙会将自己所吞食的所有根源汇聚在一起,作为一个生命生出」
「感觉相当不得了啊……」
每过一个世代,龙人的力量与魔力便会减弱么。
「现在的地底世界里生活的,大多是第八、第九世代的样子」
恐怕第一世代、子龙也存在于某处吧。根据情况,说不定还有可能转生了?
「地底世界里有三个国家、一个圣地,以及天盖。所谓天盖,就是空中的大地之伞,也就是指地上。神龙国吉奥达尔,王龙国阿加哈,霸龙国贾迪席奥拉。这三个国家从未停止过纷争。原因是……唔,宗教观的差异么」
虽然石碑里没有记载详情,但理由应该就是信的神不同、宗教解释不同之类的吧。
毕竟,地上也并非没有宗教争端。
「为什么地底世界会与神贴的很近?」
米夏问道。
「原因应该是地底世界里进行的第一次选定审判。从那以后,龙人们便得知了神的存在。并且某位子龙在那场选定审判中被选为代行者。据说此人在这个地底与神缔结盟约,带给了人们用于召唤的盟珠。」
盟珠虽然数量稀少,但和选定盟珠不同,盟珠在选定审判以外也可以使用。龙人们正是依靠从盟珠获得的召唤神,才在食物稀缺、没有日光、条件恶劣的地底世界中存活了下来。
自此以后,人们开始崇拜神明,不久后便诞生了三个宗教,最后演变为三个国家。而争端也自此开始。
「可是,找不到啊」
我最想知道的,不是国家之间的摩擦纷争,而是这个地底世界究竟是怎么诞生的。
「应该是有人创造了这个地底世界才对」
哪怕借助了召唤神的力量,能够在如此大规模的空间里做出人类能够生存的环境。要创造这个地底世界,就连我也是极难做到的。如果是神,是秩序创造了这一切,那只有可能是米莉缇娅的力量。她说不定会在这地底出现。
「阿诺斯」
米夏叫了我一声后,便快步朝着墙壁方向走去。
当然,这面墙上什么都没有。哪怕我用魔眼凝视深渊也看不见任何东西。
然而,米夏却毫不迟疑地用指尖碰触了这面墙,并送入了魔力。
这时,光芒顿时四散,墙壁上浮现出了文字。
「……难……难以置信……!」
学府的学生们一边瑟瑟发抖,一边开口说道。
「……艾蓓拉斯特安泽塔的隐匿文字,明明可是连神之力都没能看穿的……!」
「……为什么地上的异端者能够做到……」
连神之力都没能看穿这句话,应该不是夸大其词。
毕竟连我的魔眼都没看出来。
「米夏。你为什么会知道?」
她稍微歪了歪头。
「我感觉好像能看到,不知为何」
唔。并非看得一清二楚么。
米夏的魔眼本来就很出色,看来这股力量愈发经过打磨了。我的部下前途不可限量啊。
「没,没用的,异端者!」
学府的学生们像是再也没法保持沉默似的高声喊道。
「艾蓓拉斯特安泽塔的隐匿文字,乃是神的神谕……!」
「就连序文都是没有信仰的人绝对读不出来的……!」
「至于本文,至少一千年以上没有任何人解读出来。异端者怎么可能解读的出神的语言……!」
「赶紧退下!这里不是读不懂文字的人可以呆的地方!」
我一边看着墙壁上描绘的文字,一边读出声来。
「唔。『此城,艾蓓拉斯特安泽塔,乃是起始』么?」
我如此说完,墙壁上的文字就跟在说我是对的一样,闪起了苍白色的光芒。
「……怎…………………………么会………………………………!?」
「……为……什么……能把……神的语言……………………!」
「……虽然是序文……可异端者……居然把神谕……………」
「不,这是恶魔的奸计!这是在考验我等的信仰心!」
学生们跪在地上,恳求一般地向神献上祈祷。
「……不是,所以你为什么能读得懂啊?这跟刚才的文字完全不一样吧?」
莎夏一脸无语地看着我。
「我之前有一次问过米莉缇娅,神族使用的文字有几种。这是其中的一种,叫做古神文字」
「神族的话就能读懂吗?」
米夏问道。
「应该能读懂,但估计不会说出来」
我指向记载在上面的某个记号。
「这是神写给神的文章的意思。只要标记了这个文字,那么神族就不会把这篇文章的含义告诉人类」
就算召唤了神,只要没有特别特殊的情况,应该是不会去解读它的。
古神文字也蕴含着魔力。不论如何说明,这种文字本来就是只有神眼才能读懂的。
正因如此,这么久以来才没有被解读出来。
「——那里有无限的夜,永远的无——」
我继续阅读这篇文章。


遥远的地底,诞生了神之城。
但愿永不开始的夜晚,至少能被温柔地照耀。
地上不会升起太阳,毁灭不会到访。
生命不会诞生,世界已然停滞。
重要的是秩序,还是人。
这份答案,你是知晓的。
只有你才知晓。


 §25.【神的供品】

「……什么意思?」
莎夏不明所以地扭了扭头。
「神在这片地底制造了城市,并且照亮了无夜。应该是这份创造的秩序生出了地底世界吧」
果然这个地底世界是由秩序产生的。
然而,没有文面能够断定这是出自米莉缇娅的手。既然阿卡纳也能使用《创造之月》,那她也有构筑世界的能力才对。
令人在意的是,阿卡纳跟米莉缇娅之间是否有联系。
「那『生命不会诞生,世界已然停滞』是指什么?」
莎夏再次问道。
「由于我将破坏神阿贝妮优击坠到地上,从世间夺走了毁灭的秩序,原本应该毁灭的生命都不会毁灭了。因此崭新的生命也无从创造,世界才陷入了停滞吧」
在这个世界里循环的根源,其总和是一定的。毁灭与新生乃是表里一体。
「有可能因为这个,会引发某些不好的事情」
即便如此,也不能因为尚未诞生的生命,就去消灭现有的。因为后面有人等着所以叫前面的人赶紧去死,这是神的情况,我没有遵从这种东西的道理。
「剩下的,就只有其他石碑也记载了的内容了」
我大致浏览一遍,将里面的内容读出来。
这时,墙面上的所有文字全都亮起了苍白色的光芒。
「……那道光是传承中的……?难道说……神谕居然全都解开了……」
从我身后传来惊愕的声音。
「…………究竟是为什么……?千年以上无人解读的隐匿文字,为什么地上的异端者能够……」
「……请告诉我等吧,《全能煌辉》艾克艾斯……您究竟想要赐予我等怎样的试炼呢……」
学府的学生们见我解读了古神文字后,应该是受了极大的冲击,全都跪在地上向神祷告。
「……还没,完……」
我听见了一声絮语。
「……神,还没有抛弃老夫……」
圣者嘉泽尔眼神空洞地说着,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逃跑似的走向了魔法阵。然而他走到一半就停了下来。
嘉泽尔的眼前,出现了银发少女阿卡纳的身影。她倏地朝嘉泽尔伸出手。
「交出盟珠」
嘉泽尔身子一震,将戴着盟珠戒指的手藏了起来。
「伟大的选定神阿卡纳。老夫的审判还未下达。老夫这就回圣地去迎接新的神明……」
阿卡纳静静地摇了摇头。
「依照我的信徒,神谕者阿希黛·阿洛卜·阿迦采的祈祷,以选定神阿卡纳之名,向汝,圣者嘉泽尔·阿普特·阿盖拉下达审判」
嘉泽尔向后退了一步。
「难道……怎么会……」
他正打算逃走,手便被切断,飞到了空中。
「咿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阿卡纳的手中握着雪剑,剑的尖端滴下了血。
她将手掌举向天空后,嘉泽尔的盟珠戒指便飞了过去。盟珠就这么收入了她的小手之中。从入口的魔法阵中传来男人的声音。
「选定神,同时也是辉光神的吉奥赛利亚。再生守护神努特拉·笃·席亚娜,以及穿神贝赫乌斯。以三神的秩序为供品,遵循选定审判的盟约,献给吾神阿卡纳」
盟珠内迸发出庞大的魔力。
那正是我消灭的辉光神、再生守护神、穿神的根源。
盟珠内燃起的三束蓝火,从黑石中飘了出来。
「我收下了。化归我身吧,三神之秩序」
阿卡纳伸出娇小的舌头,将三束蓝火迎入口中,一个接一个地吞食掉了。
她的身体因强大的魔力而散发光芒。三神的根源与她的根源就此同化。
这就是方才阿希黛所讲的,把神作为供品,然后将其吃掉么。
也就是说,阿卡纳获得了三神所拥有的秩序么。
「……枢,枢机主教……!!」
即使用回复魔法也无法令伤口止血的嘉泽尔紧瞪着阿希黛。
「你……要背叛老夫么……背叛信仰《全能煌辉》艾克艾斯的吉奥达尔信徒么……!?」
阿希黛以庄严的姿态献上祈祷。
他的表情里满是傲慢的正义感。
「神谕已经下达。不要争执,不要竞争,而是一同战斗吧。你的意志,你的神明,就由我来继承,此乃《全能煌辉》艾克艾斯的旨意」
「……怎么可能…………」
嘉泽尔抗议道。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那老夫的救赎呢?救济该怎么办!?老夫作为圣骑士、作为圣者为神奉献的一生,又究竟算什么?」
「嘉泽尔,这也是试炼之一。神已说过,是你的话一定能够跨越这场试炼」
「……别……别开玩笑了!这是你亲手干的,居然还说什么试炼!?这是圣职者,是神做的事么!!!」
「嘉泽尔」
严厉的语气,令嘉泽尔慌了神。
「你是在怀疑神明么?那我就以吉奥达尔枢机主教之名,将你逐出宗门」
嘉泽尔无言以对,只得露出绝望的表情。
而阿希黛则是对他投以充满慈爱的温柔微笑。
「人生来皆是一无所有。你的东西就是神的东西。那么我叫你归还给神明,你又有什么好悲伤的呢」
嘉泽尔当场跪地,垂头丧气。
「来,请忏悔吧。神定将宽恕你的罪过」
嘉泽尔一边颤抖不已、泪流满面,一边说道。
「神啊。《全能煌辉》艾克艾斯啊。老夫犯下了罪孽。对您起疑、试图背弃神谕的行为,还请您多多海涵」
「《全能煌辉》艾克艾斯啊。请赐予顺从的信徒,圣骑士嘉泽尔原谅吧」
阿希黛闭上双眼,献上祈祷。
「你已经被原谅了」
「神啊,感激不尽」
嘉泽尔流着眼泪,从地上捡起了剑的碎片。
「还有一件事,恳请神原谅老夫。原谅老夫想要逃离您所赋予的试炼,启程到您身边——」
一瞬的迷茫与胆怯。为了舍弃这种情感,嘉泽尔露出了下定决心的表情后,一把将碎片刺向了自己的喉咙。
然而,在碎片即将刺中时,他的身体停了下来。一片雪月花飘落到嘉泽尔的身上,冻结了他的身体。
阿卡纳悲伤地望着嘉泽尔。
「我的选定神阿卡纳。您慈悲为怀,可只要这冰一融化,他定会再次试图前往神的身边」
阿希黛缓缓走到嘉泽尔跟前,在他身体上画了个魔法阵。
「那么,现在就帮忙实现他的愿望,才是侍奉神明的我的职责」
突然,嘉泽尔被白色的火炎包裹了。应该是某个神被召唤了,他就这么连同冰块一起融解,消失无踪。
阿希黛转过身,朝着阿卡纳跪下。
然后,他一边献上祈祷,一边开口。
「啊啊,吾神阿卡纳。我犯下了罪孽。我夺走侍奉神明的圣骑士嘉泽尔的宝贵性命,让他归天了。我在此忏悔。请您宽恕」
阿卡纳一言不发地盯着跪地的阿希黛。
「我原谅你,神谕者阿希黛。接下来也请走在正道上」
「谨遵《全能煌辉》旨意」
阿希黛迅速站起身后,便离开了现场。
「唔。好一出闹剧啊,阿希黛」
他停下脚步,稍微往我的方向转了转头。
「我没想让异端者理解」
「你这话也说给被杀掉的嘉泽尔听听吧」
「他已经被救赎了」
「啊哈哈。被救赎了?因为让他去见神明了?别让我发笑了,欺诈师」
我朝着面无表情地盯着我的阿希黛说道。
「就只能给予这种程度的救赎,还叫哪门子神?《全能煌辉》艾克艾斯听着就可笑得很」
阿希黛不再看我,而是乘上了魔法阵。
「就我而言,在这里跟你圣战也完全没有问题。然而,神并没有给予我这条神谕。居然要放异端者一马,这实在是遗憾之至」
「哦吼。已经想好了不打的借口了么。这逃跑的理由还挺不错。你就是这个意思呗。凭现在的阿卡纳赢不了我,先去吃几个别的神获得力量再说,是吧?」
「迟早有一天,你这异端者身上会降下神的裁决。直到这个时刻来临为止,你就好好准备忏悔的语言吧,阿诺斯·伏尔迪哥德」
魔法阵启动,他转眼便消失了。目送他走后,阿卡纳向着眼前的空间伸出手。飘落的雪月花,以及画好的魔法阵。
这是《转生(Silica)》魔法。她这是在让死去的嘉泽尔转生吧。看了下术式,这个是不继承记忆和力量的,几乎全凭自然的转生么。复苏的时间也不确定。
嘛,如果现在的记忆恢复,他估计还会选择死亡吧。
「你为什么会选择那样的男人?」
阿卡纳平淡地答道。
「因为他是个无可救药的人,而我是神明」
因为是神,所以才故意选择了那个无可救药的男人么。虽然合乎情理,但怎么看那个男人应该都没得救。
「你知道吗?」
「如果是知道的事情,我都知道」
阿卡纳看着嘉泽尔的遗物,也就是盟珠戒指。
「为什么人们会这么想成为神呢?」
她是在指嘉泽尔、阿希黛这些被选进选定审判的人吧。
「哪怕拼上性命也要成为神,是想干什么呢?这样他们就能得到救赎了吗?」
「谁知道呢。是不是因为想要力量呢。我反过来问你,你为什么会有这种疑问呢?」
阿卡纳思考片刻后,说道。
「我从来没有觉得,此身为神是件幸福的事,一次都没有」
听了她的回答,我不禁笑了起来。
「呵呵,呵哈哈哈。阿卡纳,你明明是个神,还真是会说些正经话耶。嘛,必须得拯救一个无可救药的男人,你真是抽了个下签啊」
阿卡纳画出《转移(Gatm)》魔法阵。
「这就要走了吗?」
「你是敌人」
「说的没错」
「给你一个忠告。你最好回一下地上」
「哦,为什么?」
「我只能说到这里」
这是陷阱,还是真心的忠告?
「因为我是敌人?」
「没错」
「那为什么要给我忠告?」
「敌人就不能救吗?」
「你说的话还真有意思」
如果这是事实,那说明阿卡纳的行动被阿希黛的盟约束缚着。
「会说这种话的神族可没几个」
魔法阵中飘起魔力粒子,《转移(Gatm)》魔法发动了。
阿卡纳顿时消失。
留下的,就只有她的话语——
「信或不信,就看你自己」


§26.【王宫之谜】

「她说最好回地上一趟,真的吗?」
莎夏一眼讶异地说道。
「感觉她这是有所企图……」
「可能是吧」
我朝米夏看去。
「你怎么想,米夏?」
「……神族一般没有情感。艾乌格·拉·拉比亚斯、诺斯加利亚、努特拉·笃·席亚娜都是这样的」
绝大多数情况下,神只会遵从于秩序。就跟人类被感情驱动一样,神是被秩序驱动的。
「但阿卡纳有些不同」
「哦?你看出什么了吗?」
米夏像是在窥探从阿卡纳身上看到的东西的深渊,低下头去,陷入沉思。
「……干涸殆尽的渴望……」
米夏用悲伤的表情说道。
「就像永远彷徨在没有水的沙漠中一样」
圣者嘉泽尔是神龙国吉奥达尔的龙人。根据石碑记载,这个地底世界是根据宗教划分国家的。身为枢机主教的阿希黛和嘉泽尔是一个国家的人,信仰同一个宗教。
阿希黛将同门信徒及其召唤神、选定神全都作为供品献上,不一定是出于阿卡纳的本意。她试图通过将想要自尽的嘉泽尔定在假死状态来保全他的性命,还帮助死去的他转生。
如果阿卡纳真的是出于善心想要拯救嘉泽尔,那么,这种类型的神,我只见过米莉缇娅一个。
「唔。我也挺在意出现在地上的龙的情况。今天就到这里,我们先回去一趟吧」
我向莎夏和米夏伸出手。
她们握住我的手,我便使用了《转移(Gatm)》魔法。
视野染成雪白,下个瞬间,我的眼前出现的,是这个地底世界空中的大地之伞——天盖。
「咦?没有回到地面啊?」
「因为天盖被龙域覆盖了吧。地底世界和地上世界要通过《转移(Gatm)》相连的话,魔力环境就有点恶劣了。虽然也不是做不到,就是很花时间。飞回去应该还快些吧」
我跟莎夏说明之后,就用《飞行(Fles)》飞进了天盖的空洞中。地底渐行渐远,我们朝着天空迈进。
飞了一会儿后,一面土墙堵住了去路。这附近的天盖充满了魔力。因此就算出现空洞,很快就会被补上。
我伸出手,一边用《魔震(Dias)》魔法撕开大地,一边沿着来时的道路返回。一会儿后,眼前出现了光芒,然后是天空。我用《逆生长(Clusler)》变回阿诺修,然后和莎夏、米夏一起飞到外面。
飞出来的地方正好在一本杉,一看,众多学生已经聚集在这里了。
「喀喀喀,正如我所说,这不是回来了么」
艾德梅德走到了从洞里出来的我身边。
「唔。久等了吗?」
「不不,你来的正好,阿诺修·珀尔提克洛。你瞧。现在正好是最后一个人的你追我赶要结束的时候!」
艾德梅德用手杖一指。我一看,那里有个戴着项圈的魔王学院学生,一边被龙追着,一边全力疾驰。是皇族派的拉蒙。
「咿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拼死地跑着。拉蒙的那份《炽死的沙漏》早就落光了沙子,他除了跑到一本杉,已经没有其他存活的办法了。
以目前的时机,考虑到龙和拉蒙的速度,应该是他勉强先到。然而,下个瞬间,地面突然爆炸,从土里钻出的另一条龙把拉蒙撞飞了。
「……嘎,啊…………!」
就跟个球似的飞到天上的他,就这么朝这边飞来,撞到了一本杉上。树干激烈晃动,树叶纷纷飘落,他的眼睛已经失神。
「就是死,也要达成目的么。这份觉悟,不是挺了不起吗。魔族就应该这样」
艾德梅德滴下一滴血,用手杖指着拉蒙。《苏生(Ingr)》很快治愈了他的伤势,他苏醒过来。
「各位同学,你们全都合格了。非常出色,哎呀哎呀太出色了,实在是出色的不行。这可超乎了本炽死王的想象哦。按照这个势头,你们说不定能比我设想的更早地去讨伐龙了。我很期待你们能给那群无能的王宫人一点颜色瞧瞧咯。喀喀喀!」
学生们应该都对王宫的龙讨伐命令不服,艾德梅德的话,不仅让魔王学院的学生,也让勇者学院的学生们充满了斗志。
「那么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解散。为了明天做准备,请各自回去休息、复习、多多努力。有问题我随时接受」
说完,学生们纷纷涌到艾德梅德周围。我朝草原看去,发现辛正轻而易举地割落飞到地上的龙的脑袋。
「喂,喂……阿诺修……」
说着,拉蒙走到了我的旁边。
「怎么了?」
「泽尔赛阿斯大人有条《思念通信(Leaks)》,说他联系不上你……」
「哦,我有事去了趟地底深处」
因为有龙域在。如果不通过《魔王军(Gaiz)》等手段连通魔法线,《思念通信(Leaks)》是传不到的。
「他找我有什么事?」
「好像说是给了皇族派龙的家伙又过来接触了。不过这次好像派的是使魔」
「哦吼」
「那边说什么,有能够从魔王的支配中拯救米德海兹的好方法。泽尔赛阿斯大人姑且装作配合,但那边说还不能告诉这边详情」
这肯定又是在动什么歪心思。
「那个人是没有露脸吧?」
「嗯」
「戒指的宝石是这个吗?」
我把在艾蓓拉斯特安泽塔得到的选定盟珠给拉蒙看。
「嗯……嗯,应该就是这个。应该稍微更亮堂一点来着,不过就是这种样子的宝石」
因为我没跟神缔结盟约,所以这个盟珠里才没有点燃火焰。
不过,这下肯定没错了。
如此一来,给皇族派发龙的,很有可能是八神选定者。
是阿希黛,还是其他人呢?
「还说了什么别的没?」
「别的倒没有……不,说来泽尔赛阿斯大人也说过,使魔是个隼鹰」
魔族一般喜欢用猫头鹰当使魔,人类则是隼鹰。不过,如果是熟练的术士,也不是不能用其他使魔。
「只是这样的话也没什么稀奇的,还有什么别的吗?」
「……额,不,这事还不太确定,不过似乎有人在盖拉迪忒王宫里见过那只隼鹰……」
和阿塞西翁打完战争后,泽尔赛阿斯和艾利欧、梅尔海斯他们一起为了与人类交涉,去过好几次盖拉迪忒。
应该也出入过皇宫才对。
「不过嘛,一般也分辨不出是哪条隼鹰吧。我是觉得泽尔赛阿斯大人会不会产生错觉了」
「唔。辛苦你了。要是又得知了什么,叫他再联系我」
「我明白了」
拉蒙露出放下心来的表情,然后离开了。
他还挺顺从的。看来项圈的确有效果。
「喂,刚才他是不是说了很不得了的话……?」
莎夏一边捂着头,一边摆出碰上大麻烦的表情。
「人类的王宫,和龙人联手了?」
身旁的米夏平淡地问我。
「还不确定,不过最好去确认一下比较好。是吧雷伊」
和米萨呆在一起的雷伊,爽朗地笑着朝我看去。
「我去趟王宫吧。但愿那边不要弄出什么鬼名堂就好」
「嗯」
我把艾蕾诺和瑟西亚叫来,一起使用了《转移(Gatm)》魔法。转移到的地点,就是盖拉迪忒,王宫的跟前。
「呃,用那些比较好吧?靠《幻影拟态(Lynel)》加《隐匿魔力(Nagra)》偷偷混进去,应该能查得到很多东西喔」
艾蕾诺说完,瑟西亚便高兴地低声说。
「……捉……迷藏……」
「那就这么办吧」
我们用《幻影拟态(Lynel)》和《隐匿魔力(Nagra)》隐去身影和魔力,穿过门卫身旁,溜进了正门。刚进王宫领地不久,我听到某个声音便停了下来。
「怎么了?」
莎夏一脸奇怪地回头看我。
「你竖起耳朵听听」
她做出竖起耳朵的动作,然后听到一阵轻微、尖锐的刺耳声。
「这是……?」
「龙鸣」
米夏说道。
「看来,王宫的本馆和地下形成了龙域」
雷伊一脸严肃地看着宫殿方向,如此说道。就算想用魔眼看里面的状况,也会被龙域妨碍。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王宫正下方有龙巢……?」
「谁知道呢。如果只是这样倒好」
王宫对于龙讨伐十分消极。我还以为单纯只是无能,没想到比这更加恶劣的可能性都冒了出来。
「他们也许是在这里养龙」
「在王宫?可龙会损害人类利益啊?让自己的国民被龙袭击,是打算干什么啊……?」
莎夏震惊地说道。
「这还只是可能性」
「哦,可是,我们最好别再捉迷藏比较好喔。万一被发现了,我们倒没什么问题,可万一他们朝阿塞西翁的城市放了龙……」
艾蕾诺严肃地说道。
如果王宫真的养了龙,万一逼急了可能狗急跳墙。
「可我们必须得进去才行吧?如果王宫里真的养着龙,我们就必须阻止……」
虽然在龙放出来前歼灭掉就行,但数量未知。小心处置总归没错。
「我们有从正面光明正大地进去的方法」
我和雷伊对上了视线。如果是勇者卡农的话,王宫低着头也会请过去才对。
「……看来目前不是说什么不愿意的时候了啊」
「先出去一趟」
我们使用《转移(Gatm)》,这次到了勇者学院的大讲堂。于此同时,我们解除了《幻影拟态(Lynel)》和《隐匿魔力(Nagra)》。
「你去跟扎米拉院长说一声」
雷伊点点头。
「最好今天就能让他带我过去」
说着,他便朝门口走去。
「米萨,你也一起去吧。说自己是他婚约者的话,应该也会欢迎你的」
「……啊,啊哈哈……这下必须得瞒着父亲了啊……」
米萨一边苦笑,一边还有些高兴地站到了雷伊身边。
「小心点。他们不一定只是想欢迎勇者卡农这么简单」
雷伊停下脚步,困扰地微笑道。
「……只能祈祷人类不要这么愚蠢了」
两人就这么走出了大讲堂。


§27.【第一次《圣域》体验】

翌日——
艾德梅德,在大讲堂的黑板上画了一个复杂的魔法阵。
「雷伊,结果你跟扎米拉院长谈的怎么样了?」
莎夏偷偷地朝前座昏昏欲睡的雷伊搭话。
「他说会做好迎接勇者卡农的相应准备」
「大欢迎嘛。今天就来接你吗?」
「他是这么说的」
艾德梅德转向我们这边。
「你们昨天已经亲身体验了龙的力量是怎么一回事。凭现在的你们,逃跑应该不成问题了,可一旦要讨伐,你们就缺乏有效的攻击手段了。你们没有瞄准头部弱点的技术,也没有贯穿鳞片的魔法。勇者学院的学生们就更不用说了」
魔法阵画好后,他咚地戳了下手杖。
「那么该怎么办呢,艾米莉亚老师?」
「……那个……」
面对突然抛来的问题,艾米莉亚支吾起来。
「勇者擅长的魔法是什么?力量与魔力都逊色一些的勇者,是采取了怎样的手段和我们魔族战斗的?」
「……《圣域(Ask)》……哦,不对,是结界魔法么……?」
「对,没错,就是这样!结界魔法!而这个魔法术式,正是人类用以对抗龙的手段之一,在两千年前勇者们讨伐龙种时使用的结界魔法,《龙缚结界封(De·Jelias)》!」
勇者学院的学生们都讶异于,为什么身为魔族的炽死王会知道勇者的魔法术式。
「喀喀喀,别那么疑神疑鬼。只不过是魔王用他的魔眼偷学过来的罢了」
艾德梅德轻描淡写地说着,朝着学生们望去。
「首先跟你们看个示范吧」
他用杖尖指向雷伊。
「勇者卡农,还有米萨。上讲台」
雷伊和米萨起立,然后走上讲台。
艾德梅德在地上画好魔法阵。绿色的火炎随即喷涌而出。
「这个绿炎模仿了龙的魔力波长,可以用来测试《龙缚结界封(De·Jelias)》的效果。分辨起来也很容易,火炎削的越弱,结界的效果就越强」
艾德梅德看向雷伊。
「那么,请两个人一起使用《龙缚结界封(De·Jelias)》」
「那,那个~我觉得让雷伊一个人用就行了吧……」
米萨局促不安地举起手。
艾德梅德看着她,喀喀大笑起来。 
「《龙缚结界封(De·Jelias)》和《圣域炽光炮(Teo·Trias)》一样,需要把通过《圣域(Ask)》收集的魔力变换为魔法。一个人是用不了的」
「啊,哦~……这就是那种对吧……」
雷伊笑着向米萨伸出手。
「……在这种地方用这个魔法,总感觉有点羞耻啊……」
米萨微微地触碰了雷伊的手。这时,雷伊的全身开始聚集《圣爱域(Teo·Ask)》的光芒。
勇者学院的学生们开始议论纷纷。
「喂,喂。那个术式,那个宛如燃烧般的光之魔力,莫非是………………!?」
「……居然是《圣爱域(Teo·Ask)》……么……!?真的假的……这不是传说中的大魔法么……」
「……不过想想其实也理所当然吧。毕竟人家是真正的勇者大人……」
「那也就是说,两个人搞在一起了?」
「说到底,无论再怎么有魔力,这魔法终归也跟我们无缘吧……」
「切。就知道秀恩爱……」
这是将二人的爱合二为一,变换成庞大魔力的,勇者的杀手锏。在《圣爱域(Teo·Ask)》魔法面前,他们表露出了与以往不太相同的寂寞感。
「就凭这种程度的魔力……」
辛小声嘟囔。
「辛老师,怎么了?」
「不,没什么」
艾德梅德喀喀一笑。
「我不太擅长结界魔法就是了」
说着,雷伊在自己眼前画出魔法阵。
「《龙缚结界封(De·Jelias)》」
出现的魔法丝线分裂成无数份,纠缠包裹住了火炎。随着一阵尖锐的声响,火炎瞬间便被熄灭。
「喀喀喀,不愧是勇者卡农。居然能完全熄灭火炎,相当出色呀!能跟那个魔王战斗那么多次还活着回去,的确不是说着玩的!」
而雷伊则是指着画在黑板上的魔法阵。
「多亏了这个。比起人类所使用的版本,术式改良了不少,魔力效率也变好了」
「哦,对了,魔王确实说过,原来的版本魔力效率比较差。现在的这个《龙缚结界封(De·Jelias)》是他改良过的,所以比过去人类使用的那个更加便捷、强力。不过,你们没什么好惊讶的哦。给阿诺斯·伏尔迪哥德展现魔法,就会是这个结果」
艾德梅德高声赞扬魔王。
「好了,魔眼出色的各位同学应该已经注意到了,《龙缚结界封(De·Jelias)》是靠声音束缚龙的。这些魔法丝会缠住龙的身体,龙闹腾的越厉害声音就会越响,也就越能封印龙的魔力」
艾德梅德转而看向艾米莉亚。
「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艾米莉亚老师?」
「……《龙缚结界封(De·Jelias)》干涉了龙在运动时产生的魔力,产生出用以封印的声音,因此龙越强,结界的力量也就越强,是这么一回事吗?」
「正是如此。因此,只要是一定限度内的龙,一旦被关进结界基本上就能将其无力化。不过还是有极限的。昨天你们在草原看到的龙全都只是幼体。如果是那种级别的,各位同学都绰绰有余。但年长的龙可就没法完全束缚了,一定要注意」
炽死王把手杖对准黑板。那里画着用魔法描绘的龙。跟昨天的龙不同,鳞片和皮肤是深绿色的。
「像这种年长的龙,也就是所谓的古龙,皮肤和鳞片的颜色会像这个样子变成深绿色。它们无法靠《龙缚结界封(De·Jelias)》束缚,只能拼上性命砍下它们的脑袋才能解决」
艾德梅德愉悦地翘起嘴角。
「对了还有,虽然比较少见,拥有绿色之外的皮肤、鳞片的龙是稀有种。它们被称作异龙,万一碰上,只有一个对策」
艾德梅德用恐吓的语气说道。
「头也不回地逃吧!」
他再次往地上画了个魔法阵,点燃绿色的火炎。
「既然刚才已经做过示范了,那么艾米莉亚老师。请你来挑战一下《龙缚结界封(De·Jelias)》吧」
「诶…………?」
艾米莉亚吃惊地看着艾德梅德。
「……那个……我因为是魔族,所以能够理解术式……可至于行使魔法就……」
「喀喀喀,要是勇者的魔法只有人类能用,那魔王不就没法改良了么」
「……话虽如此,可就凭我这种人……」
艾米莉亚低下头去。
而艾德梅德则是走近她,侧过脸盯着她说道。
「艾米莉亚老师,你被暴虐魔王下了诅咒。失去了皇族的身体,连魔力也变弱了」
学生们顿时议论起来。
「咦?难道艾米莉亚老师就是我们曾经的班主任艾米莉亚么……?皇族派的那个……?」
「……可她们完全不一样啊……?除了长相之外,性格也有些不同啊……?」
「……可是,既然是被那位魔王大人下了咒,身体跟人格全都扭曲了也没什么奇怪的……」
「……对吧……」
魔王学院的学生们基本上都接受了。而与此相对,勇者学院的学生们则话很少,然而全都惊讶地注视着艾米莉亚。
「呃,艾德梅德老师……这种事情放现在已经无所谓了吧……!」
「喂喂,你觉得本炽死王会在上课的时候说无所谓的事情么」
被他语气尖锐地一说,艾米莉亚噤声了。
艾德梅德呵呵一笑。
「就让我来说明说明吧。哪怕转生了,根源里所持有的魔力总量也基本不会发生变化。然而,之所以转生之后魔力量发生变化的事例时有发生,是跟你能在多大程度上利用从根源溢出的魔力,也就是身体的魔力效率息息相关的」
艾德梅德用手杖指着艾米莉亚。
「艾米莉亚老师的魔力变弱了,但并没有减少,只是身体的魔力效率极其低下罢了。为什么会这么差。要把身体的魔力循环变差是很费功夫的。那么采用快捷的方式,要想让魔族的魔力效率变差,怎么做比较好?」
「你问我怎么做,这种事……果然跟上课无关……」
刚说到一半,艾米莉亚突然恍然大悟。
「……变成适应人类魔法的身体,是吗?」
「正是如此。绝大多数的魔族是无法使用人类魔法的。因此这就与魔力减少别无二致。艾米莉亚老师虽然是魔族,但你的身体却适应勇者的魔法,《圣域(Ask)》和《龙缚结界封(De·Jelias)》你应该都能使用才对」
艾米莉亚半信半疑地盯着自己的双手。
「你知道《圣域(Ask)》的魔法术式吧?」
「……嗯,没错。不知道也没法教别人了……」
「喀喀喀!居然还学习了自以为不会用的魔法术式,真是教师的楷模啊!」
艾德梅德转而看向勇者学院的学生们。
「好了,接下来开始《龙缚结界封(De·Jelias)》的教学。如今的盖拉迪忒居民应该不会配合你们的《圣域(Ask)》,那么你们就只能靠自己弥补了。没事,不用担心。要齐心协力,你们现在的人数正好。只要使用得当,应该能比你们之前用过的《圣域(Ask)》效果更强」
他唰地用手杖指向学生。
「在艾米莉亚老师的《圣域(Ask)》中重叠你们的心意吧」
艾米莉亚画出《圣域(Ask)》的魔法阵,使用了魔法。
但似乎并不顺利。
「果然……」
「不,很好,这样就行了。继续吧。勇者的魔法不是去征服,而是要吸纳它。忘掉过去的魔法,把身体托付给根源吧。你的身体本来就是这么个构造」
艾米莉亚闭上双眼,再次朝魔法阵输送魔力。将身体托付给根源——艾德梅德的建议有了效果,光粒逐渐开始升腾。
圣域(Ask)》的魔法阵启动了。
虽然非常微弱,但勇者学院学生们的心情也变换成魔力,熹微的光芒覆盖了艾米莉亚的身体。
「成功了。稍微指点一下你就用出了《圣域(Ask)》,这不是很有才能么,嗯?」
艾德梅德得意一笑,用手杖指向绿色的火炎。
「好了,用你《圣域(Ask)》的魔力描绘魔法阵,使用《龙缚结界封(De·Jelias)》看看吧」
艾米莉亚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
「……我试试……」
她伸出手,开始绘制《龙缚结界封(De·Jelias)》的魔法阵。
她用她的魔眼深深地、深深地凝视着《圣域(Ask)》的深渊,魔力又稍微提高了一些。
而她也相应地,接触到了聚集在《圣域(Ask)》中的感情。

——话说,艾米莉亚她,闭上嘴之后脸还蛮可爱的嘛。只看脸的话。
——是吗?我更喜欢她生气的表情。那表情就让人想欺负嘛。
——你们俩啊,现在是在《圣域(Ask)》魔法当中,你们的心思会被看见的哦。
——不过,我是觉得她挺童颜的,原来是转生者么。

「拉,拉奥斯君!海涅君!雷德里亚诺君!!!上课的时候都在想些什么呢~~!!」
艾米莉亚发出怒吼的瞬间,《圣域(Ask)》画出的魔法阵顿时就消散了。
「啊………………」
艾米莉亚露出了搞砸的表情。
第一次《龙缚结界封(De·Jelias)》,最后以悲惨的失败告终。


§28.【被践踏的尊严】

「真是的,都怪你们才失败的好吗」
艾米莉亚傲傲地训斥了海涅他们。
「好好,我错啦」
拉奥斯大模大样地说道。
「话说啊艾米莉亚。结界魔法的魔法术式可不能用攻击魔法的方式去使的啊。不求杀而求活,才是勇者的战斗方式。嘛话是这么说,之后该杀的还是要杀啦」
海涅大大咧咧地嘲笑她说。
「叫老师!再说了,你们这像什么话。明明是学生,别想着教老师好吗!」
「说到底,既然是老师,难道不应该比我们更加熟练地运用结界魔法吗?」
「……吵死啦!」
艾米莉亚朝雷德里亚诺发泄一通怒气后,把脸别向一旁。
与此同时,响起了开门的声音。
「哎呀哎呀,这个学院还是一如既往地没什么正经课耶」
现身的是院长扎米拉。
他的身后站着一排列好队的正装士兵。
「怎么着。大人物又跑来妨碍教学了?」
「你这蠢货。我没事找你这个假货。我可听说了?你们似乎搞了什么从龙手里逃跑的训练?」
扎米拉讥讽地说道。
「我从没听说勇者还要逃跑。明明勇者卡农可是死了还要接着战斗的。你们是打算在国家水深火热的时候,用这双锻炼过的腿逃跑么?」
拉奥斯立马起身,满脸愤怒地瞪向了他。然而,他的身后站着十几个士兵,无法像之前那样用力让他闭嘴。
「要说大话等到能打倒一条龙再说去吧」
扎米拉径直走向讲台。然后,他以豹变般的殷勤姿态,朝雷伊和米萨低头致意。
「鄙人来迎接您二位了,勇者卡农大人,米萨大人。外面已经备好马车。今天请来王宫参加晚餐会。几天后典礼的准备也将到位。在此之前,还请二位留步王宫。我等必将让您作为英雄、作为真正的勇者享受到无上的招待,您绝对不会厌倦的」
雷伊保持着微笑问他。
「我昨天也问过了,我能觐见盖拉迪忒王吗?我想见诸位王族一面」
「那是自然。王也很想见卡农大人一面。而至于王族的诸位……」
扎米拉欲言又止。
「哦,不,来来,请上这边。别在这种闷得慌的地方讲话,到王宫再叙吧」
雷伊点点头,看向米萨。
「走吧」
「好的」
两人跟在扎米拉身后。士兵们声势浩大地分成左右两列,整队做出雷伊通过的道路。雷伊走过去后,士兵们则毕恭毕敬地跟在他的身后。他们走出大讲堂,关上了大门。
一片寂静之中,响起一声呢喃。
「……搞不下去了…………」
是拉奥斯。
他一脸屈辱,一边踏脚一边走向大门,然后狠狠地朝门来了一脚。
「……可恶!开什么狗屁玩笑……!!别开玩笑了混账……!!」
咚,咚,嘭……拉奥斯不断地踹门。
「拉奥斯君!不要再破坏公物了!!你这是泄愤么!」
艾米莉亚从讲台上走下来,想要押住发狂的拉奥斯。
「……吵死了……!!」
他用劲甩了下身子,把艾米莉亚撞飞了。
倒在地上的她用手撑地,猛地瞪住了他。

——反正谁都没有期待我……

从没有解除的《圣域(Ask)》中,流露出强烈的情感。

——做什么都是无用功。一切都是徒劳的。

汹涌的愤怒滚滚翻腾。

——那是,我们也不是什么上等人,这我清楚得很啊。

身为施术者的艾米莉亚,应该听到了这些。她侧耳聆听着他的这些心声。

——可是,那群大人,尽是些比我们还要渣渣的玩意不是么、
——怀着决死的心积累了与龙战斗的训练,却被说成逃跑……
——就算这样,还必须得保护那群渣滓们。
只要抵达了怒火的源头,应该就能从中看到一些不同的东西。

——曾经被夸作勇者。曾经被夸作勇者卡农的转生者。
——可某天却突然对我说,你不是的。

这或许是失望。

——结果就突然翻脸不认人,粗暴对待我们……
——我们一直,一直都是按你们说的去做了不是么。
——不是已经如你们所期望的那样成了勇者么。

又或许是强烈的不公折磨着他。

——为什么我一直按你们的话照做,却突然非得被责备不可……
——既然哪怕做同样的事,不是勇者卡农就毫无意义的话,
——那我无论做什么,不都只是白费力气么。

他只是纯粹地宣泄着怒火。

——我们不是勇者,只是一群废物冒牌货罢了……
——可恶。
——为什么没有生为真货呢……
——为什么……

席卷《圣域(Ask)》的,是拉奥斯那快要爆裂的郁闷与委屈。然而,虽然话语是他一人的,可这份想法却并非他所独有。
仿佛跟他的心情发生了同步一般,艾米莉亚身上的《圣域(Ask)》魔力急剧膨胀。
海涅的思绪,雷德里亚诺的心情,过去被称为杰鲁加卡农的学生们的芥蒂化为一体,变换为了魔力。
「……怎么着了?」
拉奥斯不屑地说道。
「再扇回来不就得了?用你拿手的扇巴掌。还是说,怎么?你在同情我?啊啊?这种玩意爷才不需要咧!!」
「……不要……觉得……」
艾米莉亚絮叨着站起身来。
「啊?你说什么?」
「不要觉得心怀不甘的只有你自己!」
艾米莉亚一巴掌打在拉奥斯的脸颊上。
「……很疼欸。你还真打啊……」
「不想保护的话就请出去」
艾米莉亚指着大门。
「如果你没有任何想要从龙手里保护的东西,那就不用上这门课了。所有人都是。如果没有干劲就赶紧滚出去」
艾米莉亚说完,雷德里亚诺便站了起来。
接下来是海涅,然后勇者学院的学生们陆续站起身来,纷纷走出大讲堂。
最后,拉奥斯走出大门前,停下了脚步。
他转过身看着艾米莉亚。
「不去阻拦真的好么。这不是责任事故么?」
「我才不管,随你们的便」
「哈。是么。到头来你也是一样的么!」
拉奥斯丢下一句气话后,也走出了大讲堂。
整个勇者学院剩下的,就只有艾米莉亚一个了。
魔王学院的学生们担心地看向她,而她则坐立不安地咬着嘴唇。
「喀喀喀,还真是看了场好戏啊,同学们。这才是青春啊!」
艾德梅德的话,令同学们都无语了。
「是吧,辛老师。我们那个时代基本不会有这种事」
辛静静地道出了一句感想。
「真是年轻啊」
「额,老师,说这么悠闲的话真的好吗?」
发言的,是留下来的娜雅。
「很不错的问题嘛,娜雅。跟魔族不一样,人类是需要这样的,因为作为他们王牌的《圣域(Ask)》魔法,必须要所有人齐心才能发挥真正的价值。人类虽然是满嘴场面话的生物,但正因如此,当他们的真心汇聚为一,《圣域(Ask)》便会化作能够对抗我等魔族的尖矛与厚盾」
艾德梅德走下讲台,站到艾米莉亚的身旁。
「既然如此,冲突就不应该去刻意避免。互相碰撞,知己知彼。所谓勇者,是使用心灵战斗的。艾米莉亚老师刚才正是实践了这一点,暴露出自己的丑恶内心,与学生们相互碰撞了。这不正是勇气吗,嗯?」
听罢,魔王学院的学生们都显得认同了艾德梅德的话。
「那么各位同学,我等魔族就像个魔族一样用体魄战斗吧。今天我就教给各位对龙有效的攻击手段吧。正好在东边沙漠找到了不错的靶子」
「那个~老师……莫非那个靶子,不用想也只有可能是龙了吧?」
「正是如此。喀喀喀。很好哦很好哦。你们越来越敏锐了嘛!」
学生们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沮丧表情。
「那我们赶紧出发吧。今天也是开开心心的《转移(Gatm)》练习咯」
艾德梅德在黑板上写下《转移(Gatm)》术式,学生们照着它依次使用魔法转移走了。
我身旁的莎夏正打算使用《转移(Gatm)》,突然像是留意到什么地说道。
「不走吗?」
我看着孤零零一个人的艾米莉亚,说道。
「之后再去」
「可千万别在人家伤口上撒盐哦?」
「你觉得我会做这种事吗」
「就是觉得会才这么说的嘛……不过也行啦」
莎夏转移走了。
一会儿后,大讲堂里就只剩我和艾米莉亚了。
我快步走到她的身旁,可她依旧低着头一动不动。
我毫不在意地在她脖子那里画了个魔法阵。
从收纳魔法中取出来的,是一个带着小钟的首饰。
艾米莉亚以缓慢的动作看向我。
「……有什么事?」
「没啥,护身符而已。这是叫做《思念之钟》的魔法道具,可以强化《思念通信(Leaks)》等思念系魔法。因为可以更清晰地把心情传递给对方,所以据说戴着可以和好」
艾米莉亚眯起眼睛,微微地笑了。
「再怎么说,阿诺修也只是个孩子呀……」
她轻轻地用指尖摸了摸带着钟的首饰。
「……滚出去什么的,不是老师应该说的话。这就是在放弃职责。他们生气也是必然的。和好什么的……」
艾米莉亚低着头,目光灰暗地盯着地面。
「然而,你这么说都是为了他们好吧」
艾米莉亚惊讶地看着我的脸。
「艾米莉亚是觉得,连虐待自己的人都不得不守护的勇者,命运太残酷了。所以才对他们说,要是没干劲的话就滚出去」
艾米莉亚一言不发,但眼神里溢满了悲伤。
「不是吗?」
她低着头,继续噤声,然后才开口道。
「……我很肤浅吧……果然就不该做什么自己不习惯的事情……到头来这些都不是应该对他们说的话……」
见我一言不发,「但是……」,艾米莉亚继续说。
「……刚才的他们,就仿佛是我一样……」
说到这儿,她稍微停顿了下,然后说。
「不,可能一直都是这样吧……一直。所以他们才会对我的话充耳不闻……」
艾米莉亚回首过去,说着。
「……如果勇者学院的大人们真的是这样教导他们的,那这也太过分了……」
而她很快就否定这些地摇了摇头。
「不……不是这样。这只是私怨罢了……我应该只是无法原谅那种跟把我打到底层地狱的某种事物相似的东西罢了……学生们的心情,我根本没有去思考……」
艾米莉亚悲哀地笑了。
「因为我是个糟糕的老师嘛」
「我不这么认为」
我正面驳斥了艾米莉亚的话。
「你是想守护他们的尊严。你不想让他们为了守护自己不愿意守护的对象而站上战场」
「……这次倒会说些像大人一样的话呢……」
艾米莉亚自言自语道。
「可谁都不会这样去想……」
「那就我一个人这么去想吧」
艾米莉亚惊讶地看着我的双眼。
「今天的你是个好老师哦,艾米莉亚」
话音刚落,一滴眼泪沾湿了地面。
而为了否定这点,她慌忙用手擦拭脸颊。
「……才没有……这种事……」
她噙着泪看向前方。
「……然而,我想再去稍微吵上几架……反正都事到如今了……」
她走向大门。
「艾米莉亚」
我一叫她,她便回过头来。
「你真是努力呀」
「……这是,什么意思嘛……」
这样说着的她,有些高兴地露出了微笑。
「阿诺修还是赶快去听艾德梅德老师的课吧。要是觉得自己很强就旷课的话,可成不了出色的魔皇哦」
「嗯。那再见了」
艾米莉亚朝我轻轻挥手,便走向了门的彼端。


 §29.【王的款待】

盖拉迪忒王宫。
在扎米拉的带领下,雷伊和米萨进入了王座室。
坐在豪华王座上迎接他们俩的,是一位身着国王服饰的枯瘦老人。虽然他年迈的脸上全是皱纹,但只有双眼闪闪发光,保留了一丝年轻。
「鄙人将勇者卡农大人以及婚约者米萨大人带过来了」
扎米拉献上殷勤,拖着肥胖的体驱笨拙地跪了下来。而正当雷伊和米萨也效仿他下跪时,被盖拉迪忒王用手制止了。
「站着就好。余可做不到让阿塞西翁的大英雄,勇者卡农下跪」
王自王座站起,走到雷伊和米萨面前。
「与您初次见面。余乃第106代盖拉迪忒王,利希乌斯·恩格罗·盖拉迪忒」
两千年前,王都盖拉迪忒曾是人类的堡垒。能够统治王都的王,也即统治阿塞西翁全境的王。
准确来说,阿塞西翁并非单一国家,而是人类的连合国。而治理所有这些国家的就是盖拉迪忒王。这一制度两千年不变,一直延续到今天。
从扎米拉跟利希乌斯王都姓恩格罗来看,他应该也是王族的一员。说白了,既然他都被贬到勇者学院了,估计他王位继承排位很低。
「欢迎您来到王宫。我等已等候此日多时了」
利希乌斯朝雷伊伸出手。
「我现在的名字是雷伊·格兰茨德利」
说着,雷伊回应了握手。
「就算变成了魔族,您对余而言也依旧是神话的英雄,是那位勇者卡农」
利希乌斯又向米萨伸手。
「我叫米萨·雷古里亚」
「真是非常出色的大小姐」
两人交换了握手。
「距晚餐会还有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内,我让人为二位准备了休憩的房间。请当作是自己家,尽情休息吧」
「非常感谢。不过,我还想跟其他王族打声招呼的?」
雷伊说完,利希乌斯便合上嘴,用鼻子呼了口气。
「勇者卡农」
他表情认真地说道。
「虽然身为招待方,但还请您能够原谅我等的此番失礼。余有一事相求」
一瞬,雷伊和米萨交换了视线。
「是什么事呢?」
「拥有王位继承权的王族,共有26人」
仍然跪伏于地的扎米拉,一瞬间眼神灰暗地看了眼地面。
「然而,他们现在全都病倒了」
「……所有人吗?」
「我知道您会觉得很奇怪。余也曾考虑过,会不会是有人企图颠覆国家政权,将王族尽数杀光。但无论拜托怎样的贤者都找不到原因。余本以为是诅咒,但似乎并非如此」
利希乌斯表情沉痛地说。
「再这么下去国家将不复。现在能依靠的,已经只有您那把据说能够斩断宿命的灵神人剑了」
「……你应该还能拜托迪尔海德的魔王吧……?」
听了雷伊的话,利希乌斯摇了摇头。
「他终归是魔族,不能信任。王位继承者全都病倒一事,就算在王宫内也只有值得信赖的一小部分人知道。怎么能够泄露给他国的王呢」
意思是,无法倾注力量讨伐龙种,是因为顾不过来了?
「奖励任您挑选。能请您出手拯救我等吗?」
见利希乌斯低下头,雷伊困扰地笑着说道。
「我不确定自己能做到多少,不过如果是诅咒之类,我说不定能想办法。能让我见一见王族诸位吗?」
「啊啊,谢谢您,感激不尽」
说罢,利希乌斯朝王座的方向走去。
「这边」
正当两人跟在利希乌斯身后时,扎米拉为了挽留他们开口喊道。
「王啊!」
利希乌斯停下脚步,转过身去、
「怎么了,扎米拉」
「鄙人已经按照王的心愿,将勇者卡农大人带到了王宫!」
扎米拉用恳求的目光看着利希乌斯。
「唔姆。你辛苦了,扎米拉,就给你奖励吧。今后也在勇者学院为我国尽力吧」
扎米拉咬牙切齿地嘟囔道。
「……是在,勇者学院么……?」
「要有什么不服,尽管说来听听」
既然他虽然是唯一没有病魔缠身的王位继承者,却依然得去王宫之外,那就说明利希乌斯并不打算让扎米拉继承王位。
「……不……鄙人不敢……」
虽然低着头,扎米拉还是一脸屈辱与愤怒地瞪着地面。然而,下个瞬间他像是想到了什么,露出了阴险的笑容。
而利希乌斯并没有理睬扎米拉,而是走到了王座边上。他伸出手,画出魔法阵后,随着一阵轰隆声,王座动了起来,出现在下方的是一段隐藏台阶。
利希乌斯在前方带路,走了下去。雷伊和米萨紧随其后。楼梯墙壁上挂着魔法油灯,闪着昏暗的光芒。
然而,前方却是看不到头的昏黑。三人往前走了一段时间。无论走多久,能看到的也只有台阶。如果王座室是一楼的话,那现在应该已经下到相当深的地下了。
滴答,响起一声轻微的水滴声。而这声响的次数逐渐增加,慢慢听的一清二楚。终于,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巨大的钟乳洞。下方远处有一片地底湖,还闪着不可思议的光芒。那是圣水。
利希乌斯使用《飞行(Fles)》魔法,朝地底湖降落。雷伊和米萨也跟了上去。
利希乌斯落在地底湖上的狭窄岩石小道上,径直往前走去。
「王族的诸位是在这种地方疗养吗?」
米萨一边好奇地观望四周,一边如此问道。
「这里是盖拉迪忒内圣水最浓郁的地方。而且,就算在王宫内也只告诉了很少的人。不用担心会被民众知道」
利希乌斯回答。
地底湖的中心,圆形的岩石好似舞台。他一直走到那里。
那儿放着26个棺材。
「在这当中吗?」
利希乌斯点头。
雷伊蹲在棺材前,把手放在棺盖上,慢慢将其挪开,打开了棺材,然而里面却空空如也。
正当雷伊转身看向利希乌斯时,突然响起一阵尖锐刺耳的声音。地底湖开始散发起淡白色的光芒。
「雷伊……!?」
在米萨发出悲鸣的同时,随着一阵激烈的响声,湖中出现了一条体长100米以上的巨龙。
它的鳞片与皮肤一片洁白。是异龙。
「咿呀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
仿佛能够撕裂头盖一般刺耳的咆哮,伴随着魔力化为了粘稠的液体。
这条龙的黏液缠上了米萨和雷伊的身体。
即使雷伊用反魔法试图摆脱,这种粘稠的液体也只是继续延伸,根本没有断裂的迹象。
「咿呀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
又一声吼,龙的黏液如同锁链一般捆住两人,完全封住了他们的行动。
「……我还在想,要是没有这种事就好了」
雷伊保持微笑地朝利希乌斯看去。
「明明阿塞西翁的民众被龙袭击,他们王却在养龙,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利希乌斯面露平稳的微笑,回答了这个问题。
「被袭击?勇者卡农,您这话就错了。一切都是为了救赎」
盖拉迪忒王宛如理所当然一般地说道。
「要问为何,因为龙是神的使者。通过向龙奉献身心,我等人类也能赶赴神的身边,获得真正的救赎」
「那你自己去当龙的祭品不就得了?」
利希乌斯依然表情平稳地点头道。
「余当然也有此意。然而,余身为王,有引领这阿塞西翁的民众陪伴神明的责任。当使命完成之后,余自当欣然赶赴神的身边」
米萨恍然大悟。
「……王族的各位都…………?」
「让他们先行一步了」
「……你把他们都喂龙了!?把自己的孩子们?」
「他们都在争夺王位。血亲相恨、相憎、相残。余不过是将他们从这地狱中救济出来罢了王终归是国家的父母。能够像这样对亲生子倾注爱情,也算是尽了余的一片父母心吧」
米萨露出了难以相信这一切的表情。
「……你的目的是什么?」
「把阿塞西翁的神——灵神人剑,以及被它选上的勇者作为供品献上。献给《全能煌辉》艾克艾斯」
利希乌斯一脸陶醉地笑道。
「神谕是如此下达的。只要这样,余就能赶赴神之左右,并以永恒之生命复活在那片土地,然后从神手中获赐真正的王权,成为统治这阿塞西翁的真王」
雷伊的眼神严肃起来。
「向你灌输这种谎言的,是名叫阿希黛的龙人么?」
「一切皆依《全能煌辉》艾克艾斯旨意」
看来他并没有接受雷伊的挑衅。还不能确定这就是阿希黛所为。
然而,他无限接近于黑。
「来吧,勇者卡农。在这里召唤阿塞西翁之神,灵神人剑吧。将这只神手归还《全能煌辉》艾克艾斯的时刻来临了」
「你觉得我会配合你么?」
这时,利希乌斯用右手食指画出魔法阵。出现的是盟珠戒指,跟选定盟珠稍有不同,宝石处是透明的水晶。看来他并非八神选定者。
问题是他从谁手里获得这个的。
「遵从盟约,来我身边。感情守护神爱努斯·涅·梅斯,向我展示救赎吧」
盟珠燃起火焰。不过,层层堆叠的立体魔法阵比起选定盟珠,魔力欠缺不少。凭那个盟珠,能召唤的神应该有限。
随着一阵啪嚓啪嚓的巨大声响,利希乌斯的面前聚起光芒。光芒化为人型,逐渐实体化。
召唤出来的,是由雾组成的铠甲骑士。没有手脚也没有脸,只是用雾的身躯驱动铠甲的状态。
「感情守护神爱努斯·涅·梅斯是司掌感情、支配心灵的伟大神明。勇者卡农哟,祂定会赐予你试炼罢」
利希乌斯朝盟珠送入魔力后,爱努斯·涅·梅斯缓缓靠近米萨。
全身被龙的黏液束缚住的米萨动弹不得。
爱努斯·涅·梅斯将右臂伸向她,抓住了她的脑袋。
「……啊……呜,啊……!」
感情守护神的雾之臂一点一点地伸入了米萨的脑袋。
「爱努斯·涅·梅斯是寄宿于感情中的守护神。她的心肯定已经被神支配了吧。来吧,勇者卡农。为了救她,拔出灵神人剑吧。否则,她的心就将从这世上消失」
雷伊凶狠地瞪住一脸平稳微笑的利希乌斯。他的右手开始集中魔力。
『……我没事的……再观察一会儿状况吧……说不定在召唤灵神人剑的瞬间,对面还有夺走它的手段……』
米萨的《思念通信(Leaks)》传到了他脑中。
『更何况,我觉得这个人大概是傀儡。必须要弄清他到底是跟地底世界的什么人有联系……』
作为答复,雷伊收回了右手的魔力。
「你这盟珠是从谁那里得到的?」
「勇者卡农哟,为何不拔灵神人剑?如若你违抗神的意志,那你婚约者的心可就归神明了哦」
利希乌斯继续向盟珠输送魔力,爱努斯·涅·梅斯的右臂连手腕部分都伸进了米萨的头部。
她的表情因痛苦而扭曲。
「来吧,灵神人剑,还有被神选中的勇者啊。你过去一直都在为《全能煌辉》艾克艾斯战斗,这次也是一样的而已」
「很遗憾,她不会输的。你要能做到就尽管试试」
「能做到?你敢怀疑神明?被选中的勇者啊,那你就好好看看这份力量,然后后悔去吧」
随着利希乌斯的声音,爱努斯·涅·梅斯的整个右臂全都侵入了米萨的头部。
「来,服从于神吧,米萨·雷古里亚」
利希乌斯扬起盟珠戒指,啪地打了个响指。
他应该是在操纵白龙,米萨周围的黏液全都消失了。
「用你的双手掐住勇者卡农的脖子,杀了他吧」
他肯定以为,做到这个地步就能让雷伊拔出灵神人剑了吧。
米萨僵硬地把脸朝向雷伊的方向。
然后缓缓走向他的身边。
然而,走到一半,她却停下了脚步。
虽然她的脑中寄宿着感情守护神,她却像是在做反抗一般地转身朝向利希乌斯。
「……我……拒绝……」
「…………你说什么…………?」
利希乌斯满脸惊愕。
「……我拒绝。我怎么可能这么做……」
「……居然不接受神的支配,还打算反抗,何等没有信仰的女人……」
他再次朝盟珠戒指输送魔力,这次爱努斯·涅·梅斯则是猛地将左臂侵入到米萨脑中。
「神啊。感情守护神啊。请向这群愚蠢之辈展现您的力量吧。让您的伟大、神的奇迹降临于此吧」
「想怎么做随便你。但我觉得这是没用的」
雷伊对转过身来的利希乌斯说道。
「她的心,连神也夺不去」
雷伊灿烂地笑着。
「因为,米萨的心早已被我夺走了」
利希乌斯神情激昂地瞪大了双眼。


§30.【在逃亡的终点】

盖拉迪忒以东200公里处的雷顿沙漠。
在炽死王的指示下,魔王学院的学生们正在尝试用魔法攻击从流沙中飞出的龙。我一边漫不经心地望着这一切,一边把视野集中在雷伊他们那边。
「——唔。果然如我所料么。看来盖拉迪忒的王宫的确饲养了龙。龙时隔两千年再次在地上横行霸道,很有可能也是人为的」
这时,一条龙一声大吼,张开嘴向我袭来。在它即将把我吞入口中时,莎夏用《根源死杀(Bebzud)》的指尖捅进了它不带鳞片的脖颈处。
「毁灭吧!」
贯穿根源后,它摇晃着巨躯倒在了沙漠里。
「意思是,人类的王让龙去残害自己的人民?」
莎夏甩掉指尖的血后问我。
「他说还说这是救济。那个王持有盟珠,肯定跟地底世界有勾连。估计是被勇者抛弃后,转而抱紧神的大腿」
说到底,先抛弃勇者的正是人类那方。
「嗯,雷伊君和小米萨会怎么样?」
退治完龙的艾蕾诺走了回来。
「被王抓住了。旁边有异龙和守护神」
「那这没问题吗?」
莎夏的声音中交织着惊讶与担心。
「那两个人一时半会不会有问题。看样子是有人想夺走灵神人剑的力量,而他们正要加以阻止」
守护神没有这种权能,但类似阿卡纳这样的选定神,应该就能将灵神人剑当作供品吸收掉它的力量。
想夺走灵神人剑的力量,是为了获得对我有效的攻击手段么?
至少,肯定是某个选定者像这样教唆了那个王。只要不抓到本源,肯定还会继续发生类似的事情。雷伊他们应该也是做此思考,才决定放长线的。
不过,再怎么说也是神。要是让对面太肆意妄为,事情恐怕就无可挽回了。嘛,他们肯定能搞定的。
而这时,突然从远方传来一阵高亢尖锐的刺耳声音。
「……有龙鸣声啊」
「啊,嗯。刚才就能听见。是出现在地上的龙做出了龙域」
莎夏用魔眼看向流溢在沙漠中的白色光粒。
那的确是妨碍魔眼运作的龙域。
「我说的不是这里」
「……诶?那是哪儿?」
「勇者学院,奥克兰伊斯卡正下方」
也就是说龙已经快接近地面了。发出龙鸣就是为了遮蔽魔眼么。如果不能准确看清那边的魔力环境,就无法使用《转移(Gatm)》。
虽说如此,我已经做好了准备。
我沿着连好的魔法线,将视野转移到那边。
地点是勇者学院的走廊。能听见脚踏地板的声响。视野的主人正在快步奔跑。
「……哈……真是的,到底在哪儿偷懒呢……。这个时间应该也没回宿舍……」
在那儿低声自言自语的,正是艾米莉亚。我经由送给她的《思念之钟》,借用了她的魔眼。
龙鸣声再次响起。艾米莉亚停了下来。这次连她也听见了这声吧。
「……这个声音是什么…………」
又响起一阵更大声的龙鸣。这个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大。
窗子激烈摇晃起来,朝附近的教室一看,桌椅都在微微震动。
「……地震……?咿……!」
艾米莉亚失去平衡,倒在了走廊。
她试图起身,可摇晃的太厉害,她动弹不得。
「怎么回事……?怎么会有这种地震…………」
轰隆,轰隆隆,轰隆隆隆。震动越来越大,越来越激烈。一声仿佛能割掉耳朵一般巨大的声音响起后,校舍的玻璃窗一个接一个地碎裂。下个瞬间,地面轰隆~~~~一声爆裂,奥克兰伊斯卡倾斜了。艾米莉亚整个人都被抛出去,在地板上滑动。
「……呜……!!」
撞到墙壁后,她终于停了下来。
「…………怎么搞的…………?」
震动停息,她摇摇晃晃地起身。从碎掉的窗子看了看外面的情况,却发现一只巨大的眼瞳正瞪着自己。
体长超过100米,这是条龙,并且鳞片和皮肤不是绿色,而是红的——
「……稀少种的……异龙……」
万一碰上,就头也不回地逃吧——艾德梅德的话浮现在艾米莉亚的脑海里,她撒腿就跑,在走廊上奔驰。然而,跑了一会儿后,她震惊地停了下来。她靠近破窗,探出脸去。
从那儿看到的,是红色异龙飞出来的地方形成的深穴。遭到破坏后散在地上的无数瓦砾。然后,还有埋在当中的,穿着绯色制服的学生们。
他们被巨大的瓦砾夹住,动弹不得,还有几个人已经失去了意识。
「……可恶…………这个大块头要过来了………………!」
艾米莉亚瞪圆了双眼。
几个站着的学生,正在同巨大的异龙对峙。拉奥斯、海涅和雷德里亚诺身覆结界,拔出圣剑。
「就算同归于尽也要宰了你!!」
拉奥斯大叫道。这只是虚张声势吧。他的腿都在颤抖。海涅和雷德里亚诺的眼神里也含着胆怯。
但即便如此,他们也不知为何,没有选择逃跑。可能是因为他们的伙伴在那里。可能是因为被扎米拉嘲笑过,哪有会逃跑的勇者。也有可能是自暴自弃了。
种种原因束缚着他们的双腿,不允许他们逃跑。
「咕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尖锐的咆哮声震耳欲聋,夺去了雷德里亚诺他们的身体自由。龙张开血盆大口,猛然朝着三人伸去尖锐的牙。
瞬间,黑色的火球从一旁飞来。
艾米莉亚释放的《魔炎(Glesd)》烧灼了红色异龙的脸。
「去救那些被埋起来的学生,然后赶紧逃!」
艾米莉亚用《飞行(Fles)》从窗子飞下来,朝着眼下的异龙释放雨点般多的《魔炎(Glesd)》。
刚才只是打了个猝不及防,应该拖不了很长时间,然而雷德里亚诺他们却并未动弹。
「在做什么呢!赶紧的啊!!」
「……不……到」
拉奥斯絮语道。
「什么!?」
「……做不到啊!!我们根本无处可逃!!这里可是盖拉迪忒!是勇者学院奥克兰伊斯卡!叫我们逃到哪里?如果在这里逃跑,我们就全完了!勇者是不能逃跑的!!」
雷德里亚诺则是以做好觉悟的表情说道。
「……好了,要上了啊…………我先上……如果《根源光灭爆(Gaviel)》对它有效,请你们接着跟上……」
根源光灭爆(Gaviel)》是将根源所拥有的所有魔力全部强制性解放,引发光魔法爆炸的勇者禁咒。这是曾经一万个瑟西亚试图使用的,舍身的自爆魔法。
「……你这不是怕得很么,雷德里亚诺」
海涅说道。
「嗯,是啊……。因为我是假货……。然而这是过去瑟西亚经历过的道路。那么,这也是我责无旁贷的义务……」
唔,去帮帮他们吧——正当我这么想,黑色的火球朝着他们三个打了过去。
「呜噢……!!」
他们被《魔炎(Glesd)》的火炎包裹,连忙后退。
「喂……!艾米莉亚!你干什么!?」
「逃跑的大义名分用这个烧伤就足够了吧。就说是老师强行命令的就行。没有人会责怪你们的」
艾米莉亚用火炎灼烧地面,渐渐侵食学生们的立足点。
「不赶紧帮忙的话大家都会被烧死哦。龙暂且不提,他们都肯定不想被我这种人烧死对吧!是勇者就赶紧救啊!」
「咕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红色异龙张开大嘴,对着艾米莉亚放出了火球。就龙的攻击而言火力偏弱,是因为龙想吃了她吧。如果是龙息的话,她恐怕尸骨无存。那样的话即使是龙也没得吃了。
艾米莉亚躲开控制威力后的火球,一边引诱异龙,一边使用《飞行(Fles)》逃跑。
异龙一边用巨躯破坏奥克兰伊斯卡,一边追赶艾米莉亚。它是把唯一做过反击的她定成第一个目标了吧。
「咕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红色异龙再次放出火球。比上次多十倍以上的火球朝艾米莉亚袭来,她无处可躲,被火炎包裹了。
「……啊,咿呀啊啊……!!」
飞行(Fles)》的魔力被打乱,她朝地上坠落。
而异龙则张开大口,守株待兔。
「……还没…………」
在下落的风景中,她魔力全开,灌注到魔法阵中,再次使出《飞行(Fles)》魔法。
「…………来追我吧……!」
她摇摇晃晃地朝高空飞去。她是在想,既然龙把自己当做猎物,那只要逃到天上,龙应该就会张开翅膀追过来。
这样一来,就能不对地面造成损害,还能为学生们逃跑争取时间。艾米莉亚戴着的《思念之钟》散发出淡淡的光芒。和遍体鳞伤的身体相反,她的内心情感非常强烈。这些情感得到增幅,通过魔法道具流露而出。

——一无所有,空空如也的我。
——倚靠虚伪的荣光,怀抱空洞的幻象,一直对真相视而不见。
——当我注意到这些时,我逃跑了。
——逃呀逃呀逃,一直逃避着一切,最后抵达的,是这里。
——渣到不能再渣的学院,尽是没有干劲的学生,
——全是无可救药的笨蛋。
——在这里寻得的,是肤浅的、不经粉饰的我。
——他们,其实就是我。
——不要以为心怀不甘的只有你们,
——虽然我是这样驳斥他们的,
——但我真正想驳斥的,其实是我自己。
——我一直想听别人对我说,想逃跑也可以的,没关系的……
——我突然叫住了,说着不能逃跑的他们。
——一点都不出色的我,会想做这种事情,
——肯定是一时的鬼迷心窍吧。
——但我希望为跟我一样,却还年轻的他们,留下哪怕些许的可能性。
——即使没有任何人夸奖,即使根本没什么了不起,
——这也是我唯一坚持下来的工作啊……。
——我不会说什么不要逃跑。
——然而,至少不要跟我迎来相同的结局。
——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们能够幸存下来。
——让你们做我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可能会被你们说这老师真糟糕。
——但我坚信。
——在逃亡的终点,一定能够获得答案。

「……我的课直到最后,都还是这么无聊吧…………」

异龙逼近了艾米莉亚,张开血盆大口将她整个吞下,然后咔嚓地合上了嘴。
「咕呜呜……!!」
然而它的牙却并未刺穿艾米莉亚的身体。有四个魔法阵正守护着她。这个以水、火、土、风四种属性构成的结界,即是《四属结界封(De·Igeria)》。
「别放弃啊……艾米莉亚……!!」
拉奥斯、雷德里亚诺和海涅用《飞行(Fles)》飞了上来。他们一边用全力往《四属结界封(De·Igeria)》力输送魔法,一边三个人围住异龙。他们和异龙之间力量相差太过悬殊。如果龙没有吃的打算而只是想蹂躏,胜负应该早就见分晓了。
当然,我现在就能赶过去帮他们。从这里用《狱炎歼灭炮(Geo·Graze)》烧死一条龙轻轻松松。
然而,这样只能拯救性命。
现在,她和他们第一次凭勇气站了出来,打算前进。一旦在受挫屈膝之人想要再次站起时帮忙,此人便永远也站不起来了。
艾米莉亚。
逃避,逃避,一直都在逃避。
你现在终于为了战斗面向了前方。
好好展现你的感情吧。
然后,但愿你能够凯旋——


 §31.【点滴勇气汇聚成河】

四属结界封(De·Igeria)》一点点地被啃噬。
异龙的牙咬进结界,凶暴的下颚渐渐闭合。即使拉奥斯、海涅、雷德里亚诺全力输送魔法,对异龙而言也不过是有点磕牙的食物罢了。艾米莉亚被龙吞掉只是时间问题。
他们应该很清楚这点。
「……你们在……干什么呢……?」
艾米莉亚呆然低语。
「别再费这种无谓的功夫,赶紧逃啊!做这种事情一点意义也没有。你们……」
从艾米莉亚的口中,自然而然地流露出话语。
「听好了?你们没有必要为了不想守护的事物而战。如果这就是勇者的枷锁,那就在这里卸下它」
她又重申了一遍之前扇拉奥斯耳光时提到过的想法。又或许是意识到,这将是最后一次说这些话。
「肯定会有责难勇者跑路的流言蜚语,肯定会有责备你们的外界声音。然而,无论别人说什么,你们都没有必要在意。别人想说什么就让他们说去」
在龙的嘴里,下一刻似乎就要被吞下去的艾米莉亚,朝着三人看去。
「你们没有必要因为那群不懂你们痛楚的人类的话语而受伤。也没有必要为了这种东西赌上自己的性命」
说着,艾米莉亚露出了自嘲的表情。她应该是想起了过去那个不懂他人痛处的自己。
「勇者这种东西,不用去当也没问题的。怕的话就逃吧,没问题的。无论你们再怎么逃,逃到什么地方,我都不会责怪你们的」
嘎吱一声,结界扭曲了,龙的牙尖嵌入了她的肩头。
「……呜……啊啊……!!」
红色的鲜血渗了出来。艾米莉亚似乎马上就要连着结界一起被吞掉了。
「……然后,把《根源光灭爆(Gaviel)》魔法忘了吧。不知道是谁教你们的,但让学生学这种魔法的教育绝对是错误的。教这种魔法的人,绝不能算作老师」
艾米莉亚说着,希望能够为他们哪怕卸下一个枷锁也好。她估计觉得,这样做就能让拉奥斯他们离开了。
「好啦。快点。就听一次老师的话吧。这是我……」
她咬着嘴唇,然后接着说。
「……什么都没能教给你们的我,唯一能够教的事情了……」
艾米莉亚注视着三人,大声喊道。
「快逃啊!你们还有未来!起码让我在最后时刻能够像一名老师吧!!」
「……吵死了!!」
拉奥斯他们一边喊,一边冲向了龙。
四属结界封(De·Igeria)》被完全咬碎了。
但龙颚还没有完全闭上。在闭上的前一刻,拉奥斯、海涅和雷德里亚诺冲进龙口,立起圣剑,阻止了它。
「……什么叫『还什么都没能教』……明明只来了一个星期左右,别在那儿摆老师的谱……!」
拉奥斯握着圣炎炽剑伽流弗德,为了给自己打气而高声喊道。
「你从刚才开始都在干些什么啊。这样的话我的辛勤不全都付诸东流了!」
「……真是的,我们明明保护了你耶。艾米莉亚说的话真过分,对吧……」
海涅用大圣地剑泽尔和大圣土剑泽雷奥,分别刺进龙的上下口腔。
「别说蠢话了!这样只是四个人都被吞掉罢了!你们都知道的吧!」
「嗯,应该是吧……」
雷德里亚诺用圣海护剑贝拉门特,在龙嘴里构筑起结界。然而,这跟刚才的状况没什么变化。只要结界被摧毁,艾米莉亚肯定会被龙吞掉。
而这次,还会连带着三位学生。
「还不明白吗!勇者学院的教育简直不能更蠢!根本没有必要为了不愿守护的对象拼上性命啊!赶快走!趁现在还有机会……!」
即使艾米莉亚一阵训斥,三人依旧集中于给圣剑输送魔力,根本没打算从龙口出去。
「……虽然我们一直被骂……渣滓、蠢蛋之类的……」
拉奥斯手里的伽流弗德出现了裂痕。圣剑已经承受不住龙的力量了。
「……可愿意对我们说……勇者又算什么,卡农又怎么了的人,就只有你了……
「这……
迟疑一瞬间后,她斩钉截铁地说道。
「这,这只是因为我连这个国家的常识都不太清楚而已。不是为你们着想才说的!因为这种无聊的误会,就要为了我这种没什么了不起的老师一起去死吗,这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那!!你就去找个了不起的老师试试啊!!」
拉奥斯既像是叹息,又像是泄愤一样地吼道。
「在哪儿啊!?了不起的老师,究竟在这个国家的哪里啊!?」
海涅手中的泽尔和泽雷奥也开裂了。两把圣剑仿佛马上就要折断。
「……只有一群渣滓。这个国家比你想的要腐烂的多。虽说你可能也是个只知道考虑自己的渣滓,但这个国家的老师们,尽是些只知道把责任强塞给学生的蛆虫罢了!」
贝拉门特发出了沉闷的嘎吱声。雷德里亚诺一脸严肃地说道。
「……自从那场和迪尔海德的战争以来,会说学生的责任是自己的责任的奇特老师,就只有你了……」
震惊的艾米莉亚转而看向雷德里亚诺。
「……再……说了!」
海涅咬紧牙关,一边拼命忍耐着被龙吞掉的恐惧,一边说道。
「……你想想看吧。事到如今再让什么神气兮兮的老师上课,谁还忍得了啊。我们这种人渣啊,配艾米莉亚这样的人渣才正好……」
「……海涅说的没错……我们都是冒牌货……而且还愚蠢、急躁、总是对人发火,渣到无可救药……」
双腿踏稳,双手用力的拉奥斯挤出几分力气。
「可即便如此,我们也绝对不想变成这个国家里的那种肮脏大人……。叫我抛下伙伴自己逃跑,我死都无法忍受!!我们还没有烂到这个份上!!」
拉奥斯用尽全力试图撬开龙口,可伽流弗德却折断了。他就这么继续用折断的剑,勉强撑住了龙的上颚。
「……可恶!!就不能想想办法吗,雷德里亚诺!再这样下去我们真的要死了!」
雷德里亚诺的脸色更加严肃起来。他一不做二不休似的开口说道。
「使用《龙缚结界封(De·Jelias)》吧。胜机只剩这一条了」
「……这倒是没问题,可现在要是放缓了圣剑的力量和结界,我们一瞬间就会被咬碎吧……。该怎么做……?」
雷德里亚诺回答了海涅的疑问。
「……有一个人手头还有空吧。她才刚练习过《龙缚结界封(De·Jelias)》……」
他注视着艾米莉亚。
「我现在正在接收地面上学生们的《勇者部队(Asla)》,将他们的思绪转化成《圣域(Ask)》的魔力」
如果不处理掉这条异龙,大家都会死。正因大家都是一个想法,所以雷德里亚诺的魔力才会提高,才能张开勉强与龙的攻击对抗的结界。
「接下来由你继承他们的想法,使用《圣域(Ask)》吧。如果顺利的话,应该能让《龙缚结界封(De·Jelias)》成功」
没有《圣域(Ask)》力量的雷德里亚诺,顶多只能在龙的牙缝中支撑几秒吧。
即使知道《龙缚结界封(De·Jelias)》的术式,艾米莉亚还从来没有成功过。
然而,不论如何,再这样下去死也只是时间问题。
只能赌这几秒了。
「……我……和勇者学院的学生们……」
齐心合力。这不是简简单单地想做就能做到的。
「……请放心吧。这样说可能有些奇怪,但至少我们其实也一样害怕」
雷德里亚诺露出了些微笑容。
「……虽然被称为勇者,但我们却没有半点勇气。不断更迭,转眼便离任的新任教师。我以为你肯定跟那群人一样,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听你的话……」
雷德里亚诺一只手松开圣剑,伸向艾米莉亚。
「……我想再相信一次,为了拯救我们挺身而出的你。如果作为伪物的我们还有什么的话,那就是竭尽全力挤出的,这细微的一缕勇气……」
艾米莉亚用胆怯的目光凝视着这只手。
在她下定决心的前一刻,随着两声钝响,海涅的两把圣剑都折断了。
「快点!!!已经只能上了吧!如果能活下去,上课也好别的也好我都会认真听的!!」
快被弹飞的艾米莉亚抓住了雷德里亚诺的手,对着他们,也对着连接着他们的勇者学院的学生们,竭尽全力地喊道——
「——拜托了!请再给我一次教育你们的机会……!!就让我来证明,你们不是人渣!!」
艾米莉亚脖子上挂着的《思念之钟》放出了耀眼的光芒。这是可以增幅思念系能力的魔法道具。
瞬间,经由雷德里亚诺,所有学生的想法全都集中到艾米莉亚的《圣域(Ask)》中,再由《思念之钟》进一步加强。
她立即开始描绘《龙缚结界封(De·Jelias)》的魔法阵,然后露出做好觉悟的表情,脚底使劲,猛地冲向龙的喉咙。
龙缚结界封(De·Jelias)》是声音结界。她应该是判断,在龙的体内声音会更加响亮,效果会更好。
这的确是事实。但龙连根源也能吞食。若是被龙的胃部消化掉,连受了诅咒的她都无法转生。是她先消失,还是异龙先被结界封住。决定生死的,是她的,以及他们的情感。

——我感觉,自己终于找到了。
——正因为我不断逃避,正因为我不断犯错……
——所以才会比所有人都更能接纳他们的心情。
——我虽然肤浅、愚蠢,没有任何优点。
——但正因如此,我才深知你们的痛苦。
——你们的苦涩,你们的悲伤。
——你们的尊严。
——我知道得太清楚了。
——我做不到指引你们这么夸张的事情,
——可是,我希望能够与他们一同前行。
——背负着这份大罪,让点滴勇气汇聚在一起,一步,一步。向着前方……
——向前。
——所以,请一定。

「《龙缚结界封(De·Jelias)》」
魔法的丝线,从艾米莉亚画好的魔法阵中喷涌而出。它们分叉成无数份,捆住了异龙的所有脏器。每当异龙动弹身体之时,每当脏器跳动之时,这些魔法丝线都会放出巨大声响,从内部封印龙的魔力。
艾米莉亚在龙的体内感受到了摇晃。
是失去了飞行力量的龙,正在朝地面坠落。她一边全身感受着加速度,一边紧紧闭上双眼。
随着即使在龙的体内都能听见的刺耳尖啸,她的全身感受到了冲击。
「呃,哈……」
难以言喻的剧痛传遍全身,她口吐鲜血。然而,她还活着。《圣域(Ask)》的光辉像是在守护她一般,温柔地包裹着她。
艾米莉亚摆好架势。而龙并没有动弹的迹象。本应完全消化掉她的根源的龙胃,也因为从内部铺张的《龙缚结界封(De·Jelias)》而完全失效。
艾米莉亚起身,用《飞行(Fles)》在龙的体内爬升。然而她抵达的是一处死胡同。龙口紧紧地合上了。无论使多大的劲,都完全没有打开的迹象。
这时,从外侧传来砰砰敲打的声音。
「……可恶……该死啊……!打开……打开啊……混账!!」
「这算什么啊,混蛋!装什么帅!要是在,要是在这种地方死掉,我觉都睡不好了,说真的!!」
「呐,她还活着吧,雷德里亚诺!还没死对吧!!」
「……是的!!龙的机能已经停止了。一定要救她出来!一定!!」
紧紧闭合的嘴里,稍稍伸进了一点折断的圣剑。
「喂,你们也过来帮忙!所有人一起撬开它!!」
把这仅有的空隙作为支点,所有学生们一齐撬动着龙口。
能看见光芒了。艾米莉亚的眼里,已经能稍微看见外面的风景了。
然后,当撬出能够挤进一个人那么大的空隙时,她从中看到了三位勇者的脸。
「艾米莉亚……」
他们穿着破烂不堪的制服,眼里噙着热泪。
艾米莉亚慢慢地从这个空隙钻到了外面。
「…………什么嘛……这不是白担心了么……」
「真是……吓死人了……」
看到海涅和拉奥斯嘴里抱怨着,手上慌忙擦着眼泪,艾米莉亚伸出双手紧紧地抱住了他们。
「喂……怎么了啊……?」
「不用这样啦……」
虽然两人试图挣脱艾米莉亚,但看到她眼里流淌不止的泪水,便任由她这么抱下去了。
「……真是笨呀……我怎么可能留下你们这群无可救药的学生,自己先死呢……」
雷德里亚诺抬了抬碎掉的眼镜。而勇者学院的其他学生们则是一边高声呼喊,一边像是要把微微露出笑容的海涅、拉奥斯,以及艾米莉亚他们全都挤成浆糊一般,猛地扑了过去。


§32.【尊严之战】

勇者学院奥克兰伊斯卡。
身穿绯色制服的学生们,集中在遭到异龙袭击后破破烂烂的大讲堂中。
空间产生扭曲,我从中转移而出。跟在我身后,艾德梅德、辛,以及魔王学院的学生们陆续转移而来。
「喀喀喀。这还真是被打的够惨」
艾德梅德见到奥克兰伊斯卡的惨状后,如此说道。
大讲堂连天花板都没了,能直接看见天空。透过墙体上开的大洞,能看到压倒一排建筑物后瘫在地上的巨大异龙。
「不过居然能打倒异龙么。而且还怎么着?既然龙的体内受到《龙缚结界封(De·Jelias)》的作用,也就是自己钻进龙口了么。喀喀喀,这可真是疯了!」
他十分高兴地说。至于那条异龙,利用从圣明湖搬运过来的圣水,除了《龙缚结界封(De·Jelias)》以外还加上了若干层魔法结界,完全地封住了它。
艾德梅德从绅士帽里取出《炽死的沙漏》,诅咒了异龙。当沙子全部落完,异龙也将绝命。
艾德梅德转而看向艾米莉亚和学生们。然后,他再次喀喀大笑起来。
「同学们,我就稍微移开一会儿视线,这不都变成一副战士的脸了么。真是令人怀念。这样子的人类,我已经两千年没见过了」
艾德梅德双手持杖,撑在地面上。
「紧急事态,紧急事态!」
一边高喊一边慌慌张张地跑进来的,是体态肥满的扎米拉院长。
「听好了。就在刚才,王宫的使魔确认,艾诺拉草原处,有一大群龙陆续涌出,正朝着盖拉迪忒方向飞来!若不赶紧迎击,整个王都将被吞没!」
学生们虽然对叽叽喳喳的扎米拉白眼相向,但对龙的事情还是摆出了严肃的表情。
「此乃国家的危机!王对勇者学院奥克兰伊斯卡赐下了敕令。勇者学院的所有学生都要作为勇者赌上性命,成为国家之盾!在诸君争取时间的过程中,王宫将调配迎击龙群的军备。在此之前,连一只龙都不要放进王都!听见没!」
勇者学院的学生们并未答复。
何止这样,他们甚至看都没看扎米拉,完全无视了他。
「你们这怄气的态度是什么意思?别告诉我你们是害怕了?连死的勇气都没有,还好意思叫勇者,嗯?你们这群人跟迪耶戈院长一起企图颠覆国家政权是众所周知的事实。身为大罪人的你们,难道忘记了王宫的恩赦么!?」
见学生们就是不理自己,扎米拉气得直跺脚。
「一群蠢蛋。这可是王的敕令!好歹给国家立一次功看看!」
艾米莉亚猛地瞪了扎米拉一眼。
「……请你适可而止。我们不会听从这样的命令」
听了她的话,扎米拉一脸不快。
「不是听不听的问题。这可是王的敕令」
「那你去跟魔王讲吧。我没有义务听从人类国王的敕令」
「你说什么?那赶紧夹起尾巴滚回祖国吧,你这窝囊废。不管你怎么样,这群人还是有听从王命的义务的。只要敢反抗,就按反叛国家罪全都抓进大牢!!」
扎米拉的暴言,令所有勇者学院的学生们都绷紧了表情。
「真是的,你们一个个都这么胆小如鼠么。就这么害怕跟龙战斗么?真正的勇者肯定不会怕这种事情。真亏你们敢给我们老祖宗脸上抹黑。换做我,那肯定是羞愧难当,绝对做不出这种事来的」
扎米拉劈头盖脸地痛骂学生们。艾米莉亚已经忍无可忍,朝着扎米拉迈出一步。
「哦吼。说的不错」
听到我的声音,她转过身来。
我快步走到扎米拉跟前。
「两千年前,人类的王族为了守护人民,在跟龙战斗的时候一定会一马当先」
我朝扎米拉堆满脂肪的腹部伸出手,一把捏住。
「呜咕……!你,你这小鬼。想干什么……!?简直无礼!」
「你不能给祖宗脸上抹黑对吧?那么就不辱王族之名,在最前线抵挡龙试试。没事,工钱我包了」
我在他肥胖的躯体上画魔法阵,他则面露怯色。
「……等等……等等,你……到底在说什么……?打算干什么!?」
「徒步过去肯定很辛苦吧。就让我送你去艾诺拉草原一程」
「住。住手。住手啊,你说什么蠢话,我是指挥——」
我对扎米拉的肥胖身体使用《转移(Gatm)》魔法后,他立马从现场消失。
他已经被我丢到艾诺拉草原去了。
「阿,阿……阿诺修君!?要是做这种事……!」
艾米莉亚慌忙跑了过来。
「有什么问题么?人类的王族怎么可能被6岁儿童都能打赢的龙干掉呢」
她哑口无言地望着我。
「喀喀喀,哎呀哎呀,这可真是令人困扰呀,阿诺修·珀尔提克洛」
艾德梅德愉快千万地放声大笑。
「然而这是小朋友干的事。这里就睁只眼闭只眼吧。是吧艾米莉亚老师」
艾米莉亚不禁呵呵地笑了出来。
「是啊。现在也不是在意每一个人安危的时候了。就那样行踪不明反倒帮了我们大忙呢」
勇者学院的学生们顿时笑开了花。嘛,我把他送到了距离龙群5公里处的地方。再烂也是个王族的话,应该有办法逃命才对。
「好,碍事的家伙终于消失了。赶快开始作战会议吧。艾米莉亚,接下来该怎么办?」
「诶……?」
艾米莉亚回头看向拉奥斯。
「别在那儿诶了。再这样下去王都要糟了对吧。如果王宫没做好准备,那就只有我们上了撒」
海涅如此说道。
「我们并非遵从王的敕令,只是龙对于阿塞西翁依旧是威胁。我们想用自己的双手守卫故乡啊」
可能是打倒异龙之后获得了自信,勇者学院的学生里没有一个害怕的。
「……大家都做好觉悟了吗?」
艾米莉亚稍作思考后,简短地询问道。他们全都毫不迷茫地点了头。这不是被别人强迫,而是凭自己的意志决定要战斗。这份决心,应该也清晰地传达给了艾米莉亚。
「我明白了」
艾米莉亚看向艾德梅德的方向。
「接下来,勇者学院将前去讨伐从艾诺拉草原飞往盖拉迪忒方向的龙群」
她毅然决然地说道。
「请魔王学院在奥克兰伊斯卡等候。我们不能让学院交流中的诸位暴露在危险当中」
这可真是意外的请求。
「喀喀喀,你不请求我等的援助?」
艾德梅德身体撑着手杖,盯向艾米莉亚的脸。
「这,应该说并非明智之选啊,艾米莉亚老师?」
炽死王像是在考验她一样问道。
「……也许是这样的……如果借用魔王学院……暴虐魔王的力量,这种程度的事情可能甚至都算不上危机……」
艾米莉亚毫不迷惘地答道。
「即便如此,这也是必须我们亲手解决的事件。这是赌上我们尊严的战斗。即使现在借用魔王的力量击退了龙群,也不知道它们会何时再来。我们不能一天到晚都在魔王的庇护下,对吧」
艾德梅德得意一笑。
「这不是非常令人钦佩的觉悟么。然而目前少说也有上百头龙。仅凭勇气只会白白送死噢」
艾米莉亚依旧点了点头,看来是有胜算咯。
「那么我们就作为客人,不客气地接受这个国家的保护咯。哦,不过我先说一句,要是龙都飞到这王都来了,那还是得让它死的。我也必须尽下守护学生的义务」
意思就是告诉她,不用担心王都的守备,这样勇者学院就能全身心投入到歼灭龙群当中了。
「非常感谢」
艾米莉亚深深地低头致意,然后一个转身走向大门。
「走吧。已经没时间了,起身去圣明湖吧」
艾米莉亚和勇者学院的学生们都离开了大讲堂。
「话说,龙群这么突然地出现在地上,肯定有蹊跷吧?」
莎夏对我提出疑问。
「我不认为这是龙的自发行动。这应该就是地底龙人们搞的鬼」
「目的是什么?」
米夏问道。
「谁知道呢。这也有可能就是佯攻」
让我们把目光放在龙身上,趁这个当口打算做什么?
「艾蕾诺,瑟西亚。你们去陪艾米莉亚她们。你们原本就是勇者学院的学生,不会伤到他们不想借魔王之手的自尊」
艾蕾诺和瑟西亚点头应允。
「嗯,我知道了喔」
「……我来……保护大家……」
两人立马起身。
「他们马上就会得意忘形,一个没注意感觉就会死掉喔」
「……不可大意……注意防火……嗯……」
她们一边这样说,一边走出大讲堂。
「莎夏和米夏跟我来。我发现艾诺拉草原地下有个不自然的空洞。说不定有什么东西躲在里面」
米夏点点头,莎夏则说道。
「我知道了」
「辛」
刚才一直从旁若无其事地听我们谈话的他,静悄悄地朝我走来。在擦肩而过时,我对他说道。
「那边就交给你了」
「如您所愿,我的主君」
低声说完,辛便走出了大讲堂。
跟皇族派接触的盟珠持有者。王宫地下饲养的龙和盖拉迪忒王,逼近王都的庞大龙群。在艾诺拉草原构筑起的不自然空洞。在地底世界的某个人,在得意忘形些什么,有多么愚蠢的企图,我一概不知。
不过,我定会让你悔不当初小瞧我们地上。


§33.【龙歼灭作战】

艾米莉亚在生命湖湖畔,对龙歼灭作战进行了说明。
「——以上。有什么问题吗?」
勇者学院的学生们神情认真,各自反刍作战内容。
并没有人出来提问。
「那我们上吧。这是和时间赛跑,大家赶紧行动吧」
「「「明白!」」」
拉奥斯、雷德里亚诺、海涅把手伸进圣明湖湖水中。他们拿出来的,是自己的圣剑。圣明湖圣水的魔力,复原了折断的剑刃。
「那我就先上了!」
拉奥斯用《飞行(Fles)》朝盖拉迪忒市中心方向飞去。
「展现你们的力量吧,我的圣剑,泽尔、泽雷奥!」
海涅将两把圣剑插进地面。
泽尔和泽雷奥放出魔力粒子,大地开始剧烈摇晃。地面上出现一道裂痕,紧接着便慢慢裂成两半。他要制作的是水的通道。地面上逐渐形成的巨大水道,同圣明湖相连后,水便气势磅礴地涌了进去。
「指引我们吧,圣海护剑。由一滴圣水而生的贝拉门特啊,在此展现汝之力量、汝之意志吧!」
雷德里亚诺将圣剑的剑尖浸到圣明湖中。这时,混杂在圣明湖中的圣水眼看着便流向了水道。如果魔眼优秀的人此时凝视深渊,应该会看到这条水道闪闪发光。
「还差一点……」
海涅撕裂大地做出的水道,最终和盖拉迪忒里的古老水道连通了。圣水流入平常没有使用的那里,眼看着朝下流涌去。
『好嘞!把水门破坏掉……!燃烧吧!!』
拉奥斯全力挥下圣炎炽剑伽流弗德,神圣的火炎吞没了设置在古老水路前的金属水门。
因为太古老、锈蚀的太厉害,用普通方法已经打不开了。
『欧拉……!给爷烧化吧!!!』
遭到高温圣炎的集中灼烧,水门开始熔化。当能够看到对面时,圣明湖的圣水便猛地涌进缺口。灌入细微空隙中的大量圣水,将快要熔化的水面冲了个七零八落,整个卷走。
盖拉迪忒地处高地,虽然四周几乎全是平原,但坡度都较缓。一旦水门打卡,水将流往四面八方。
两千年前,为了能够往前线送圣水,这座守护了人类们的要塞配置了发达的水路。
「道路连通了。大家跟上!」
高声喊完,艾米莉亚一马当先地跳进那个水路。她使用《水中活动(Coco)》魔法,靠水流加速地冲下盖拉迪忒。
目的地是距此30公里处的特里诺斯平原。她们是打算在那里设防布阵,以面对从艾诺拉草原飞来的龙群。
积累了大量水下训练的勇者学院学生们,《水中活动(Coco)》使用的很娴熟,如果要去下游,比起飞,游泳反倒来得更快。
然而,由于艾米莉亚是魔族,她并没有那么擅长水下战斗。
本应一马当先的她,渐渐被学生们超越。
「老师要是迟到了,仗可就打不起来了喔」
从后方赶上的艾蕾诺在水里朝艾米莉亚伸手。
「……魔王学院的?」
「我可是人类喔。哦,准确来说是魔法,不过也是勇者学院的学生。我去那边是因为学院交流。名字是艾蕾诺。这位是瑟西亚」
「……我们……带老师去……」
瑟西亚学着艾蕾诺向艾米莉亚伸手。
「……游泳……很擅长……瑟西亚是在水里出生的……」
「那就拜托了……」
艾米莉亚握住了艾蕾诺和瑟西亚的手。
霎时,她们便提高了速度。
「拜托了啊,艾蕾诺,瑟西亚。要是等龙飞过了才到,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追上来的雷德里亚诺搭话道。
「呵呵。我可是有压箱底的秘策喔」
说着,艾蕾诺便脱掉了制服。
制服下面穿着《至高泳装(Bi·Kini)》。
而瑟西亚也脱下制服,变成《至高泳装(Bi·Kini)》姿态。
「这……这是,什么啊——诶诶诶诶诶……!!」
瑟西亚和艾蕾诺的突然加速,令艾米莉亚惊得睁大了双眼。
唔。可是老师光被别人拽着走也不像话。
想着,我发出了《思念通信(Leaks)》。
『艾蕾诺。我会通过你的身体释放魔法。虽说稍迟了些,但这次是个好机会。送艾米莉亚一个就任礼物吧』
「我知道了喔。艾米莉亚老师,能稍微占你点时间吗?」
艾米莉亚转头看向艾蕾诺。
『《至高泳装(Bi·Kini)》』
我经由艾蕾诺使用了魔法后,艾米莉亚的身体闪起了光芒。
光芒散去后,她的衣服消失,变成了一身《至高泳装(Bi·Kini)》。
「……你,你在干什么呀!?」
艾蕾诺竖起食指。
「这是阿诺修君送你的礼物喔。《至高泳装(Bi·Kini)》可快了喔」
「……阿诺修君送的…………」
艾米莉亚害羞地端详一番穿着《至高泳装(Bi·Kini)》的自己。
然后她摇摇头,看向前方,为了确认《至高泳装(Bi·Kini)》的效果稍微游了一会儿。
「虽然外观上有点怪,但好厉害……。这样一来……!」
艾米莉亚在水中猛地加速。
「大家!快抓好了!」
眼看着便超到前面去的艾米莉亚使用《圣域(Ask)》魔法,将其向绳索一样延伸,系在勇者学院学生们的身体上。
游在最前方的,是身着《至高泳装(Bi·Kini)》的三名少女。
而勇者学院的学生们一边被她们的加速拖拽,一边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冲下水道。
她们就这样游完全程,抵达了目的地特里诺斯平原。
「……喂喂,好夸张的数目啊。就连隔这么远都能清楚地感受到魔力么……」
拉奥斯朝不远处的森林望去。
只要穿过那里,应该就能看见龙的巨大身影了。
「给我《圣域(Ask)》。用《勇者部队(Asla)》,给雷德里亚诺君、拉奥斯君勇者职阶」
艾米莉亚一边用收纳魔法换上法衣,一边指示。
艾蕾诺和瑟西亚也换上了更换用的制服。
「「「明白!」」」
学生们首先使用《勇者部队(Asla)》,强化了拉奥斯和雷德里亚诺。
「朝那片森林使用《龙缚结界封(De·Jelias)》,阻止龙的进击」
「……可是龙有翅膀吧。可能中途会飞过去啊?」
雷德里亚诺问道。
「根据艾德梅德老师的说明,龙是土里的生物。虽然有翅膀,但那本来只用于土里活动。在地面的长时间移动中,应该是不会飞行的。前段时间的你追我赶游戏里也是这种情况」
艾米莉亚一边用《飞行(Fles)》前往森林,一边发出《思念通信(Leaks)》。
「海涅君。将龙一网打尽的最后杀手锏全都在你身上哦。拜托你了」
『……嘛,我会尽可能做到的。虽然这种事不太适合我就是了……』
他双手旋转着两把圣剑,并未前去森林,而是放眼平原。
「我都拜托你了,你只要去做就好啦」
「是是」
海涅将两把圣剑刺进地面。
「真是会乱使唤人啊,你!」
圣剑的力量不断消磨地面。海涅正在制作的,是为了能够让圣水流通的水路。然后,用它去绘制《龙缚结界封(De·Jelias)》的魔法阵。这个法阵相当巨大。连最开始的外周都没画成,方圆少说有数公里。
当然,他是没有足以驱使如此巨大魔法阵的魔力。为此,才要将圣明湖的圣水引到这里。
将平原一带作为巨大的《龙缚结界封(De·Jelias)》,把飞来的龙群一网打尽。这就是艾米莉亚想出的歼灭作战。
话虽如此,《龙缚结界封(De·Jelias)》的魔法术式很复杂。在广大的范围内画这个魔法阵,是需要相当的注意力和时间的。
在魔法阵完成之前,艾米莉亚她们勇者学院必须要在那片森林处阻拦龙群。
万事顺利的话能够歼灭掉龙。然而一旦失败,那就绝不可能幸免了。勇者学院的学生们,正是抱着这种觉悟才走到了这里。
要说没有迷茫,那肯定是骗人的吧。要说毫不畏惧,那也是不可能的。即便如此,他们也挤出了微薄的勇气,抛开恐惧与迷茫,如今站在了战场上。
「……快到了」
雷德里亚诺从森林当中一脸严肃地看向草原。龙群的身影已经依稀可见了。
竖起耳朵的话,在这里应该就能听到龙踩踏地面的声音。
「各位,请不要放松警惕,听我说」
艾米莉亚对学生们发出《思念通信(Leaks)》。
「……学习过魔族的各位,应该知道皇族这个词汇吧……」
艾米莉亚一边在成为战场的整片森林绘制《龙缚结界封(De·Jelias)》魔法阵,一边说。
「我是作为皇族出生的。我曾经对自己继承了迪尔海德崇高英雄、恐怖而又尊贵的暴虐魔王这一完美存在的血,是高贵的魔族一事深信不疑」
用语言讲出来时,哪怕现在的她,依旧会感到心在滴血。这通过《思念之钟》也传给了我。
「而这只是谎言罢了。我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是的魔族。而将这个事实摆到我的面前的,又偏偏是暴虐魔王本人。我被他诅咒,失去了作为皇族的尊严,甚至连以死逃避都没能被允许」
艾米莉亚可能得一生背负这份痛楚。
「即便如此,我依然在不停地逃避,不停地回避现实。逃啊逃,不停地彷徨着寻找着自己的容身之处,而如今,我才与大家一起站在了这里」
龙的脑袋在她眼前显得更加巨大。龙鸣响彻在她的耳畔。
「然而,请大家放心。虽然这话听着可能有点逢场作戏,但请各位相信我」
她满怀心意地说。
「逃啊逃啊逃,逃到不能再逃的我,如今,哪怕一步,我也绝对不会从这里逃走。不对,是不能逃走」
她笔直地——看向前方。她目视着进击的龙群,高声说道。
「因为,这里是我终于寻觅到的,想要守护方」
她站在了最前方。最先与龙交战的地方。
「你们现在,依旧是又笨又下流的,一群无可救药的学生」
虽然在训斥学生,艾米莉亚的语气却充满了温柔。
「即便如此,我也有一点看错了」
龙的脚步声开始轰隆作响。
应该是它们发现了艾米莉亚她们,才提升了速度吧。
「你们绝不是什么人渣!让我来告诉盖拉迪忒的人类们这一点!将从那边冲过来的名为龙的怪物,一条不剩全都驱逐掉!」
艾米莉亚为了鼓舞学生而喊道。
「我才不愿意死在这种地方呢。要让那群小瞧人类的家伙们后悔!一起杀光它们吧!!」
回响在四周的喊声,与他们的思绪融为一体。
「……哈哈哈,不错啊艾米莉亚。太棒了」
「嗯,上吧。把它们都杀光!」
「区区害兽,不是我们的对手」
海涅、拉奥斯、雷德里亚诺架起圣剑。
「炮击魔法准备!!要上了哦……!」
唔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随着震撼大地的呐喊,聚集在艾米莉亚身上的《圣域(Ask)》之光,突破天际一般地喷薄而出。
龙缚结界封(De·Jelias)》魔法成功发动,在森林中侵蚀龙的力量,铺开无数条魔法丝线。
他们的眼前,清晰地映照出龙群的身影。
艾米莉亚笔直地将手伸向前方。
「——发射!!」
一声令下,勇者们的魔法炮击宛如骤雨般洒向龙群。


§34.【勇者学院 对 龙群】

殊死搏斗就此展开。
龙群虽然吃到《圣炎(Cipher)》《圣冰(Sheld)》《圣雷(Zertos)》的魔法炮击,但还是大声咆哮地继续冲向森林。
每当龙的巨躯碰到树木,其间张开的《龙缚结界封(De·Jelias)》就会发出巨响,削弱龙的魔力,束缚龙的躯体。
而像这样沉默的龙,则由艾米莉亚亲手用《龙缚结界封(De·Jelias)》捆上。
然而,龙群中的一部分发现《龙缚结界封(De·Jelias)》是结界魔法,便从森林之外张开大口,喷出高温的龙息。
这些龙息轻而易举地吞没勇者学院释放的魔法炮击,燃烧着森林。
如果没有《龙缚结界封(De·Jelias)》削弱威力,在最前线的人恐怕一瞬间就化为焦炭了。
龙群是打算烧光森林,将猎物逼出来。
「切……不会让你得逞!」
雷德里亚诺摘下眼镜。
那是抑制他魔力的魔法道具,摘下之后,他的力量一下子增大了。
「保护大家,治愈大家吧。圣海护剑贝拉门特」
雷德里亚诺将能让人联想到大海的青蓝圣剑,如同盾牌一般举着。
「《圣海守护结界(Bestreit)》!」
他全身裹起魔法结界。龙群的龙息全都集中在他的身上,可他依旧顽强挺立,撑了下来。
「《圣海守护障壁(Rega·Indrhea)》!」
雷德里亚诺在结界上叠加魔法障壁。
「《圣海守护咒壁(Riad·Anzemla)》!」
在魔法障壁上方,又加上了阻碍魔法的神圣咒术。
「守护吧,圣海护剑。自古便守护生命的贝拉门特。在此展现汝之力量,汝之意志!!」
雷德里亚诺完全解放圣剑之力,将已经叠了几层的魔法障壁的力量又增幅了数十倍。
「——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用贝拉门特画了个大圆。这时,他接收的龙息力量调转方向,转而飞向龙群。即使被龙息的火炎灼烧,龙群却毫不畏惧。他们坚固的鳞片和皮肤、以及强大的魔力,完全防下了龙息。
「果然不起效么……」
有几条龙拍起翅膀,飞上了天空。
龙缚结界封(De·Jelias)》是声音结界,虽说对上空也有影响,但高度一旦提上去,它们就很容易飞越森林了。
「……艾米莉亚!……这不是糟了吗。它们要跑了……」
拉奥斯瞪向在空中飞翔的十几只龙。
「那点数量是意料之中的!在圣水的《龙缚结界封(De·Jelias)》完成之前,飞过去的龙只能放弃,我们没办法处理!」
这是英明的决断。在空中,森林里铺开的《龙缚结界封(De·Jelias)》效果也会减弱。若是深追,肯定会转眼之间团灭。
「……有点奇怪……」
雷德里亚诺用魔眼观察上空,皱起眉头。
「艾米莉亚!上空的龙没有飞离,而是在盘旋……!」
龙群在空中盘旋,眼看着越来越快。
艾米莉亚突然反应过来,大喊道。
「所有人,在上部张开魔法结界!它们要冲过来了!」
刹那间,几条龙从天空如疾风般冲向森林。学生们在树木上方铺开了很多层魔法结界。《龙缚结界封(De·Jelias)》同时也能覆盖上方。艾米莉亚在防备突击过来的龙群的冲击时,有几棵树被撞倒,《龙缚结界封(De·Jelias)》结界产生了些许空洞。
龙群便凶猛地朝这些细微的空洞冲刺。地面轰地一声爆开了。吃到从空中急速俯冲的学生们直接被撞飞。照那个势头,往好里说都是致命伤吧。
「咕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在森林着地的龙,为了破坏《龙缚结界封(De·Jelias)》结界,开始击倒树木。
「唔……!!」
艾米莉亚为了补充缺失的结界,开始铺张新的《龙缚结界封(De·Jelias)》。
然而又有几棵树被弄倒,令《龙缚结界封(De·Jelias)》产生漏洞。而上空的龙陆续朝这些漏洞冲下,将学生们击飞。
地上袭来的龙息没有停歇,还有一部分龙以玉碎的心态朝森林突击。它们显然是想用数量踏平结界。
「……为什么《龙缚结界封(De·Jelias)》会……!这样下去……」
遭到龙群的压制,艾米莉亚她们的人数在不断减少。
当可以战斗的人数量减到一定程度,魔法结界就将无法维持,她们会被一口气击溃。她们愈发焦虑。
「还没呢。人类怎么会败给什么龙喔!」
响起的是艾蕾诺的声音。她在形成球状的圣水中,四周覆盖着无数魔法文字。她发动了《根源母胎(Eleonore)》。
再一看,倒下的勇者学院学生们,都被淡淡的光芒笼罩了。
「《圣域苏生(Teo·Ingr)》」
柔和而又温暖的光芒照亮了森林。死去的勇者学院学生们全都被复活,蓦地苏醒过来。
「支援魔法,要上了喔!」
艾蕾诺张开双臂,在整片森林画上魔法阵。
「《根源支援魔法球(Eolenes)》!!」
从魔法阵中陆续涌出的众多红、蓝、绿色魔法球,在森林中飘荡起来。
她用《思念通信(Leaks)》告知在场的所有人。
「《根源支援魔法球(Eolenes)》能够帮大家引出超过全力的根源力量喔。绿色的持续180秒,蓝色的120秒,红色的只有60秒,引出力量的多少按照绿、蓝、红的顺序依次增加喔。不过效果一旦结束,10秒内魔力就会减半,这样就会陷入大危机的哦……!」
「……为啥会学会这么麻烦的魔法啊……!魔王学院到底教了些啥……」
拉奥斯一边抱怨,一边碰触了蓝色的《根源支援魔法球(Eolenes)》。
按平常使用圣水的量吸收了魔法球后,他的魔力突然暴增。
「这是啥啊,也太强了……」
拉奥斯快步奔跑,盯上眼前的龙。
「上吧伽流弗德!烧光它们!!」
他猛地举起圣炎炽剑,冲向在森林横行跋扈的龙的背后。他瞄准的是头部弱点,照着没有鳞片的那个部位挥下剑刃。
伽流弗德微微陷了进去。圣剑刷地缠上火炎,从内部灼烧龙的身体。龙忽地歪倒,发出一阵刺耳鸣叫后倒在了地上。
「……这不是能行么……」
「组成轮班!按照我的指示使用《根源支援魔法球(Eolenes)》,在空档期时,一定要让另外3位同学过去保护!」
「「「明白!!」」」
艾米莉亚迅速对勇者学院学生们做出指示。
由于上空龙群突击而崩溃的体制,在艾蕾诺的《根源支援魔法球(Eolenes)》帮助下,总算是重新建立了起来。
「《圣域炽光炮(Teo·Trias)》」
艾蕾诺在上空射出光之炮弹。
然而,飞在空中的巨龙们却毫不费力地躲过了这高速飞来的魔法。
「额,要是它降落下来就糟糕了喔」
艾蕾诺瞄准的,是蓝色的异龙。它一直在空中小心地盘旋,用魔眼观察森林的状况。体长起码有200米。全身散发出的魔力,是其他龙完全无法匹敌的。
「……瑟西亚……去……」
「还不行喔。空中战对我们不利,等其他龙都被击落再去吧」
「……知……道了……还要忍耐……」
艾蕾诺将《圣域炽光炮(Teo·Trias)》的准头对准空中,不断炮击在空中回旋的龙群。
艾米莉亚发出了指示。
「雷德里亚诺君,你先暂时退下!《根源支援魔法球(Eolenes)》的效果快到期了」
「我知道了!」
「艾米莉亚!……正面被突破了……!有几条要冲过来了!!」
拉奥斯喊道。龙群冲入声音结界的空洞,一边伸出角,一边猛烈突进。树木陆续被连根拔起,学生们也被击飞。
「……《龙缚结界封(De·Jelias)》又崩溃了……究竟是怎么做到的……?这种情况艾德梅德老师明明没说过啊……」
艾米莉亚虽然心存疑惑,但还是设法制服了进入森林的龙群,使用着《龙缚结界封(De·Jelias)》。
然而,她刚一铺设,树木便被割倒,《龙缚结界封(De·Jelias)》的结界也削弱了。是有人正潜藏在暗处支援这些龙。
「又来……!?」
正当艾米莉亚打算加固结界之时,地面突然爆开,从洞穴里出现了一条巨大的龙。
鳞片和皮肤是深绿色的,体长超过100米,是一条古龙。
「……糟——」
「守护吧,治愈吧,圣海护剑贝拉门特!!!」
用《根源支援魔法球(Eolenes)》强化了根源的雷德里亚诺勉强抵挡住了古龙的突进。
「快后退吧!!艾米莉亚!!要是失去你,这场战斗就结束了!!」
艾米莉亚用《飞行(Fles)》退后。
「我没事了!雷德里亚诺君也后退——!?」
这个瞬间,古龙张开血盆大口,将雷德里亚诺连同魔法结界一起咬下。
他的守护虽支撑了一瞬间,可下个瞬间便分崩离析,龙牙直接贯穿了他的身体。
根源支援魔法球(Eolenes)》的效果结束了。
鲜血从它的牙齿里淌出,染红了地面。雷德里亚诺在龙的口里已然失去了气力。
「雷德里亚诺君!!」
龙一口将他吞了下去。如果被龙吃掉,即使是艾蕾诺的《圣域苏生(Teo·Ingr)》也没用了。
艾米莉亚的魔眼如同熊熊燃烧一般地发直。她抓住并吸收了飘过眼前的红色《根源支援魔法球(Eolenes)》,毫不犹豫地冲向古龙。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
古龙张开下颚,喷出灼热的龙息。
艾米莉亚以《龙缚结界封(De·Jelias)》护身,凭借声音结界承受着龙息,就这么用《飞行(Fles)》飞了上去。
「你这混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区区肮脏害兽,竟敢对我的学生下手……!!」
艾米莉亚一边高喊,一边顶着龙喷出的灼热吐息,朝着龙的下颚自己冲了进去——


 §35.【地底阴谋蠢蠢欲动】

地表的激烈震动一路传到地底,沙土宛如雨下。上方的艾米莉亚她们正在和龙进行殊死搏斗。
我和米夏、莎夏则是在她们正下方,那个构筑在地底、大到不自然的空洞当中。
我用魔眼朝其中一点看去,然后轻轻地抛出一句话。
「然后呢?也该现身了吧?居然利用龙域和地底的阴暗角落提升隐蔽魔法的效果,还真是相当出色的手法——」
我用《成长(Clust)》魔法长到16岁水平后,快步上前,向面前的空间伸出手。将手握紧后,传来了手感。
「——魔眼也差不多习惯了」
我把抓住的东西一把拎起,用力朝地面砸了下去。一阵剧烈的响声过后,隐藏那家伙身姿的魔法效果解除了。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一个披着法衣,上面套着雪白铠甲的男人。
他跟圣者嘉泽尔穿的差不多,是龙人吧。
「唔。你们偷偷躲在地底干涉了艾米莉亚的《龙缚结界封(De·Jelias)》对吧。这群龙也是你们放的?」
「《凭依召唤(Azept)》·《力龙(Dilo)》!」
龙人躺在地上喊道。他的身上聚起光芒,魔力飞涨。
「一切皆依《全能煌辉》艾克艾斯旨意」
这个龙人从口中发出龙鸣。我松开手,狠狠地照着他的脸踩了下去。
「嘎哈……!!」
「原来如此,凭依召唤么。话说回来,龙当中也有擅长融入周回环境隐蔽自己的个体来着。你的身上就寄宿着这种龙的力量么」
龙人迅速拔剑,用龙之力砍向我的身体。我继续往脚底使劲,把他的头踩进了地面里。
「唔……」
「快回答。是谁的命令,想要干什么?」
「……我等是崇高的神之战士!即使夺走我的性命,也没什么可告诉你的!」
龙人刚一开口,我便用画好的魔法阵中出现的黑丝捆住他的脖子,给他戴上不祥的项圈。
「那你就祈祷吧。好好试试看你的那什么信仰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羁束项圈梦现(Nedonelias)》。我让他做的梦,是在无神的世界中无数次被我杀死的光景。无论怎么祈祷,神明也不会出现。他只能被我不停的杀,不停地毁灭。世间一切痛苦不断地折磨着他,成千上万次死亡仅在1秒之间。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从梦中醒来。他用憔悴的表情看着我。
「你还祈不祈祷了?」
「……啊……呜…………」
「说出来,我就让你痛快」
龙人用空虚的眼神、颤抖的嘴唇讲道。
「……我们……是吉奥达尔圣骑士团……。阿希黛枢机主教向我等宣告了神谕……。对盖拉迪忒的人民,进行圣别……」
果然是那个男人干的好事么。
「阿希黛人在哪儿?」
「……在艾蓓拉斯特安泽塔……」
「圣别是什么?」
「通过作为神使的龙的胎内,赶赴神的左右,以神圣的姿态复生。他们会跟我等一样成为龙人,成为侍奉神明的圣民」
也就是说,让龙吃掉人类么。
「该死的侵略者」
我一脚踩穿,踏碎了那个龙人的头盖骨。然后,我迅速朝那些还在偷偷观察我的人看去。
「我不能饶恕你们把纷争的种子带到地表。给你们3秒时间,立马退兵。否则,你们的诸神将连同吉奥达尔一起毁灭」
一瞬的静寂。下个瞬间,如同保护色般与地皮同化、躲藏起来的龙人们纷纷显形。每个人都身披法衣,上面盖着纯白的铠甲。
「「「《凭依召唤(Azept)》·《力龙(Dilo)》」」」
随着喊声,他们的魔力暴增。他们应该是召唤了战斗用的其他龙,然后凭依到自己身上。
「将盖拉迪忒化为神之国度。此乃神谕!」
一个人出声后,所有人都跟着喊道。
「「「一切皆依《全能煌辉》艾克艾斯旨意!!!」」」
「盖拉迪忒的所有人民,都将受到神的救济!」
「「信仰神明,接受救赎吧!!」」
龙人士兵们将嘴张得老大,从中释放出跟龙一样高温的吐息。在视野被火炎覆盖殆尽的下个瞬间,火便全都忽地消失了。
是我身旁的莎夏用《破灭魔眼》瞪了上去。
「在信仰神明之前,先用你们的双眼看清现实吧」
我向前踏出一步。米夏用《创造魔眼》瞪住龙人,那群人陆续化为雪之结晶。
「……别,别害怕!要相信神明!突击……!!」
「在这上方,终于找到自己容身之处、拼死战斗的人们。她们的心绪,你们难道看不到吗。她们并没有寻求救赎,并没有寻求帮助,而是用自己的双眼看清现实,用自己的双手与不公抗争」
黑色雷电聚集在我的周围。
起源魔法《魔黑雷帝(Gerasd)》。
「咕啊……咿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怎么可能……!!这魔法居然能贯穿龙的防护……!?」
「没有召唤神明,为什么会有这等力量……咕啊啊啊啊啊!!」
漆黑的闪电一边嘶鸣一边膨胀,击穿四周的龙人们,将其尽数化为黑炭。
「居然还去挫败那群马上就要获得救赎的人的意志,算个什么神明。这叫什么救济啊,你们这群蠢货。没有任何人能够救得了她们。因为她们已经用实践明白,只有靠自己取胜,才能获得真正的救赎」
「神必将告诉你们,这是错误的想法!!」
存活下来的龙人们高声呐喊,拔剑突击。
「错误?神会告诉我们?呵呵呵,哈哈哈」
从四面八方袭来的龙人的剑,刺中了我的身体,而它们全都折断了。
「唔……这人是什么情况!妖怪么!!」
「这怎么可能……!哪怕用龙之力都砍不进去么……!」
「连人心都不懂的神,能告诉的了什么?在她们深处绝望深渊之时什么都没有做的神,事到如今跑来谈救赎?别逗我笑了,你们这群欺诈师」
我对着周围的龙人画出魔法阵,让他们挨个被《狱炎歼灭炮(Geo·Graze)》吞没。
「「「咕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龙人们被漆黑的太阳包裹,慢慢地烧个干净。
「怎么样?就连献上祈祷的你们,神也不愿意救」
「……异,异端者……我等将前往神的身旁……死亡不是绝望,而是救济……!」
「哦吼。面对魔王,你觉得你还能去的了那里?」
我画出魔法阵,拉出黑线,在他们脖子上套上不祥的项圈。
「《羁束项圈梦现(Nedonelias)》」
陷入诅咒之梦的龙人们,怅然若失地愣在原地。
「你们将永远重复这个瞬间,不停品尝绝望的滋味。如果你们能打心底抛弃对神的信仰,向我请求宽恕,我就烧掉你们的身体,允许你们去死」
那群人冷汗如注、眼神空虚地望着虚空。
「我不准许任何救赎。你们就徒劳地去死吧」
过了几秒后,有一名龙人身上着了火。
「怎么?这么快就有一个人抛弃信仰了哦。信仰还真是深厚呢」
两个,三个,龙人们陆续抛弃对神的信仰,在噩梦中向我恳求饶恕,然后就这样被烧尽了。
「可·恶·啊,你这恶魔……!!!」
其他没有戴上《羁束项圈梦现(Nedonelias)》的龙人挥舞着类似龙爪的剑,怒不可遏地冲向了我。
我用手刀贯穿了他的喉咙。
「……咕,噢…………」
「我不否认」
我在他脖子上套上《羁束项圈梦现(Nedonelias)》。
「然而,你们的所作所为连恶魔都不如」
面前的龙人倏地双膝跪地,燃烧起来。他就这样抛弃信仰,化为灰烬。
我用魔眼朝周围一看,还剩下很多龙人士兵。要攻陷盖拉迪忒还真不是说着玩的,数量相当之多啊。
「米夏,莎夏」
两人一边用魔眼瞪住龙人们,一边倾听我的话语。
「之后拜托你们了。别让他们对地上出手」
米夏点了点头。
两人背靠着背,魔眼对着敌人,身后手牵着手。
米夏和莎夏在自己身体周围各自画出半圆形的魔法阵,然而两个魔法阵互相联结,合为一体。
这个魔法阵上,又叠了一层相同的魔法阵。
这是曾经必须借助七魔皇老艾维斯之力才能使用的,涅库洛家的秘术。然而,如果是成长之后的两人,应该就能触及这份深渊了。
「「《分离融合转生( Dino·Gyxes)》」」
魔力粒子煌然闪耀,升腾而起。
两人的身体似要相融般彼此交错。
从耀眼的光芒中出现的,是一个魔族的身影。
那里站着一位银发的少女。
「你们这群怪物……!!给我化成灰吧!!」
随着一声号令,龙人们吐出了灼热的龙息。比起刚才气势要强劲许多,地皮都被轻而易举地融解了。这次应该是凭依召唤了龙息特化的龙吧。
「《破灭——》」「《创造——》」
融合的米夏和莎夏,静静地齐声说道。
「「《——魔眼》」」
这对魔眼拥有在广范围视野中消除一切攻击魔法、防御魔法的力量,并且可以重塑身体。吐出的龙息转眼消失,一瞬之间,龙人们毫无还手之力地化为了冰晶。
勉强在她视野之外的圣骑士,呆然地注视着银发少女。
「……难,道说……这是,《背理魔眼》………………」
龙人们顿时瑟瑟发抖起来。
「……银色的头发……和那对不祥的眼瞳……正如邪恶传承所言…………」
龙人们对于米夏和莎夏融合后的姿态,感到了比力量差距还要严重的恐惧。
「……可恶……可恶啊啊啊啊,不适任者!你都干了些什么!!居然让不从之神复苏了么……!?」
「居然让背理神格努杜努布复活,你是打算毁掉我国,毁掉整个地底么!?连地表都无法幸免好吗……!!」

唔。说些什么莫名其妙的。意思是说,有神跟融合之后的两人拥有相同的魔眼么?
「认错人了」「很遗憾。我们并不是什么神明」
莎夏和米夏用他们所称的《背理魔眼》一瞪,龙人们转眼便化作冰晶。
「咕……!!」
「……嘎啊……!!」
「神,神啊……!《全能煌辉》艾克艾斯啊……!!给我们救——」
银发少女一边用魔眼搜寻残党,一边对我说道。
「一路走好」「注意安全」
我点点头,用手指向地面。
「如果可能的话,去打听一下关于这个什么不顺从之神的事情吧」
留下这句话后,我用《魔震(Dias)》割裂地皮,做出了连通地底的道路,然后用《飞行(Fles)》飞进生成的洞穴中,朝地底世界进发。
转眼之间,我便穿过天盖,到达了神都贾艾拉赫斯塔上空。


§36.【于地面奏响,思念之旋律】

「咕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古龙发出临死前的吼叫,庞大的体驱渐渐倾倒。随着一声巨响,龙瘫倒在了地面。从龙口中溢出一丝光芒。那是《圣域(Ask)》的光辉。力量又增加了些后,纤细的指尖从古龙嘴里冒了出来。
「可恶,快张开啊!!张开……!!」
艾米莉亚用《圣域(Ask)》将古龙的嘴撬开,从里面爬了出来。她的另一只手正拽着雷德里亚诺,她使出浑身解数,将他拉了出来。
她利用之前对付异龙的经验,故意钻进龙口,使用《龙缚结界封(De·Jelias)》捆住了古龙的脏器。
雷德里亚诺虽然失去意识,但勉强剩下一口气。
勇者学院的学生们立即奔过去,对他使用回复魔法。
「艾米莉亚……这样下去要糟了!虽然有艾蕾诺的《圣域苏生(Teo·Ingr)》我们死不了,但我们的魔力会先耗尽的!」
即使将圣水引到了这里,如果原本的魔力归零,就无法充分利用圣水。
「海涅君!《龙缚结界封(De·Jelias)》的状况如何!?」
艾米莉亚发出《思念通信(Leaks)》。
「……已经完成九成以上了!问题就在于我能否临场用出《龙缚结界封(De·Jelias)》了……」
勇者学院里能够扎实地使用《龙缚结界封(De·Jelias)》的只有艾米莉亚,可她是魔族。圣水对她有毒,所以很难正常行使魔法。哪怕万一做到了,身体也吃不消。
「之前都对我夸下那般海口了,这点事情给我一次做到位!」
「好好。我知道啦。真是的,这种时候不是不应该给我压力——」
还没说完,海涅像是注意到了什么,停了下来。
「海涅君?」
「……糟了。上方的蓝色异龙正在看我……它是不是已经注意到魔法阵了……?」
在艾米莉亚抬头的瞬间,异龙张开大口,向地面吐出了蓝色的龙息。
这龙息,径直冲着海涅在地上画的《龙缚结界封(De·Jelias)》魔法阵飞来。
「快阻止它!!」
艾米莉亚一声令下,负责守护魔法阵的两名学生便用《飞行(Fles)》飞上天空,使出结界魔法。
「怎么可能让你得逞!!」
魔力与魔力的激烈冲突放出巨响,学生们的结界被冻住了一部分。
「援助他们喔!」
艾蕾诺从远处在魔法结界上叠加了一层《四属结界封(De·Igeria)》。然而,威猛的蓝色龙息将这两层魔法结界尽数冻结,而且势头仍未衰减,就跟割碎薄冰一样地粉碎结界,然后吞没了两名学生,将他们冻住。
而这口冰冷的龙息,还将海涅在大地上绘制的《龙缚结界封(De·Jelias)》魔法阵也冻住了三成。
「……可恶!这样不行啊艾米莉亚,被摆了一道!如果不赶紧解冻,圣水就流不动了……!」
艾米莉亚神情严峻地注视上空。只要那条异龙还在,她们的作战肯定无法实行。
「艾米莉亚老师。那条异龙由我们想办法解决喔。我们去花3分钟把它干掉。这段时间里无法苏生,请别让任何人死了」
艾米莉亚为了保护艾蕾诺和瑟西亚,在二人的手臂缠上《龙缚结界封(De·Jelias)》的丝线。
「拜托了!只要能打倒那条龙,就是我们的胜利」
「明白了喔」
「……交给……我们……吧……!」
艾蕾诺和瑟西亚一踏地面,用《飞行(Fles)》飞上天空。
上空中的龙,已经有一半以上被艾蕾诺的《圣域炽光炮(Teo·Trias)》击落了。
剩下的龙,组成守卫蓝色异龙的阵型,朝着飞上天空的二人喷吐高温的龙息。
二人一边用《四属结界封(De·Igeria)》挡开,一边接近异龙。
这时,周围的龙开始飞离。蓝色异龙剧烈地拍打翅膀。每次拍打都寄宿着庞大的魔力,空域一带顿时充满了寒气。
每当龙翼拍打时,猛烈的暴风雪就会席卷上空。连《四属结界封(De·Igeria)》都被它冻住,《飞行(Fles)》魔法也被扰乱了。
「瑟西亚!撑不了太久喔。一口气打倒它吧」
艾蕾诺把绿色《根源支援魔法球(Eolenes)》抛给了瑟西亚。她碰了球,把它吸收掉,魔力顿时暴涨。
她的根源尚且幼小,潜能也不是一个级别,所以魔力上升的幅度比拉奥斯他们要高上几个数量级。
「练习了……很多次……」
瑟西亚在异龙背后画出了排成弧线的十个魔法阵。它的正中心出现了正方形的物体。里面映着瑟西亚的身影。那是一面镜子。
「这叫……《复制魔法镜(Regaloimitin)》……」
瑟西亚的双手聚起光芒。出现的是光之圣剑恩哈雷。
瑟西亚架起恩哈雷,让它也映在《复制魔法镜(Regaloimitin)》当中。
当魔法镜中注入了魔力的瞬间,其中映着的瑟西亚消失了,周围的风景也消失了,只剩恩哈雷留在当中。
「……进行……复制……」
光之圣剑恩哈雷无限增加,瑟西亚的周围飘起百把圣剑。而这时,映着这一切的《复制魔法镜(Regaloimitin)》里,也同样出现了百把恩哈雷。
「上吧,瑟西亚!」
「……我上了……!真家伙……是哪个呀……?」
瑟西亚猛地刺出恩哈雷。十面镜子里都映有百把圣剑。合计1100把恩哈雷朝着蓝色异龙袭去,将它的腿、翅膀、尾巴、脖子、脑袋全都撕了个稀烂。
「……唔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呃!!!」
「答案是……全部……都是真的……」
哪怕异龙的鳞片和皮肤再怎么强韧,以瑟西亚的魔力一次性刺中一千把以上的恩哈雷,也是不可能毫发无损的。它的巨躯开始滴血,鳞片眼看着就往下掉。
蓝色异龙用魔眼瞪住瑟西亚,大大地张开口。龙的口腔里,聚集起魔力和冰冷的寒气。
「呜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
蓝色的龙息宛如暴风雪一样朝瑟西亚袭来。
「《复制魔法镜(Regaloimitin)》」
瑟西亚在眼前做出两面魔法镜。其中映着异龙的蓝色龙息。
「……进行……复制……」
从两面《复制魔法镜(Regaloimitin)》中,射出了和照出的蓝色龙息完全相同的龙息。其中一个与异龙的龙息相杀,另一个则是吞没了异龙的身体。虽然它对自己的龙息还是有抵抗力的,可鳞片剥落的部分则被冷气冻住。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异龙发狂般地一个俯冲,朝《复制魔法镜(Regaloimitin)》突击。碰到龙体的瞬间,魔法镜便啪地碎掉了。它应该不能复制生物吧。
「瑟西亚,一口气决胜负喔!」
艾蕾诺周围漂浮的魔法文字中溢出圣水,形成球体将她包裹住。
艾蕾诺用手瞄准了异龙。
「《复制魔法镜(Regaloimitin)》」
两面魔法镜在艾蕾诺的略前方出现,一左一右。
「《圣域炽光炮(Teo·Trias)》!!」
「……然后……对镜」
光之炮弹《圣域炽光炮(Teo·Trias)》,穿过了彼此相对的《复制魔法镜(Regaloimitin)》正中央。
摆成对镜的《复制魔法镜(Regaloimitin)》当中,映着相同的《复制魔法镜(Regaloimitin)》,而里面同样有《复制魔法镜(Regaloimitin)》。
而所有的这些魔法镜,都在陆续复制《圣域炽光炮(Teo·Trias)》。增加到无数个的光之炮弹从魔法镜中一齐射出,化为一体,朝蓝色异龙打去。
这是极为硕大的光球。然而,异龙以恐怖的速度飞行着,躲过了这发宛如彗星般突进的《圣域炽光炮(Teo·Trias)》。
「释放……《反射魔法镜(Regalaunaytin)》……」
在射空的《圣域炽光炮(Teo·Trias)》的飞行方向里出现了一面《反射魔法镜(Regalaunaytin)》。它反射了光之炮弹,又将其弹向了异龙方向。
「呜咿呀呀呀!!」
异龙一边发出龙鸣,一边再次躲避。
然而,在光之炮弹对着的方向又安好了一面《反射魔法镜(Regalaunaytin)》。
「……形成……对镜……」
两面《反射魔法镜(Regalaunaytin)》化作了一直将异龙夹在中间的对镜,直到光之炮弹射中异龙为止一直反射下去。
「再来一发喔,《圣域炽光炮(Teo·Trias)》!」
艾蕾诺射出光之炮弹后,通过《复制魔法镜(Regaloimitin)》的对镜又无限增殖、化为彗星。异龙躲掉这发《圣域炽光炮(Teo·Trias)》后,瑟西亚又使用《反射魔法镜(Regalaunaytin)》的对镜,将其反射。
两条彗星有如跟踪弹一般,不停地朝异龙袭来。
「最后一击喔,《圣域炽光炮(Teo·Trias)》!!」
异龙刚刚擦身躲过两发《圣域炽光炮(Teo·Trias)》,第三发就从正面扑了上来。由于身体庞大,它无法急转弯也没法急刹车,终于被光之炮弹吞没。
「……唔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呃!!!」
一阵悲鸣声中,反射而来的剩下两发《圣域炽光炮(Teo·Trias)》也击穿了异龙,它的巨躯在一片耀眼的光芒中消失了。
「……是我们的……胜利……」
「去把剩下的龙解决掉喔」
艾蕾诺迅速将《圣域炽光炮(Teo·Trias)》对准飞在天上的龙。
而另一边,地上——
艾米莉亚一片抬头看着天上的光辉,一边穿过深林,拼命跑向平原。龙的脚步声引发的地鸣比刚才更响。可能是增援来了。它们应该是打算用数量突破结界。
艾米莉亚在《圣域(Ask)》中汇聚所有魔法,用《灼热炎黑(Gliad)》融化结冰的大地。
「……还差一点…………!」
虽然很慢,但冰的确在一点点地融解。就这样,为了联通圣水的魔法阵的水道复原了。
「可以流了!」
艾米莉亚喊着,解除了阻拦水流的堤坝魔法。然后,大地上的水道魔法阵当中便涌进了滚滚圣水。
「海涅君!!」
「嗯,这样一来就画完了!很轻松嘛」
海涅抬起双手,正准备将两把圣剑插入地面。这时,从森林对面穿来一记蓝色龙息,击中了海涅。
「什…………!」
即使被《龙缚结界封(De·Jelias)》降低了威力,它仍然在一瞬间便冻住了海涅的全身。
「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
一条一边高声咆哮、一边扫平树木的巨大蓝色异龙,出现在了现场,这跟上空那条又是别的个体。
「……可恶!别小瞧爷几个了!海涅!我下手要狠点了!!」
拉奥斯从森林冲了过来,高高举起圣炎炽剑伽流弗德,然后照着海涅的脸挥了下去。
「欧拉!现在不是睡大觉的时候!赶紧给爷起来……!!」
火炎燃遍海涅全身。拉奥斯同时用圣水使出回复魔法,终于,冰块碎裂,海涅的脸解冻了。
这一瞬间,海涅叫道。
「赶快,一只手都行!!」
「我知道!!」
拉奥斯在伽流弗德里注入魔力,融化着海涅右手的冰。
「还差——」
拉奥斯的身体被撞飞了。是穿过森林的龙突进过来,撞飞了他。
而这条龙的魔眼又盯上了海涅。再一看,陆续有龙群穿过了森林。
「海涅君……现在……!!」
正当艾米莉亚打算冲过去,又有一条,也就是第三条蓝色异龙降落在她的面前。
「咕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它毫不留情地挥下凶暴的龙爪,连同《龙缚结界封(De·Jelias)》一起将她击飞。
「……我就知道会这样…………」
海涅满是悔恨地说道。
「每当觉得要成了的时候,就会被干掉……。就这鬼样,圣剑肯定也会对我失望至极,才会被真正的勇者拿去吧……」
他咬牙切齿地看着穿越森林的海量龙群。其中有两条蓝色异龙。这对他而言,无外乎绝望的光景。
「……可是…………」
即便如此,他的眼里仍未失去光芒。
「哪怕一次也好……!!」
海涅强行往冻住的手中注入魔力。
「可恶……动起来啊……!!快动……!!你这废物……!!你到底要没用到什么时候啊……!!快动啊啊啊啊……!!!」
这时,一阵沉闷的声音响起,他的手略微移动了。
他的魔力传到了圣剑。
「……拜托了,我的圣剑……!!虽然我不是真货,一点都不像真正的勇者……!!」
他把所有力气都注入到手中,大喊道。
「即便如此,我也想帮那群家伙啊!!拜托了。借给我力量吧……!!求你了!!」
随着一声恐怖的碎裂声,海涅的手肘以下全都折断,掉到了地面上。
圣剑空转几圈后,插在了地面上。
「咕噢噢噢噢哦哦哦哦哦哦噢噢噢噢噢!!」
眼前的龙一声大吼,朝海涅露出獠牙,啃了上去。
然而,他无畏地笑着,朝地面看去。
他的手里,已经略微传给了圣剑一丝魔法。
「上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地面轰隆~~~~~~地发出巨响,魔法阵的最后一块拼图完成了。
大圣地剑泽尔,让穿过地面的水道内涌入了翻滚的圣水。
「……接下来——嘎……」
正当海涅打算使用《龙缚结界封(De·Jelias)》时,龙牙已经陷进了他的身体。
「……哈哈……。果然……凭我这种人,是,不行的么……可恶……」
海涅在龙口里失去了力气,脑袋耷拉了下来。
然而,他的耳中却听到了声音。
「…………绝不会让你白费……………………」
海涅略微睁开双眼。
「……艾米莉亚…………」
被异龙撞飞、躺在地上的艾米莉亚,把手浸在画好的魔法阵水道中。那一块已经流入圣水,施法的条件也已就绪。
「平常总是偷懒,不过你今天很努力了……」
艾米莉亚的魔力传入圣水,启动了魔法道具的力量。
「《龙缚结界封(De·Jelias)》!!」
圣水之力渗入她的体内,化为毒素侵蚀着她的身体。
每当获得魔力之时,剧痛都会向艾米莉亚袭来。
即便如此,她依旧咬紧牙关;冷汗如雨的情况下,她抖擞着精神,与这份痛苦搏斗。
无论身体被怎样侵蚀,无论身上的圣痕数量有多少,哪怕连根源都要遭到侵蚀,艾米莉亚也一刻都没有畏惧。
这份痛楚,这份苦涩,比起过去的日子简直不值一提。
仿佛是在诉说这一切,《龙缚结界封(De·Jelias)》比以往更加完美地发动,生成了无数的丝线。
整个平原都在闪耀。
每当光的丝线震动,都仿佛是在演奏乐器一般,美丽的音色一直传到遥远的彼方。
轰的一声,咬住海涅的龙倒在了地面上。
而陆续越过森林的龙群,沐浴在奏响的乐章之下,全都停下活动,伏倒在地。最后,龙从天上掉了下来,砸到地上,尘土飞扬。
巨大的《龙缚结界封(De·Jelias)》所产生的声音结界,甚至响彻了艾诺拉草原。听到这个旋律的龙,要么力量全部被封住,要么就是回到地底。
疲劳困倦,负伤多人,几乎所有人都濒临死亡。
只要哪怕一个环节出现问题,胜负的走向都不一定。
即便如此,在她们所有人的团结一心之下,最终收获了这场惨胜。

§37.【被揭露的神谕】

我降落到神都贾艾拉赫斯塔,站在艾蓓拉斯特安泽塔的正门前。
我快步走上去,而大门却自己开了。进去后,穿过长长的通道,抵达了洁白的圆形房间——设有八个座具的圣座室。
房间中央站着一个男人,即神谕者阿希黛·阿洛卜·阿迦采。
「我是觉得你差不多要来了,不适任者阿诺斯·伏尔迪哥德」
阿希黛一脸平和地迎接了我的到来,仿佛一切都在他预料之内。
「给我认真回答」
我笔直盯住他,抛出话语。
「侵略阿塞西翁是你的独断吗?还是你们国家吉奥达尔的决定?」
他面不改色地听我说着。
「根据事情的进展,做好灭国的打算吧」
「不。这两者都不是」
阿希黛以清廉洁白的表情摇了摇头。
「我们在地上派遣了龙,只是为了回应盖拉迪忒的利希乌斯王的恳求罢了。是利希乌斯王期望着能够将自己的国民招待到神的左右,通过圣别将他们转生成身为神之子民的龙人」
阿希黛微微一笑,眼里没有半点阴霾。
「虔诚的利希乌斯王,将他的慈爱分享给人民,向神明许愿了救济」
「他可是拿着王权、永恒生命这种噱头诓骗自己的人民,亏你还能大放这等厥词。」
阿希黛目光怜悯地看着我。
「这是作为异端者的你无法理解的」
「愚蠢的王想去信什么就信什么。可是你觉得他有把这些强塞给人民的权利么?强行给予无信仰者的救济,除了恶意之外什么都不是」
阿希黛摆出一副开悟的表情,向我陈述了答案。
「我曾经跟你解释过一遍了,但无论多少次我都要跟你说明白。阿塞西翁的人民是信仰我们的神的。神明赐予祝福的圣剑,被这圣剑选中的就是勇者卡农。这些人民相信他,崇拜他。他们祝福埃凡斯玛那,也就是在祝福《全能煌辉》艾克艾斯之手。正因如此,他们是通过勇者,信仰了《全能煌辉》」
「你这说辞听的我都要无语了。到这个时候了居然还摆出这种连小孩子都骗不过的诡辩」
阿希黛像是要说服我,以柔和的语调说道。
「看来身为异端者的你,还没能抵达这份信仰啊。他们并非相信勇者,而是相信《全能煌辉》艾克艾斯。他们可是信神的啊。你只是没注意到这点罢了」
他摆出清爽的表情,就跟理所当然似的接着说道。
「入信吉奥达尔的利希乌斯王醒悟到这一点,然后注意到人类的子民也有转生为神之子民的资格。无论期望与否,神都会给予救济。阿塞西翁的人类们,将会毫不知情地得到救赎吧。这绝非不幸哦」
「唔。意思是无论是不是强行为之,都要把人丢去喂龙、消灭人类。你是想这么说么」
阿希黛静静地闭上双眼。
「这并非消灭,而是救济」
「看来正如阿卡纳所说,你的确是个无可救药的男人啊。难怪连你自己的选定神都讨厌你」
只要凝视微笑应对的阿希黛的深渊,就能发觉他目光中透着一份尖锐。如果是米夏的话,应该能明确地判断出他这是生气了。
「你应该或多或少也知道地面上那场战斗的结局了吧。你放出去的龙都被结界封住,动弹不得。阿塞西翁的人类们,拼上自己的性命排除了这份救济。他们不想要这种东西」
「不。封住龙群的不是他们的意志或者力量。这是神的引导。一切都正在朝向救济」
阿希黛静静地闭上双眼,做出倾听某物的动作。当然,并没有什么声响。
「神谕已经下达。你那在盖拉迪忒王宫的同伙。米萨的心灵,已经在感情守护神的手中赶赴神的身旁。当勇者卡农拔出灵神人剑之时,这把刀刃也将回归神的左右。以为神力是自己力量而自鸣得意的卡农将受到制裁,魂归西天吧」
阿希黛用左手包住选定盟珠,献上祈祷。
「然后,出现的一条龙将会把阿塞西翁的人民指引到神的身边」
「你在说什么蠢话」
阿希黛停下祈祷,看向了我。
「你是指哪里愚蠢了?」
「你根本不了解两千年前的勇者卡农」
「因为我收获神谕了」
我对他的话一笑置之,然后尖锐地指出。
「也就是说,你只是道听途说罢了」
「百闻不如一见,然而神的话语永远是真实的」
「真实,只在你双眼所看到的事物当中」
我为了揭露他的谎言,对他说道。
「人类之所以相信勇者卡农,是因为那个男人真的是为了他们而战。他无私无畏,哪怕身体连一片灰都不剩,依旧会再次奋起,拼死守护他目所能及的所有事物」
回首过去,那宛如阿修罗化身般的气魄,直到现在都是那么令人记忆犹新。
「你居然说这是神的伟业?人类是透过卡农信仰神明的?能不能不要再逗我发笑了。当时的人类根本就不信什么神。因为我已经将他们残虐屠杀到再也无法去相信这种玩意了。化为他们的护盾与希望的,就只有那个男人——勇者卡农一个人」
阿希黛静静地闭上双眼,再次反论道。
「都说了,这正是神之伟业」
「哦吼。你是想说那个男人守护下来的盖拉迪忒、贝洛尼耶兹、纳迪罗耶卡,也全都是神之伟业咯?连勇者卡农都没有说过这种话」
「嗯。正是如此。神对勇者下达了守护这些地方的神谕。即使他并无自觉、并不知情,事情依旧是这样。不信神的你,到底还是无法明白的」
我不禁漏出了哈哈声。从心底涌起的笑意,我已经压抑不住了。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真是可怜啊。明明没有任何地方是可笑的」
「不不不,阿希黛。你也一起笑吧。这么搞笑的东西可不多见哦。毕竟贝洛尼耶兹也好,纳迪罗耶卡也罢,都是我最先灭掉的。连一个人影都不留,连地图上都没了影子」
阿希黛一时语塞,一脸认真地注视着我。
「即使神下达了守护的神谕,依旧毁灭了么。这可真是,看来你是想说,《全能煌辉》的手并不能伸到我这儿么。还是说——」
对着继续沉默的阿希黛,我接着说道。
「配合我说着自己不知道的事情,结果露出马脚了?」
「……崇高的神之心思,不是尔等能够推量的」
我目光尖锐地瞪着还在拼命找借口的阿希黛。
「那么,为什么没有全部救下来?」
阿希黛无法回答。
因为方才的失言,他变得谨慎起来了吧。
「那个时代简直就是地狱。即使不想杀,到头来却不杀不行。在被毁灭之前,我不得不先亲手毁灭。如果神,如果那个叫什么《全能煌辉》艾克艾斯的玩意真的存在,为什么不去拯救?」
「理当毁灭的迎来毁灭,应当救赎的获得救赎。这一切都依照神的旨意」
「此神太傲慢了。如果有不救一切的全能者,那么TA的心就是烂透的」
我的言语中,自然而然地带上了怒意。
「枢机主教啊。我之所以不能饶恕,是因为你口中的救赎,本身就是对那些拼命生存的人们、对那些想要生存却没能活下来的人的嘲笑。你别以为,用一句神的旨意,就能把我部下的死,把勇敢地挑战我的人的死全都概括的了」
这个男人的这句『一切都是神之伟业』,是对那个时代所有竭尽全力想要存活下来的人的亵渎。
「艾米莉亚也好,勇者学院的学生们也好,他们全都赌上自己的性命与尊严,前去抵抗袭击祖国的龙群。如果这并非他们的意志与力量,而是由神操纵的,那这场战斗究竟算个什么?」
这些话语掷地有声,仿佛正在揭穿他的欺瞒。
「如今的生、过去的死、亲手抓住的救赎、曾经犯下的过错,都绝不是在神的支配之下。这一切都是我们亲手缔造的」
正因不能推脱给神明,她们才拼死战斗,并切实地取得了胜利。
这场胜利,完完全全是属于她们的。
决不能分给什么神明。
「雷伊,米萨,听得到吧」
我通过连接好的《思念通信(Leaks)》,对他们说道。
「好像说什么神谕下达了。米萨的心灵已经赶赴神的身旁,当勇者卡农拔出灵神人剑之时,这把刀刃也将回归神的左右。以为神力是自己力量而自鸣得意的卡农将受到制裁,魂归西天」
我把刚才阿希黛的话重复了一遍。
「给他看看现实吧」
我对雷伊和米萨如此说罢,然后倏地指向阿希黛。
「愚蠢的欺诈师阿希黛·阿洛卜·阿迦采。要杀你轻而易举,但在此之前,先剥下你这层神谕者的画皮吧」
对着装模作样地站在那里的阿希黛,我明确地宣言道。
「这个世上,不存在什么《全能煌辉》艾克艾斯的救赎。你所听到的神之声,不过是彻头彻尾的假货罢了」


§38.【王龙】

王宫的地下钟乳洞内,响起《思念通信(Leaks)》的声音。
『虔诚的信徒利希乌斯』
「哦哦……」
这声音宛如神谕,利希乌斯王一听便跪在地上献上祈祷。
『现在正是彰显神谕之时。从沉湎力量的勇者手中夺回灵神人剑,夺回神明吧』
这是阿希黛的话语。
「谨遵《全能煌辉》艾克艾斯吩咐。我必将取回灵神人剑,献给我等神明阿卡纳」
利希乌斯说着便站起身来,瞪着被龙的黏液捆住的雷伊和全身缠着雾气的米萨。
「勇者卡农啊,下定决心了没?」
他扬起盟珠戒指,缠在米萨身旁的雾便开始淡淡发光。感情守护神爱努斯·涅·梅斯的身体,已经几乎全部入侵到米萨的脑袋当中,剩下的大概只有一成左右了吧。
「这个姑娘也挺能抵抗的,但自然是敌不过神的秩序。一旦爱努斯·涅·梅斯完全进入她的体内,她便会彻底丧失心灵。在这之前拔出灵神人剑就好」
雷伊一瞬间看了米萨一眼。她正在拼命抵抗感情守护神的支配。
「勇者啊。你的使命已经结束了。灵神人剑正在寻求新的主人。遵从神的意志吧。否则,会怎么样你心里很清楚的吧?」
面对咄咄逼人的利希乌斯,雷伊回以爽朗的微笑。
「无论几遍我都会这么说。就算是司掌感情的神,也无法夺走我们之间的爱」
「卡农」
利希乌斯冷淡地说道。
他的表情中,清晰可见他对于侮蔑神明的愤怒。
「你们之间的爱?自恋也要有个限度。这颗心从头到尾都是属于神的。赐予你这份爱的,可是感情守护神爱努斯·涅·梅斯啊!!」
利希乌斯往盟珠戒指中灌入魔力,对守护神下令。
「……呜,啊啊……!」
「神啊。从这群傲慢的人手中,收回您赐予的爱吧」
那片雾强烈地放出光芒后,彻底消失在米萨的脑袋当中。这时,米萨的右臂出现了雾之笼手,接下来是左臂的笼手、头盔、胸甲、腿甲等等。米萨就像被感情守护神爱努斯·涅·梅斯支配了身体,穿上了那个神的铠甲。
「好了,吾神爱努斯·涅·梅斯啊。用您的力量,给予背叛神明的勇者卡农以制裁吧」
全身披着雾铠的米萨,向缠在龙的黏液当中的雷伊转了过去。
「愚蠢之人说的就是你,卡农。就因为你硬是不愿意交还灵神人剑,恋人的心灵才消失了。你的因果在她的身上得了报应。偿还你的这份罪孽吧」
米萨就跟被操纵着似的缓缓走上前,用手抚摸雷伊的脸颊。
她开口说道。
「我说,雷伊。你能够爱这个彻底变化之后的我吗?」
「……米,萨…………?」
雷伊的惊讶之色溢于言表。
「哈哈哈,终于理解了么,卡农。即使是两千年前的英雄,没有灵神人剑的指引就是个废物罢了」
米萨将脸凑近,扬起头盔的面罩部分。
「来,回答看看。我已经不是米萨了哦。变成这个样子的我,你肯定爱不起来了对吧?」
利希乌斯似乎很满意米萨的话,连连点头。
「勇者卡农啊。这就是现实。凭爱的力量违抗神之意志,简直就跟蚂蚁挑战大象如出一辙。接受一切,交还灵神人剑吧」
「不」
雷伊说道。
「你就是米萨。我应该说过,外貌、说话方式这种程度的变化,是无法改变我的心意的。只要你还是你,我就会爱着你」
雷伊透过头盔凝视着米萨的眼眸,如此说道。
「这还是你第一次展示给我看呢。真身的你也非常的可爱」
听到雷伊的话,利希乌斯王一脸讶异地皱起眉头。
「…………你在说些什么莫名其妙的话。看样子终于是疯了么……」
「合格了哦」
「对,合……格……?什么……?」
从米萨的掌心里溢出黑色的雷电,将缠住雷伊的龙黏液撕了个精光。
起源魔法《魔黑雷帝(Gerasd)》,将他完全地解放了出来。
「……神,神明啊。感情守护神爱努斯·涅·梅斯啊!您到底在干什么!?」
米萨迅速转身,视线射穿了利希乌斯。
她优雅地用指尖贴住胸口。
「那位守护神的话,已经被我掌握了哦。就算是司掌情感的守护神,在我的体内也不可能敌得过我吧?」
利希乌斯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米萨。
「…………爱努斯·涅·梅斯……可是司掌感情的,神明啊……」
「真是奇妙呢。这个神的确司掌喜怒哀乐,可只有温柔与爱情的部分十分脆弱哦」
「说什么妄语……。爱努斯·涅·梅斯是司掌所有情感的神……怎么会有脆弱的部分……」
「就算真是这样,那又如何?」
她的轻柔一笑,令利希乌斯不禁瑟瑟发抖。
「利希乌斯王。你没有观赏魔王再临的典礼吗?还是说,你以为我的存在只是为了让迪尔海德变得更好的权宜手段吗?」
米萨摘下头盔。宛如深海般绵长秀丽的长发轻轻摇摆。
「我是阿沃斯·迪尔海维亚,毁灭神明的冒牌魔王哦」
她把头盔抛在地上,用脚用力一踩。它轻而易举便被踩扁,雾散开来。
「不过,转生之后的我,说到底也只是个陷入爱河的少女罢了」
利希乌斯惊恐地向后一跃。
「唔。回,回来吧,爱努斯·涅·梅斯!快离开这个怪物!」
穿在米萨身上的铠甲化作雾气飘离。出现的,是槟榔子黑的礼裙。六只精灵翅膀也从束缚中解脱,出现在她的背后。
远去的雾气聚集在利希乌斯面前,再次构筑起全身铠。
被破坏的头盔也恢复原样。
「……看样子,必须得给你们更强的惩罚不可了……」
利希乌斯举起盟珠,念念有词道。
「吾神爱努斯·涅·梅斯啊。就是现在,赐予余王龙之力吧」
感情守护神化作光雾,缠在利希乌斯身上。这次由他披上了全身铠。
「谨遵《全能煌辉》艾克艾斯旨意!」
正当他献上祷告的瞬间——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随着异龙的嘶吼,龙牙啃噬在他的身上。
「……唔,哈…………!」
他一边滴血,一边露出疯狂的眼神、扭曲了嘴角。
「……神啊……这就……到您身边……」
在他低语的同时。
异龙吃掉身披爱努斯·涅·梅斯的利希乌斯,一口吞进体内。
「咕·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哦哦哦哦哦哦!!!」
一阵劈头盖脸的尖锐咆哮朝二人袭来,从白色异龙的体内喷涌出神的魔力。它的巨大体驱上逐渐浮现出雾影,随即化作覆盖异龙的铠甲。
「噢」
「原来是这么回事」
白色异龙的魔眼中,散发出充斥着疯狂的光辉。
现场响起了《思念通信(Leaks)》。
「……呵呵呵,拜伏在这神圣气息面前吧,卡农。这就是由神之指引而来的。余的根源已经被异龙吞食。然而,凭借爱努斯·涅·梅斯的力量,余变成了龙。这正是神之奇迹,被称作王龙的姿态。我将以此身吞食阿塞西翁的子民,将他们带到神的身旁。到最后,凝缩起来的根源将诞生新的生命,一名子龙将应运而生」
王龙舒展巨翼后,溢满整个钟乳洞的圣水全都集中在它的巨躯,被它吸收进去。转眼间,钟乳洞的地底湖便干涸了。
「而这名子龙,才是神赐王权的伟大之王。那就是余,利希乌斯·恩格罗·盖拉迪忒」
身披雾铠的王龙利希乌斯,倏地瞪住雷伊跟米萨。
然而,二人丝毫没有畏惧。
正当这时——
『……救救我…………』
传来一个声音。
『…………请救救我……勇者大人………………父亲大人他疯了……』
从异龙的体内,传来一阵《思念通信(Leaks)》。
「知道吗?卡农,这个声音是余的女儿,余献祭给异龙的王族一员」
雷伊以严肃的表情看向王龙。
「如果根源被龙吃掉,意识是无法留存的。不过,我却用爱努斯·涅·梅斯的力量特地留下了一人份。你觉得是为了什么?」
「……要想救她,就只能用灵神人剑斩断她的宿命」
一旦被龙吃掉就无法复原了。
然而,如果意识残留下来,说不定就能用灵神人剑斩断这一宿命。
「正是如此。好了,你要怎么做?勇者卡农。就跟刚才一样不拔灵神人剑,对这个可怜的姑娘见死不救吗?跟那边的怪物女不一样,这姑娘可没那么强哦?」
雷伊长叹一口气。
然后,他露出心意已决的表情,在右手集中了魔力。同光芒一同被召唤出来的,是灵神人剑埃凡斯玛那。
「呵呵呵……没错。这样就好。终于决定还给神明了么。好,卡农哟,过来吧」
王龙阴险地笑了出来。笑声在整个钟乳洞里回荡。
「我觉得这是陷阱哦」
米萨说道。
「也许吧」
「即使救下来,说不定也会后悔哦」
「这我也很清楚」
这时,米萨柔和地微笑了。
「那就放手去做吧。事后收场就交给我」
龙鸣高声响起。
「怎么了卡农?你不过来我就上了!!」
王龙探出头来,试图吃掉灵神人剑。
雷伊一个后跳躲过,立足点便开了个巨大的洞。
两人顺势用《飞行(Fles)》飘起。
「呜吼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随着一声刺耳咆哮,王龙喷出纯白色的龙息。
这是将爱努斯·涅·梅斯拥有的感情秩序,通过《圣域(Ask)》变换成魔力,然后释放出的《圣域炽光炮(Teo·Trias)》。
「还算凑合吧」
米萨给奋不顾身冲进龙息的雷伊套上《四界墙壁(Veno·Ievn)》。
魔力与魔力之间的碰撞奏响激烈的声音,雷伊一路冲向龙头。
「灵神人剑,秘奥之一——」
挥起剑刃的雷伊,将七个根源里流溢出的魔力压至虚无。
「——《天牙刃断》!!」
在雷伊喊出招式名的时候,无数的光之剑闪早已割裂了巨大的王龙。
斩断宿命的神圣剑刃,闪着神圣的光辉笼罩了整条龙。
从龙当中现身的,是一位女性。她也跟王龙共享着身躯。
「抓住我」
雷伊朝她伸出手去。那位王族拼命伸手,抓住了他的手。
「我来为你斩断这悲剧的宿命。没问题的,相信我吧」
她点了点头。灵神人剑的剑身化作光芒,雷伊用它贯穿了少女的胸膛。
「……谢谢你……」
那位女性灿烂一笑,仿佛真的很开心。
「这样一来,我终于也能到神的身边去了」
灵神人剑被这名女性吸进体内。
「唔……!」
「永别了,勇者卡农。不,失去圣剑的你,已经什么都不是,只是个普通的魔族了吧」
女性的指甲变得又长又尖锐,好似龙爪。
「让我将你也送到神的身边」
她如闪光般挥下指甲。然而,在它刺中雷伊头部的前一刻,这名姑娘的手腕却被细长的手指抓住了。
「你们人类到底要背叛他多少次才会罢休?」
漆黑的指尖刺穿了女性的胸膛。
「嘎哈……!」
米萨使劲地将女性的身体强行与王龙剥离。
「住……住手!放开我!我要跟王龙化作一体……前往神的身边……!!」
「你要去的地方不是神的身旁,而是地狱」
米萨用带着《根源死杀(Bebzud)》 的手一把将她的根源捏碎。
王族姑娘顿时化作光芒消散了。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王龙气势汹汹地挥下龙爪,雷伊和米萨则从空中退下。
「呵呵呵……灵神人剑,阿塞西翁的神,可总算是还回来了哦……」
王龙将刺在身上的灵神人剑彻底吸收了。
这时,它的白色体驱“哗”地闪耀起光芒。
「嘎·嘎·嘎·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王龙的头部裂成了两半。从中慢慢生出的,是一只巨大的角。发出金属般光芒的这个剑角,毫无疑问是拥有神圣光芒的灵神人剑埃凡斯玛那。
「……无论过了多久,我都是个笨蛋吧……」
「哎呀?才没这种事哦?」
米萨对一脸悲伤的雷伊投以微笑。
「不过是丢根铁棍罢了,反倒得知了这里没有值得救赎的人类。这样一来你就能放手战斗了吧?」
雷伊顿时睁大双眼,随即点头答道。
「说的也是……」
他露出微笑,对着王龙说道。
「原本就是身外之物,既然你要我还,我就还给你吧。然而,即使你借助了龙的力量、爱努斯·涅·梅斯的力量、埃凡斯玛那的力量,我也不会认同你是阿塞西翁之王的,利希乌斯」
利希乌斯不禁呵呵地笑了起来。
「愚蠢的东西。没有灵神人剑的区区魔族,事到如今余还会听你的话?正因你被圣剑选中,卡农,你才曾经是勇者。没有神之庇护的你不想承认我也无所谓。余可是要接受伟大神明赐予的王权啊。余要以永恒的生命,以及手中的灵神人剑,成为统治地上、统治阿塞西翁的真正勇者!」
王龙冲刺过来,用剑角埃凡斯玛那朝雷伊和米萨袭来。从魔法阵中拔出一意剑的雷伊,正打算斩断剑角的一瞬,魔剑就轻而易举地折断了。
雷伊连忙飞身回避,剑角刺进了钟乳洞的洞壁。王龙扭动身躯,就跟切割黄油一般切碎了钟乳洞的洞壁,激起剧烈的响声。
「爱努斯·涅·梅斯、《圣域(Ask)》、圣水、异龙。卡农哟,吸纳这些之后的根源,能让这埃凡斯玛那拥有的权能,比你使用的时候强大千百倍。这才是真正的圣剑!!」
王龙拍打翅膀,飞向钟乳洞上空,随即一个俯冲,朝着雷伊突进。
「好好品尝真正圣剑的力量,拜伏在神的面前吧!!」
巨大的剑角埃凡斯玛那裹着光辉,朝雷伊逼近。他用魔眼看去,然后举起折断的一意剑伊格谢斯塔迎击。
「呵呵呵,蠢货!你忘了它刚才已经被我撞断了吗?」
「呼……!!」
一阵强烈的光粒飞散开来。
势头生猛的王龙,似是被雷伊接下来一般停了下来。
「……什……什……什么…………!?」
折断的一意剑伊格谢斯塔,此时覆盖着《圣爱域(Teo·Ask)》的光芒,形成了剑身。
它的剑尖分毫不差地瞄准了王龙的剑角顶端,将其接了下来。
「真的圣剑么,真亏你能说得出口」
随着发声的同时,用《幻影拟态(Lynel)》和《隐匿魔力(Nagra)》隐去身姿的米萨出现在王龙的面前。
她轻轻地将手搭在雷伊的右手上,一同握住《圣爱域(Teo·Ask)》之剑。
「明明没有胜过我们之间的爱」
话音刚落,她的周围便升腾起漆黑的闪电。
起源魔法《魔黑雷帝(Gerasd)》,朝王龙的全身落下。
「咕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呃!!!」
被猛烈的黑雷击中,王龙顿时胆怯。
这个瞬间,《狱炎锁缚魔法阵(Zola·E·Dipt)》捆住了它的巨躯。
「米萨,跟上我的动作」
「早就习惯了啦」
两人配合彼此的呼吸,紧紧握住同一把《圣爱域(Teo·Ask)》之剑,同时挥起。
这柄光剑构筑出长长的,巨大的剑刃。用魔法相连的米萨,瞬间便领会了雷伊的意图。
圣爱剑爆裂(Teo·Trealos)》,是将二人的爱合二为一的剑。然而,在漫长的勇者历史当中,它还有后续。
身心皆合二为一以屠戮敌人的,爱魔法之巅峰。如果不能分毫不差地协调彼此的动作,此剑便无法使出。他是在想,仅凭感情无法抵达的这份深奥,如果是拥有暴虐魔王传承的米萨,应该就能触及。
现在,两人的爱正冲破天际地熊熊燃烧——
「「《双掌圣爱剑爆裂(Regalo·Tir·Trealos)》」」
两人手中的光之剑,降临在王龙的巨躯。剑闪所及之处,无不引发无数的爆炸。它从王龙所披的雾之铠甲内侧,不,是从它巨躯的更内侧,吞没在它体内的一切根源那里,不断地引发爆炸——
「……怎……怎么可能……这不可能……身为真正勇者的余……王龙……为什么,会被没有圣剑的区区魔族给………………!!?」
「这很简单哦」
米萨和雷伊看着卷入剧烈爆炸之中的王龙。
「勇者的真正的圣剑,不是这跟铁棍,而是在他心中的那份爱」
为了给龙最后一击,两人用《双掌圣爱剑爆裂(Regalo·Tir·Trealos)》刺向王龙。
「咕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庞大的光之剑,直接刺穿了利希乌斯王的根源。
「妨碍别人恋情的神」
「就被爱切开爆炸吧」
随着一阵无比剧烈的爆炸,王龙眼看着便被埋在崩塌的钟乳洞的瓦砾之下——


§39.【制裁轻轻从天而降】

艾蓓拉斯特安泽塔,圣座室。
我笑着,对看完王宫一战的阿希黛指摘道。
「你以为夺去灵神人剑,就能击败真正的勇者么」
听了我的话,阿希黛深深地叹了口气。
「不适任者阿诺斯·伏尔迪哥德。你还是没有理解。神谕并不是预言或者预知,而是神明给予我等的正确道标。人类必须要顺着这个方向努力才可以」
「啊哈哈,原来如此。总算是挤出个像样的借口了么,不过这不是很滑稽么?好好回顾下你自己,再考虑考虑呗」
「哪怕伏倒在地,也要相信神明赐予我的话语,做我应该做的事情。这正是我身为神谕者的职责。在康庄大道和荆棘小路之间,我将欣然挑战后者」
阿希黛双手合十、献上祈祷,静静地说道。
「偶尔也会有被困难击倒、双膝跪地之时。但神会用言语为我指示新的道路。无论在试炼中败北多少次,神都愿意看着我。只要这份信仰尚存,这条困难之路定会通向理应抵达之处」
「很遗憾,自古以来欺诈师的末路只有一条」
我无畏一笑,妨碍阿希黛的祷告。
「下地狱去吧」
阿希黛不为所动,立即若无其事地回话道。
「看来,你是误以为勇者卡农讨伐了王龙,你就比神更厉害了。然而,神谕并非如此肤浅之物。我刚才都告诉你了吧,神会指示新的道路」
阿希黛怜悯地看着我。
「阿塞西翁出现龙群,你带领部下赶到了盖拉迪忒。我们释放的龙群和勇者学院战斗,你的部下则是在地底与我等信徒交战」
阿希黛平静一笑,仿佛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内。
「然后,你则是来到了这个地底。阿诺斯·伏尔迪哥德,你应该去守护自己的国家的。然而你却来了这里,浑然不知自己中了神之手段」
阿希黛扬起盟珠戒指,庄严地说道。
「你的国家,你的王都,都将于今天毁灭。没有魔王的米德海兹,必将降下背离神谕的天罚」
其中一个圣座的光之帷幕上出现了影像。那里映着米德海兹。
「来,睁大眼睛看好了。好好看看你那些忤逆神明的国名苦不堪言的样子。这就是对你的惩罚。你就醒悟自身的罪孽,好好悔改吧」
米德海兹郊外扬起无数尘埃,令人不快的龙鸣此起彼伏。一大群龙接连从地里钻出,朝城市突进。这数量跟勇者学院那边的不可同日而语,是超过一千条的庞大龙群。
距离还剩十几米。龙群照着米德海兹的城墙,气势凶猛地突击上去。
「永别了,愚蠢的异端者国度」
激烈的响声层层跌宕,令人目不忍视的光景映在现场。冲向防护墙的龙,四肢被切个粉碎,四处飞溅。
「……不…………!?」
他刚要脱口而出一句「不可能」,便为了做样子而噤声,然而,他的表情里写满了难以置信。
站在防护墙前方的,是做好完全武装的魔王军。
「全队突击。要来时隔许久的狩龙咯。来告诉这群知能匮乏的害兽们,谁才是这地上的支配者吧」
尼吉特的部队飞上天空,魔剑挥舞之处,龙头掉落不止。
「《狱炎歼灭炮(Geo·Graze)》一齐扫射」
迪比朵拉的部队陆续画出魔法阵。
「开炮!!」
漆黑的太阳接连命中在地上突进的龙群,将它们轻而易举地烧成灰烬。
龙群立即朝空中退避。然而,那里早已有卢谢的部队守候。
「《风灭斩烈尽(Rega·Sleid)》准备。将它们扫光!」
呼啸的疾风之刃撕碎目所能及的一切羽翼,飞上天空的龙群凄惨地朝地面坠落。
千条之多的庞大龙群,简直就像是被一网打尽一般,转眼就折损了半数。
「有个蠢货给米德海兹带过话,问什么皇族派有没有意愿用龙攻陷米德海兹」
而我则对呆若木鸡地看着这一切的阿希黛解释道。
好像还说,只要瞒着魔王军在城墙附近的土里做出通道,就愿意从那里释放龙群啥的」
阿希黛惊愕地睁大双眼。
「干嘛那么惊讶?你不会觉得,面对区区一群大蜥蜴,我的部下还能陷入苦战吧?」
「…………皇族派不是应该对魔王怀有怨恨么……」
阿希黛的嘴里漏出了这句话。
「如果这就是神谕,那可是大错特错了。皇族派现在可是用来让那些对魔王怀恨在心的人改头换面的更正设施」
我让泽尔赛阿斯佯装应允,然后把情报透露给魔王军。这也是能够消灭大量龙种的好机会,所以才没有防患未然,而是顺其自然了。
「不过,这可真是,你故意选择荆棘之路是事实没错了,但神明还真是喜欢强人所难耶」
阿希黛为了找回冷静而闭上双眼,连连摇头。
「……啊啊,何等的」
他叹息不已。
「啊啊,何等的愚蠢。居然亲手消灭神之使者,徒增痛苦……」
「你这不服输的台词也太无趣了」
「我都说过了,神谕并非你所想的那样肤浅。你只是在考虑,跟我在这里对峙,就能不让我的选定神阿卡纳的力量影响到其他人罢了。而这本身就是错的」
他缓缓抬起手,指向光之帷幕。
「好好看看那座山丘吧」
米德海兹西南方向,有一个可以一览城市街景的小高丘。光之帷幕所映出的那里,有一个人影。
虚无缥缈地矗立着、以悲伤的目光望着城市的,是一位白银发色的少女。选定神阿卡纳,正左思右想地眺望着米德海兹。
「一切都是神之指引。又展开了一条新的道路。龙群在米德海兹周围构筑了龙域。你即使想用《转移(Gatm)》赶过去,也肯定来不及」
选定盟珠闪烁着光芒,阿希黛向自己的神请求道。
「吾之神明阿卡纳啊。请向罪孽深重的米德海兹人民降下制裁吧。请展现《创造之月》阿提耶托诺亚的奇迹吧」
阿卡纳静静地抬起双手,举向天空。
顺从庞大的神之魔力,光芒为暗影所覆盖,白昼化为了黑夜。
然后,为黑暗笼罩的地上亮起了柔和的光芒。那是梦幻般的淡淡光辉——新月的阿提耶托诺亚升上天穹。
阿卡纳开口了。
「………………」
听不到声音,但她看上去应该是在絮语些什么。
「毁灭与创造乃表里一体。当米德海兹的人民毁灭之时,创造之力会更加明亮地照耀夜空,阿提耶托诺亚也会更加闪耀。它的光芒定将连你,阿诺斯·伏尔迪哥德,一并净化。」
唔。之所以释放龙群,是为了这个么。
多数根源毁灭之时,循环生命的《创造之月》的力量也会增强。
他想凭借这个赢得选定审判。
看来这个男人,甚至都没有好好看过自己神明的脸。
「我问你,选定神阿卡纳」
我通过光之帷幕,向站在那个山丘的娇小神明发问。
「你想要毁灭米德海兹吗?」
她并未回答,但她的指尖却抖了一下。
「还是说,你想拯救它?」
她一边听我说话,一边无言地朝《创造之月》注入魔力。
「我觉得你不像是会祈求毁灭的神明。你有什么义务不惜这样做,还要向这个男人尽忠?」
阿希黛不禁呵呵地笑出声来,语调里满是嘲笑。
「你终于向神祈求了么,不适任者。然而吾之神明阿卡纳,会依照盟约给予我救赎。她会听取我的愿望,我的祈祷,还有我的忏悔」
阿希黛就跟赢得胜利似的说道。
「你的祈祷是传递不到的。米德海兹会毁灭的。在神的奇迹——咕噢啊……!!!」
我用《创造建筑(Iris)》做出的魔剑刺穿了阿希黛的腹部。
「你不带神站在我的面前,还在那儿得意什么呢?」
「……呜……嘎…………啊…………」
「我现在在跟阿卡纳谈话。附赠品就有个附赠品的样子,给我老实点」
我直接连同魔剑把他扔了出去。魔剑刺到墙壁里,把阿希黛穿了上去。
「唔。这样子倒是有点圣人样了」
我看都不看他一眼,继续朝着光之帷幕说话。
「回答我,阿卡纳」
我再次询问她的心灵。
「如果你并不祈求毁灭,那就让我来救你吧」
「……你在说什么,傲慢的话语啊……区区魔族,竟然想拯救神明,光是说出口就等同亵渎——咿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懒的看他,伸手放出起源魔法《魔黑雷帝(Gerasd)》,射穿了他的身体。
「我说过叫你闭嘴了。别忘了没有阿卡纳在这里,你就是个矮小的蜥蜴罢了」
提醒他之后,我再次对阿卡纳说。
「即使是神也有力所不逮之处。只是许个愿望并不算背弃盟约」
从《创造之月》阿提耶托诺亚当中,飘出了纷扬的雪月花。
那是美丽而又残酷的创造之花。一旦落在米德海兹,肯定会冻结一切、摘走所有生命吧。其中一朵雪之结晶,轻飘飘地摇曳着,落到了米德海兹里的一名女性头顶。
「………………不……想…………」
阿卡纳用颤抖的嘴唇低语着。
「……我的双手是为了拯救众生……」
在行将消亡的生命面前,她开口说道。
「……我的双脚是为了赶赴灾厄……」
零落的泪水沾湿了地面。
「……我的心灵是为了接受祈祷……」
她为了吐露心绪,大声喊道。
「……我不是为毁灭而生的奇迹……!」
她的话语,令我不禁露出微笑。
「阻止她」
我发出了命令。
雪月花闪着光芒,随即融化消失。
然而,抬头看雪的女性仍然活着。
「………………………………………………………………怎么……回事…………?」
阿希黛呆然望着这番景象,低语道。
夜晚消失,太阳重新升起。
《创造之月》被消灭了。
「掠夺剑,秘奥之七——夜夺绝佳」
山丘上出现了一个男人的身影。
就连夜空也能斩去的魔族最强剑士,魔王右臂,辛·雷古里亚。
「选定神阿卡纳」
这名男子闲庭信步,站到了神的面前。
「无论何种情况,只要与暴虐魔王为敌者,此身绝不宽恕」
辛以杀气腾腾的眼神望着阿卡纳。
「然而,我的主君命我阻止你。为表对我的主君宽广胸怀的敬意,我就不消灭你了」
辛画出魔法阵,用左手伸进中央。
随着庞大的不祥魔力慢慢被拔出来的,是一柄生锈的剑。
此乃屠戮神明之刃,斩神剑格聂奥德罗斯。
「就让我温柔地杀死你吧」


§40.【降在地底的雪】

阿卡纳悲伤地看着手握两把魔剑的辛。
「你是敌人。我不得不排除掉你」
她的手心溢出寒气,形成了雪之剑的形状。
「无须在意」
摆出侧身架势的辛,将掠夺剑举在前方、斩神剑架在上方。
「因为这不可能」
向前踏出一步的阿卡纳,身体化作光芒,径直冲去。这是她吞食的辉光神吉奥赛利亚的秩序。瞬间绕道辛背后的阿卡纳,一边挥洒晶莹的雪月花,一边挥下雪剑。
然而,辛连看都没看她的剑,就跟穿透了剑身一般躲了过去。
「利用高速绕后么,多余的动作太多了」
待辛转身时,阿卡纳的左臂已经溅出了鲜血。在她光速绕后之时,他就已经用在这之上的速度砍了下去。
「你也很强」
阿卡纳举起左手,白昼再次变为黑夜。她再次用神之魔力,创造了刚才被辛夺去的夜晚。于暗夜中升起的《创造之月》阿提耶托诺亚,在山丘上倾斜月光,无数的雪月花纷纷飘落。
「埋进冰柱中永眠吧」
围绕辛的雪月花化作锐利的冰柱。它们散发着耀眼的寒气,连一寸的逃生空间也不留地朝辛射去。
辛的双手宛如闪光般煌煌然。斩神剑格聂奥德罗斯和掠夺剑吉利奥诺杰斯将冲过来的无数冰柱悉数斩断、消灭。
「降雪堆积,光芒四溢」
眼看着,雪月花便堆积在山丘之上,将附近一带全都化为梦幻般的雪景。神圣的寒气正一分一秒地夺走辛的魔力与体力。
下个瞬间,辛将魔力归无,然后让自己的根源于掠夺剑合为一体。
辛将吉利奥诺杰斯的剑尖指向头顶。这柄魔剑将天空戳出一个漆黑的洞。
一闪。辛挥下吉利奥诺杰斯,天空便犹如被切成两半,划出一道漆黑的轨迹。夜晚宛如玻璃碎裂般四散,露出了内侧的白昼。
掠夺剑,秘奥之柒——夜夺绝佳。正如其名,连夜晚也能夺走的斩击,能够斩断利用昼夜、天候的自然魔法阵。
「果然如我主君慧眼,这个《创造之月》并不完全」
新月状的阿提耶托诺亚,除了形态之外,权能也不完备。正因如此,才能用夜夺绝佳斩断。假如发挥了真正力量,是不可能这么简单的。
然而,阿卡纳却不为辛的魔剑所动,低语道。
「冰牙贯穿胸膛,撕开孤独的洞」
从她手中散落的雪月花,将四周染上雪色。阿卡纳的背后浮现出无数宛如龙牙的冰枪。
这是穿神贝赫乌斯的秩序。冰枪朝辛飞去。他将冰枪击飞后,枪仍未断裂,而是在空中旋转一圈,又朝辛飞去。与此同时,阿卡纳化作光芒,用雪剑斩向辛。虽用斩神剑接下,但被她的力量压倒,他的脚陷进地面。由于吸收了多个神的力量,阿卡纳的膂力更胜辛一筹。
「背负罪孽,剑将制裁」
于彼方出现的另一把雪剑飞来,迫近阿卡纳的背后。那把剑直接刺穿她的身体,并顺势刺向和她短兵相接的辛胸膛。
红色鲜血飞舞,污染了纯白的雪景。阿卡纳略微睁大了双眼。
即使体态并不自由,即使阿卡纳的身体作为死角,辛仍然在被刺中的瞬间扭身躲过了飞来的雪剑。它的剑刃仅仅在他的胸口留下浅浅的一道口子。
「还挺厉害的」
阿卡纳虽然光速退后,但斩神剑上已然滴下鲜血。她的右臂落地,化作雪花消失了。
「能够和我交手这么久的人并不多见」
从失去上臂的肘部,飘扬起片片雪月花。它们创造出消失的右臂。
「不过——」
辛笔直冲向阿卡纳。虽然速度慢于光速,但他的步法让她误判了距离感。阿卡纳打算后退的瞬间,她的双腿被掠夺剑斩断,令她失去了移动力。
这时,阿卡纳的双腿结上了冰。是创造的秩序打算重新制作双腿,逃脱掠夺剑的诅咒吧。
然而,在这之前,斩神剑已然染成赤黑。
「斩神剑,秘奥之叁——」
其剑身涌起如螺旋般翻腾的不祥魔粒。阿卡纳创造出双腿,取回了被剥夺的移动力。
「——《无间》」
阿卡纳的右胸被格聂奥德罗斯贯穿,根源被一刀两断。辛松开斩神剑后,她面无表情地跪在地上。
「……啊………………」
阿卡纳分为两半的根源,又被分成了四份。她最大限度地发动自己的创造之力和再生守护神努特拉·笃·席亚娜的秩序,回复自己的根源,却又不停地被《无间》切开。
阿卡纳强忍剧痛抓住斩神剑,试图将其拔出。然而凭她光是再生就竭尽全力的衰弱身体,根本拔不动这把剑。
「话说回来」
辛目光锐利地朝山丘的森林处看去。
「你们打算躲到什么时候」
掠夺剑一闪,远处的树木皆被斩断,接连倒下。躲在当中的,是披着纯白铠甲的龙人士兵们。他们一脸惊愕地看着跪在地上的阿卡纳。
他们信仰的神明被击败,已然失去战意不说,辛又发起追击,开口道。
「如果想救她,那你们就一起上吧。但我有一点要忠告你们」
掠夺剑闪起光芒,辛瞪了一眼士兵们。
「我并没有被命令对你们也要手下留情」
被他气势压倒的龙人们浑身颤抖。他们吞了口唾沫。
「……不可能……这个男人……。这个男人,面对选定神阿卡纳,居然还手下留情了…………面对神明……!?」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连选定者都不是的区区魔族,能够拥有与神相当的力量……神谕里没讲吗……!?」
「…………能够想到的只有一条。他们拥有连神都看不穿的力量……」
「怎么可能!凌驾于神之上么!?这不可能!」
「然而,事实就是选定神在那里双膝跪地了啊……!」
「……那群人……究竟是何方神圣……?魔王到底是……!?而且,那家伙只是魔王的部下而已吧!?」
「照这么说,暴虐魔王该有多么………………?」
「……我们莫不是与不得了的人为敌了……」
看来他们完全误读了魔王军的实力。在打败阿卡纳的辛面前,这群龙人士兵惊恐不已,动弹不得。
『虔诚的神之信徒啊,尔等无需惊恐』
被剑戳在墙壁上的阿希黛,看着士兵们如此动摇,便开口说道。
『神谕已经下达。不适任者阿诺斯·伏尔迪哥德让不从之神复苏了。一切皆是背理神格努杜努布所为。我等作为神之仆从,必须战胜这场试炼』
听了阿希黛的话语,龙人士兵们纷纷祷告,身上的惊恐似乎也被驱散了。
『根据神谕,这场战斗将会有千条生命毁灭。如此一来,《创造之月》阿提耶托诺亚的光芒将会更胜平常,我的选定神阿卡纳也将从魔剑的咒缚中解脱』
龙人们做好觉悟地点点头。这时,隐蔽魔法解除,远比刚才多的士兵们现出身形。他们的人数多到能覆盖整个山丘一带。
『虔诚的信徒啊。神谕并未出错。毁灭数千生命,献给选定神阿卡纳。如此一来,尔等也定能被招至神之左右,获得救济』
龙人们一齐拔剑。
「谨遵《全能煌辉》旨意」
他们用剑刺向自己的心脏,将其贯穿。
「「「谨遵《全能煌辉》旨意」」」
随着喷出的鲜血,他们口吐火炎,将自己火葬掉。
最后连一个都不剩,他们全都按照神谕,化为数千条被毁灭的生命。
而创造秩序之力似乎真的得到增强,阿卡纳使出《转移(Gatm)》,从现场消失了。
辛警戒片刻,但她应该是彻底从这片山丘撤退了。
「非常抱歉,让她跑了」
辛对我发来《思念通信(Leaks)》。
「无妨」
我不再看帷幕上的影像,而是看向挂在墙上的阿希黛。
「居然不惜让同胞自尽也要守护神谕,你简直令人无语至极」
「不许你侮辱他们。这是虔诚的吉奥达尔信徒为了守护神之话语,献上了自己的生命。他们的崇高理想,对神的绝对信仰,才是救济本身,才是最为高洁之人的姿态」
他的话,过分到让我不由叹气。
「无论跟你谈多少次,恐怕都无法相互理解了」
我画出一门魔法阵,对准阿希黛。
「阿卡纳去哪儿了?」
「你觉得会有告诉异端者神去往何方的信徒吗?」
「那么,我也来赐予你神谕吧。3秒后,她将出现在这里」
漆黑的太阳逐渐从魔法阵里出现,朝着阿希黛发射出去。被挂在墙上的他根本无从躲避,一旦吃到直击,肯定会烧到连灰都不剩。
「遵从盟约,来我身边。选定之神,对他和我下达审判吧」
狱炎歼灭炮(Geo·Graze)》一边轰轰作响,一边逼近到阿希黛的鼻尖。而下个瞬间,它便消失了。
一片雪月花于现场飘落。
「《神座天门选定召唤(Guala·Nat·Fortios)》」
随着召唤之光,拦在我身前的正是白银发色的少女,选定神阿卡纳。
她仅仅一瞥,刺穿阿希黛的魔剑便化作冰粒雾散了。再生之光笼罩着他,他的伤势转眼便愈合了。
「唔。原来如此。是说你去哪儿了,原来目的是灵神人剑么」
阿卡纳的右手握着从王龙体内回收的灵神人剑,左手则握着刚才贯穿自己胸膛的斩神剑。
「不适任者,阿诺斯·伏尔迪哥德。你对自己能够颠覆我被赐予的所有神谕深信不疑。然而,这一切都不过是在神的手心。无论你去何方,无论你做什么,都无法从中逃脱」
阿希黛张开双臂,说道。
「如今,要我制裁你的神谕终于下达了。如此一来我也没必要再贯彻无抵抗的姿态了」
「哦」
他仿佛在说,之前为止都是故意让我打的一样。
「你已经做好打败我的准备了么」
「圣座室内的争执是盟约所禁止的。我们换个地方吧」
「到哪儿都无所谓」
阿卡纳对自己和阿希黛使用了《转移(Gatm)》。
我看穿她的术士,也使出相同的《转移(Gatm)》。
雪白的视野取回色彩后,我来到了艾蓓拉斯特安泽塔的中段。
这里是能够看见地底世界的天盖的,一个巨大的圆形阳台。
「你可以好好看看。看看那束照亮地底的创造之光。那便是阿提耶托诺亚的真正姿态」
阿卡纳缓缓抬起双手,朝着天空举起掌心。
升到天盖附近的,便是《创造之月》,从新月变为半月的阿提耶托诺亚。
「虽然我是龙人,但若要在此身降神,肉体将无法承受。正因如此,神明赐我言语,要将我的身躯改造为神体。这份奇迹,正是在那片天空闪耀的阿提耶托诺亚」
《创造之月》洒下耀眼的光束,柔和地包裹住阿希黛。
他的身体眼看着就在创造之力下得到改造。变得能够忍受神之力量那般强韧,变得能够寄宿神之魔力那般顽强。他的头发染成黄金之色,掩藏的只眼也露了出来。
「《凭依召唤(Azept)》·《选定神(Arcana)》」
阿卡纳将两把剑刺在地上。她化作无数光芒闪耀的雪月花,吸进了阿希黛的体内。
被《创造之月》强化后的阿希黛的容器内,降临了作为选定神的她。
以阿希黛为中心,卷起了汹涌的魔力奔流。他若无其事地看向了我。
「明白了吗?这才是我应得的未来。被选定神选中的神谕者,阿希黛·阿洛卜·阿迦采,终有一天抵达神之坐席时获得的奇迹——代行者之姿态」
阿希黛静静地指向我。从《创造之月》中飞舞出无数的雪月花,将现场化作雪景。
「地底世界并无白昼。想要夺走夜晚、消灭阿提耶托诺亚是不可能的。降雪堆积,光芒四溢。你终将被耀眼的寒气包裹,失去呼吸」
纷纷落在城内的雪月花散发着神圣的寒气,夺走我的魔力与体力。
「在这片雪月花之中,没有身体的人连一根手指头也动不了。好了,就这样结冰、永眠吧」
「唔。很遗憾,我并不讨厌雪」
我用染成灭紫色的魔眼瞪住面前的景色,踏出第一步。这时,飘落的雪月花全都融化消散了;踏出第二步后,足迹周边的雪全都融解了。
「……结冰永眠吧……」
我毫不在意阿希黛的咏唱,继续迈步。他表情中的平稳渐渐消失,换成了焦躁。
「……结冰永眠吧,背离神明的,愚蠢的异端者……」
雪月花下得更加猛烈,仿佛一切生命都已止息的世界当中,唯有我还在闲庭信步。
就这样,我走到了他的面前。
「……再神的力量面前,一切都是无力的……!赶紧结冰永眠吧……!!」
「你所应得的未来就是这种东西么」
我一把抓住他的脑袋。
「为什么……!?神啊!为什么您的雪会被异端者融化!?请您赐予神谕……!!」
「你在向谁祈祷呢?现在你才是神明吧?」
我描绘魔法阵,用《狱炎歼灭炮(Geo·Graze)》吞没了他的整个身体。
「咕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然后,我就这么照着墙壁射出漆黑的太阳,阿希黛浑身裹着黑火地飞了出去。
「得到神体后,连误解都给强化了么,欺诈师?」
我对撞破墙壁、摔倒室内的阿希黛说道。
「《创造之月》的真正力量,可远不止这点哦」


§41.【全能者之剑】

透明的声音响起。
『站起来,阿希黛』
随着一道月光,那里出现了阿卡纳的魔法体。由于她将神力降临到阿希黛身上了,所以并无多少威胁,只是意志存在体而已。
『你的神体并无半点损伤』
闪耀光芒的阿卡纳魔法体伸出双手。上面放着灵神人剑和斩神剑。阿提耶托诺亚的月光照亮了那里。随着白银色的光辉,地上架起了一座光桥。
《创造之月》缓缓沿着那座桥降落。
随着半月的光辉眼看着接近过来,圣剑与魔剑也被它的光芒覆盖。如同雪融一般,埃凡斯玛那和格聂奥德罗斯的轮廓扭曲了。两把剑化作液体,融入光芒当中。
半月形的光芒就这样化作棒状,形成剑的模样。圣剑、魔剑与《创造之月》合为一体、变换了形态。
于阿卡纳的手中出现的,是一柄收纳在金色剑鞘中的,洋溢着静谧感的剑。
『全能者之剑利维吉尔玛』
「哦吼」
我用魔眼向前方看去。
阿希黛跟没事人似的起身,从室内再次回到阳台。
虽然他是神体所以没法即死,但应该负了很重的伤才对。然而,就仿佛从一开始就没这回事般,他完全无伤,甚至没有使用过回复魔法的迹象。
这就是全能者之剑的力量么。
『不适任者阿诺斯·伏尔迪哥德』
阿卡纳微微屈膝、扬起双手,浮在空中的全能者之剑便飞到了我的面前。
『从现在起,你将接受利维吉尔玛的审判。只要这柄神剑尚存,我的信徒阿希黛·阿洛卜·阿迦采就将永恒不变,不会接受任何毁灭』
因此《狱炎歼灭炮(Geo·Graze)》才没有伤他分毫么。居然能回溯过去消除伤痕,真是相当厉害的神秘。
『消灭神谕者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拔出全能者之剑利维吉尔玛,用这把剑砍他三次』
只需用利维吉尔玛斩阿希黛三次,他就会毁灭。以这个脆弱点为交换,实现对除此之外一切攻击的免疫么。
『然而,一旦全能者之剑没有收纳在剑鞘内,它的神剑之力就将消灭拔剑者现在、过去、未来的一切根源』
唔。
也就是说,《根源再生(Agronemt)》也没用了。
如果真如她说明那般,这份力量简直强大到异常。但这柄神剑当中,的确可以看到超过现在的阿希黛的力量。
这是集结了灵神人剑、斩神剑以及阿提耶诺托亚的魔力之后,才能引发的奇迹。恐怕其中最为关键的就是灵神人剑,因此阿希黛才会谋划从雷伊手中夺走它么。
为毁灭魔王而生的灵神人剑,还真是寄宿着与之相配的根源呀。
『选定神阿卡纳开始审判。不适任者阿诺斯·伏尔迪哥德,回答我的审问。这世上存在全能者吗?』
如果不拔出全能者之剑利维吉尔玛,就无法对阿希黛造成伤害;然而一旦拔出全能者之剑利维吉尔玛,在消灭阿希黛前我就会死去么。
「呵呵,呵呵呵呵」
发出阴笑声的是阿希黛。
「神谕已然下达。全能者所制作的这柄利维吉尔玛,是谁都无法拔出的剑。一旦出鞘,握剑者从过去到未来的一切根源都将被抹除。故而,这把剑也就相当于没有被拔出过」
他游刃有余地朝我走来,嘴里说道。
「你明白了吗?并非全能的你,是赢不了身为全能者的我的」
「唔。假设你是全能的吧。不过啊阿希黛。如果是这样,你就不该说自己全能,而是全知才对。毕竟连伤不了你分毫的《狱炎歼灭炮(Geo·Graze)》都能让你发出悲鸣,只能说是丢人现眼呀」
阿希黛心平气和地微笑道。
「不知恐惧真的是罪过吗?」
阿希黛自问自答一般地摇了摇头。
「不,我不这么认为」
他停下脚步,笔直地看着我。
「并非神明的这颗人心,当然会怀有恐惧。这是因为知晓这份恐惧、这份痛楚,正是救济这个世界所必须的。即使被讥笑丢人现眼,我也会带着这份伤痛挑战这场圣战」
阿希黛的手心里飞扬起雪月花,右手出现了雪剑。
「虽然我很无知,但我可没有你这种误以为自己知晓一切的傲慢。神谕者理应拥有的,是无知之知。不足的智慧,就由神的语言补充就好!」
脚踏地面的阿希黛,气势汹汹地朝我挥下雪剑。
我用裹着《四界墙壁(Veno·Ievn)》的右手抓住了它。
「看来你也并不全知啊。这把剑是由雪月花而生的神之雪,神雪剑洛克罗诺德。触碰到它的事物,哪怕魔法也会冻结」
阿希黛祈祷似的说道。
「永别了,不适任——」
我用附带《根源死杀(Bebzud)》的手指,一把折断了雪剑。
「……什…………!?」
「给我记住,阿希黛。无知之知不是给愚者装模作样用的词汇」
我用左手的《根源死杀(Bebzud)》朝着阿希黛的心脏猛地一刺。
然而,手指却并没能穿透皮肤。
「《魔黑雷帝(Gerasd)》」
黑雷缠绕着阿希黛,放出刺耳的声响,爆炸似的膨胀开来。撼动整个艾蓓拉斯特安泽塔的雷电之力,集中到他的身体上。
然而,虽然衣服多少被烧焦,他依然无伤。
虽然他被《魔黑雷帝(Gerasd)》的势头压倒,但他的神体却连擦伤都没有。
「唔。看来全能者之剑那边是真货色」
阿希黛拿着被折断的雪剑,目光尖锐地望着我。
『神雪剑之所以不起效,是因为他魔眼的力量』
阿卡纳凝视着我那染成灭紫色的魔眼。
『这只跟《破灭魔眼》完全不同的毁灭魔眼,就是本不应毁灭的神都化为虚无的原因』
「你对我的深渊观察得还挺仔细。那要不然,不下达什么神谕,换你来当我对手如何?哪怕再有力量,不会用的话也当不了我的对手」
我在地底世界的天盖处描绘一个巨大的魔法阵。
接连出现在那里的,是闪耀着漆黑光辉的巨大魔石。
魔岩坠星弹(Gir·Gleas)》。有如无限星辰坠落般的魔石朝阿希黛倾斜而下。
『用雪月花迎击』
「谨遵吾神心意」
阿希黛伸出手,手心中飞舞起雪月花,冻住了《魔岩坠星弹(Gir·Gleas))》。这团冰仿佛缝住了天盖般,防住了魔石的坠落。
「光注意上面却忘了关注我,是打算干什么?」
注意到我的声音,阿希黛顿时转回视线。
而这时,阿希黛的脖子处已经套上了项圈。
「既然身体不灭,那这样如何?」
羁束项圈梦现(Nedonelias)》放出魔力。然而阿希黛并未被囚禁在这不祥项圈的梦境中,而是脚踏地面。
他用辉光神吉奥赛利亚的秩序在我周围绕圈,然后用雪月花修复折断的神雪剑。
「受到任何攻击都不会受伤的我,和能够防住所有攻击的你。乍一看旗鼓相当,然而孰优孰劣甚至都不用去听神谕,简直一目了然」
「唔。确实如你所说。无论你的神体再怎么不灭,弱点依旧暴露无遗。对你造成伤害,连攻击都不需要」
「愚蠢的异端者。身为虔诚的神之信徒,我是不会讲的,不过人们平常就把这叫做不服输吧」
阿希黛的体内溢出雪月花,在上空晶莹剔透地飞舞。这些雪花乘着风悠然飘落,除了艾蓓拉斯特安泽塔之外,还飘到了整个神之都贾艾拉赫斯塔。
「你刚才说,我是无法引出阿提耶托诺亚的力量的。既然如此,我就在此发挥它的真正价值,结束这一切吧」
余光中的阿卡纳吃了一惊。
「堆积的雪月花将埋没众生,将其性命奉还给神。每当毁灭增加,《创造之月》就会更加闪耀,而从这全能者之剑利维吉尔玛当中射出的真正月光,也将照耀异端者吧」
『阿希黛。贾艾拉赫斯塔是缔结了不战盟约的圣地。不能为了选定审判而将龙人们当作祭品』
「吾之选定神阿卡纳。我在此忏悔。请您原谅我出于无知的行为。我作为信徒,即使要违背神谕,也绝对无法饶恕这位与神为敌的异端者」
阿卡纳说不出话,只得悲伤地看着他。她是连这种早已无可救药之人都想救赎吧。
「吾神啊。我在忏悔。作为神明的您,难道不愿给予我宽恕吗?」
阿卡纳闭上双眼,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静静开口。
『神谕者阿希黛。给你救——』
「你说过,你在寻找答案对吧」
听了我的话,阿卡纳转过身来。
「全能者能否做出谁都无法拔出的剑。这个问题的答案」
我握住了浮在眼前的全能者之剑利维吉尔玛。
「其实就是在问,全能者能否拯救所有人」
我单手握住利维吉尔玛,瞪着光速移动的阿希黛。
「当对某些人的救赎,对于另外一些人而言意味着破灭之时,无论救不救前者,全能者都并非全能」
阿希黛朝我伸出手,无数冰柱猛烈地朝我飞来。
面对从四面八方毫无空隙地袭来的冰刃,我用包成球状的《四界墙壁(Veno·Ievn)》悉数弹开。
一瞬间,白色剑闪闪过,切开了《四界墙壁(Veno·Ievn)》。
「用这个速度挥剑,就能砍开了」
「那又如何」
我用裹着《根源死杀(Bebzud)》 的手指,将雪剑从根部斩断。
阿希黛丢掉剑,顺势朝我伸出右手。而我身上的《四界墙壁(Veno·Ievn)》,并不能伤及受到利维吉尔玛加护的阿希黛的神体。
他的手指刺穿我的心脏,鲜血四溅而出。
「既然我的神体不会受伤,那么这个身体就是最大的武器。你的败因,就是过于相信自己无所不知的,无知之无知」
阿希黛一把捏爆我的心脏,连同根源一并捏碎后,拔出了右手。
「看来你完全不是倾听神谕的我的对手啊」
阿希黛转身一看,发现阿卡纳正一脸严肃地看着他。
「吾之选定神阿卡纳。请您原谅我。我之所以毁灭贾艾拉赫斯塔的人民,只是因为我觉得除此之外就没有击败不适任者的手段了。这绝非我的本意」
他忏悔似的双手合十。
「——那你就赶紧停止散播雪月花」
他朝声音的方向转过身,视线前方站着毫发无损的我。
「即使拥有神的魔眼,你却跟阿卡纳不同,什么都看不到。你好好看清楚,自己紧紧握住,然后拔出来的是什么东西」
我解除《幻影拟态(Lynel)》魔法,让他手里握着的东西显露出来。
那正是剑身闪烁着白银光辉的全能者之剑,利维吉尔玛。
他以为自己捏碎了我的心脏,其实只不过是幻觉。他其实握紧了利维吉尔玛的剑柄,将其从鞘里拔了出来。
他以为自己捏碎的根源,其实是用《根源母胎(Eleonore)》做出的假货。如果是阿卡纳的话,应该早就发觉了,但在那一瞬间,她的神谕没能传到。
「全能者之剑一旦出鞘,那么神剑之力便会让拔剑者的根源从过去、现在到未来尽数消失」
「……不会,吧…………」
阿希黛满脸震惊,呆然絮语。
「……这…………这是……怎么会……」
他甚至无法组织起语言,只得颤抖着嘴唇在那儿哼哼。
「全能者能否做出谁也无法拔出的剑?假设做出利维吉尔玛的你是全能者吧。那么当全能者拔出全能者之剑时,全能者的存在便将连同过往尽遭抹除」
阿希黛心不在焉地,呆若木鸡地聆听着我的话语。他的表情里,已经只剩下了恐惧。
「全能者之剑任谁都无法拔出。也就是说,全能者是不存在的。没有人能够拯救所有人。能醒悟到这一点,才是选定神阿卡纳的审判」
我面向阿卡纳,开口问道。
「是这样吧?」
她点了点头。
『神是不可能全能的。能够知晓这一点,方能配的上代行者』
阿希黛的脸色变得苍白,应该是难以忍受逐渐逼近的死亡足音了吧。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的神体摇摇晃晃地倒在地上,双手撑地。
「……呜,呜呃呃呃…………!!」
然后吐了一地。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呜,啊啊啊,啊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拔出全能者之剑的人会被消灭。阿希黛就跟发疯似的摇头晃脑、头发凌乱,胃液翻腾而出。
「你这不叫无知之知,只是个呆瓜罢了」
我对一脸悲伤地看着阿希黛的阿卡纳说道。
「告诉他吧。实在太可悲了」
『神谕者阿希黛。你无需惊恐。你不会死的。握在你手中的并不是利维吉尔玛』
全身呕吐物的阿希黛,一脸惊愕地看向自己手中的神剑。
「那只是我用魔法制作的伪物罢了。真货在这里」
我拿出用《幻影拟态(Lynel)》和《隐匿魔力(Nagra)》隐藏起来的,全能者之剑利维吉尔玛。
「如果你拔出的不是假货而是这把剑,你早就连渣都不剩了好吧」
阿希黛呆然地站起身来。
「怎么样?感觉舒服多了吧?」
我哈哈大笑起来。
「明明拥有不灭的神体,内心倒是脆弱的很呀」
阿希黛虽然愤懑不已,却也不明所以地瞪住了我。
「……我不知道你有何企图,但我之所以能活着,全都靠神明的指引。这份幸运,这份侥幸,正是我身为神谕者之所以然……」
「呵呵呵,啊哈哈哈哈哈,你从刚才起就在误解些什么呢。要把这当作救赎,那可真是恭喜你了」
听了我的话,他不灭的躯体瑟瑟发抖。
「你的地狱,甚至都还没开始」
我拿起利维吉尔玛的剑鞘,用左手握住剑柄。
「全能者能够做出谁都拔不出来的剑吗?全能者不存在吗?」
我一边拿着神剑,一边对她说道。
「刚才我给出了一个回答。但是,阿卡纳,那只不过是我猜出了你的答案罢了」
稍微朝她一看,她正认真地倾听我的话语。
全能者并不存在。虽然对此抱有确切的认知,她依旧渴望着。
这个问题的,不同答案。
「接下来,就由我来给出答案吧。信或不信,就看你自己」


§42.【全能的魔王】

阿希黛怒上眉梢,怒目圆瞪。
「傲慢的异端者。就凭你,能告诉吾之选定神什么?」
他一边戏精上身似的左右摇头,一边说道。
「你刚才说,连我自己的选定神都唾弃我,但这只是出于你的无知罢了。能够拯救无可救药的我,才能树立起能够拯救所有人的模范」
阿希黛用左手包裹住选定盟珠,做祈祷状。
「真正被唾弃的,是明明被选为八神选定者,却连盟约都没能跟神缔结的你才对」
「唔。都那样丑态毕露了,居然还能说会道的。你的这种厚颜无耻,实在是连我都甘拜下风」
「那只是在试探你罢了。为了毁灭我,你必须让我拔出利维吉尔玛。然而你光是为折磨我而欢欣雀跃,却忘了这里是神圣的选定审判现场」
这个男人滔滔不绝。
「我不过是映射你的一面镜子罢了。如果你眼中的我既弱小又丑陋,那只能说明你的心灵弱小且丑陋而已。刚才在这里呕吐的我,其实就是你真正的姿态。为了给你展现这点,我才接受了痛苦与罪孽。人类的所有罪孽都是我来背负的」
他静静地闭上眼睛。
「啊,《全能煌辉》艾克艾斯。此身将代偿罪孽。请您宽恕这位愚蠢之人吧……」
他口念祷词,再次睁开双眼。
他以仿佛不带半点杂念的表情,朝我投来尖锐的视线。
「一切言语最后都会反弹到你自己身上哦,阿诺斯·伏尔迪哥德」
「呵呵,哈哈哈,得了吧,你什么时候从欺诈师转行做小丑了?这比拙劣的喜剧更不好笑行吗」
见我笑成这样,阿希黛咬着嘴唇注视着我,似乎还挺不服的样子。
「哎,你还真是个无可救药的男人啊。不过也罢。在告诉阿卡纳的同时,顺便也告诉你一件事吧」
阿希黛的表情被愤怒扭曲。
「选定神阿卡纳选择你,本身就是个错误」
「你果然太过傲慢了,不适任者」
阿希黛一边踏出一步,一边用双手播撒雪月花。
一阵光芒随之而来。
他的双腕被改造,化作了尖锐的桩子。
「我不灭的身躯要是化作武器会怎么样,就算是无知的你也是清楚的吧?」
「谁知道呢。我能知道的,也就你绝对不愿意再次拔出利维吉尔玛,所以才把手改造成绝对握不了剑的样子吧」
阿希黛对我的话嗤之以鼻。
「无论如何,这下子你就没了胜算。不合时宜的异端者,就请从这选定审判中退场吧」
他往脚部用力。
「永别了,不适任者」
我保持架好全能者之剑的姿势,在自己身上画出层层魔法阵,堆叠在一起。
「《波身盖然显现(Venegialla)》」
我的身体和魔力,如波浪般渐渐散开。然而,我自己却并未移动半步。即便如此,如同踏出过一步、如同发出过魔力的残渣却留了下来。
「无论使用什么魔法,都无法抵御不灭的神体」
阿希黛脚踏地面,化作光芒冲刺过来。他从正面冲向我,以光速刺出化作桩子的右臂。而作为迎击,我握住利维吉尔玛,脚踏地面。
刹那之间,我与阿希黛交错,交换了位置。
彼此背对背当中,他对我说道。
「——你这次避开了,但没有下次。被这神之手毁灭,就是你的命运」
「哦吼。就凭你这不倒翁似的手?」
「你在说什,么——?」
阿希黛抬起双手,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前臂部分已经被切断了。
「……什,么…………?」
迟了一会儿,大量的鲜血从他的手臂里喷涌而出。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别嚎了,杂种。吵死个人了」
面色苍白的他,那本应不灭的神体正在瑟瑟发抖。
「……不可饶恕。这不是可以宽恕的事情……」
阿希黛跟说梦话似的不断嘟囔,然后朝阿卡纳看去。
「神啊!吾神阿卡纳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的身体难道不是不灭的吗……!?请赶紧赐我神谕!!」
「你在那犯什么糊涂?跟阿卡纳说的一样撒。能消灭你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拔出全能者之剑利维吉尔玛,用这把剑砍中你三次就行」
阿希黛凝视着我手中的利维吉尔玛。它还在剑鞘内。
「……不可能……利维吉尔玛是全能者所制、绝对无法拔出的神剑!一旦出鞘,拔剑者必将毙命!!既然你还活着,说明这把剑根本没被拔出来!」
我架好利维吉尔玛,语气柔和地对他说道。
「那你就来试试看吧。下次我将切离你和降临到你身上的神力」
「这种事……何等,何等之傲慢……从我身上将神之力给?你觉得我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吗!!让我看看你的伎俩,不适任者……!!」
当阿希黛挥洒雪月花,将双脚也变为桩子的瞬间,他的膝盖往下部分也被我砍瓜切菜似的斩落。
「……什……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降临在他身上的神力就此分离,阿希黛的头发颜色从黄金变回了绿色。而被抽走的力量回归之后,阿卡纳的身边聚集起光芒,她也从魔法体变回了原本的神体。
「……神力正在离去……?我的,我的神之力啊……为什么我不灭的身躯会!?为什么啊……!?请您,请您赐下神谕……!?」
双手双脚都被切断,彷徨失措的阿希黛仰面躺倒在地。
我快步走到他的身旁。
「《波身盖然显现(Venegialla)》,是将可能性实体化的魔法」
「……将可能性……实体化……?你在说什么……?」
「还不明白吗。在利维吉尔玛收鞘的状态下,我有拔剑和不拔剑这两种可能性。通过《波身盖然显现(Venegialla)》,我将这两种可能性同时实现了」
全能者之剑利维吉尔玛映在阿希黛眼中。
它仍未出鞘。
「既然利维吉尔玛还在剑鞘之内,我就没有拔出这把剑。因为它还在剑鞘里,所以我不会毁灭。反过来说,我没有毁灭,就是这把剑没有出鞘的证明」
「……如果不拔出来,就应该无法对我的不灭神体造成伤害才对……」
阿希黛呆然说道。
「那事情就好说了。既然你的不灭神体受伤了,说明利维吉尔玛被拔出来过。当然,是在尚未出鞘的情况下」
阿希黛一脸不明所以的表情,眉头紧锁。
「全能者制造了无人可以拔出的剑。如果全能者拔出了这把剑,那么他就相当于没有做出无人能拔的剑。然而,如果全能者拔不出这把剑,那他就不能称作全能。那么,全能者会怎么做呢?」
我对着表情愈发扭曲的阿希黛,道出了答案。
「答案就是这个。全能者不能拔出这把剑。但他同时又可以拔出来。将这把无人能拔出的剑,在不拔的情况下拔出来。道理很简单吧。既然是全能的,那么拔与不拔的这两者,就必须要同时做到」
「……你,你在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这种事怎么可能做到……。这互相矛盾啊……」
我微笑着对困惑的阿希黛指出。
「这就是《波身盖然显现(Venegialla)》。拔与不拔。二者即使矛盾,但作为可能性是并存的」
我可能拔出这把剑,也可能不拔。
这两者同时存在是理所当然的。
「然后,就是将这两种可能性同时实现。《波身盖然显现(Venegialla)》能够让矛盾双方同时存在。因为,即使实现了,那也不过是可能性而已」
阿希黛露出了大脑一片空白的表情。
「……应该会在实现的瞬间产生矛盾才对……。既然没有拔出来,那我的身体就不应该受伤……。既然拔出来,你要不消失理论就有问题……!」
「没错。理论是有问题的。因为这个全能者之剑的审判,是并非全能之人考案的。不全能之人的理论,是无法套用在全能者身上的。因为他全能,所以你觉得他会被理论支配这种思考,本身就是谬误」
阿希黛无言以对,单纯无法理解地扭曲了表情。
「……你是错的……」
「啊哈哈。你理解不了么,阿希黛。这样就好。如果用你好理解的方式解释的话,那就是:全能者给出的答案,是非全能者所无法理解的」
一瞬间,他以呆愣的目光朝我看去。
「对于你而言的我就是这样。这一点刚才已经由你自己承认了」
我指着戴在他脖子上的不祥项圈。
「你已经没有不灭的神体了。噩梦差不多也该开始了」
「……啊…………呜……咕…………!」
羁束项圈梦现(Nedonelias)》。
项圈发动了魔法,他堕入噩梦之中。
「我让你做的,是不断被神背叛的世界的梦。你就去国内四处宣扬《全能煌辉》艾克艾斯并不存在就好。然而,你决不能杀任何人,自己也不能死。一旦打破这条,你将永远也无法从梦中醒来。如果事情顺利,时间便会倒流,你将再次被神背叛。重复一千遍之后,如果你舍弃了信仰,那就回来吧」
我嗜虐一笑,对他说出诅咒的话语。
「最后,就让你见识一下绝对无法醒来的噩梦吧」
阿希黛的双目失去了光芒。
他应该已经去了《羁束项圈梦现(Nedonelias)》的世界。
「那么」

一阵脚步声响起。
我对慢慢朝我走来的娇小神明搭话道。
「全能者之剑的答案,你还满意吗?」
「全能者并不存在」
她那双清净的眼眸笔直地对准了我。
「拯救所有人是做不到的」
紧接着,阿卡纳如此说道。
「我曾经是这么想的」
阿卡纳伸出手后,戴在阿希黛手上的盟珠戒指便飞了过来。
「比起我,你更加正确。这场圣战是你的胜利。请杀了我,得到我的秩序吧」
她毫不迷惘地如此说道,仿佛一点都不惧怕毁灭。
「既然我赢了,那在决出胜负前,我有事想问你」
阿卡纳点点头。
「作为胜者的你有这个权利。只要是我知道的都能回答」
「勇者学院的大讲堂那次,你特地跑过来问我,全能者能否做出谁都拔不出来的剑。那不是阿希黛的指示对吧」
「你是对的」
「你为什么在寻找答案?」
阿卡纳在这场选定审判中,不惜创造了利维吉尔玛,也要审判我能否回答出这个问题。
如果我没能回答,她应该会对别人也施加这场审判吧。
「这不是为了战斗的提问」
稍作思考后,她说道。
「我身为神明,却犯下了罪孽」
阿卡纳就像在忏悔一般地说道。
「我忘记了神名」


§43.【盟约的话语】

阿卡纳用她清澈的眼瞳望着我。
看着她一如既往的透明表情,我却不知为何联想到米夏曾经说过的话。
干涸的渴望。宛如永远彷徨在没有水的沙漠中一般——
「唔。这是什么意思?」
「一切神明皆可以通过选择选定者而成为选定神。而我,却忘记了自己成为选定神之前的神名」
阿卡纳静静陈述。
「能记得的,就只有想要温柔这件事」
从她的点点细语中,能感受到零落而下的悲伤。
「以及我并不温柔这件事」
她用充满忧郁的目光,凝视着遥远的过去。
「……神乃秩序,不带感情,并未活着。我想,因此我才舍弃了神名。我想,我应该是用神名和记忆,换来了心灵。然而,人类的心,特别是爱与温柔,容易扰乱秩序。我所得到的,是神所不应染指的混沌」
就跟这仿佛是罪孽一般,阿卡纳说道。
「我在没有注意到这点的情况下,作为无名之神,给地底带来了光明,救赎之光明。我曾经认为,我必须这样做才行。我曾经觉得,如果我有温柔之处,如果我有着深爱人类的心,应该就能摆脱秩序的框架,拯救更多的人」
神族遵从于秩序,以守护并维持秩序作为至高无上的目的。
而为了逃离这种秩序的支配,才舍弃了名号么。
「我在这个地底施展神的奇迹,不为人所知地拯救了我所能拯救的所有人。拯救了千条性命、万颗人心后,在某一天,我遇到了一位女儿遇害、为了报复而向神许愿的吉奥达尔信徒」
阿卡纳回想着过去,茫然地抬头看向上空。
那里没有蓝天,只有覆盖着地底的天盖。
「他的女儿是选定者,在圣战的最后命归天际了。根据吉奥达尔的教义,因圣战而死的根源,会在神的身旁得到救济。这是比任何事都更应喜悦、更应祝福的。然而,女儿在死前对他说」
阿卡纳的眼里染上了悲伤的阴霾。
「比起去神的身边,她更想跟父亲在一起。他悲痛万分,背弃教义,仇恨着杀死女儿的选定者。他向我许愿。他连连恳求。希望对那个选定者降下制裁,让他迎来永劫的死亡。他说,只有这才算是救赎」
为了拯救这个人,就必须让那个杀死他女儿的选定者走向破灭么。
「你怎么做了?」
「那时的我并非选定神,而只是个无名之神,无法制裁选定者。我试图说服他。复仇是徒劳无谓的,女儿的生命也回不来。死去的她,也在祈愿你能够幸福地生活下去」
阿卡纳停顿片刻,然后继续开口道。
「我对他说,如果你希望的话,我可以让你死去的女儿复苏」
「她的根源没有毁灭么?」
阿卡纳低下头,然后摇了摇头。
「哪怕是神明,也无法让死者复苏」
「如果扭曲《创造之月》的秩序,是可以创造一个相同人物的。心灵、身体、记忆都与原先一样。他的女儿能够复苏。至少对他而言是这样」
「……唔。你撒了谎么」
阿卡纳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只要不知情,他就能变得幸福。我这样考虑,便使用阿提耶托诺亚的力量,创造了他的女儿」
阿卡纳注视着我的双眼。
「他对此非常开心。我也觉得我拯救了他」
但她的表情却在说,这是错误的。
「而几个月之后,他上吊自杀了。痛哭流涕的女儿对我说,通过选定审判被选为代行者的人告诉了他,他的女儿是假的。而这个人,正是杀死他亲生女儿的男人」
阿卡纳紧抿嘴唇,合上了嘴。
一段时间里,她一言不发,表情昏暗。
「是谁杀死了他?」
阿卡纳自问一般地说道。
「是嘲笑地告诉了他真相的代行者么。还是说,是怀抱复仇心的他咎由自取呢」
阿卡纳缓缓开口,否定了这些。
「不。杀死他的是我。我试图通过创造一个假的女儿来拯救他。然而这并非救赎,而只是种下绝望之种罢了」
喉咙里挤出的话语,仿佛令她感到了切肤之痛。
「那是我的过失。我犯下了身为神明绝不可为之的过错。我一直在思考,到底怎样才能拯救他的心灵。是不是让他复仇就好了。然而,即使他的心获得拯救,也只是换来那位代行者的死而已。又有一个救赎将会消失」
他的女儿会在选定审判中被杀,说到底也是神开的头。不能一口咬定,给予杀人者惩罚就是正确的。
「我终于注意到,原来这一切都联系在一起。不止这一次,每次拯救,都会在不知不觉中抹掉另一次救赎。每当救一个人,就会有另一个人殒命。就连神的掌心,也无法承载所有祈愿」
阿卡纳说道。
「全能者是不存在的。连神都并非全能,根本无法拯救所有人」
这就是当时的她所得到的结论吧。
「正因如此,我才希望自己是错的。我一直都希望有人能够颠覆我所给出的答案。然后,当我到地上去的时候,得知了你的事情」
她淡淡地微笑,仿佛这就是救赎。
「消灭神明的暴虐魔王。我想,如果你真的拥有超越神的力量,说不定就能解答我的问题」
所以才放出魔法体,特地过来询问我么。
「不适任者阿诺斯·伏尔迪哥德。你一定是秩序之外的存在。我在此宣判。你才是有资格成为代行者的,真正的全能之人」
阿卡纳静静地伸出手,触碰了我拿着的全能者之剑利维吉尔玛。
「明明无法拯救所有人,为什么我会是神呢?」
她自言自语道。
「恶人、罪人、愚者,就连恶魔都拯救不了的我,为什么会是神明呢?神只是守护秩序的公理,而这样是救不了任何东西的」
我松开手,她便水平地端起这把剑。
「我想变成能够拯救所有人的温柔神明,真正的神明。」
她的眼里,滴落一滴泪珠。
「我大概,不,一定是这样想着,才舍弃了名号」
阿卡纳左手持鞘,右手握柄。
「我错了。因此,你给予我的这场败北,就是对犯下罪孽的我的惩罚。而这同时,又是胜过一切的救赎」
她的右手开始施力。
「永别了。希望你能够胜利」
阿卡纳的手使起劲,打算静悄悄地拔出利维吉尔玛。
当全能者之剑即将抹除她根源的前一刻,我握住她的右手,拦了下来。
阿卡纳不解地看着我。
「在最后,你就好好看着,换做我会怎么处理那个连神都无法拯救的没救男人吧」
阿卡纳虽然一脸迷惑,却也点了点头。
「他差不多也该回来了。舍弃掉信仰后,这个男人会说些什么呢。但愿他不要背叛我的期待吧」
我对着仰面睡着、做着噩梦的阿希黛使用《总魔完全治愈(Ei·Shiear)》。他断掉的四肢长了回来,伤口全都愈合。
阿希黛突然清醒过来,睁开双眼。
「怎么样,欺诈师?被神背叛那么多次,是不是也该习惯否定神明了?信仰啥的是不是也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啦?」
听了我的话语,回味片晌后,阿希黛不禁呼了口气。
「……呵,哈哈哈哈哈……!」
他一边狂笑,一边快速起身。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回来了!我回来了哦!!」
可能是重复过一千次被神背叛的噩梦了吧,回归现实的解放感,令阿希黛脑子里的弦绷断了。
「唔。是精神失常了么?」
「我很清醒的。也没有抛弃信仰」
「如果不打心底舍弃信仰,你是无法从《羁束项圈梦现(Nedonelias)》当中醒来的」
听了这话,阿希黛得意一笑。
「所以说,正因为我笃信神明,所以才打心底舍弃了信仰。你无法理解吗?这跟你刚才说过的是一回事。既然你能够使用全能者之剑,那我就是拥有全能者之心的人。也就是舍弃信仰的同时,还继续持有信仰」
看到这个哪怕历经千场噩梦仍旧生性腐烂的男人,我的笑意直接漏到了嘴角。
「你还真是个从不让我失望的男人啊。那么我就按照约定,让你见识最后的噩梦吧」
我对从不远处守望我们二人的阿卡纳抛出话茬。
「就当积德吧。告诉他,你在这场选定审判中选择了谁」
「很遗憾,现在没空陪你。新的神谕已经赐下」
丢下这句话,阿希黛转向了阿卡纳的方向。
「吾神阿卡纳,这里先撤退吧。他的能力我已经摸清了,也弄清他是个连在圣战中赐予死亡就是救赎这件事都无法理解的愚者了。只要能获得新的神力,就一定能打败这个异端者。走吧」
阿希黛向阿卡纳伸出手。然而,她仅仅瞥了他一眼,然后平淡地宣告。
「我做不到」
「……哈………………!?」
阿希黛哑口无言。
然而,他为了掩饰,又强行挂上了笑容。
「……做,做不到是什么意思啊,吾之神明?无论何种试炼,我都肯定会去挑战。我将重振心态,这次必将带给众人救济。请您赐我神谕吧」
对着跪地祈祷的阿希黛,阿卡纳说道。
「向我的信徒,神谕者阿希黛·阿洛卜·阿迦采宣告。我为了拯救你,才将你选为了选定者。我曾认为,正因你无可救药,才是值得救赎之人」
「向选定神的一片心意,献上我深深的感谢」
「然而,这是一个错误」
阿希黛就跟怀疑自己听错似的停下祈祷,看向阿卡纳。
「………………错……误……………………?」
他像是无法理解这句话的含义一样,又开口道。
「您在说什么呢。神怎么会有错……」
「神也有犯错的时候。神明绝非全知全能。我做错了。我不应该选择你。因此,选定神阿卡纳将遵从盟约,向神谕者做最后的宣告」
阿卡纳用怜悯的目光看向了这位愚蠢到无药可救的男人。
「你绝不配成为神之代行者。我要选择的,是通过了全能者审判的他,不适任者阿诺斯·伏尔迪哥德。阿希黛,我对你下达审判。变回普通信徒,努力生存下去吧」
阿卡纳手中的选定盟珠,红色的火炎熄灭了。这仿佛呼应着,阿希黛失去了选定者资格。
用毫无气力的眼神呆然望着这一切的阿希黛,轻轻呼了口气。
「……呼………………呵呵呵呵………………!」
然后,他用充斥着疯狂的眼神大笑起来。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你说什么一千次,原来是为了糊弄我的谎言么。啊,真是用了无聊的手段耶。的确像是异端者会考虑的」
「阿希黛。你说的不对」
阿希黛对阿卡纳的话嗤之以鼻。
「给我闭嘴。区区被什么秩序支配的神明,别在那儿对我指手画脚。听好了?我从一开始就一丁点也不相信什么神明。我只不过是为了自己的方便在利用他们罢了」
「唔。你这态度骤变的有点厉害」
「哪怕痛苦,哪怕跟现实如出一辙,只要知道这是梦境就不算个事。倒不如说,不用再去演什么信神的无聊戏码,对我而言没有比这还轻松的世界了」
阿希黛使用《凭依召唤(Azept)》,然后画出《转移(Gatm)》的魔法阵。他是让能够使用《转移(Gatm)》的神或者龙凭依到身体上了吧。
「你可能是想把我丢到不得不舍弃信仰的世界,让我痛苦,使我绝望,但这只不过是小聪明罢了。我原本就没有什么信仰,这场梦甚至都不算是噩梦」
疯狂扭曲着他的表情,他笑着说。
「好了,这是1001次了么。该去告诉那群笃信神明的笨蛋信徒,以及平常趾高气昂的教皇,什么《全能煌辉》是不存在的了。希望能赶紧让我醒过来」
羁束项圈梦现(Nedonelias)》的苏醒条件,是在他的祖国吉奥达尔里四处宣扬神并不存在,并重复一千回。
我把它设置成每当回数增加,必须宣传到的人数也会随之增加等等,难度逐步上升的形式。
不断试错的阿希黛,宣传神不存在的技术应该已经炉火纯青了吧。
他在真正的教皇和吉奥达尔众人面前,会如何展现自己精心培养过的巧妙技术呢。这场猴戏一定好看。
「你多多努力吧。这次不同于以往,你估计要费点功夫咯」
我这么一说,阿希黛便气愤地瞪向我。
「跟梦中的你再说下去也没什么用,但假如你能听得见,给我记好了,不适任者阿诺斯·伏尔迪哥德。我绝对不会原谅你。无论用怎样的手段,我都绝对会将你送到地狱深处。你就尽管期待我醒来的那一刻吧。呵呵呵,哈哈哈哈——」
魔法阵注入魔力,他的身影消失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留下这阵高声大笑。
「很遗憾啊,阿希黛。这场噩梦你一辈子都醒不了了」
我不禁哈哈大笑。他将不断试错应该怎样才能从梦中醒来,并且在国内四处宣扬神并不存在。不难想象,这种行为将逐步升级。当他发现无论怎么做都无法醒来时,一定会愈发焦躁,正可谓体会到噩梦吧。
然而,当他醒悟到这并非噩梦,而是现实之时,真正的地狱才会降临。
到那时,他会品尝到怎样的绝望呢。
这一切都是他的自作自受。
「如你所见,阿卡纳」
看到阿卡纳到现在依然在担心这个无可救药的男人的末路,我明确地告诉她。
「我不是神明,也没有成为神明的打算。我不会去特地拯救一个无可救药的男人」
我快步走去,站到她的跟前。
「如果你想寻求拯救一切的温柔神明、寻求真正的神明,那就不要期待其他人。不是所有人都能原谅仇恨。不是所有人都不愿意斗争。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会心痛、有着善良的心。特别像我这种人,就是其中的典型。不把愚蠢之人打入绝望的深渊,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一边注视阿卡纳清澈纯净的眼眸,一边说道。
「如果即便如此,你依旧想要寻求能够拯救所有人的温柔神明的话,那你就去当那个神明吧」
「我犯下了不能犯下的罪孽」
阿卡纳淡然说道。
「我是该受惩罚的神」
「又有谁,有给一个自愿受罚之人,在此之上的惩罚的权利呢」
「我做的事情,比剥夺生命更加残酷。我用虚假的生命,将他的心推下绝望的谷底。我没能给他任何救赎,带去的只有毁灭」
阿卡纳用自戒的眼神如此说道。
「谁会去相信一个犯下过错的神?谁又能原谅身负罪孽的神?」
如果有能够原谅她的存在,那就只有舍弃自己生命的那个男人了。
然而,已经毁灭的事物,事到如今也无法复原。因此这是不可能的。
「那么,就由我来原谅你吧」
这句话,令阿卡纳瞪圆了双眼。
「我来原谅你的罪孽,选定之神阿卡纳。如果在这地底世界有人向你发难,那就由我来当你的后盾吧」
愣在原地的阿卡纳,倾听着我的话语。
「犯下的罪孽已成定局。哪怕将那个人复活,倒转时间,消去一切,你的罪孽都不会消失。即使你本人在此消失,这份罪孽也不会被抹去」
「……你觉得应该怎么办呢?」
「既然承认了过错,那就用你的一生去赎罪」
沉默片刻后,她再次开口问道。
「赎罪?」
「你应该也看了那场战斗。艾米莉亚和勇者学院的学生们那场」
阿卡纳点点头。
「是你让她们重新站起来的」
「其实不对。她们是承认了自己的罪孽,为了赎罪而奋勇向前的。艾米莉亚曾经犯下的罪孽,今后也定将继续折磨她吧。然而,她依然注意到了,自己只能一步一步地向前走。既然罪孽无法消失,那就只能这样做」
阿卡纳笔直地盯着我的眼睛。
「没有人不犯错。无论人类还是魔族,大家都是这样活着的。那么作为神明的你,逃避罪责又像个什么话?」
我朝紧紧攥着全能者之剑的阿卡纳伸出手。
「提问。你的赎罪是什么?阿卡纳,你想如何偿还你的罪孽?」
「……我…………」
从她充满自戒的眼眸中,亮起了些微的强烈意志。
然后,这股意志仿佛燎原般地熊熊燃烧起来,她坚定地对我倾诉道。
「我想让选定审判消失。这个秩序对人们一点也不温柔,只是神图自己方便创造的祭品仪式。他女儿的死,吉奥达尔会攻入阿塞西翁,全都因选定审判而起。再这样下去,又会引发争端。人们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死去」
又一滴泪珠,静静地滴落在地面上。
「不适任者阿诺斯·伏尔迪哥德。你能够做到这点。和你一起的话,就能结束这场仪式」
她双眼噙泪地说道。
「请让我赎罪吧」
我温柔地夺去她手中的剑,在手心里画上魔法阵。我从阿卡纳那里拿到的,属于我的选定盟珠出现在上面。
「我相信你。我绝不会怀疑你的善良」
相信神明。这就是盟约的手段。
「成为我的神吧,阿卡纳。既然你要赎罪,那就由我来宽恕你的罪孽」
盟珠的中心亮起一小团红色火炎。
那就是体现与神誓约的,盟约之炎。
我们之间的誓约,只有一个。
「摧毁选定审判」
这就是我与犯下罪孽的神所交换的,宽恕与赎罪的话语。


§44.【她的忏悔】

这之后,过了几天——
勇者学院奥克兰伊斯卡。
今天是学院交流最后一天,我并没有使用阿诺修的样貌,而是作为暴虐魔王走在走廊上。
被异龙半毁的校舍,已经由艾德梅德用《创造建筑(Iris)》重建,比以前还要坚固,至于四处遍布的危险魔法阵,应该就是他的爱玩心所致吧。
我停下脚步,打开魔法图书馆的门。聚集在那里的学生们纷纷朝我看去。
「……你是…………」
拉奥斯一看到我的脸就站了起来。而雷德里亚诺则用手制止了,想起从前的事、一瞬间怒上心头的他。
拉奥斯冷静下来,静静地捏住自己的拳头,然后放了下来。
「我知道啦。没问题的」
正在读书的海涅站起身,看向了我。
「好久不见了啊。魔王大人一个人到这种地方来,是有何贵干啊?」
他依旧是那么吊儿郎当,然而跟过去不同,他的眼神里没有敌意。
「没什么,只是来完成和艾米莉亚之间的约定罢了。本打算去接待室一趟,看来是我走错路了。打扰你们了啊」
我转过身,刚想离开图书馆,就有人从我身后搭话。
「喂。等等啊」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拉奥斯。
「……你说的约定,到底是什么啊?」
「哦。你就这么在意从魔王学院派遣过来的魔族班主任吗?」
拉奥斯有些难堪地别开脸。
「才不是。不是这样……」
「啊哈哈。能把那么狂野的你们驯服成这样,哎呀,不愧是我魔王学院的老师啊」
听到魔王学院的老师这一词语,雷德里亚诺稍微吸了口凉气。
「既然你们如此在意,我就告诉你们吧。艾米莉亚是为了让惨不忍睹的奥克兰伊斯卡复原才赴任的。只要在这里当一整年老师、或者做出可观的成果,就让她荣升魔王学院。这就是我和她的约定」
「……荣升……」
「艾米莉亚尽心尽力,非常出色地让你们取回了勇者的尊严」
我对着一言不发的拉奥斯他们继续解释。
「魔王学院之所以过来做学院交流,就是为了讨伐蔓延在阿塞西翁的龙。多亏艾米莉亚和你们拖住了那一大群龙,我们才成功找到黑幕。这样一来,盖拉迪忒的脓应该就能排干净了。她的功绩巨大。按照约定,我会给她安排与七魔皇老同等的地位,但必须要先准备好相应的东西才行」
说罢,我抛下愣在原地的三人,离开了魔法图书馆。
脚踏出去一半,我又说道。
「哦,对了。在喜庆的场合里要注意点你们的措辞。虽然在意说话方式的魔族很少,但她不是这样的。如果是人类,这种小事应该信手拈来吧。别蒙上没必要的羞」
这次,我真的离开了现场。
我要去的,是为了迎接来宾的接待室。我打开门,走了进去。尤为宽敞的室内里,配有奢华的桌子、绣有华丽刺绣的绒毯、高档的沙发,以及其他装饰品。
在等我的是艾米莉亚。她紧紧注视着走进来的我。
「坐下」
「……不,就这样站着说吧」
「那就随你喜欢」
我拉开靠里桌子的座椅,坐了上去。艾米莉亚有些尴尬地朝我转过来。她看上去有点害怕我会对她说什么。
「你为了讨伐那一大群龙,用了大量圣水是吧」
「……是的」
「你可真是乱来。你再怎么有勇者魔法适性,身体也是魔族。身体一旦被圣痕侵蚀,终有一天连根源都会遭殃。如果这样,哪怕是在我的诅咒下转生的你,也可能会没的救」
艾米莉亚点了点头。
「为什么要不顾性命地战斗?」
「……因为我是教师」
她一边组织语言,一边讲道。
「我有保护学生的责任」
「你完成的非常好」
她有些坐立不安地微微低头。
「……非常感谢」
「唔。圣痕已经没事了吗?要是还不舒服,我来治好你」
艾米莉亚静静地摇了摇头。
「阿诺修君……那个,一位过来学院交流的魔王学院的学生为我治好了。完全没有问题」
看样子在那之后也没啥问题。
「我能问一个问题吗?」
「什么?」
「他到底是什么人?如果只是个普通魔族,他的力量又太过异常了。你应该知道些什么吧……」
她果然不可能没有疑问么。觉得他跟我有联系也是可以理解的。
「阿诺修·珀尔提克洛么。他的魔力确实非同一般,甚至跟我小时候差不多。如果任其成长、掀起反旗的话,有可能成为战乱的种子。正如你所预想,我把他放到自己能监视的到的地方了」
艾米莉亚一脸严肃地看向我。
「……你不会在他的力量超过自己以前先处理掉他吧?」
听了艾米莉亚的话,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你这话还真有意思。阿诺修·珀尔提克洛能超越我的力量?艾米莉亚,这是不可能的。天塌下来都不可能」
她为了窥探我的真意,用魔眼看向了我。
说法可能有点不太好,让她更加怀疑我会干掉阿诺修了。
「我觉得啊,他跟你小时候肯定一点都不像」
「哦?为什么这么觉得?」
「阿诺修君跟你不一样,是个非常温柔的魔族。他绝不可能在迪尔海德掀起反旗」
「啊哈哈哈哈哈哈!」
见我哈哈大笑,艾米莉亚顿时满脸疑惑。
「……怎么了啊,突然这样笑出来,哪里很可笑吗?」
唔。不小心笑出声了么。嘛,也无所谓了。
「哎呀哎呀,我只是在想,你居然会如此信任一个还没见过多少次面的小孩子啊」
「……因为我跟你不同,直接跟那孩子接触过。阿诺修君既聪明又纯粹,还特别温柔。只要周围的大人善加引导,他一定会成为比所有人都优秀的出色魔皇,甚至都超过你」
被她说道这个份上,我有点怪不好意思的,但我也不能在这里表明真身。
「唔。艾米莉亚,看来你真的成为老师了啊」
「……你是打算卖我恩情么?」
「我是说你有好好观察学生。我倒希望你也能用你那双没有阴霾的魔眼,好好地看一看我呢」
我这么一说,艾米莉亚一瞬间背过脸去。
然而,她马上又改变主意,朝我看过来。
她露出了下定决心的表情。
「我有事想向暴虐魔王阿诺斯·伏尔迪哥德禀告」
她认真地诉说道。
这跟至今为止的唠家常不一样,说话方式也变成了正式觐见魔王时的语气。
「准了」
话音刚落,她便当场跪地,低下头去。
「我犯下了过错」
她开口第一句,就是这个。
「我误认为皇族才是至高无上的存在,以为自己的血统无比尊贵。因此我才对您恶意相向,企图杀害您的母亲,甚至还打算对自己的学生动手」
她的每一句话都充满着后悔与罪孽意识。
正因为她决定向前看、决定正经地活下去,才没有抹去这些罪孽吧。不是别人,正是她本人,不会允许它们的消失。
「而就连我这样的罪人,您都愿意伸手相助。您没有杀死我,而是给了我认清罪孽的机会」
能够自愿跪在曾经那么痛恨的我的面前、对我低头,说明她是真心这么想的。
「……我的主君,我非常感激您……。但与此同时,我有件事想要道歉……」
「说来听听」
「无论以何种方式,我都愿意偿还这份罪孽。您叫我舔鞋我就舔,无论怎样的责罚痛骂我都能够承受。可是,事到如今这个心愿可能有些厚颜无耻,但恳请您放我一条生路」
她恳求着我说道。
「说说你的理由」
「因为,我还有必须去做的事情。等我做完之后,要杀要剐随您的便」
「如果我说不同意,你怎么办?」
她抬起头,做好觉悟地说道。
「这是我犯下的罪过。请您最起码赐予我整理后事的时间」
听了她这句话,我笑着给了她宽恕。
「我早就给过你惩罚了。在这之上没有必要」
艾米莉亚露出了仿佛失了魂儿的表情。
「那时我说的绝不饶恕你这句话,现在取消了」
「……你不打算在我真心认罪后,再好好折磨我吗……?」
我忍住没笑出来。
「唔。你是把我当成鬼畜还是邪门歪道了?」
「不…………您是暴虐魔王……」
一听,我还是没忍住,笑出声来了。
看样子,我让她转生成混血这事儿,给了她相当强烈的心理阴影啊。
难怪认罪之后她依旧对我态度这么生硬。
「这事已经过去了,别在意。比起这些,约定你还记得吧?」
「……这我当然记得…………」
「你已经充分完成了你的职责。你帮助原杰鲁加卡农的学生取回尊严,凭借人类的力量讨伐了龙群。对他们而言可能只是一小步,但这对于从两千年前起就一直被《魔族断罪(Jirga)》魔法支配至今的这个国家而言,定能成为复兴的契机。你干的很好」
我说完这些,艾米莉亚并不高兴,也没放下心,而是摆好架势、绷紧了神情。
「我没有让优秀的部下没事干的兴趣。依照约定,我已经为你准备好与七魔皇老相当的地位了」
「……阿诺斯……大人……那个,我——」
正当她说到一半的时候。
接待室的门猛地打开了。
「请等一下!!」
拉奥斯打头,雷德里亚诺、海涅,以及其他身穿绯色制服的学生们一齐涌进了房间。
艾米莉亚当班主任的那个班的所有学生全都冲了进来。


§45.【她的归宿】

一看到他们这个样子,艾米莉亚立即起身跑向了他们。
「……大家这都怎么了?
艾米莉亚看向排头的拉奥斯,但他去没有立刻回答。他用欲言又止的目光注视着艾米莉亚。
「总之我现在有重要的事情要谈,先去教室里等我吧。我马上就过去」
说着,艾米莉亚把手放到站排头的拉奥斯肩上。
「好啦,快回去吧」
正当艾米莉亚打算让拉奥斯离开接待室,他却抓住了她的手腕。
「……别……走…………」
拉奥斯低着头,轻声嘟囔。
「拉奥斯君……?你没事吧……?」
他抬起头,提高了声音。
「……别走啊!求你了……!」
拉奥斯用恳求的目光注视着艾米莉亚。
「……我知道,我们都是群渣滓,无可救药的很……。你要是离开这儿回国之后,肯定会变得很了不起,生活都不用犯愁了……!其实吧,对愿意这样照顾我们的人,真的没有说这话的道理……可是啊!」
拉奥斯紧握双拳。
「……我不希望你走啊……我希望艾米莉亚老师留在这儿啊……!」
艾米莉亚惊讶地看着他。
「知道我们不是勇者后还愿意正眼瞧我们的,就只有老师一个人;愿意训斥我们那么多次的,也只有老师一个人;当我们觉得只有一死的时候,能够叫我们逃的人还是只有老师一个人啊!」
为了挽留艾米莉亚,拉奥斯的手握得更紧了。
「我们就只有艾米莉亚老师了……!正是因为有老师在,正因为老师跟我们说自己绝对不会逃,我们才连那群多到吓人的龙都能打赢……。只靠我们是根本拿不出勇气的啊……。要是老师走了,我们又会变回无可救药的人渣了……!我们已经再也不想变回曾经那个渣到极点的自己了……!」
拉奥斯热泪盈眶地对她诉说着。
「……我不想让你回去啊……」
「艾米莉亚老师」
雷德里亚诺上前一步,对艾米莉亚说道。
「我们在艾米莉亚老师这里学到的东西还远远不够」
他也是在这里第一次用『老师』称呼艾米莉亚。
「我们理应更加珍惜老师的话语、老师的尊严的。当我注意到这一点时,总算觉得自己有将来了。虽然很羞耻,没能直接亲口说出来,但大家聚到一起,想要给老师一个惊喜,想要告诉老师,我们大家会为了不给老师丢脸,接下来好好地努力学习」
他看着艾米莉亚,眼镜背后的目光真挚无比。
「我们将来不希望别人,而是艾米莉亚老师来继续指引我们。我们下定决心,这次一定会为了老师而成为真正的勇者」
雷德里亚诺以冷静却又包含热情的语气开诚布公道。
「……艾米莉亚……老师…………」
海涅已经开始抽泣了。
「是我错了……。我总是在厕所偷懒,老是瞧不起老师还戏弄老师……。以后我会好好学习的……课我会好好上的,也不会上课吃饭,考试也会认真考的,所以……!」
跟魔王学院的学生们不同,他们都还是群年纪轻轻的孩子。
十几岁的孩子被吹捧成勇者,还被《魔族断罪(Jirga)》的意志玩弄于鼓掌。
在不知道该信任谁时,终于遇见了能够尊为师长的人物,能够打心底信赖的人物。
这对于他们那一直被大人的事情折腾不止的人生而言,是何等的侥幸啊。绝对不能放开她的手。不顾一切也要追赶上她。他们一定是切身体会到了这种感觉。
「我一定会成为独当一面的勇者的……所以,求求你了,在这之前好好看着我啊,老师……!」
学生们以真切的目光诉说着。然而,艾米莉亚却很难启齿,因为她来这里之前已经跟我定下了约定。
「……如果可以,我当然也想这样……」
艾米莉亚在意我的态度而转过身,这时,雷德里亚诺直接穿过她的身旁。
「雷德里亚诺君……!」
他站到我的面前,随即跪下。
他俯下头,说道。
「恕在下僭越,伟大的暴虐魔王阿诺斯·伏尔迪哥德,在下有事相求」
「说吧」
「请您再给吾师艾米莉亚·路德维尔一点宽限。求您了」
这时,勇者学院的学生们全都列队站好,随即跪在我的面前。
「在老师的指导下,我等定能获得足以对迪尔海德有益的力量」
开口的是拉奥斯。
「这条命,这颗心都献给您,也会对您宣誓效忠」
海涅堂堂正正地说道。
「无论什么命令定将遵从。所以,在我等从这个学院毕业之前的这段时间里,还请您,还请您宽宏大量」
整个勇者学院的学生,全部跪伏在此。
一直接受魔族是敌人的教育的他们,为了一位魔族老师,做到了这个地步。《魔族断罪(Jirga)》早已了没半点影响。
他们已经能够用自己的眼睛去观测,用自己的头脑去思考了。
「阿诺斯大人」
艾米莉亚走上前,在我面前跪下,然后叩拜在地。
「优秀部下一语实在是过誉,我不胜荣幸。然而,我在这阿塞西翁也学到了许多。和七魔皇老相同的地位,我实在是配不上」
她想说,她并无留恋。
「违背约定的惩罚随您喜好。哪怕再也无法踏入祖国半步都无妨。我现在的心愿,只有一个」
为了守护最珍贵的事物,艾米莉亚深深地低下了头。这是属于她的战斗。
「请给予我教导他们的机会。我会将他们培养成出色的勇者,一定,一定会成为迪尔海德与阿塞西翁交好的基石。即使只是为了不让两千年前的那场悲剧大战再次上演也好」
「抬起头来」
我说完,艾米莉亚缓缓地抬起头。她的表情非常勇敢。在我的面前,却丝毫不惧接受处罚。她有着为了这份信念与自己的学生殉死的觉悟。
「你们这群蠢货」
从接待室的入口处,传来了不合时宜的不和谐音。
「你们一个个的,竟然朝敌国之王低头哈腰,成何体统!」
一脸傲慢地走来的,正是院长扎米拉。
「而且居然毕业之后打算向魔王效忠?你知不知道?这可是对阿塞西翁的反叛行为!是想让我判你们所有人叛国罪拉去死刑吗!嗯?」
难以忍受此等荒唐言论的艾米莉亚站起身来。
「……扎米拉院长。请不要说一些无法无天的话。这种程度的事情既不算叛国,也判不了死刑……。根据阿塞西翁的法律,无论在哪个国家生活、工作,这些自由都不会受到侵害」
艾米莉亚冷静地反驳。然而,扎米拉却不快地板起了脸。
「院长?你这是无礼!区区老师」
他像是在炫耀自己的肥满体型似的挺起胸讲道。
「我乃第107代盖拉迪忒王,扎米拉·恩格罗·盖拉迪忒是也。现在,阿塞西翁是我的国家,我就是法律」
艾米莉亚哑口无言,勇者学院的学生们也都眉头紧蹙。
「……这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这呀那的。自利希乌斯王开始,所有王族全都死亡了。唯一拥有王位继承权的我,成为国王也是理所当然。你这是无礼懂吗,魔族女人」
艾米莉亚咬牙切齿。
「嗯?你这反抗的表情是什么意思?我一念之间就能毁掉这所勇者学院好吗?一群叛徒的学院,对我的国家也是毫无必要……嗯嗯?怎么着?」
艾米莉亚满脸屈辱,却只得屈膝。
而正当她要跪下,我轻轻抓住她那因愤怒颤抖不止的肩膀,制止了她。
「哎呦哎呦这不是暴虐魔王么。就算是你的部下,不让她向一国之王下跪,是不是也太无礼了?」
「你还当自己是国王么。真是脑子开花田的男人啊」
「……什么?」
当扎米拉一脸不解、表情扭曲时,从接待室的桌子处传来了声音。
「扎米拉·恩格罗。你是知道一切的」
透明的声响,是少女姿态的神明的声音。
「最先跟阿希黛接触的就是你。明知这很危险,你依然将阿希黛介绍给了利希乌斯王。遭到利希乌斯王厌恶的你,便欲图篡弑国王」
不知不觉中,阿卡纳坐到了桌上。
「你别想装傻,我知晓这一切」
「……原来如此」
看到阿卡纳,知道再狡辩也无济于事,他便没有反驳。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看来的确是没必要装傻了」
他连连点头,突然正颜厉色地开口道。
「正是如此。那个王和王族们的死,就是由我牵线搭桥的」
「你们王族在阿塞西翁放龙袭击民众,和神龙国吉奥达尔共谋,打算杀死勇者卡农。为的是夺走灵神人剑,自己成为勇者」
「嘛,虽说这是利希乌斯王的企图,但我故意视而不见也是事实。只要他们鹬蚌相争,我就能离王座更近一步」
扎米拉连连饶舌。
就像是在炫耀自己的计划圆满成功。
「顺带一提,和前任院长迪耶戈共谋的也是我。他用《魔族断罪(Jirga)》洗脑那群蠢蛋学生的时候我也没管。因为我想着,趁和迪尔海德打仗的时候,能削减几个王族就是几个。当时事情并不顺利,但运势终于来了」
「唔。都说到这份上,真亏你还敢说自己运势来了」
扎米拉露出了卑劣的笑容。
「你这蠢货。证据是留不下来的。没人会相信魔族跟这群废物勇者的话。至于勇者卡农也是,只要宣布他是假货就行」
可能是沉浸在手握权力的全能感当中吧,扎米拉大胆地放话道。
「还是说怎么着,魔王。你杀了我试试看?现在好歹也是缔结过友好的关系。要杀我很容易,但这样一来又会引发战争。这不是你的本意哈?嗯?」
「的确,不能引发战争。我不会对你出手。这个国家再怎么腐败也不会危及迪尔海德。这是这个国家自己的问题」
「哈哈哈,对吧对吧。什么暴虐魔王。现在已经不是暴力的时代了。炫耀力量的蠢货就是单纯的无能罢了」
这时,传来一阵声音。
『正是如此。那个王和王族们的死,就是由我牵线搭桥的』
这声音是扎米拉的。
「怎,怎么回事?」
『嘛,虽说这是利希乌斯王的企图,但我故意视而不见也是事实。只要他们鹬蚌相争,我就能离王座更近一步』
扎米拉的声音再次响起。
阿卡纳使用《远隔透视(Rimnet)》,将刚才这里的景象清晰地投影出来。
「……这,这,这是…………!?」
「在阿塞西翁全境播放的魔法放送」
扎米拉顿时脸色苍白。
但他立即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高声说。
「……这,这不过是捏造而已!这个房间里可是施加过利用了圣水的强力反魔法。《远隔透视(Rimnet)》和映像记录之类的魔法应该是用不了的才对……!」
「如此脆弱的反魔法根本不成问题。刚才为止,可是播了你跟阿希黛交涉时的样子哦。那个男人看来是打算敲诈你啊」
扎米拉一脸惊愕。
『顺带一提,和前任院长迪耶戈共谋的也是我。他用《魔族断罪(Jirga)》洗脑那群蠢蛋学生的时候我也没管。因为我想着,趁和迪尔海德打仗的时候,能削减几个王族就是几个。当时事情并不顺利,但运势终于来了』
他的声音继续从魔法放送中传出。
「好了,这个国家的腐败是国家自己的问题。我是不会出手的,但这个国家的人又会作何想法?」
远隔透视(Rimnet)》接下来放映的,是王宫前的情景。
有上百个盖拉迪忒人挤在那里。
「怎么搞的!?快把扎米拉交出来!!」
「故乡的城市遭了龙灾啊!这也是你们王宫搞的鬼吗!!」
「不要再小瞧我们了行吗!要这么想打仗就给我出来!」
「欧拉!我们当你对手!快把扎米拉交出来!」
「扎米拉在哪儿!?我们再也忍不了你们这群王族的做法了!」
「对啊!这次是真的绝不原谅了!欧拉!赶紧滚出来!」
「宰了你丫的!给爷滚出来!!」
怒号此起彼伏。压制民众的士兵们就快到极限,正门马上就要被突破了。
「……可……可恶……你这魔王,净耍些阴招……给我记住」
抛下这句台词准备逃出接待室的扎米拉,却碰上了披甲的士兵集团。
「哦哦,来迎接我了么。真是的,太遭灾了。接下来得暂时躲一段时间了。嘛,正好是不错的休假机会。你们赶紧给我准备一个符合我身份的地方!」
扎米拉话音刚落,士兵们便拿枪对准了他。
「什……!?」
他的手已经被绑起来了。
「你,你们在干什么……?在干什么呢!?对我这个王太无礼了!!」
「很遗憾,你已经不是国王了」
走过来的,是王宫大臣,以及阿塞西翁的贵族们。
「卖国、弑君、夺走民众生命的男人,扎米拉·恩格罗。现以叛国罪予以抓捕!」
「等……等等!别被骗了。这是魔王的诡计!干这种事情会正中迪尔海德下——嘎巴!!」
其中一名大臣使劲揍了扎米拉一拳。
「我们已经受够腐败不堪的王族了。如你所愿,为你准备一个适合你的地方吧」
大臣凶狠地瞪向扎米拉。
「那就是牢狱」
「……什,无,无礼。是谁一直在守护这个国家……没有王族,这个国家就玩完了!」
「你只需要担心上死刑台的日期就行。带走!」
士兵们把扎米拉带走了。
「住,住手!放开我!我可是国王!!放开我……!!」
大臣和贵族们转身离开。
其中一个人朝我低头行礼。
是伊加雷斯。转生前就是人类的他,在王宫和贵族间寻找有正经志向的人物,做好了逮捕扎米拉的事前工作。
「干得漂亮」
「之后在下再来禀报」
说罢,伊加雷斯也离开了。
「那么」
我转过身,发现艾米莉亚她们目瞪口呆。
她们的头脑可能已经跟不上瞬息万变的局势了吧。
「接着刚才的话。艾米莉亚,我按照约定,为你准备了和七魔皇老相同的地位」
「……可这…………」
她困扰地吞吞吐吐。
虽然她恳请留在勇者学院,但只要我做出决定,她根本无法强硬拒绝。
因为这原本就是艾米莉亚提起的。
只是因为不合心愿,就说『之前的约定还是作废吧』,是不合情理的。
她既然是老师,就必须在学生面前树立规范。
「如你所见,奥克兰伊斯卡院长的席位空出来了。很遗憾并没有什么继任者。王族崩溃的王宫也顾不上这些了吧。而且不知龙群何时会再来的情况下,唯一能够讨伐龙的勇者学院里要是没有负责人,那对大臣们而言也非常不便呀。所以,我就跟他们讲,有一个在学生里有很深人望的合适人才」
听了我的话,艾米莉亚顿时明白过来。
她立即端正姿势,绷紧表情。
「你犯下罪孽,然后尽力赎罪的身姿,我也受益良多。你就把从那段艰辛的日子里培养出来的东西,返还给这片阿塞西翁的土地吧」
她跪在我的面前。
勇者学院的学生们也跟着她跪下,俯下头去。
「艾米莉亚·鲁德维尔。我任命你为勇者学院奥克兰伊斯卡院长。失去王族的阿塞西翁必将迎来漫长的试炼。将他们培养成能够跨越这场试炼的国之瑰宝吧」
她深深低头,起誓道。
「谨遵圣命」


§尾声 【~再会的约定~】

勇者学院、魔王学院两校的学生,在奥克兰伊斯卡大讲堂内汇聚一堂。
站在讲台上的,是艾德梅德、辛和艾米莉亚。学院交流最后的课程刚刚结束。
「——那么,学院交流就此结束。哎呀呀,真的是太有意义的一次教学了。特别是勇者学院的成长,简直是令人目瞪口呆啊」
艾德梅德双手撑杖,放眼学生们。
「你们可以挺起胸膛了。为了同胞敢于面对死亡的你们,就是货真价实的勇者。你们的这份情感,丝毫不逊色于两千年前的人类们」
炽死王的话,让勇者学院的学生们都非常自豪。
「虽然时间短暂,但为了拼死跟上本人课程的诸君,在这儿就送上饯别礼吧」
艾德梅德用手杖一戳,黑板上便发动了《远隔透视(Rimnet)》魔法。
从影像中传出声音。
『各位,请不要放松警惕,听我说』
艾米莉亚惊讶地凝视黑板。
那里正传来自己的声音。
『……学习过魔族情况的各位同学,应该对皇族这一词汇很清楚吧……』
她慌忙凑到艾德梅德身旁。
「等,等一下,艾德梅德老师!?你在干什么呢?干嘛呢!?」
「喀喀喀,我做的相当不错吧?这是我昨天花了一晚上把录下来的魔法视频剪辑出来的。现在盖拉迪忒的魔法放送已经在播送了」
「哈,哈啊啊啊……!?」
艾米莉亚大吃一惊。
「失去王族的盖拉迪忒,似乎要结束王族统治,转成议会制的民主主义了。那么」
「是谁舍命保护了这座城市,难道不应该让国民知道吗?」
「……稍微等等。完全搞不懂你的意思啊。再说了,我可是魔族啊」
听了艾米莉亚的话,炽死王喀喀喀地一笑置之。
「如果魔族能成为阿塞西翁的议员,如果这是由民众选出来的,那还有比这更加合适的和平象征吗!」
动作夸张地讲完,艾德梅德又撑起手杖。
「——暴虐魔王是这样考虑的」
「诶,等等,所以说,等一等啊。我可是勇者学院的院长哦?本来要记的东西就已经够多了,这……」
「喂喂,别这么猴急啊。转成议会制还要花一段时间。这不只是叫你做好到时候的准备嘛」
艾德梅德不由分说的话语,让艾米莉亚不禁退缩。
「可就算这样,这事也太荒唐了……」
「确实,身兼二职会很辛苦吧。而且再加上你是魔族,人类们给你的责难也会很强。一旦涉及政治,就必须在权谋术数的涡流中,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才行。劳其筋骨、饿其体肤也是在所难免」
艾德梅德得意一笑。
「暴虐魔王曰,为你备好了相应的赎罪场所。就是这么回事啦」
艾米莉亚一脸严肃地瞪了眼迪尔海德方向。
「……不是说好了会原谅我吗…………」
她含恨说道。
「怎么办?如果你说做不到,那我也可以试着跟魔王这样传达,但是,哎呀呀,那个男人怎么说呢……要是我真这么说,说不定就被他杀了啊。喀喀喀,嘛,你不会受责罚的。因为这全都是没能说服你的我的罪过!也就是你可以按你喜欢的来!按照自己的风格,你的风格!!」
喀喀喀,艾德梅德愉悦地笑了起来。
「……我知道了啦。我干就行了吧……!但相对的,万一我落选了可不负责任哦!」
「居然毫不迷茫么,太棒了。这才是艾米莉亚老师呀」
艾米莉亚长叹一口气。
然而,抬起头的她并没多说,而是露出明朗的表情。
她应该也想要一个赎罪的场所吧。话虽如此,这也跟生来的性格相关。虽然她多少会恨我推给她那么多麻烦事,但突然对我客气起来,我也会觉得哪儿不太对。
「能替我向魔王转达吗?」
「这忙我帮咯」
「我很感激你,也会作为部下尽忠。但你这种凭蛮力行事的作风我很不喜欢。照这样下去,你迟早会跌跟头。到时候你就期待着我来帮你、卖你个人情吧」
听了她这句话,我不禁露出笑容。
唔。被艾米莉亚埋怨咒骂,感觉才正好呀。
「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
看着突然以前所未有的气势笑出声来的艾德梅德,艾米莉亚慌了。
「诶,艾德梅德老师……?那个……?」
「啊啊,太棒了。这真是太棒了好吗!他,那位魔王,不仅有忠实的部下,甚至还将与自己意见相左、愿意进谏苦言的人都拉为了友方。不愧是暴虐魔王阿诺斯·伏尔迪哥德。你究竟还要走多远!?」
艾德梅德动作夸张地对着天花板大叫起来。
可转眼间他便恢复清醒似的,面朝学生方向说道。
「那么,我们走吧」
炽死王在另一面黑板画上《转移(Gatm)》的魔法阵。
「转移地点是德鲁佐盖正门。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魔王学院的学生们请回去好好休息吧」
临走前,他再一次看向身着绯色制服的学生们。
「勇者学院的学生们啊,今后也要砥砺向前。你们的想法中蕴含着无限的可能。希望你们有朝一日能够成为威胁到暴虐魔王的存在。本炽死王将满心期待这一时刻的到,呜咕……!」
炽死王一边被《契约(Zekt)》压迫胸腔,一边转移离去。
而其他魔王学院学生们也紧随其后,陆续使用《转移(Gatm)》。
「我说,有件事我很在意,能问问吗?」
身旁的莎夏向我搭话道。
「什么?」
「你要带这孩子回迪尔海德吗?」
莎夏朝站在我身后的,少女样貌的神看去。
阿卡纳开口道。
「在选定审判期间,选定神无法回归神界。把我随便搁在哪儿都没问题的。无论身在何方,只要圣战开始,我都能马上回应召唤」
米夏稍作思考地歪了歪头。
「随便在哪儿?」
「你难道打算把她搁到魔王城地下?」
莎夏问我。
「之后我会说明的。先去我家吧」
「……也行吧」
莎夏不情愿地退让一步,米夏则是点点头。
两人画出《转移(Gatm)》的魔法阵。
我朝勇者学院的学生们那边看去,发现艾蕾诺和瑟西亚正在做着告别。
「那么,今后可别再勉强自己了喔。还有,你们最好找个人学会《苏生(Ingr)》比较好喔。再这样下去,你们死了都没法复活嘛」
「……被杀也不会死……是基本的ji……」
听了两人的台词,拉奥斯一脸苦恼。
「你们才是别强人所难呀……」
「我们正想请你们派一位能够教我们的老师呢」
雷德里亚诺推了推眼镜。
「嗯嗯,那我去试着拜托一下喔。辛老师这种不会手下留情的就正好吧?」
雷德里亚诺朝讲台上的辛一看,他便回了个冰冷的眼神。
「……如果可以,还是找个温柔点的老师吧……」
「哦,你不知道啊。别看辛老师那个样子,他可是个爱妻家,特别温柔的喔」
「……会很温柔地……杀掉你……连痛……都来不及……」
听了艾蕾诺和瑟西亚的说明,雷德里亚诺哈哈地发出一声干笑。
「总之,我会去试着拜托一下喔。再就是……」
艾蕾诺看了魔王学院那边一圈之后,发现了雷伊的身影。
「你们不去跟卡农打声招呼吗?我能帮你们跟他重归于好喔」
艾蕾诺精神满满地竖起食指说道。
「……不用啦……」
海涅拒绝道。
「真的吗?海涅君明明最喜欢卡农了」
「笨,笨蛋。怎么可能好吧。你在说多久前的事情啊。你赶紧回去吧」
海涅挥着手,想赶艾蕾诺和瑟西亚走。
「瑟西亚……不是……狗狗……」
「不用害羞也行的喔」
「所以说,不用了啦……!」
海涅别开了脸。
「嘛,我们哪有这个脸哦。他两千年前拼命守护下来的子孙,就是咱们这群丢人的家伙啊」
拉奥斯说着,雷德里亚诺点了点头。
「首先要成长为能够跟他打招呼的勇者才行啊」
「是吗。我知道了喔。那再见啦,多保重哦」
「你们也是」
艾蕾诺和瑟西亚回到我们这边。
「他们似乎有些害羞喔」
艾蕾诺偷偷对雷伊说道。
他一如既往地爽朗一笑。
「我很能理解他们的心情」
「是吗?」
「我事到如今,也不会摆出一副英雄脸跟他们见面的」
艾蕾诺虽然点头回应,却并不太懂。
她身旁的瑟西亚也在那儿点头,但她则更是什么都没理解。
「嘛也罢啦。那咱们回去了喔」
她们俩使用《转移(Gatm)》传送走了。
「走吧」
雷伊向米萨伸手。
「啊,稍,稍微等一下。其实我有个东西掉了……」
「是什么?」
「……那个,是雷伊给我的……」
米萨脖子上的单片贝壳首饰不见了。
「非,非常抱歉。我在中庭欣赏外面风景的时候,似乎搁在那儿了。我马上去取回来」
「难道说是这个?」
米萨回过头,发现海涅站在那里。
他的手中拿着单片贝壳首饰。
「它掉在中庭了。被谁踩了就不吉利了,所以才捡起来的」
「啊,就是这个就是这个。哇~太谢谢你了」
米萨非常高兴地接过了单片贝壳首饰。
而拉奥斯和雷德里亚诺,也从海涅身后走了上来。
「谢谢你」
雷伊开口后,海涅尴尬地错开视线。
「不……也没啥……」
「真是场开心的学院交流啊」
说罢,雷伊伸出了手。
「别开玩笑了。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魔王学院的家伙们一个个都强的过分了好吧。老师也是一群怪物,真是受不了了」
海涅一边满嘴抱怨,一边战战兢兢地握住了雷伊的手。
雷伊苦笑着说。
「然而现在的你,我可就夺不走圣剑了」
海涅一瞬间愣住了。
「那再见了」
松开手后,雷伊和米萨一起画出《转移(Gatm)》魔法阵。
「我说,那个……」
在两人传送走之前,海涅小声说道。
「……要想变得像你一样……要怎么做才好呢……?」
雷伊爽朗地笑了。
「我最开始跟龙战斗的时候呢」
他一边看着黑板上放映的勇者学院的战斗,一边说道。
「既没有你们那么勇敢,也没有胜利哦」
海涅大吃一惊,看着雷伊的脸。
「两千年前。大战结束后,我被自己守护的人们背叛,杀害。即便如此,我也想要相信,人类并没有差到这个份上」
雷伊用认真的语气对海涅说。
「这个勇者学院,是两千年前人类的恶意搭建起来的。为了消灭魔族,为了在两千年后再次掀起战乱。杰鲁加的意志一直持续到今天,两千年间在这所学校里培养出来的恶意,已经在阿塞西翁筑巢了。王宫甚至腐败到想要毁灭整个国家。我甚至在想,人类可能永远只会做出愚蠢的选择吧」
他是作为过去的勇者卡农,想要告诉众人,人类曾经犯下的罪孽。
「我并非一直都是勇者。这只是其他人这么叫我而已。我呢,只是没能阻止。没能阻止他们而已。可是」
他看了看海涅,又看向他身后的雷德里亚诺和拉奥斯。
「这个时代是有勇者的。为了守护而举起武器的人是有的。而且还有这么多。你们没有败给《魔族断罪(Jirga)》的恶意」
雷伊的眼眶里浮现出了泪花。
「保护了如今的你们,真的是太好了。谢谢你们」
雷伊伸出手,跟拉奥斯和雷德里亚诺郑重地交换了握手。
「在这个想要改变的国家、变得和平的世界里,过去的英雄已经不必要了。但是,我希望你们能记住。当阿塞西翁迎来连你们都战胜不了的灾厄,勇者卡农必将再次拿起圣剑,将其讨伐」
三人用力点头。
「一定」
雷德里亚诺说道。
「会竭尽全力不让这一天到来」
「我相信你们」
雷伊自豪地看着在自己守护下来的日子里成长起来的勇者们。
哪怕现在尚未成熟,他依然坚信,他们含苞的决意终有一天会绽放。
「哦,对了。要我送你们一个建议的话」
勇者们表情严肃地点点头。
「最好去谈个恋爱哦」
勇者们的表情里染上了疑问。
「你们应该有喜欢的人吧?」
一瞬间后。
「你……你在说什么……」
「嗯嗯,完全听不懂呢……」
「哎,勇者大人真是会开玩笑……」
动摇的三人视线游弋。
一瞬,他们瞟向站在讲台上的艾米莉亚那里。
「阿诺修君……!」
她刚好跟魔王学院的学生们都打完招呼,跑到了我的身边。
「怎么了?」
「哦,没事。那个,你有没有看见那群孩子?那个,魔王圣歌队的……。听说你们关系不错?」
「艾莲她们的话,好像有公务,就提前回迪尔海德了」
艾米莉亚表情稍微阴暗了下来。
「……是吗。那就没办法了……」
「怎么了吗?」
「我有必须跟她们道歉的事情……不过没关系。等事情告一段落,我会去迪尔海德一趟。还有其他得道歉的人……」
艾米莉亚凝视着我的脸。
「……那个……阿诺修君……」
她有些难以启齿地说道。
「到那时,我能去见见你吗……?」
见我一言不发,她辩解似的继续说道。
「啊,不,那个,我是想看看你有没有在好好学习。教过一次就是学生了嘛……」
艾米莉亚低下头,说道。
「……你可能嫌我是个有些啰嗦的老师就是……」
「我会期待的」

我一开口,艾米莉亚顿时心花怒放。
「罐头的事情我还没有全部听你说完」
「那我下次会准备更高档的罐头哦」
我点点头,然后指向艾米莉亚脖子上挂着的《思念之钟》。
「如果发生什么事,就用你脖子上的这个钟告诉我。只要没有特殊情况,《思念通信(Leaks)》都能连通」
「不,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联系的……」
「那样就好」
我画好《转移(Gatm)》魔法阵。
「再见啦」
「嗯。阿诺修君再来阿塞西翁的时候就过来找我玩吧」
「我会这么做的」
眼前染上一片雪白,我转移离开。
在这前一刻——
「喂,我说……那个氛围,那个态度,怎么总感觉跟平常不一样呢……?」
「……应该是,错觉吧……他才6岁……也就是说,那是对待孩子的态度吧……?」
「哈哈。不会吧,不会吧……」
我听到了三位勇者迷惑不已的声音。
很快,视野便恢复了色彩。
「咿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随着一大声尖叫,我的身体便被什么人紧紧抱住。不是别人,正是我的母亲。
「怎么啦?发生什么事啦小阿诺斯!为什么变小了呢?难道是因为魔王的工作太辛苦了吗?没事啦,没事的哦,小阿诺斯。小阿诺斯才6个月大,不用工作,就在家里舒舒服服地休息就好啦!」
母亲的气势,令之前转移过来的米萨和莎夏都吓到了。她们本来应该都习惯了,可没想到就因为我变成6岁的样子,她的精神就更上一层楼了。
「哎呀?」
母亲一边抱着我,一边注意到一个少女的存在,朝她看了过去。
「……小阿诺斯,朋友又增加了吗?」
「我是阿卡纳。选定之神。选择了阿诺斯」
阿卡纳用静谧的声音说道。虽然她为了证明自己的身份而散发出了非人的神之魔力,可没有魔眼的母亲却仿佛没有看到任何东西。
「我在去的地方捡回来的」
「捡回来……?小阿诺斯,听好啦。女孩子可不能捡回来哦?」
母亲一边抚摸着我的头,一边跟训小孩似的对我说。
「在选定审判期间,她回不了家」
「就算你这么说,妈妈也不清楚选定审判是什么……等等?你说你选择了小阿诺斯……?」
阿卡纳点点头。
「阿诺斯有资格成为代行者」
「代行者……?」
母亲突然想到什么,脸色铁青。
「也就是打官司吗!?」
「那叫代理人」
虽然米萨低声说了,可母亲却停不下来。
「小阿诺斯难道被卷入什么纠纷了!?」
「没啥,她原来的所有者是个过于糟糕的男人,我就把她抢过来了」
「……不伦……!?」
母亲露出了战战兢兢的表情。
「详情我之后会解释的。先让她在这儿住一段时间」
「诶诶诶诶诶诶诶诶诶诶诶诶诶诶诶诶诶诶,也就是要同居么噢噢噢噢哦哦哦哦哦哦!!?」
母亲震惊到倒仰。
「难,难道说,难道是……为了向我求情,才变回6岁的样子吗?觉得这么可爱,就能让妈妈听你的话吗!就算是小阿诺斯的请求,这也——」
「不行吗?」
母亲的胸口突然被什么击中了。
「就包在妈妈身上了!小阿卡纳,别担心哦。一起加油打官司吧!妈妈认得好多好多优秀的代行者哦」
「……代行者,有很多……?」
阿卡纳陷入了混乱。
母亲想说的大概是辩护律师吧。
「……难道说,是要打算争取……抚养权吗?」
母亲小心翼翼地问道。
「选定审判就是寻求神权的」
母亲把我搁在地上,为了给阿卡纳打气而紧握双拳。
「没,没事的哦。一起在选定审判里取胜吧。妈妈是小阿卡纳的坚强后盾哦。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原谅。怎么能把孩子放在坏男人的身边呢!」
母亲义愤填膺。
「啊哈哈」
「有什么好笑的啊?」
莎夏尖锐地说道。
「没啥,就觉得我回来了呀。这才是我家的感觉嘛」
「……别这么习惯于误会了,赶紧纠正呀……那个你打算怎么办啊……?」
莎夏无语地说道。
尽管如此,阿卡纳的住处这下确保下来了。
虽然魔王城的地下也没什么问题,但尽量还是离近点比较好。
毕竟有可能被其他选定者或者选定神盯上。
「——我觉得选定审判是错误的。所以想终结掉它」
阿卡纳真切地对母亲倾诉道。
「嗯嗯,我懂我懂。妈妈也觉得现在这种没打完官司就不能见孩子的规矩是错的。赶紧结束官司,去接孩子吧」
不过,果然母亲真的很厉害。
哪怕是神明,看来也很难解开她的误会。
「阿诺斯!!」
工房的大门打开,父亲站在那里。
「我都听说了。就算你成了魔王,居然对有丈夫的女性出手,这可真是」
父亲留着血泪,把脸凑到我跟前。
「太令人羡慕了!」
「呵呵,啊哈哈哈」
哎呀哎呀,真是的,居然把选定审判跟离婚裁判弄混,这可真是,有我家的风格呀。


后记

    在第一卷后记的时候我应该稍微提到过,本作是以把最终boss作为主人公来描写会如何这一构思要素为基础,构筑起整个故事。所以在描写套路章节的时候,也会考虑去从稍微不同的角度去呈现出来比较理想。
    奇幻系作品的王道之一,就是登场人物面对巨大阻拦时的挫折与成长的章节,但在本作当中,要处理挫折相关的情节,我认为配得上作为巨大的阻碍拦在路中间的,应该是身为魔王的阿诺斯才对。
    为此,我稍微改变了视角,让阿诺斯承担起令敌人遭受挫折的职责,然后再描写遭受挫折过后的那方,就能在魔王学院的风格之下展现出王道展开了。基于这样的想法,我进行了构思。
    因此,才诞生了以艾米莉亚为中心的本章。
    从第二章以来,一直坚信自己是尊贵皇族的她,遭到身为始祖的魔王的制裁,品尝到了巨大挫折的滋味。然后,在第五章,艾米莉亚又将如何面对挫折呢。我以自己愚拙的头脑拼命构思的剧情,若是能顺利让各位感到享受,那将令我感到无上的喜悦。
    然后,本卷的插画师静间义则老师,能够画出如此美妙的封面及插画,真的非常感谢。我一直都在盼望着《至高泳装(Bi·Kini)》变成插画的那一天。
    并且,我也受到责编的吉冈先生的很多照顾。每次都能给我准确的指点,真心非常感谢。
    下一卷的故事将会以地底为中心。地底文化将浮出水面,一些意想不到的人也会很活跃。并且某位和阿诺斯缘分很深的人物也预定会登场。之前收获了诸多惊讶意见的第六章,也请大家多多期待。
    最后,对能够阅读本卷的各位读者,献上我深深的谢意。非常感谢你们。
    为了能够带给大家更为有趣的故事,我将竭尽全力进行下一卷的改稿工作,请各位今后也多多关照。

二〇一九年 九月二日 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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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0
kiki 平民
感谢大佬!!

3 年前 0 回復

YuiqZ. 伯爵
谢谢翻译

4 年前 0 回復

wwwwxxxxx 伯爵
开始千层饼了

4 年前 0 回復

Syumet 平民
感謝翻譯和文庫錄入

4 年前 0 回復

楼观白芷 平民
感谢大佬翻译

4 年前 0 回復

Leowis 公爵
感谢,不过好像怎么都找不到4下,哪位大佬给指个路呗?

4 年前 0 回復

ecubeof 平民
感谢翻译

4 年前 0 回復

CA4869 伯爵
妈妈的想象力真的是无敌啊🤣

4 年前 0 回復

ececleon 勳爵
感谢大佬

4 年前 0 回復

染桜飘羽 皇帝
感谢翻译

4 年前 0 回復

Andrewwu 伯爵
多謝翻譯

4 年前 0 回復

Andrewwu 伯爵
龍王被愛爆了~

4 年前 0 回復

是小林呀 勳爵
大佬辛苦了

4 年前 0 回復

幽谷芝兰 勳爵
真是至高至善的魔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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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尹 子爵
阿里卡托库萨以马斯!!!

4 年前 0 回復

安艺伦理 公爵
感谢翻译!!

4 年前 0 回復

dark22 子爵

4 年前 0 回復

无名指的等待 勳爵
感谢大佬

4 年前 0 回復

墨染弦结 平民
感谢翻译!

4 年前 0 回復

molar 勳爵
感激

4 年前 0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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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uraiyami 王爵
春の海ひねもすのたりのたり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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