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不正经的魔术讲师与禁忌教典 18
作者：羊太郎
插画：三嶋くろね
图源：サダメ
翻译：サダ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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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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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黄昏的钟声
命运开始前进。
舞台后的齿轮开始转动。
故事的终幕开始上演，演员们照着剧本开始自己的表演。
剧目名为——黄昏。
所有人，向着终焉——
————
圣历1853年12月9日。
贾提斯在自由都市米拉诺将天之智慧研究会最高指导者<大导师>的真身大白于天下，邪神召唤仪式也随即被启动。
在阿尔扎诺帝国南部约克夏地区，学园都市费吉托。
阿尔佛涅亚宅的寝室——
「唉……你到底到什么时候才会醒来啊」
穿着黑色长裙的女人伤脑筋地发出叹息。
这个拥有一头靓丽金发与魔性之美貌的女人正是瑟莉卡。
瑟莉卡站在带有床帘的床边，俯视着躺在床上的少女。
白色的头发，白皙的肌肤，没什么起伏曲线的柔细的身体——这是在斯诺利亚与白银龙战斗后发现并救下来的迷之少女。
她依旧没有任何醒来的征兆。
「……好吧」
瑟莉卡像往常一样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翻开一本书。
在少女身边悠哉地度过一整天——这就是最近的瑟莉卡的日常。
温暖的阳光从窗外射入房内，四周非常静谧，给人一种连时间的流速都被放缓了的错觉。
读着书的瑟莉卡和沉睡着的少女……她们构成了一个和谐的小世界。
这一天，瑟莉卡不知是心血来潮还是怎么的——
「喂，你到底是什么人呢？」
她突然对少女搭话。
当然，静静沉睡着的少女根本不会回答她。
但是瑟莉卡继续说了下去。
「在斯诺利亚那一次毫无疑问是我和你第一次见面，但是——」
但是，总有一些片段性的回忆，时不时在瑟莉卡脑中闪过。
在那些旅行的回忆中，这个少女总是陪在她身边……她是这么觉得的。
「——我无法把你当作外人」
少女依旧没有说话。没有任何回应。
瑟莉卡无言地盯着少女好一阵子——
「还是沉默么……也罢……我就慢慢等吧……」
说完，她的目光回到了手上的书上。
她像往常那样开始读起那本书……『梅尔加里乌斯的魔法使』。
但是……就在这时。
咚。
心中莫名悸动。
「怎……么？这种感觉是……？」
瑟莉卡身体微微一倾。
那是一种从脚底涌上心头遍布全身的，黑暗而浑浊的魔力波动。恐怕是在这个世界的某处发生的波动通过费吉托的灵脉传到了瑟莉卡这边。
那种仿佛黏在身上的阴湿而亵渎的神气——不会错了。
瑟莉卡知道这种感觉。这是在两百年前的——
「可恶！」
瑟莉卡忍住头痛与呕吐感站起来。
她猛地跑到窗边，用力把窗户打开，看着遥远的天空。
自由都市米拉诺正在那个方向。
那是两百年前的魔导大战——与邪神眷属的战斗的起始之地，也是终焉之地。
那么这样的征兆就意味着——
「不可能……！是邪神降临的征兆！？为什么！？为什么在这种时候——米拉诺到底发生了什么……！？」
瑟莉卡额头冒出冷汗，她焦急地盯着米拉诺那个方位。
会让世界上最强的魔术师如此狼狈焦急的事项只有一个——
「格，格伦……！」
瑟莉卡担忧起自己爱徒的安危。
就在这时。
「……没事的……他……格伦没事的……」
忽然，背后传来说话声。
「……啊？」
瑟莉卡发出诧异的声音，猛地一回头。
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一幕。
「…………」
一直沉睡着的少女现在已经支起身子，睁开了空洞的双眼。
「什……！？」
至今为止不管用任何魔术治疗手段都没让她醒来。
但是现在她却无缘无故地，这么轻易地醒来了。这把瑟莉卡吓得不轻。
少女和瑟莉卡四目相对——
「『第二次邪神降临』——你所设定的，我的真·觉醒条件已经达成了。我终于从漫长的封印之长眠中醒来」
「啊……？我设定的……？……条件？」
「空——曾将我讨伐了的，我的宿敌——我的挚友。是时候了。现在正是你去完成使命的时候」
瑟莉卡一脸愕，然完全不明白少女在说什么。
明明少女醒来后她有很多话想问她，有很多话想和她说，但是现在却不知道该问什么。
然而——瑟莉卡『内在的声音』正在呐喊。
最近一直都没什么动静的『内在的声音』，在看到少女清醒以后顿时闹了起来——
去完成使命，去完成使命，这次一定要完成使命——
「怎么……？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想让我干什么……！？」
瑟莉卡慌乱地喊起来。
少女忧伤地看了她好久——
「……也对。此时此刻的你已经忘了一切」
「此时此刻……？你在说什么……？」
「但是没问题，我有能打开你记忆之门的钥匙。毕竟是你让我保管的……为的是这一刻」
「记忆之门……？钥匙……？」
少女从床上下来，走近了呆在原地的瑟莉卡。
她伸出手指按着瑟莉卡的额头，直勾勾地盯着瑟莉卡的双眼。
「来吧，回想起来吧……是时候了」
少女说完这句话的那一瞬间。
咔！脑中传来一个奇怪的金属声。
四百年前，在一片烧焦的荒野忽然醒来后就一直没有回想起的，被浓浓迷雾所包围的自己的记忆，在此时此刻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至今为止不管怎么挣扎，想尽了一切办法都没有找回的以前的自我总算和现在的自己融合。
她顿时双手抱头，蹲了下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的惨叫在大宅里回荡。
双手抱着头的她的呼吸变得急促，心跳得飞快，眼泪也流了下来。
但是——唯独思考却非常清晰，仿佛雨后天晴的天空一般。
回过神来……『内在的声音』已经完全听不到了。
因为那已经成为了现在的她的切实的愿望。
「……我……」
「……想起来了么？」
瑟莉卡对少女点了点头。
「嗯，我想起来了。什么……是这么回事么……我全都搞清楚了」
「我……输了……我失败了……对吧？」
「……很遗憾，没错」
「但是我赢了……我不能不赢……总之就是这么回事」
瑟莉卡站了起来。
「你还是要去？」
「嗯，我要将这个世界的因果完成」
瑟莉卡坚定的话语让少女露出了悲痛的表情。
「……空。虽然我不太好这么说……但其实你也可以选择不去」
正打算往前走的瑟莉卡停下了脚。
「你如果『不去』的话，这个世界的因果就会崩坏……最终这个世界将会毁灭。但是只要你使用你最后的力量……好歹是能把一个人从这个世界的因果轮回之中拯救出来」
「……嗯，回想起了一切的现在的我应该是能做到吧」
瑟莉卡看着自己的左手。
她脑中闪过的是自己可爱而愚钝的弟子的面庞。
「你已经付出够多的了。已经够痛苦了。事到如今你就算是放弃使命，谁也不会责怪你。你站在分歧点上。你有选择的权利」
「…………」
「是忘记使命，只拯救你自己爱的人，在崩坏毁灭的因果之外和你所爱之人永远幸福地活下去……还是达成自己真正的使命，连接因果，孤独地死去」
「…………」
瑟莉卡沉默了片刻。
「……我和格伦约好了……」
她缓缓回头……
「我可不能做出那种会没脸见他的，丢人现眼的事」
瑟莉卡对少女笑道。
「是吗。到头来你还是选择了那条最艰险的路」
瑟莉卡点点头。
她的眼中没有一丝的迷惘与犹豫，是想要完成使命的意志的光芒。
「……我知道了。既然你如此坚决，那我们就走吧，空……我的挚友——去书写这个世界扭曲的因果的开端——」
就这样，她们——
————
——四天之后。
圣历1853年12月13日。
在自由都市米拉诺掀起对阿尔扎诺帝国女王艾丽西亚七世的政变的伊格尼特卿正在和格伦他们进行最后决战时。
一切要从没有女王坐镇的帝国政府高层收到的消息说起。
其内容是『数万来历不明的敌人跨越东边和雷扎利亚王国的国境线，经伊格尼特领，以极快的速度朝阿尔扎诺帝国首都奥兰多袭来』
当时正好是米拉诺的消息被封锁，各国高层都混乱不堪的时候。各种各样的情报混杂在一起，谁都搞不懂敌人到底是什么人。
虽然女王不在并且无法与女王取得联络，但当时在女王府负责代替女王掌管国家的高官极其重视此事，宣布国家进入特级战时戒备。
可能是雷扎利亚王国鹰派趁女王不在独断开展的侵略，也可能是伊格尼特卿的叛变——这些可能性都被考虑在内，毕竟那些军队直接横穿了伊格尼特领，而伊格尼特领一点反应都没有。
帝国军帝都防卫师团迅速整编部队，迎击迷之军队。
虽然一开始是磨蹭了一会儿，但是平时练兵强兵毫不懈怠的帝国军精锐迅速前进，很快就在东边的奥托罗姆平原与敌人对峙。
而这些身经百战的将士们看到敌人都傻了眼。
那根本不是雷扎利亚王国军。
那是数万人的死者，是尸体的大军。
不知是用了什么死灵术，这些死者完全没有腐臭腐坏，甚至新鲜得被砍了以后还能流出血来。他们构成了可怕的死亡之洪流，朝帝都涌去。
明明敌方有那么大一群人，为什么这边却完全没听到风声……为什么敌人能如此突然地逼近首都——他们甚至没来得及考虑这些。
当然，他们不可能放任这些尸体涌入帝都。
于是帝国军开始举全力讨伐死者大群。
此时此刻，帝国军方面是以驻屯在帝都的帝都防卫大队为主，并从帝国北部伊特里亚方面军抽调的三万人。
很多部队都有魔导兵的分队，其中还有很多帝国宫廷魔导士团的精英魔导士。这个部队可以说是精锐中的精锐。
而对方虽然数量众多，但顶多是一群行尸走肉。
尸体既不会使用魔术，也不可能有任何战术，只是一群乌合之众。
这是一场绝不可能输的战斗。
然而——
一个少女挡在了当时还对此事态抱有乐观态度的帝国军面前。
她站在广袤的平原正中，手上拿着一把剑，她背后是仿佛能埋没地平线的大群死者——
「抱歉，到此为止了」
她披着披风，穿着骑士袍……是现在已经很少见的骑士风格的打扮。她把长长的蓝发随意地扎成一束，任由它垂在脖子附近。
她手上是一把单手直剑。白银色的剑身闪着耀眼的光芒，是秘银锻造的剑吗。
她那琉璃色的双眼睥睨着帝国军。
乍一看她只是个好像和这个时代不太合拍的少女，但是她不一般。
她还是拿着剑站在原地，与她对峙的三万帝国军官兵就被她那气场所压倒。
「……不好意思，能请各位死在这里吗」
少女缓缓用双手把剑举到头顶。
「很遗憾我无法给你们献上饯行的花，所以至少我得让你们知道我是谁。我是<剑姬>艾丽艾特·海文。这就是把你们杀死的人的名字——」
说完。
少女——艾丽艾特在目瞪口呆的帝国军官兵们面前——挥下手上的剑。
那一刻。
轰！天开地裂——帝国军被整个一分为二了。
轰鸣声响起，烟尘四处飘散。血肉化作飞雾染红了天空。
无数的手脚，头，身体，肉片在散在空中。
奥托罗姆平原被一刀分为两个悬崖，就像是有什么巨大的爪子在宽广的大地上留下的抓痕一样。
原本存在于这个斩痕之上的帝国军官兵毫无疑问已经被消灭了，而斩痕附近的近千名士兵也掉落斩击构成的悬崖之中，生死不明。
那时，帝国军的精英魔导士和高官们由衷地感受到了恐惧。
并不是因为少女——艾丽艾特的攻击非常厉害。而是因为他们理解到刚才的攻击完全是与魔术无关的。
艾丽艾特只用一剑，就使出了这种远超剑的攻击范围的，如此夸张的破坏行为。
帝国军慌乱无比，指挥系统顿时混乱不堪。
这些身经百战的官兵能如此慌乱也情有可原。
因为对于活在这个魔术至上的世界里的人来说，能不用魔术就能达成高于魔术之事的，只有鬼神。
指挥官们的慌乱与恐惧很快就传给了下属。
此时此刻的帝国军才是乌合之众。
即便如此，官兵们的精神还是没有完全垮掉，他们一齐用军用咒文攻击艾丽艾特。
凶猛的爆炎，雷击，冰风朝着艾丽艾特袭去，势要将艾丽艾特从这个世界上抹去。
纯粹的破坏力与暴力将这里化为地狱。
「…………」
但是破坏的暴风对于艾丽艾特如清风拂面，丝毫不能伤她分毫。
任何咒文都像被吹灭的烛火一样，在触及她之前就忽然消失了。
艾丽艾特什么都没干。她只是闭着眼，一脸平淡地提着剑站在原地。
明明她也没有使用任何对抗咒文，但是没有一个攻击能凑效……这种异常的事态让帝国军更加恐慌了。
其实艾丽艾特面对大量的咒文攻击也不是什么都没干。
她只是在咒文碰到她之前用剑将其全部斩落了而已……用肉眼无法识别的速度。
并且——
「……接招吧」
艾丽艾特再次举起了剑。
这次不是竖着，而是横着。
没错，是横着——
哗——！
这一天，帝国防卫师团损失了其八成以上的战斗力，溃败。
奥托罗姆平原……这个大约有40平方公里的巨大平原也被人类的各种遗骸与残骸涂成一片赤红的大地。
腥风血雨将天空染成了一片火红——
————
——燃烧着。
阿尔扎诺帝国的首都奥兰多正在燃烧，犹如人间地狱。
尸体的大军突破溃败的帝国军，来到了帝都。
帝都的城墙被艾丽艾特的剑轻松毁坏，东侧城墙完全倒塌。死者的大军从那个漏洞涌入帝都内部。
之后就是一场背德而冒渎的饕餮。
丧尸追逐着，吞噬着地帝国五十万市民。
而牺牲者也会顿时被变成丧尸，使得受害者呈指数级增长。
怒号，哀嚎，绝望的惨叫与血沫在帝都四处飞散，使帝都变成混乱的大釜。
帝国军的残存兵力还在都市内进行抵抗，然而只是杯水车薪。
死者的大军如波涛般涌入没了女王的费多拉多宫，袭击并破坏各政府机构，让帝国政府完全停摆。
大时钟，阳光凯旋门，圣巴尔迪亚大圣堂，桑塔罗斯大道，帝国博物院，皇家公园，阿尔扎诺帝国大学……帝国远近闻名的景观与文化圣地被燃烧殆尽。
帝国的一切都被染成了红色，血色，血红色……
『死亡』在这里诞生。死者的大群涌过大道，又往四处奔流，寻求着更多的牺牲者。
生还的市民们在想尽办法，挣扎着逃离帝都，上演着一场凄惨的逃亡剧——
一个男人笑嘻嘻地在北边城墙上俯视着城内混乱一团的景象。
「……哎呀，总算是到了这个时候。真是令人雀跃不已」
是一个穿着司祭服的，相貌和蔼的老头。
天之智慧研究会·第三团<天位>，<神殿首领（Magister·Templi）>鲍埃尔·菲涅。
组织最高领导人之一的他悠然地站在这里。
「这一切便是迈向终结的第一步。艾琳诺，你干的确实漂亮」
他对身旁的一个妙龄女性抛出赞美之词。
她黑发黑眼，全身穿着丧服，皮肤也白得有些病态。
天之智慧研究会第二团<地位>，艾琳诺·夏洛特。
「哼哼，不敢当……我只是将雷扎利亚王国的，现已死去的奥恰波特枢机卿生前准备了多年的东西整合了一下而已」
「即便如此，这次我们能够将『祭品』顺利从雷扎利亚王国送到帝国也是多亏了你的死灵法术」
「哈哈，也是，之后就只需要将『祭品』源源不断地送到这里来……送到这个曾经魔都的所在地，送到这个帝国的灵脉——梅尔加里乌斯的祭坛」
「是没错，但是献上『祭品』的地方离现在的费吉托越近越有效果。所以请尽量不要把『祭品』浪费在这个地方」
「遵命」
鲍埃尔笑着点了点头。
「话说回来，这次『最后的钥匙』计划遭遇了很多妨碍，计划略显仓促……不过真亏两位能将计划修正到这种地步」
「哎呀，那个叫贾提斯·洛范来着？他那出格的行为着实让我头痛」
鲍埃尔回想起那个男人的面庞，苦笑道。
「都是因为他，<纯暗之巫女>……之后将要降临都这个世界的邪神之眷属的戏份将会被大幅度变动。现在大导师大人应该还在忙着调整这方面的剧本吧」
「真是辛苦二位了」
「虽然有各种方面的缺憾，但我们最大的不足结果还是战斗力啊」
「没错……按照原计划，在执行这个计划时，<铁骑刚将>阿泽罗·耶罗大人，<炎魔帝将>维亚·多大人，<罪刑法将>贾·吉安大人，<雷霆神将>巴·伯尔大人……天之智慧研究会的各位天团成员应该齐聚于此……」
伊格尼特卿——<炎魔帝将>维亚·多已经在刚才，在米拉诺被讨伐了。艾莉诺回想起刚才收到的这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消息，不禁沉痛地说。
「而且，那个什么贾提斯还将活跃在各地的第二团<地位>的主要成员基本都暗杀光了」
「……是啊。我们组织的成员也已经所剩无几」
「不过正好发现伊格尼特卿藏着一个好东西，就拿来利用一下了」
「伊格尼特领里藏有【英灵再临之仪】，此仪式能将古代的英雄复活……」
鲍埃尔点点头。
「但是也很可惜。如果他们能爽快交出英灵的话，我们也不至于将他们一族老小赶尽杀绝了……唉，真的太可惜了。伊格尼特家……他们确实是个优秀的魔术师家族」
鲍埃尔由衷感动遗憾似的说完，转向了一旁。
「那么，能请您稍微考虑一下吗？这个世界最负盛名的英雄，<六英雄>之一……帝国史上最强的剑士——<剑姬>艾丽艾特阁下」
「…………」
鲍埃尔视线的前方是一个站在城墙上望着眼下一片虚无的少女。
蓝色的头发，琉璃色的眼。身穿古风的骑士装束的少女——艾丽艾特。
「嚯嚯嚯，我们并不打算让您报答我们将您从伊格尼特手中解放的恩，只是希望您能理解我们的目标多么宏大，大导师大人想要得到的东西有多么美妙」
「…………」
「我们只是想得到留名青史的大英雄的您的赞同，想让您成为与我们共同前进的盟友。曾经与邪神战斗过的您，恐怕应该能理解我们的目标是多么崇高吧？」
「…………」
「怎么样？和我们一起将禁忌教典收入囊中吧？」
最后。
「唔，没什么兴趣啊」
艾丽艾特一边挠着头一边说。
「确实只要看到了那个『纹章』，不管是什么圣人还是贤者，其积累毕生的信仰与知识都会瓦解，会沉迷于那个什么禁忌教典……但很遗憾，我不是僧侣或是魔术师」
「…………」
「我对你们称为『禁忌教典』，当作神一样崇拜的东西没有兴趣。而你们的『最终目的』……？这对我来说其实也无所谓吧。反正你们开心就好」
「哎呀，真是遗憾。<剑姬>的力量我们是无论如何都想要依靠……唉。最近劝诱真的不是很顺利啊。这就是所谓时代的变革么」
鲍埃尔遗憾地叹了口气。
艾丽艾特摇了摇头——
「不，我也没说我不帮你们哦？毕竟你们不也像刚才这样给我准备了一个和帝国军战斗的舞台么？总之，先听我说吧？」
「……嚯？」
「请问是发生了什么事？」
鲍埃尔像是悟到了什么一样眯起眼。而艾莉诺不解地歪着脑袋。
艾丽艾特有些自嘲地说。。
「现在的我……好像并不是一个完整的人」
她看着自己的手。
「呃，是『Project: Revive Life』的最终版本【英灵再临之仪】来着？我通过这个东西降生到了这个世界上。但是人的伦理观？善恶观？道德心？这些东西我是缺失的」
艾丽艾特有些伤感地看着眼下燃烧着的城市。
「我根本没有感觉……没有任何感觉」
「…………」
「现在那么多人被烧死，被吞噬，他们在拼命的偷跑，在痛苦挣扎，结果还是惨死……不管是女人还是小孩……明明理解这意味着什么，明明看到了这一切……我却没有任何感觉，一点都不感到悲伤，也并不对你们感到憎恶，没有任何愤怒。我到底是怎么了……」
「这恐怕是伊格尼特卿所为……」
艾莉诺恭敬地说。
「他将您创造出来是为了把您当作方便使唤的棋子。在进行仪式的时候，伊格尼特卿将那些一个兵器所不需要的东西全都从您身上剥离出去了」
「原来如此，那也就是说现在的我是个彻头彻尾的怪物了。虽然现在的我说这个好像有点奇怪，但生前的我可是个富有正义感与骑士道精神的骑士诶。啊哈哈，糟糕咯糟糕咯……」
艾丽艾特大咧咧地赔笑。
「那么问题就来了，身为怪物的我到底怎么度过我的第二个人生呢」
她露出调皮的笑容，看向鲍埃尔和艾莉诺。
「好不容易复活了，就想完成点什么特别的事，这是自然的吧？不好意思我就没有过『因为自己是怪物，不想给别人添麻烦，所以还是自杀吧』这种价值观」
「哈哈哈哈，也是……完成自己想要完成的事……这是魔术师的理念之一，也是所有生命的基本法则——那么艾丽艾特阁下，您的愿望究竟是？」
「我想想」
艾丽艾特把手抵在下巴上思考了片刻。
之后，她突然动起来。她把手迅猛地挥出去，留下一道残影。
她对眼下的城市使出神速的拔刀一闪。
将剑收回来的她定在原地片刻。
毫无冗余，洗练到了极致的剑技甚至没有留下一丝因为挥剑而造成的微风。
秀完这一波剑技的艾丽艾特露出满足的笑容，把剑收到了剑鞘里。
「呃，请问刚才那到底是有什么意义呢？」
「哈哈，果然你们看不见啊？」
艾丽艾特转身看向艾莉诺他们。
「……我是很看见的」
艾丽艾特对疑惑的艾莉诺说。
「我所挥舞的剑尖有耀眼的金色的光芒」
「咦？」
这一瞬间——
艾莉诺和鲍埃尔眼下——一直延伸到远方的建筑物群被一分为二。
轰！一场巨大的震动席卷帝都，仿佛是在宣告世界的终焉。
大气震撼着，大地在上下剧烈起伏——帝都仿佛是被一个巨大的蛋糕刀切开一样，被截成了两节。
巨大的抓痕抓开了大地，使两侧的两侧的悬崖一直延伸下去，将整个帝都破开了。
「漂亮。话说回来，您究竟是如何做到不用魔术也能造成如此破坏……？」
艾莉诺眯着眼，看着被隆隆烟尘所笼罩的帝都。
「厉害吧？这可是连能从剑读取使用者的记忆，将剑技完全再现出来的瑟莉卡也重现不出来的，我的看家本领哦？」
鲍埃尔满怀敬佩地对得意洋洋地炫耀起来的艾丽艾特说。
「嚯，真是奇观，这就是『黄昏之剑』……剑戟之极意」
艾丽艾特点点头。
「我想将这个光芒修炼极致」
「…………」
「这个光芒不止于此。它应该还有……还有更高的境界。还有从未有人攀登上的高峰……我想要看到剑尖的光芒所开辟出来的那个世界……这就是生前的我的愿望」
「…………」
「但是我也知道生前的自己是无法实现这一点的。因为伦理观一直在妨碍我。生前的我只是个稍微喜欢使剑的，普通的女孩子。但是……转念一想，将剑术修炼到极致，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吗？」
艾丽艾特再次拔剑一闪，震撼整个帝都。
这次帝都又被纵向开了一刀，成了一个十字架——而它此时此刻也夺取了不知多少挣扎着想要掏出帝都的人的性命。
「剑之道，自我修炼，精神修炼……不管用多么高尚的语言来修饰，剑终究是砍人的刀，只要能杀人就够了……我没说错吧？」
「您所言甚是」
「对吧？所以，我现在非常兴奋——搞不好现在的我就能将剑技修炼到极致」
她露出纯真无比的笑容。
她毫无罪恶感，毫无恶意。
是一个将一切献给剑的纯粹的天使，或者说是将一切出卖给剑的恶魔。
「哈哈哈，原来如此。那个大公无私，被称为骑士中的骑士的<剑姬>艾丽艾特大人，实际上心中也有如此一头猛兽」
艾莉诺露出阴险的笑容。
「怎么说呢……伊格尼特卿还真是创造出了个恐怖的怪物啊」
鲍埃尔笑着说。
「您不是魔术师，也不追求真理。但是殊途同归，这并不妨碍我们同在……很好。艾丽艾特阁下，您尽管去修炼您的剑技吧。战场由我们来为您准备」
「嗯，多谢了！啊哈哈，这下又可以杀好多人了！真希望遇到强者啊！虽然攒人数很重要，但是最重要还是质量啊！」
「那么艾莉诺阁下，镇压完帝都后，我们就稍微等等从东部送来的『祭品』吧，当然我们同时还要在所在地攒一些……那么，『祭品』的运送状况如何了？」
「是。现在从邻国雷扎利亚全国各地集中的『祭品』正趁着米拉诺事变，各国高层慌乱的时机从东边的伊格尼特领朝这边集结」
艾琳诺冷笑着。
「笼络伊格尼特卿的好处还是很大的。毕竟伊格尼特领是守护帝国东部的重镇，是帝国挡住王国侵略的堤坝……伊格尼特领都成了那样，那想要从东边国境进入帝国便是易如反掌」
「是啊。那么请你继续搬运『祭品』——我等计划的关键就在于能将多少『祭品』献给这个名为帝国的祭坛……」
「遵命」
「而在收集到足够的『祭品』后……我们就带着『祭品』一起南下……将真正的目标费吉托攻陷」
「在大导师大人的召集下，天之智慧研究会的剩余战斗力将会在途中与我们汇合」
「双方使出全力交战——嚯嚯嚯，那么就将赶赴这场战斗的我方军团称为『最后之钥兵团』吧。现在我们已经对整个帝国发出宣战。我等天之智慧研究会将在本月——12月结束之时，给阿尔扎诺帝国千年的历史落下帷幕」
「嘿嘿嘿，鲍埃尔大人正是坏心眼。越是想要阻止帝国的毁灭，就越会正中我等下怀……对吧？」
「哈哈哈哈，就是这样。那么让我们开始吧，开始终结一切……」
——
命运开始前进。
舞台后的齿轮开始转动。
故事的终幕开始上演，演员们照着剧本开始自己的表演。
剧目名为——黄昏。
所有人，向着终焉——
这是某个天才剧作家，花费多少个日月才书写出来的最完美的剧本。
人类无法反抗，只能朝着唯一一个结局演出自己的终焉。
滑稽地，卑微地——
……然而。
如果有谁能打破这个局面，破坏这一出好戏。
那么那个人一定是个了不得的『愚者』。
因为能够超脱于『贤者』的，一直都是『愚者』——
第一章 回归
圣历1853年12月。
9日，世界魔术祭典终止，帝国王国首脑会谈终止，邪神招来之仪启动。
10日，伊格尼特卿在自由都市米拉诺掀起对阿尔扎诺帝国女王艾丽西亚七世的政变。
13日。『炎之一辰半』——伊格尼特卿死亡。
同一天，从雷扎利亚王国出现的死者大群越过阿尔扎诺帝国东侧国境。<剑姬>艾丽艾特将迎击僵尸的帝国军讨灭。
16日，操作死者军团的天之智慧研究会领袖，鲍埃尔·菲涅对帝国全境发出正式的宣战公告，没有劝降，他告诉全帝国子民他们只有死路一条。之后整个帝国陷入大恐慌之中。
而现在——
圣历1853年12月22日。
「这一切都太令人难以置信了，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格伦一边阅读着整理了目前的状况的报告书，一边无奈地感叹。
他们现在正坐在神凤牵引着的马车上，朝着学园都市费吉托飞去——
「<最后之钥兵团>？能将帝国军一个师团都毁灭的<剑姬>？帝都沦陷？一个恐怖组织对一个国家宣战，而且还要在几天之后打到费吉托来？这比三流超自然杂志的搞笑专栏还要过分」
「……但是是事实」
伊芙把双手交叉在胸前，坐在格伦旁边。
她的表情虽然和平常一样，但是略显僵硬，脸色也很不好。
「这可是帝国前所未有的危机。天之智慧研究会这次恐怕是来真的了。能感受到他们那种不论如何都要毁灭帝国的强烈意志」
「但这也太顺理成章了吧！？」
格伦把报告书揉成一团喊道。
「在我们刚知道南边有邪神将要降临的时候这边就来这一出，好像一切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一样，太恶心了！」
「我知道。就好像有谁为了让这种情况发生而花了数千年筹措，准备剧本……这就像是某种舞台剧一样」
伊芙叹了口气。
「说到贾提斯……虽然一直搞不懂他到底在和什么敌人战斗……现在仔细想想，他或许也是以他的方式在反抗这毁灭的洪流吧」
「哼！事到如今提那个疯子干嘛，关我屁事！」
格伦愤恨地说完这句话，把头转向了身旁的窗户，看着外面的天空。
现在，前往自由都市米拉诺的阿尔扎努帝国代表团成员们正搭乘神凤牵引的车辆飞回费吉托。
女王陛下让军方准备了由四匹神凤牵引的大型车辆。
希丝缇娜，吉布尔，贾鲁，莉瑟，海因克尔，可乐特，弗兰西奴，列文等代表团成员自不用说，连身为经理人的露米娅和爱莲，身为啦啦队的卡修，温蒂，特蕾莎，塞西尔，琳，还有担任护卫的莉艾尔和爱莎也搭乘了神凤。
唯独是想把福泽尔抛在米拉诺不管的，但是——
「哈！？帝都沦陷了！？开什么玩笑！我还想着哪天去调查一下那个位于帝都的名叫『封印之地』的遗迹呢！看来还是得像往常那样偷偷潜进去啊！你说对吧，格伦老师！？」
……很遗憾，他很厚脸皮地跟了上来，并坐在格伦身后的位子上，还把脑袋凑过来插嘴，吵得要死。
总之，格伦先用关节技让福泽尔失去意识，然后把他踹进了位于车厢后方的货运仓中。
一脸平淡地处理完那个大型产废的格伦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看了看坐在周围的神情凝重的学生们，叹了口气。
这其中少了一个人。少了一个能够在这种情况下发挥她的活泼开朗鼓励众人的成员。
（……玛利亚……）
玛利亚现在作为<纯暗的巫女>，作为邪神招来仪式的核心，被禁锢在了米拉诺的地下深处，生死未卜。
（对不起……结果把你一个人留在米拉诺了……）
——对了，老师！我完成了老师给的任务！那么按照约定，老师要满足我一个愿望！
——我知道的！但是现在还不到许愿的时候！我要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老师你就洗干净脖子等着听我的愿望吧！
玛利亚的神情和话语在脑中闪过。
当时令人烦躁的她那叽叽喳喳的声音现在却很令人怀念。
（……等着我，玛利亚，我一定会把你救出来……！）
格伦握紧拳头，暗暗下定决心。
在他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的时候……
「老，老师……」
有人柔声弱气地对格伦搭话。
是坐在与格伦面对面的位置上的少女——希丝缇娜。
「怎么了白猫？」
「那个……我……我现在依旧无法相信帝都沦陷了……」
她非常消沉，眼中充满了不安。
她身旁的露米娅也抚摸着她的背安慰她。
「这一定是骗人的吧？帝都怎么可能会被毁灭……」
「很遗憾这是事实，你得接受现实」
格伦警醒了希丝缇娜。虽然事实很残酷，但不能逃避这个现实。
「这也太……父亲和母亲还在帝都魔导省工作……如果帝都毁灭的话，他们不就……」
「…………」
「我，我，那个……太担心了……一想到他们有个三长两短，我就……」
她闭上了渗出些眼泪的双眼，低下头。
确实在这几个月内，她在精神上有了巨大的成长，然而她还是小孩子。
会因为担心自己挚爱的双亲而慌乱也是很正常。
倒不如说能有这么镇定已经很不错了。以前的她一定遇到这种情况一定会惊慌失措哭喊出来。
「……你放心吧，希丝缇娜」
格伦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你爸妈……雷纳德先生和菲丽亚娜女士不会那么轻易出事的」
格伦以前就见过她双亲几次，每次都被他们耍得团团转。
「毕竟是那对神棍夫妇，肯定早已平安逃离帝都了吧」
「是……么……？」
「……没错」
虽然心里知道这种安慰没有什么意义，但现在还是只能这样说。
「对呀，他们一定没事的，希丝缇」
露米娅也温柔地安慰着失落的她。
「嗯，没事的。雷纳德和菲丽亚娜很强」
露米娅身旁的莉艾尔也面无表情地鼓励希丝缇娜。姑且能看出她的表情中透着对希丝缇娜的关心。
「真的么……？是这样么？」
「嗯，一定是的！」
露米娅鼓励着希丝缇娜。
但是格伦发现露米娅的表情上也出现过一丝阴沉。
「……露米娅？你也没事吧？那个……虽然不能公开说这个，但你姐姐也在帝都吧？」
听完格伦的话，露米娅低下头沉默了。
她是原本的阿尔扎诺帝国的二公主，也就是说她前面还有第一公主，也就是她姐姐。露米娅曾透露过她从小就和姐姐关系很好，经常在一起玩耍……
「说不担心那是不可能的……」
露米娅叹着气说。
「雷尼莉娅姐姐现在在阿尔扎诺帝国大学上学。据说帝都沦陷的时候，大学也遭到了严重破坏……说不定姐姐已经……」
正当格伦在思索到底用怎样的话来安慰她的时候。
「对，对不起，露米娅……」
希丝缇娜先道歉了。
「我……也太自私了……明明你在帝都也有珍视的亲人……」
「没事的，希丝缇」
露米娅让她不要往心里去。
「让我们一起来祈祷大家平安无事吧？没事的……大家一定会没事的……」
「……嗯」
莉艾尔也作出简短的回应。
「是啊……而且就算在这哭闹了，家人也不会突然回来……现在我们必须要做好我们能做的事……要振作起来！」
「对啊，一起加油吧，希丝缇」
「嗯，大家一起加油，一定会有办法」
看着三个女孩勇敢地面对绝望，格伦感慨道。
（他们太坚强了……明明都还是孩子……）
年纪轻轻的她们其实用不着强撑着。
——所以这就会让格伦越发的有这种念头。
（可恶……必须要做点什么……但是该怎么办呢……！？）
这个时候，浮现在他脑海中的是那个一直气定神闲的金发魔女。
（……瑟莉卡……）
拯救了世界的<六英雄>之一，<灰烬之魔女>瑟莉卡·阿尔佛涅亚。
第七阶梯，世界最强的魔术师。
（拜托了瑟莉卡，我知道你很讨厌这种麻烦事……但是唯独这回，你一定要帮到我……！这是我这辈子最大的请求了……！）
在心中如此祈愿的格伦望向窗外。
与目光平齐的地方有白云，眼下是山峰和草原——
远处能看到一个小小的城堡浮在天空中。
那是位于费吉托上空的梦幻之城——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的梅尔加里乌斯天空城。
因为气流的影响，神凤无法以直线路径飞向费吉托。于是正好能从格伦所在的那扇窗户看到天空城。
看到天空城就意味着费吉托已经很近了。
（……拜托了……）
格伦仰望着天空城，期待着与把他一手拉扯大的母亲兼师傅再会——
————
学园都市费吉托现在颓废不堪。
帝都沦陷的消息已经在费吉托传开了，整座城市被消极的情绪所控制，有一种似乎随时都会爆发的紧张感。
为了防止市民暴动，费吉托警察厅的警官们也都绷紧了神经，频繁地换班巡逻，对全城展开戒严。
费吉托北方的城门被好不容易从帝都逃出来，抵达费吉托的难民们挤得水泄不通，入境管理处被搞得混乱不堪。
格伦他们真正到达费吉托的时候，太阳已经差不多要下山了。
学生们就地解散，伊芙也赶快奔向了稍早时刻来到费吉托的女王陛下所在的费吉托市政厅。
格伦带着露米娅，希丝缇娜，莉艾尔走在被紧张的气氛所包围的城市街道上。久违的故乡令他们感到疏远，感到寞落。
他带着三人组拨开人流，往目的地走去。
商店街上挤满了为了应对各种特殊情况前来抢购囤货的市民，四处都是喧嚣与怒吼，大家已经不冷静了。
「喂，你听说了没有！？」
「听说了，那个毁灭了帝都的<最后之钥兵团>的下一个攻击目标就是这里，对吧！？」
「哼……开什么玩笑！」
格伦一边侧耳听着市民们的讨论，一边仰望天空。
学园都市费吉托的象征——梅尔加里乌斯的天空城依旧是如此雄伟壮观，悠然地浮在空中。
它印证着至今为止发生的所有事件与情况都是事实。
没错，恐怕一切都和这个漂浮在费吉托上空的城堡有关。天之智慧研究会的目的，古代文明的谜团，还有——禁忌教典。
平常看着它会涌起一种对古代之神秘的憧憬与好奇，然而现在的它被夕阳染红，像是在被烈火炙烤。
一想到这令人感到不祥的景象或许就映衬着费吉托的未来，格伦心中的不安与躁动就越发强烈。
「……老师……」
露米娅怀着担忧对仰望天空的格伦搭话。
「啊，抱歉，总之我先赶快送你们回家吧」
格伦回过神来，又开始拨开人群朝前慢慢走起来。
这种完全看不到任何希望的局面让格伦不知该如何是好。
总之先把因为长时间的急行军而旅途劳顿的希丝缇娜她们送回了菲贝尔宅。
————
在把希丝缇娜她们送回了空无一人的菲贝尔宅，把希丝缇娜和露米娅托付给莉艾尔保护以后，格伦也踏上了归路。
「呜哇……好冷……」
太阳已经完全落山，夜幕降临了。
费吉托特有的夜晚的凉气浸入了每个外出的人的身体。
他紧紧裹住自己的讲师长袍，把脸缩到衣领里。
他们之前都呆在温暖的南国地带米拉诺，季节感有些错乱——但现在可是12月，也就是冬季。
格伦从没什么人烟的费吉托北区4号街区——卡利吉大道往连通东西的洛扎奴大道走去。
往年这个时候，为了准备后天——也就是12月24日的圣夜祭，街上应该是热闹非凡的。
城市各处会被花灯点亮，留声机会播放圣夜的赞曲。
有小孩的大人们会互相讨论今年该送什么礼物，恋人们会讨论今年圣夜该怎么过，大家的心情都是喜悦的……然而现在。
「真是太寂寥了」
格伦一边快步往家里走，一边环顾被寒风肆虐的夜晚的街道。
往年那种开心而热闹的氛围完全没了，剩下的只是一个仿佛谁也不敢出声的鬼城。
「…………」
或许是因为到了这个时节吧。
走在回家路上的格伦忽然想起了往事。
曾经，还是小孩子的他和瑟莉卡一起走过这条因为筹备圣夜祭而热闹非凡的街道。
『喂喂喂，怎么了格伦？你怎么舍得用你那少得可怜的零花钱买个这么大的袜子』
『因为后天就是圣夜祭了啊！』
『嚯，对哦，都到了这个时候了』
『圣夜祭的晚上，圣尼古拉会把送给我的礼物塞在我放在枕头底下的袜子里！我一直都是个好孩子，所以圣尼古拉一定会送我一个很大很大的礼物，所以我要买这么大的袜子装它！』
『哈哈哈，你真傻啊格伦，这世上怎么可能有圣诞老人啊』
『啊！？』
『再说，区区圣诞老人怎么会有办法侵入我展开了魔术结界的大宅啊，哈哈哈哈！』
『怎，怎么会！？但，但是，去年我确实收到了礼物——』
『那是我送的』
『咦————！？』
『然后呢格伦，关于今年的礼物……因为想送什么礼物实在太麻烦了，我现在比较倾向于把钱直接塞到你袜子里，你看怎么样？』
『怎么可以嘛！瑟莉卡你个混蛋啊啊啊啊啊啊——！』
「唉……」
想起这件以前发生过的趣事，他不禁笑了起来。
长途旅行与激战给身体造成的疲劳感在催促着他赶快回家。
平常最爱逞强，死要面子的格伦此时此刻也不由得萌生出一种感情——
（……瑟莉卡……拜托了……唯独这次你一定要帮我……）
格伦一边走一边想。
小时候，格伦梦想着成为『正义的魔法使』。
童话『梅尔加里乌斯的魔法使』是以浮在空中的城堡为舞台的，讲述『正义的魔法使』打败魔王，拯救公主的一个低龄向的故事。
格伦从小就梦想着成为童话中的那个『正义的魔法使』。
但是，格伦之所以对『正义的魔法使』……对『魔法使』对『魔术师』有着独特的感情，原因还是在于他与瑟莉卡的相遇。
那已经是十多年以前的事了。『他』被名叫<塔>安丽埃塔的邪恶魔术师抓住，被做了各种各样残忍的魔术人体实验，忘记了『他』之前的记忆，被囚禁在绝望而冰冷的黑暗之中。
而那个魔法使不费吹灰之力就把陷入绝望的『他』拯救出来了。
那个魔法使给『他』起了一个新名字，那就是『格伦』。
瑟莉卡就是那个魔法使。
（瑟莉卡……之前在斯诺利亚也说过，我心目中的『正义的魔法使』就是你……虽然当时还是个臭不正经的你心中肯定没有这样崇高的理想……之所以说想要成为童话中那个魔法使只是给自己一个具体的理由……或者说是在掩饰自己的害羞……其实我是想要成为像你那样的人……）
他一边走着，一边思考……
（有你在，这种令人绝望的事态就会很快得到解决，对吧？因为你是我仰慕的，这世界上最厉害的魔法使……所以……）
……格伦苦笑道。
（……唉，真是蠢透了。我现在尽全力拖着沉重的双脚走向阿尔佛涅亚宅的原因可不是这个吧？）
说白了，现在驱动着格伦往前走的理由——
他心中的那种感情的本质——
将其他的心中的杂音剔除之后，剩下的就是——
——想要见她，想要看看她的脸。
想听她说句『嘿，欢迎回来』并走出来迎接自己。
想让她一边抱怨着『虽然你不配喝那么高档的红茶……』一边给自己泡红茶。
感觉离开费吉托以后，他好像已经好多年没见到瑟莉卡了。
「……瑟莉卡……」
回想起来……为了参加世界魔术祭典而离开费吉托以后发生了很多事，发生了太多事。
但是格伦是讲师，是成年人，必须要去关照别的人。
成年人是不被允许依赖别人，对别人撒娇的。
但是实在遭遇了太多事……格伦已经疲惫到了极限。
而接下来还要遭遇更多事，还要面对前所未有的困难。
（……我当然是会去面对的。我可不打算在学生面前丢人现眼，也不打算逃避）
但是此时此刻，只要这一小会儿就行……找个人撒撒娇倒倒苦水也是可以被容许的吧。
想要稍微滋润一下自己的心也是可以被容许的吧？
（哈……想笑我有恋母情结的话就尽管笑吧……但是，此时此刻，瑟莉卡……我是真的很想见你……想听你对我说什么『哈哈哈，包在我身上吧！』……说什么『你都一把年纪了怎么还这么爱撒娇啊』……想听你那不把这种困境当一回事的谈笑……）
如此一来，自己就还能战斗，还能坚持下去。
所以，格伦想要尽可能快地见到自己唯一的，自己珍视的家人。
这样单纯的感情驱动着因为长途跋涉以及激战而筋疲力尽的格伦前进。
（快了……只要转过这个弯就能看到了……阿尔佛涅亚宅……马上就能见到她了……虽然我会像往常那样没法在她面前表现出率直……但我还是……）
格伦一边说给自己听，一边一步一个脚印地朝久违的家走去。
肆虐着街道的寒风似乎更加冰冷了。
阿尔佛涅亚宅已经近在眼前——
很快，格伦就发现情况不对。
明明早就天黑了，远处可以望到的阿尔佛涅亚宅好像没有一点光亮。
「……瑟莉卡？」
格伦走进阿尔佛涅亚宅的属地，穿过庭园，来到家门口。
像往常一样打开用魔术口令锁上的家门。
像往常一样来到客厅。
往常这个时候，头顶上的大吊灯已经闪出过分耀眼而绚烂的魔术性光芒……然而现在一片黑暗。
整个家异常安静。
当然，那个他最想见到的，最希望在开门时候欢迎他回家的女魔术师也不在。
「…………」
太奇怪了，非常奇怪。
瑟莉卡最近这段时间完全没有外出的计划。就算有也一定能会事先和格伦联络，不会不打招呼就走。
即便是突发事件她也会通过某种魔术手段烂给格伦留下信息……这是两人之间的定则。
此时，格伦突然有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
不知道为什么，就有一种瑟莉卡好像已经去到了一个自己无法触及的地方的感觉……这种不祥的预感使他全身汗毛倒竖。
「瑟莉卡！喂！瑟莉卡！」
格伦跑了起来，他忘记了自己身体的疲惫，他跑遍了整个大宅。
大厅，楼梯，画廊，瑟莉卡的书房，客厅，餐厅，浴室，厨房，洗衣房，游戏室……把能打开的门都打开，寻找瑟莉卡——
但是不出所料，她并不在。
心中那种不祥的预感正在疯狂地膨胀。
在他打开瑟莉卡寝室的那一刻，它膨胀到了顶峰。
「……什！？」
毫无疑问应该在家里的同居人不见了。
那张床上本该睡着之前在斯诺利亚发现并救下来的少女。
但是少女已经不在床上。
「不可能……这是怎么回事……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最后，格伦无力地走向自己的房间。
格伦打开门，走进了这个四面墙都被与魔术相关的书包围的，毫无格调可言的房间。
这间房也是一片黑暗，瑟莉卡根本不在这里。
但是，自己书桌上却明晃晃地放着一个东西。
是一个信封。
那个信封被某个有重量的东西压住了。
「……切！」
格伦想都没想就把那个东西挥开，猛地撕开信封。
然后胡乱抓出里面的纸张，借助烛火的光芒阅读上面的文字。
不出所料——这是瑟莉卡给格伦的信。
至格伦
抱歉，虽然很突然，但我要走了。我要离开这个家。
因为我有必须要去完成的事。我全都想起来了。
我恐怕再也不会回到这里，再也见不到你了。
这么突然，真的对不起。
我真的很想在走之前见你最后一面，但是很遗憾……啊不行，如果见到你的话，我肯定又会犹豫。
所以我就直接出发了——去塔姆天文神殿。
■■■■ （*有什么东西她写到一半又涂掉了）
谢谢你，格伦，遇见你我真的很幸福。
此时此刻，我由衷体会到身为一个『永远者』，在这无聊又无比漫长的人生中我唯一感到有意义有价值的事……就是与你相遇。
对了，在你还小的时候，你擅自给我定了我的生日，并在那时送了我一个丑陋的红魔晶石挂坠……我非常开心。
多谢了——很抱歉我至今为止都没跟你说。
但是这个我也不能拿去。它也会让我犹豫。
放心吧，我一定会完成我的使命……毕竟这也是为了你。
或许你现在是完全搞不清状况，对我的突然消失感到愤怒吧……但是现在我必须离开你。这是必要的。
永别了，我亲爱的■■（*被涂掉了）
哈哈，一把年纪了说这话还是太肉麻了点。忘了它吧。
————
格伦这才发现，原本放在信封上被当作镇纸的东西正是他小时候用很笨拙的炼金术给瑟莉卡炼成的红魔晶石的项链。
「……啊……」
瑟莉卡一直评价它很丑，很土气，但结果还是形影不离地戴在身上。
虽然很希望这是瑟莉卡的恶作剧，然而很遗憾，这不可能。
『她没有带走项链』这个事实——
这封信所流露出的强烈的『意志』——
这些让格伦感受到她在这件事上有多么『认真』。
虽然格伦完全无法想象是发生了什么，但可以确信的是瑟莉卡是当真不打算回来……真的再也见不到瑟莉卡了。
「什，什么意思……这什么意思……？」
读着信的格伦的身体开始颤抖起来。
信的后半说的是关于瑟莉卡的遗产继承的事……说是把房屋的所有权转让给了格伦，把她名下的资产，银行账户也都转到了格伦的名义下……除此之外还有写了很多关于法律程序上的事，但是格伦根本不在乎这些。
无法遏制的愤怒和厌烦从心底涌出。
他攥紧了项链，对这封信怒目相视。
我想要的不是这个家，我现在需要的不是钱和遗产。
然而现在她莫名其妙地，突然把这些东西全都塞到自己手上，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有这么离谱的事么？他们难道不是家人么？
至今为止他们作为家人生活在一起。
而这段生活的尾声来得实在是太突然。
「可恶！那家伙是什么意思！？」
格伦一怒之下把信捏成了一团——
然后狠狠地把项链砸在了墙上。
啪！红色魔晶石的项链撞到墙壁，碎成两瓣落在绒毯上。
「……啊……」
看到碎掉的挂坠……格伦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
他微微颤抖着走近挂坠，想要把它捡起来。
但是，在手碰到挂坠的那一瞬间……他突然又停下手。
然后像是将所有留恋都甩开一样站起来，大喊出唯一有可能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的人的名字——
「纳姆鲁斯——！喂，你在看着的对吧！？赶快出来！」
于是，细小的光之粒子在昏暗的房屋一角聚集，形成了一个背上长着异形之翅膀的少女。
是和露米娅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女——纳姆鲁斯。
『格伦……』
纳姆鲁斯也一脸伤心地看着格伦。
「喂！」
格伦对纳姆鲁斯怒吼了一声，逼到他面前。如果纳姆鲁斯有实体的话，他或许早就扯着她的衣襟把她提起来了吧。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是时候告诉我了吧！？瑟莉卡她……那家伙到底是怎么了！？再也不会回到这里是什么意思啊！？」
『…………』
「你……肯定是知道什么的对吧！？」
但是纳姆鲁斯还是一语不发，事到如今她依旧不透露任何信息。
「瑟莉卡那家伙说她去了塔姆天文神殿了！？为什么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去那里！？我想起你以前也这样说过对吧——！？」
——格伦……在不久的将来……你会和瑟莉卡再去一次塔姆天文神殿……
「是时候把一切都告诉我了吧！快告诉我！」
最后，格伦在纳姆鲁斯面前跪下，无力地低下头。
「……拜托你了……求你了……」
『…………』
纳姆鲁斯表情复杂地俯视着格伦
令人喘不过气的沉默持续了片刻后，纳姆鲁斯终于开口了。
『我说了很多次……我无法进行任何干涉。我终究只是个局外人，所以我不能对你透露任何关键的信息……』
「你怎么还说这种话……！」
『但是只有这句话我可以说——现在就是分歧点了』
纳姆鲁斯蹲下来，和低着头的格伦视线平齐。
「……分歧点……？」
『没错，接下来你必须要思考并作出选择，并且付诸行动』
纳姆鲁斯点点头继续说。
『简而言之……如果你马上就去追瑟莉卡的话，应该还是能追上的。你毫无疑问能见到她，倒不如说见不到她才怪。这几天就是你的最后机会。错过了这几天……你毫无疑问就永远见不到她了』
「……什！？」
格伦猛地抬起头。
「还来得及！？还能把瑟莉卡带回来！？」
『…………』
纳姆鲁斯保持沉默。
格伦忍不住蹿了起来。
「不能再等了！我要马上做好准备去塔姆天文神殿——」
说到一半，他他突然想起来——
「在这个情况下……离开费吉托……？」
死者军团从北边逼近，南边还有即将降临的邪神眷属。
费吉托现在正遭遇前所未有的危机。
现在离开费吉托去找瑟莉卡真的好么？
希丝缇娜，露米娅，莉艾尔……格伦的众多学生们还留在费吉托。
这种几乎等同于将他们抛弃的行为真的能说是正确的吗？
「…………」
格伦思考着。
虽然不明确瑟莉卡的目的，但是她前往的一定能够打开<星之回廊>的天象仪装置所在的大天象仪场——是塔姆天文神殿的最深处。
塔姆天文神殿是一个内部空间被古代魔术扭曲的遗迹。
内部的构造复杂得超乎想象。之前探索的时候甚至要拜托瑟莉卡用魔术构筑简易的传送法阵才能探索。
而现在那些传送法阵恐怕已经失效了，所以没办法抄近路。也就是说想要到达最深处起码要几天，运气不好可能还要花更久。
然而在这几天内，死者的军团，恐怖的<剑姬>以及<神殿首领>那群人就会到达费吉托。
算上来回路上花费的时间，不管怎么想都是来不及的。
「在这种情况下……离开费吉托……抛下他们不管……？这种事我怎么可能……啊但是……可恶！」
这时，格伦突然回想起来。
之前和希丝缇娜已经露米娅她们的对话。
亲人下落不明，她们心中应该也非常担心。
然而她们依旧能顽强地压下自己心中的不安，决心做好自己该做的事
（和她们相比……我这狼狈相又算什么回事？）
自己所处的情况和希丝缇娜她们几乎是一样的。
然而自己却如此慌乱，如此不知所措。
无法判断自己该做什么，没法下定决心。
放弃瑟莉卡？自己真的忍心吗？
（我，我……！？）
纳姆鲁斯对无比纠结的格伦说。
『……这可是分歧点，格伦。你好好考虑。这可不是在让你考虑哪种选择才是正确的。人不是神，人无法判断选择正确与否』
格伦想起之前在学院魔术竞技祭时对露米娅说的话——
『人类不管作出什么选择，都能找出理由去后悔』
『所以自己的真实想法才是重要的』
『所以，你只需要去考虑『你想要干什么』。如果那是你由衷想要去干的事，那么历史也会对你的选择给出相应的答案……仅此而已』
说完，纳姆鲁斯的身影渐渐消失了。
「……我的……选择？……我想要干什么……？」
格伦依旧呆呆地站在原地。
一直。
……一直站在原地。
第二章 各自的想法
这一天的深夜，在日期将要变动的时候。
「…………」
穿着睡衣的希丝缇娜来到菲贝尔宅的某个房间。
那是一个低调奢华的书房，四周墙壁都被装满了书的书架填满，桌椅和绒毯等家具也是品质上乘。
这是希丝缇娜的父亲——雷纳德·菲贝尔的书房。
她在平常很少会来的父亲的书房的书架上翻找着。
「……不是这个……也不是这个……」
她从书架上取下一本，然后翻了翻，发现不对后又放回去。她借助着魔术发出的微弱的光芒，不断重复着这样单调的作业。
「……也不是这个……唉……我记得是在这一块的啊……」
就在希丝缇娜一本一本地找着的时候，有人从外面敲了敲门。
「……希丝缇？」
是露米娅。同样穿了睡衣的露米娅打开门走进书房。
「露米娅？怎么了？你不是已经睡下了吗……」
手上拿着书本的希丝缇娜眨了眨眼。
「我还想问你呢……」
露米娅担心地说。
「希丝缇你还是早点休息吧，从明天开始还有得忙活呢」
「是，是啊……但是我还有事要做……所以你和莉艾尔先睡吧」
然后，希丝缇娜又继续找起来。
「怎么了？是要查什么？不能等明天再查吗？」
希丝缇娜表情复杂地对感到不解的露米娅说。
「嗯……从还在米拉诺那时我就想着要赶快回来确认这件事了……虽然从常识上来讲这种事根本不可能发生……」
就在这时。
希丝缇娜的手停在了某本书前。
「啊，找到了……就是这个……！」
希丝缇娜把那本书从书架里抽出来，翻开了。
露米娅也跟着看起了里面的内容。
那不是文字的罗列，而是整齐地贴了很多画像的相册。
褪色的黑白画像被按照年代排序，收藏在册子里。
「……相册？这就是你想找的东西？」
「嗯」
希丝缇娜翻动相册。
「这个是大概从我的曾祖父那一代就开始保存的，菲贝尔一族的记录。我小时候经常和祖父一起看这个相册」
「原来如此……那为什么忽然想起要看它？」
希丝缇娜没有回答。
她从相册的最末页开始往前翻。
当然，最末页的相片是最新拍的。
上面是希丝缇娜和父亲雷纳德，母亲菲莉娅娜的各种照片，甚至还有和露米娅以及莉艾尔一起照的照片。
「…………」
希丝缇娜往前翻，回溯过去。
之后，莉艾尔和露米娅的身影就消失了，来到了露米娅还没有被这个家收养的时期……变成了希丝缇娜，雷纳德，菲莉娅娜以及祖父雷多夫等纯菲贝尔一族的照片。
希丝缇娜再往前翻。
最后，希丝缇娜的身影消失，嫁入菲贝尔家的菲莉娅娜的身影也消失了。
希丝缇娜认识的面庞变得只有年轻时代的雷纳德和祖父雷多夫他们二人。相册上还偶尔会出现远房亲戚，祖母等人的身影。
再往前翻……父亲雷纳德的少年时代。
恐怕在这几页照片中，雷纳德的年龄和现在的希丝缇娜是差不多的。
「呜哇，义父大人好年轻啊！还挺帅的！啊，确实正如义母大人所说，他和格伦老师是有一点点像」
年轻的雷纳德的样子让露米娅忍俊不禁。
「……不对。是很像……但是还是有差别」
希丝缇娜一边嘀咕着这种莫名其妙的话，一边继续往后翻。
时代更加往前回溯。
雷纳德的身影也从相册里消失了。
希丝缇娜仔细地盯着相册上的每一张照片，翻动相册……翻动……翻动……最后她在某一页停下了。
那是祖父雷多夫少年时代的照片。
祖父雷多夫也是阿尔扎诺帝国魔术学院的学生。他穿着学院的校服。黑白的照片记录下了他的青春。
看到雷多夫年轻时的照片的露米娅瞪大了眼睛惊叹道。
「哇……希丝缇的爷爷以前真是个美少年啊」
现在已经永远成为了回忆的雷多夫在这些黑白照片中显得是如此鲜明而有存在感，甚至让人有种这不是黑白照片的错觉。
「……咦？但是这个人……好像在哪里见过……？」
露米娅嘟哝道。正当她脑中浮现出一种奇妙的既视感时——
「不可能……这不可能……」
希丝缇娜突然开始颤抖起来。
「……希丝缇？怎么了？」
「不可能，这种事也太……不可能……！」
露米娅看这希丝缇娜的侧脸，她的状态明显很不正常。
即便是在昏暗的房间里也能看出她脸色惨白，她额头上冒出冷汗，呼吸也非常急促。
「雷多夫·菲贝尔……Redolf·Fibel……」
相册从希丝缇娜手中滑落掉在地上。她念叨着祖父的名字，软瘫在地上。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祖父他……祖父他已经去世了……在五年前……！」
「希，希丝缇……？」
希丝缇娜的状态实在是太反常了。没等露米娅搞清楚是怎么回事——
「……嗯？说起来我好像……那个时候……」
希丝缇娜仿佛回忆起了什么似的自言自语。
她僵在原地好一会儿。
「…………」
最后，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在满脸担忧的露米娅的见证之下朝书桌走去。
她把手伸向雷纳德书桌的抽屉。
她知道里面放着父亲的某个东西。
但毕竟那是魔术师的抽屉，自然上了魔术锁。
如果是以前的话，她没办法破解这么复杂的魔术锁……然而现在经过成长的她就不一样了。
「……对不起了，父亲」
希丝缇娜默默道歉后，她把手对准抽屉，咏唱开锁的咒文。
过了一小段时间，希丝缇娜的开锁术式成功打开了锁——抽屉发出了咔嚓一声响。
「……希丝缇，你到底要干嘛？」
「…………」
露米娅看着她拉开了抽屉。
抽屉里面的是——一本日记。
————
——第二天。
『帝国最终防卫战会议』在阿尔扎诺帝国魔术学院的大会议堂召开。
之所以说是最终防卫战，是因为费吉托是帝都之外帝国最繁荣的城市，如果这里也沦陷的话，帝国就毫无后路可言，等同于毁灭。
各方的要员都来参加了这个会议。
首先是帝国政府目前还存活的要人。
从米拉诺回来的阿尔扎诺帝国女王艾丽西亚七世，女王府官房长官爱德华卿以及碰巧因为回费吉托老家探亲而逃过一劫的圆桌会一员，卢恰诺骑士爵。很遗憾，其他圆桌会成员以及帝国政府的高官都生死不明，下落不明。
军方与会代表则是之前陪同女王前往米拉诺的帝国宫廷魔导士团特务分室的各位以及在之前的帝都防卫战中幸免于难的帝国宫廷魔导士团第一室的奥加姆室长以及手下几个高级军官。
毕竟是费吉托保卫战，所以费吉托警察厅的马克斯韦尔总督察以及警方的高官也出现了会议。
在国家出现紧急情况时，阿尔扎诺帝国魔术学院会遵照帝国战时法，义务给国家提供魔术师作为战斗力。
所以魔术学院方面也有包括里克学院长，哈雷，崔斯特男爵，奥威尔，福泽尔等有实力的教授讲师参加会议。
学院还从学生们之中召集了愿意报效祖国的学生先锋队。学生会长莉瑟和希丝缇娜等学生联盟的重要成员也被允许参加会议。
不问身份年龄立场——现在所有人都为了应对同一个困难聚集到一起。这就和之前<炎之船>事件那时一样。
阿尔扎诺帝国的子民一致团结于女王陛下身边……虽然说不清这是好是坏，但总之这就是他们的国民性。
「首先……北方——帝都奥兰多的状况是怎样？」
「明确地说，很糟糕」
在本会议上负责说明各种情况的是帝国宫廷魔导士团特务分室的<教皇>克里斯托弗。
「人数在五万人左右的死者军团突破东边国境，通过伊格尼特领，突破帝国防卫军的反击，涌进了毫无防备的帝都。帝都五十万居民之中的将近一般人在当晚牺牲。而死去的居民也会变成丧尸，所以现在帝都可以说是被丧尸所占据。勉强逃出帝都的市民们正在往四面八方避难」
这太可怕了……听到克里斯托弗的报告，人们纷纷发出悲叹。
「而现在新的死者还在从雷扎利亚王国跨越国境朝帝都集结。死者军团的人数只会像滚雪球一样暴涨。刚才接到圣艾丽萨雷斯教会教皇厅的司祭枢机卿法伊斯大人的消息，据说已经死去的奥恰波特枢机卿领地内的居民无一例外都被变成了丧尸。圣堂骑士团正在举全力讨伐丧尸，但是恐怕无法完全阻止丧尸跨入我国国境」
「……是……么……」
「能使用如此强大的死灵术的人寥寥无几。据先遣部队的报告，他们在帝都城墙上目击到了天之智慧研究会第二团<地位>的艾莉诺·夏洛特的身影。恐怕指挥死者大军的就是她了」
「也就是说，如果不把她干掉，死者大军就不会停下来？」
巴纳德抱怨道。
「那么天之智慧研究会操纵死者军团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目前还不清楚。只是可以确定的是他们下一个目标就是费吉托」
在场所有人都慌了起来。
「此时此刻死者军团也在移动。一部分死者组成队伍，正通过帝都南边的大道南下。毕竟是死者所以行军速度很慢……但是大概在五天之后，他们就能到达费吉托」
「是么……」
「还有更加糟糕的消息。位于南方米拉诺的，正在发动的邪神召唤仪式似乎突然开始活性化了。<根干>已经不止在米拉诺出现，也在周边诸国出现——虽然范围还比较局限。现在世界各国都陷入了混乱之中」
「这和两百年前一样……听说越是临近邪神眷属的降临，<根干>的发生位置就越广泛，受害面积就越大。也就是说……邪神有可能早于我们预测的时间复活？」
「虽然没有确切证据证明……不过恐怕是的……」
克里斯托弗的结论让所有人都不得不沉默了。
「啊，怎么会这样……！建国千年以来一直长盛不衰的帝国竟会迎来如此危机……！」
「哈，说这种话有什么用，现在应该思考的是怎么渡过这个难关吧？」
卢恰诺卿对意志消沉的爱德华卿说。
「说到底，我们这边战斗力到底怎么样啊？」
帝国宫廷魔导士团第一室的室长克罗·奥加姆回答了卢恰诺卿这个问题。
「毕竟最强精锐帝国军帝都防卫师团已经在之前的战斗中实质上被毁灭了……现在正在将残存兵力整编并从周边的驻屯兵团紧急抽调兵力……但是要说能在几天之后就能凑出来的兵力的话……加上从米拉诺回来的兵力一共是大概一万人，运气好的话能有一万五千人吧？如果时间更充裕的话倒还有办法……但是……」
克罗没有往下说。
「在这次战争中，人数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特务分室执行官，<星>阿尔伯特语气平静地发言。他右眼上还缠着绷带。
「敌方有<剑姬>艾丽艾特·海文。在那个女人面前数量是无意义的。我们不用去管对方是用怎样神奇的秘术将她复活的，总之她毫无疑问是真正的英灵……现在是帝国的敌人，是人类的敌人。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阿尔伯特的话让在场的人更加慌张了。
「而且现在敌方还有那个男人，天之智慧研究会第三团<天位>——<神殿首领>鲍埃尔·菲涅……驱使魔界三十六恶魔将与666恶魔军团的，最古老最强的恶魔召唤师……那个男人的实力超乎想象，可以说是敌方目前最强的战斗力了」
「也就是说……我们必须要把艾莉诺·夏洛特，艾丽艾特·海文以及鲍埃尔·菲涅这三个怪物全部打倒，否则毫无胜算」
特务分室执行官<隐士>巴纳德感叹道。
「这已经远超『惊险刺激』的范畴，已经让人想掀桌了，哈哈哈」
「即便如此——我们还是必须突破这个困境。在不久的将来，邪神眷属将会降临在米拉诺，第二次魔导大战会爆发……我们必须在此之前将<最后之钥兵团>和天之智慧研究会彻底消灭，以便应对真正的决战……」
女王艾丽西亚七世坚定的说完，然后看向参加会议的某个年轻女性宣言道——
「伊芙·迪斯特雷临时千骑长」
「是」
被叫到名字的伊芙恭敬地站了起来。
「在帝都军方高级将领全都生死不明或是战死的现在……费吉托的残存兵力只能东拼西凑，指挥系统也混乱不堪。能够将这些部队变得能够重新执行军事行动，指挥并运用这些军队的人除了你没别人了」
「陛下……」
「鉴于你之前在米拉诺事变中创下的功绩——我以女王权限认可你破例晋升。在恢复你帝国宫廷魔导士团特务分室室长<魔术师>官职的同时，正式授予你元帅的军衔」
周围人纷纷开始议论起来。
「元，元帅……！？」
「要将伊芙阁下……！？」
元帅就是军事行动的最高指挥官。元帅拥有指挥并运用帝国所有师团的权限，是帝国军最高的军衔。这实质上就是坐上了死去的伊格尼特卿的位置。
现在的伊芙只是个暂时的千骑长。如此的人事变动确实是很反常的。
在场的很多人都对伊芙这莫名其妙的升阶感到不解……但是军方关系者，特别是经历过米拉诺事变的人就能明白。
在伊格尼特卿掀起政变，敌我双方兵力差距悬殊的情况下她上演了奇迹的大逆转，所以现在只有她有资格担任这场战斗的总指挥官。
「费吉托的帝国最终防卫军的总司令官……你能胜任吧？」
「遵命。保证完成任务」
不过，自然有人无法认同女王陛下的这个决定——
是费吉托警察厅的总督察罗纳德·马克斯韦尔。
「女王陛下，恕在下斗胆直言！这个女人在之前『费吉托最黑暗的三天』事件中使用了无比冷酷的指挥策略！她为了自己的战功可以毫不犹豫地牺牲任何人！让这样的人当指挥官只会造成更大的牺牲！」
周围的议论声更加大了。
参加会议的警察厅高官们纷纷赞同起伊芙的话，开始咒骂她。
（喂喂喂……伊芙，你之前到底是干了什么啊……？）
格伦完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回想起伊芙当时处事的风格，大致能猜到是个什么情况。
（真是的……不过也罢……现在的她应该是犯不着我去操心的）
格伦一边看向伊芙一边在心中这么想着。
「……对于这件事，我感到非常抱歉」
伊芙突然恭谦地对大家低头道歉了。
警察厅的人都被她这出乎意料的举动吓了一跳。
「当时的我考虑不周，认识短浅，给费吉托警察厅的各位添了很多麻烦……我也趁此机会，正式向大家赔礼道歉」
随后，伊芙抬起脸直视着警察厅的各位。
「但是，我伊芙·迪斯特雷现在赌上自己的名号发誓，我再也不会干那种出事。我发誓我会为费吉托，为了守护自己的祖国献出自己的一切。所以，也拜托各位能多多帮助我这个后辈」
面对伊芙这种以前从未展露过真诚与率直——
罗纳德等人有些尴尬地面面相觑……最后，他们似乎是感受到了伊芙的诚意，闭上嘴坐回了原位。
看到伊芙这样的表现，艾丽西亚七世也露出了笑容。
最后艾丽西亚看向其他人，绷起脸严肃地说。
「各位。这次的费吉托最终防卫战毫无疑问将会是举全国之力的大战。帝国兴亡在此一战。如果不在这里投入一切战力，我们将无法跨越这场国难。请各位帮助我」
这时——
「陛下有令，我们自然是悉听尊便」
阿尔扎诺帝国魔术学院的讲师，哈雷·阿斯特雷发言。
「我们魔术学院同样有着拯救费吉托，拯救帝国的心意。所以魔术学院也将尽全力支援大家」
「是啊，我们要为住在这个帝国的美少女们出一份力啊！」
「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如果有什么地方需要我这个天才的力量就尽管说吧！」
崔斯特男爵，奥威尔也纷纷发言。
「也请让由有志学生组成的先锋队参与最终防卫战」
学生先锋队的代表，莉瑟·富尔玛意志坚定地说。
「费吉托是故乡，帝国是祖国。国难当头，如果再不站出来就愧当一个魔术师了」
「呀哈哈哈哈哈！说的好啊我的乖孙女！很好很好！」
卢恰诺卿满心欢喜地笑起来。
「……那个……爷爷？这大庭广众的……」
莉瑟对此感到无语。
不知不觉中——
「好！让我们来大干一票吧！」
「好的贝阿！总之先尽全力搜寻军方的幸存者吧！尽可能多争取一兵一卒！」
「明白了，克罗前辈！」
「那我们警察厅局负责费吉托都市内的强化警戒！首先要稳固市内的情况！」
「「「「是！」」」」
「学院长……关于死者军团……我先去想想有什么有效的魔术战术……」
「拜托了，哈雷君！」
「可恶！太麻烦了！不把那群臭僵尸打倒夺回帝都的话，这辈子都不要想探索什么『封印之地』了！虽然很麻烦但只能上了！」
之前都一脸绝望的人们已经不知不觉中变得斗志昂扬。
他们开始为了即将到来的大战做自己能做的事。
（……是啊……国难当头……我也得做些什么……做些什么……）
格伦望着他们，仿佛是在旁观着在另外一个世界发生的事一样。
（我也……）
没错，格伦也必须去做只有他自己能办到的事。个人遭遇的情况与即将到来的国难相比简直是微不足道，根本没时间磨蹭了。
（但是，我……）
然而格伦还是停留在毫无出路的思考的旋涡之中。就在这时——
「格伦」
会议不知不觉中进入了中场休息的阶段。
艾丽西亚来到了格伦身边。
「陛，陛下！？」
格伦慌忙立正站好。
艾丽西亚一边笑看格伦这奇怪的举动，一边问出要事。
「格伦，我有事想问你……」
「是，请问有何吩咐！？」
「瑟莉卡怎么了？」
「——！？」
格伦惊慌失措。
「我听说她最近身体状态不太好。但是毕竟是危急关头，她的力量是必须的……你有办法请她出山吗？」
「呃，那个……这个……」
格伦拼命掩饰着自己的慌乱回答道。
「对不起……现在那家伙……完全不是能战斗的状态……」
「是，是么！？」
艾丽西亚担忧地瞪大了眼。
「怎么会……她现在状态居然这么糟……她现在到底……？」
「呃不是，日常起居是没有问题的！只，只是那啥……她已经无法进行会消耗大量魔力的战斗，该说是身体已经承受不了了吧……」
「是吗……」
艾丽西亚七世沉默了片刻，痛心地说——
「仔细想想……瑟莉卡这四百年以来一直留在帝国，充当着守护神一样的角色……」
「守，守护神！？我觉得倒也不至于把她捧到那种地位吧！？」
「嘿嘿嘿，那是因为她暗地里拯救了很多次这个帝国。因为她的强大，全国上下都有各种各样的关于她的奇怪传闻……但说白了，要不是有她在，这个帝国或许早就从世界上消失了」
艾西莉亚笑着回应。
「但是……也对。我们不能一直这样依赖着她。这个帝国的未来必须由我们自己去开拓」
「…………」
「格伦。你……也会来帮我们的对吧？」
「啊，那是当然。我……」
格伦心情复杂地应和艾丽西亚的问题。
看到格伦这种心不在焉的状态——
「……老师？」
「格伦……从今早开始就很奇怪」
「是啊」
希丝缇娜，莉艾尔以及露米娅都表示出了担忧。
————
「我到底该怎么办？」
会议结束后，格伦一个人在学院内散漫地走着。
要说费吉托最固若金汤的地方，那当然是阿尔扎诺帝国魔术学院的教学楼。所以费吉托最终防卫军的据点也定在了这里。
各种军方和警察厅的人在学院属地内快步来往，显得非常忙碌。
「现在我该做的事是……」
不用说，答案就在眼前。
『留在费吉托，作为防卫军的一员战斗』……只有这一个选项。曾经向往着成为『正义的魔法使』并拯救所有人的他也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根本没有任何纠结的必要。
（……我有固有魔术【愚者的世界】，【愚者的一刺】，还有黑魔改【灭绝之光（Extinction·Ray）】……）
格伦看着自己的手思考着。
（我不是自夸……在现在这种急需战斗力的情况下，我作为一个战斗力来说应该还是很有战术价值的……）
倒不如说，自己的缺席很可能会让自己身边的某人送命……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所以，这是正确的选择。
留在费吉托，为了保护学生们，为了保护所有人而战。
这才是正确的选择，但是——
但是这样他就——
「可恶……！」
依旧给不出结论的格伦像游魂一样，一个人在学院里晃荡着……
「……女王陛下……对了，只要和女王陛下商量……」
即便是和女王陛下说明了情况，自己心中又希望她给出怎样的意见呢——
格伦甚至没有思考这些的功夫，直接走向女王的所在地。
格伦朝着被临时征用为女王办公室的房间作曲。
正好负责把守女王所在区域的卫兵知道格伦过去创下的丰功伟绩，格伦只说了句有要事找女王商量卫兵就轻易放人了。
「毕竟陛下也是瑟莉卡的朋友……她一定会……」
正当格伦要敲响女王办公室的大门时——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母亲大人！？您居然让我离开这里，逃往国外——」
门背后传来了少女愤怒的声音。
格伦下意识地把手收了回来。
格伦从门缝偷看……
看到了艾丽西亚七世以及正在逼问她的少女——露米娅。
「你听好，艾露米娅娜」
艾丽西亚表情严肃地对显得不服气的少女说。
「现在周围没别人了，所以我才敢说。这场战役……说不定会输。倒不如说输的可能性会相当大。只要一输，费吉托就会被从地图上抹去，帝国也会灭亡。所以你要在此之前逃掉。如果你不放心，你甚至可以带上你的亲朋好友一起走」
「母，母亲大人！？您到底在说什么……！？」
「我是王家的人，是阿尔扎诺帝国的女王。我有义务为了守护这个国家而战斗到最后。但是你不一样。你逃的话……」
「我不要！」
露米娅愤怒地打断了艾丽西亚的话。
「我不会丢下您不管！而且，现在即便是离开帝国下场也是一样的！邪神总会降临……全世界都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根本无处可逃！」
「啊，艾露米娅娜……你为什么，为什么就是不明白……！？」
艾丽西亚开始流泪。虽说四下无人，但是那个阿尔扎诺帝国女王七世落泪还是很少见的。
「你的姐姐……我可爱的另一个女儿……雷尼莉娅现在去向不明，生死未卜……从帝都那惨烈的状况来看，认为她已经死了会比较妥当吧」
「母，母亲……」
「那么至少我要让我那英年早逝的爱人给我留下的最后的礼物——你活下去……请你理解一个做母亲的心情……」
这时，实在是控制不住感情的艾丽西亚抱住了露米娅，呜咽着说。
「啊，对不起！我曾经明明抛弃了你，现在却顶着一副母亲的嘴脸来要求你……我实在太丑陋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请你原谅没有把这一切防于未然的无能的我！」
「才没那回事，母亲……」
露米娅也眼含泪水抱住艾丽西亚。
「而且，姐姐还不一定就是真遇难了呢……只要我们赢下来，只要我们守住帝国的未来，姐姐也有家可回……所以，战斗吧，母亲大人……毕竟我们是高贵的阿尔扎诺帝国王室成员」
「呜……艾露米娅娜……艾露米娅娜……」
……格伦静静地站在原地，注视着这一对母女。
「…………」
结果他还是没有去找艾丽西亚商量，自己默默地离开了。
他继续像亡灵一样在校园里漫无目的地闲逛。
结果发现了一对非常罕见的组合。
「我，我坚决反对！」
是学校医务室的校医，赛西莉亚·赫斯提亚。
「…………」
一直在对他穷追不舍的是阿尔伯特。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格伦下意识地躲到墙角偷看。
「到底是想干嘛！？您脑子里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塞利西亚气愤地把某个像是圆圆的石头一样的东西拿到阿尔伯特鼻子底下。
「我说明过很多次了。这是我的固有魔术」
阿尔伯特瞪着他那和老鹰一样锐利的双眼对赛西莉亚说。
「实际上这东西老早就完成了。但是胆小的我一直害怕其手术的风险，所以至今为止都没有把它移植到体内」
「这不是废话吗！？」
那个平常非常温顺的赛西莉亚也少见的气得大吼起来。
「…………」
但是，阿尔伯特只是无言地像她表露自己的意志。
「喂，你们要干嘛！？」
察觉到气氛不对的格伦赶快冲过来。
「格，格伦老师……？对了，老师你是阿尔伯特先生的朋友对吧？阿尔伯特先生对我提了一个很过分的要求，你也快劝劝他吧……」
「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很早之前就做出了这个义眼作为我的固有魔术，我现在只是拜托赛西莉亚女士帮我动手术，把义眼移植到我已经失去的右眼上」
「格伦老师你听我说啊，这东西可不得了啊！」
赛西莉亚带着哭腔对格伦诉苦。
「这相当于是将自己的灵魂最关键的一部分灵域强行挖了一块下来，把这个强行安上去连接在一起……在手术过程中死掉都不奇怪。稍有不慎，此人的寿命就会大打折扣……我作为一个医生，绝对不会去做这种移植手术！」
「阿尔伯特……你……难道说……」
格伦用无比严肃地表情盯着阿尔伯特。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阿尔伯特居然露出了微笑。
「放心吧，格伦。我没打算去寻死」
「……啊？」
这句话让格伦感到惊讶。
「我有预感。在这次的战役中，我与那个天之智慧研究会的最强干部<神殿首领>鲍埃尔·菲涅必有一战。但是凭现在的我，哪怕是将整个生命燃烧殆尽我肯定也没法战胜他。会死。所以我需要这份力量」
「你，你这是……」
「舍弃少数拯救多数……我的原则依旧不会变。并且，这个『少数』自然也包含了我自己的性命。以前的话，我肯定会为了打倒鲍埃尔，为了拯救多数人而强行装上这个义眼吧。当然我想结果肯定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
「但是，某个理想崇高的笨蛋让我学会依靠别人……让我不要一个人背负一切……等到真正束手无策的时候再想『舍弃』的问题也不迟……所以我才会来拜托赛西莉亚女士。她毕竟是能将伊芙的手臂接上的名医……我相信她一定会成功」
阿尔伯特的表情稍微缓和了。
「原来如此……现在的你并不是破罐子破摔，也不是已经下定决心要自我牺牲。只是为了活下去而去做自己该做的事——」
「……对」
阿尔伯特坚决地点头。
「……赛西莉亚老师，拜托你了。请你答应他的请求吧」
格伦也出面拜托赛西莉亚。
「咦，咦……！？怎么连格伦老师也……！？」
「嗯，请放心，如果赛西莉亚老师出了什么差错把这家伙害死的话，这个锅我来背，你不需要有任何负担」
「没错，锅都给你背，格伦。你记得在我的墓前献上一束花」
阿尔伯特少见的开了个玩笑。
「笨蛋，我怎么可能干那么有情趣的事，我要把你最讨厌的牌子的酒浇到你墓碑上」
他们开始说起男人的玩笑。
「唉……这或许就是男人的浪漫吧……？」
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吐槽的赛西莉亚叹了口气……
「……我知道了。毕竟是格伦老师的请求……我会尽力的。这可是我赛西莉亚·赫斯提亚这辈子最重大的工作了」
她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似的点点头。
「……万事拜托了」
阿尔伯特像往常那样面无表情地对赛西莉亚鞠了一躬。
随后，在格伦即将离去时——
「格伦」
阿尔伯特忽然叫住了格伦。
「怎么？」
「……我们要活下去」
阿尔伯特这句话让格伦惊讶地眨了眨眼。
那个阿尔伯特——那个甚至把自己的性命都当做手段和武器的，冰冷的任务机器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心境上的变化？那个不论什么事都藏着憋着的阿尔伯特怎么突然就来到了这个境界？
惊讶之余，格伦点头并简短地回了一句。
「……是啊」
之后格伦就离开了。
倒不是说完全不担心阿尔伯特手术的情况。
只是连那个本来只把自己的生命当作战斗的消耗品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塞利西亚一定会尽力让手术成功的吧。
不过——
（……阿尔伯特那家伙也以他自己的方式全力备战……但我却……）
格伦怀着这种纠结的心情继续在校园里瞎逛——
在他偶然逛到学校的研究大楼附近时。
「格伦·勒达斯！」
突然有个人叫住了他。
「前，前辈……？」
「哼」
回头一看，格伦的前辈魔术讲师……哈雷·阿斯特雷一脸嫌弃地看着他。
「……有何贵干啊？」
都这个时候了，还要来挖苦嘲讽么？——格伦做好了心理准备。
「你看看这个」
哈雷掏出了一张羊皮纸。
「这，这个是……」
是魔术式的图表，上面列着各种卢恩文字和术式以及复杂的符号，这些算式在图纸的末尾得出了一个奇妙的答案。
「你应该能看懂吧？这是我以前就在研究的对抗死灵法师用的魔术式。现在正在和崔斯特男爵以及休撒教授修改细节。我们觉得只要使用这个术式，就能与死灵法术对抗」
「啊，嗯……这个法术确实能……」
格伦大致看了看这个魔术式。
那是通过极为缜密的计算设计出来的精巧魔术式……能从构成术式的各种小部分看出创作者超群的才气。
「但是，这个怎么了吗？」
「你怎么看？」
「啊？」
「你还不明白吗？我是在问你这个魔术式在实战中是否能派上用场……毕竟你是学校魔术讲师之中最强的实战派了」
「…………」
在对哈雷这句话感到意外的同时，他仔细看了看魔术式并给出答案……
「呃……说实话，不太行」
「…………」
「太繁琐了。如果是对付一般的死灵术士的话确实是能封杀吧，但是要对付艾莉诺那种级别的……应该是这一块+吧……这里的魔力收束过程太慢了，会被钻空子」
格伦很直接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正当他想着哈雷会不会因此而大骂出口的时候——
「是么，看来还有必要改进啊。幸好还有时间」
说完，他转身就走了。
格伦有些不解地对哈雷的背影说——
「前辈？那个……你不生气吗？」
「生气？为什么？你给出了你专业的判断，那我作为一个魔术师自然是要去完善它……仅此而已」
格伦惊讶地眨了眨眼。
哈雷把脸扭到一旁哼了哼鼻子说。
「格伦·勒达斯。我依旧很讨厌你那吊儿郎当，不正经的一面……但是，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我是认可你这个魔术师的……」
格伦瞪大了眼睛。
「你虽然只是一个三流的魔术师……但你至今为止都在用你的实际行动彰显真正的魔术师的品格」
「…………」
「哼，你这回也务必要彰显出你『魔术师』的一面」
说完，哈雷丢下格伦离开了。
回过神来——
「……？」
自己已经来到了学院的中庭。
一大群学生正在中庭操练。
有人对魔像使用攻击咒文，有人挥着像细剑一样的武器，大家都非常认真。
格伦呆呆地望着这些学生——
「啊，老师——！」
一个穿着魔导士礼服的少女跑了过来。
是最近才加入特务分室的执行官番号10，<命运之轮>爱莎。
「嗯，格伦」
同样穿着礼服的莉艾尔跟在她后面。
「……你们在干嘛呢？」
「呃，我和莉艾尔被指派来当有志参加这次费吉托防卫战的学生先锋队的临时教官」
「嗯，好像是这么回事」
「先锋队啊……」
格伦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
「对，之前参加世界魔术祭典的代表团成员都能使用军用咒文，但是那特例，除此以外的学生并不会军用咒文对吧？」
「嗯，所以要用这个……虽然不是很懂……」
莉艾尔拿出像细剑一样的东西给格伦看，是『魔导士之杖』。看来之前在<炎之船>事件中派上大用场的，能迅速提升学生们攻击力的大杀器又被拉出来了。
格伦盯着莉艾尔举着的『魔导士之杖』。这时爱莎又感叹道。
「这里的学生都好厉害啊……大多数学生都志愿参加了先锋队，不擅长战斗的学生们也都报名当了卫生兵……」
「嗯……」
学生队伍的职责是后方支援，负责在大部队出门迎击的时，守护这个帝国军最后的城池费吉托。他们并不需要出到前线。
但是万一战线无法维持，敌人冲到城里来了……那他们就不得不战斗。
（我并不是为了让他们干这种事才教他们魔术的啊……）
格伦心情复杂地看着周围的学生。
他们在为了即将到来的大战拼命训练。
吉布尔，莉瑟，贾鲁，海因克尔等代表团成员，卡修，温蒂，特蕾莎，塞西尔，琳……这些格伦班上的面孔基本也都出现在这里。
他们每个人的表情都透着认真——为了守护自己的故乡，为了守护自己的祖国。
在此之中最显眼的当然还是——
「<风王之剑>——！」
在听到这句咒文后，黑魔【空气刃（Air·Blade）】构成的巨大风之刃飞了出去，将训练用的魔像一分为二。
「好！状态不错！」
放出咒文的少女——希丝缇娜兴奋地攥起拳头。
将平常根本不会被破坏的训练用魔像直接摧毁的少女集周围的赞叹于一身。
毕竟敌人很强大。己方同伴的战斗力也是越强越好。
「这个咒文的单节咏唱也稳定了不少……之后就是……」
希丝缇娜也在马力全开地练习。
「啊，老师？」
察觉到格伦来到这附近的她跑了过来。
「怎么样老师？你教我的黑魔【空气刃（Air·Blade）】的单节咏唱现在已经基本成型了！」
「哈哈哈，不错不错。看来教你这个是对的，呀哈」
格伦用这样的赞赏掩饰自己复杂的想法。
「不过白猫……你好像很有精神啊。那个……明明现在状况很糟糕……」
他想起希丝缇娜的双亲也生死未卜。
「是啊，但是父亲和母亲一定还活着」
「……！？」
「我确实是很担心……但是我不能一直这样纠结下去。而且就算纠结了局面也不会有任何改变……对吧？如果是你的话，面对这种困难局面，肯定早就像往常那样毫不犹豫地往前冲了吧？」
「…………」
「所以，身为你的徒弟，我也不能丢脸，我也要振作起来好好守护费吉托，让父亲母亲能有家可回……对吧，老师！？」
希丝缇娜干劲满满地征求格伦的赞同。
「啊，呃……是啊……当然的……」
格伦则是有些含糊地应和了一句。
「……？老师？」
察觉到格伦有些不对劲的希丝缇娜露出不解的表情。
就在这时。
「嘿，老师！」
「老~师~！」
啪，咚——有什么人从左右两边抱住了格伦。
是圣莉莉女子魔术学院的科雷特和弗兰西奴。
「呜哇！？你们要干嘛！？」
「看你这么愁眉苦脸的，我们就在想如果可爱美丽的我们抱一抱你你会不会就能精神起来！」
「没错！大战将至，不打起精神来可不行哦！」
科雷特和弗兰西奴露出调皮的笑容说。
「呸，我不要！我对小屁孩不感兴趣！」
「喂，等！你们两个，赶快放开老师！」
被她们抱住的格伦开始挣扎，而希丝缇娜也在后面用力拉着她们，想要把她们从老师身上剥开。她脸都涨红了。
「好痛好痛好痛！话说为什么你们会在这里啊！？你们不是回去了！？」
被拉拉扯扯着的格伦抛出这个问题。
「作为南北中转站的帝都都成那样了，我们想回圣莉莉也回不去啊」
站在弗兰西奴身后的基尼像往常那样毫无感情地说。
「啊……也是……抱歉」
「嘿嘿嘿，不用在意」
「而且就算回去了状况也不会改变，如果费吉托沦陷了，帝国也就完蛋了……然后邪神眷属降临，世界毁灭，全剧终」
这时，有人接过了弗兰西奴和科雷特的话茬。
「所以还不如直接留在这里战斗……尽到魔术师的责任——代表团成员们作出了这个决定」
克莱特斯魔术学院的男学生列文飒爽登场了。
「没错，就是这样！对吧希丝缇？我们还要一起战斗呢！」
列文的表妹爱莲也来了。
「嗯，是，是那么回事！但是爱莲……是我的错觉吗？！总感觉你留在这里是为了别的什么理由？」
面对抱过来猛来蹭自己脸的爱莲，希丝缇娜表情僵硬地大喊道。
「你们啊……」
格伦眯起眼，用仿佛是在看着什么耀眼的东西的眼神看着这些学生们。
科雷特和弗兰西奴接连对格伦说。
「老师！我们要赢！」
「没错，要赢下这场战争，大家一起活下去！」
「然后在打倒了所有敌人，一切太平的时候——我们之前也说过吧？这次换我们作为留学生来这边留学！怎样，期待吧？」
「没错没错，那样一定会很开心！」
正当她们擅自展望起未来时——
「这对两所学校来说也是件好事。到时我们学生会执行部也会给予协助的」
「哼，你们也要来吗……看来以后会变得更吵闹了」
正好进入训练休息时间的吉布尔和莉瑟他们走了过来。
卡修等格伦班上的学生们也陆陆续续地围了过来……他们纷纷开始议论起交换留学并展望大战结束之后的未来。
他们心中都有不安，但是并没有一个人绝望。
即便是面对着这样凶险的困境，他们还是咬紧牙关站起来往前走，想要尽全力夺取未来。
（……这帮人原来有这么坚强吗……？而我呢……）
这时，格伦深切感受到自己是最没资格站在此处的。
「……可恶……」
最后，格伦趁着大家不注意，悄咪咪地离开了。
因为他觉得心中还留有迷茫与犹豫的自己是不配呆在这里的。
「……老师……？」
只有希丝缇娜注意到了格伦反常的状态，心情复杂的看着格伦那显得孤寂的背影离去……
————
「……莉艾尔？」
「怎么了希丝缇娜？」
格伦离开后，训练重新开始。
希丝缇娜在这时对莉艾尔搭话。
「……今天的训练……你能和我一起提前结束么？」
「怎么？身体不舒服？」
「不是……我是有些在意老师」
「格伦？」
莉艾尔不解地歪了歪头。于是希丝缇娜长叹了一口气。
「唉~……实际上我现在还有别的非常在意的事……但是现在先不管了。最优先的是老师那边。他总是那种状态的话，我这边也提不起劲……」
「你还有别的非常在意的事……是什么事？」
「啊，这没什么，不用在意。恐怕这件事只和我一个人有关……」
「是么。那我不在意」
莉艾尔乖乖地点了点头。
「那么总之我们先去叫露米娅吧？我首先有件事想要去确认——……」
————
「……我到底该怎么办啊……？」
回到学院教学楼里的格伦还在毫无目的地乱转，还在重复问自己这个问题。
但其实，这种事情根本不需要考虑，答案就是非常明确的。
那就是——抛弃瑟莉卡，留在费吉托和大家一起战斗。
一个人，和一大群人。
甚至用不着拿天平去好好衡量。
完全没有任何犹豫的必要。
「……但是，为什么我会在犹豫呢……！？」
格伦把拳头狠狠砸在走廊的墙壁上感叹道。
他理性地明白自己作出怎样的选择才是正确的。但是自己的感情却无法认同这个答案。
瑟莉卡·阿尔佛涅亚。
那是将孤身一人的他从小拉扯大的母亲，也是教自己魔术的师傅——是自己憧憬的人。
这样的人现在去到了自己无法触及的地方。
或许永远也见不到她了。
那是很珍重的人。
他如坐针毡，恨不得马上离开费吉托去追她。
但是——居住在即将面临大战的费吉托里的人们，对于格伦来说也同样重要。
希丝缇娜，露米娅，莉艾尔等学院的学生们。
赛西莉亚，哈雷等学院的同事。
伊芙，阿尔伯特，克里斯托弗，巴纳德这些过去的战友。
大家现在正团结一致，应对这个危机。
在这种局面下，自己有什么资格去擅作主张追瑟莉卡？
而且希丝缇娜和露米娅珍重的亲人也下落不明，即便如此她们还是决定留下来战斗。
在这种情况下，唯独自己去追瑟莉卡——这种自私的行为真的能被容许吗？
「我——」
各种各样的想法和回忆子脑中闪过。
和瑟莉卡的相遇，和她度过的时光，她的笑容。
有被她责骂过，也和她争吵过，也有过至今回想起来依旧觉得苦涩的回忆。
但即便如此……和瑟莉卡一起度过的时间还是无可替代的。
和瑟莉卡在一起的时光变得实在太过『理所当然』，让他莫名有种这样的时光会永远持续下去的错觉。
但是，这种『理所当然』崩塌得实在是太突然，太干脆了。
「……我是个笨蛋……」
回过神来。
自己已经走出了学院。
他走到了费吉托郊外的自然公园。
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被各种树木和草坪包围的长椅上，默默地思考着。
（如果她对我是如此重要的人……我为什么至今为止不多陪陪她……为什么我没有看好她，放任她去别的地方）
『我们总有要作出抉择的时候。在无法拯救一切时，我会选择牺牲少数，拯救多数。』
『想拯救眼前的一切……你这种信念虽然天真但很可贵。然而——现实是无比残酷的』
曾经听战友重复过很多次的话在自己脑海中回荡。
而现在，此时此刻，格伦就在面临着这样的抉择。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在从军时代他就经历过很多这样的局面，一直在进行这样的取舍……只不过这次自己珍视的人被摆到了天平上。
结果自己就犹豫了。格伦对自己的伪善感到恶心想吐。
「……………………」
思考着。
思考着……思考着……
格伦坐在长椅上，低着头一动也不动地思考着。
根据那个肯定是知道些什么的纳姆鲁斯的话，想要再见到瑟莉卡，就得趁这几天行动起来。
也就是说，去掉前往塔姆天文神殿的路程时间以及迷宫探索的时间……他最慢要在今天或者明天晚上得出结论。否则客观上时间就来不及了。
——就再也见不到瑟莉卡了。
「……………………」
思考着。
思考着……思考着……
格伦坐在长椅上，低着头一动也不动地思考着。
最后，太阳渐渐西沉……附近的云彩被染成了橘黄色。
太阳继续西沉，橘黄色渐渐像是被渐渐燃尽了一样，变得赤红，渐渐暗淡——
空气变得冰冷，刺骨的寒气侵蚀着这个空间。
星星开始在天空闪耀，月亮也升了起来……夜渐渐深了。
「……………………」
然而他还在思考……思考着……
格伦坐在长椅上，低着头一动也不动地思考着。
…………
…………
……最后。
在来到最高处的月亮也渐渐往下走的时候——
他总算是下定了决心。
「我是讲师」
那么……自己该做什么。自己该完成的事是什么。
「所以，我必须要保护他们……保护我的学生……没错……不能只有我一个人还在为了瑟莉卡的事情纠结来纠结去的……」
说完这句话，一种极度的丧失感包围了格伦。
身体在因为寒冷以外的原因颤抖着。眼角也开始发热。
「我……我……」
格伦双手抱头呻吟道
『这就是你的选择？』
忽然——
幻影的少女——纳姆鲁斯出现在格伦面前。
「……嗯，没错」
已经不感到惊讶的格伦抬起头。
『你不后悔吗』
「人类不管作出什么选择，都能找出理由去后悔，所以没有什么选择是无悔的」
『你不想见瑟莉卡吗？』
「……你问我这个？……小心我锤死你……」
『……对不起』
格伦有气无力地回答。
纳姆鲁斯低下目光对格伦道歉。
「…………」
『是么……既然你作出了这样的决定……那想必它就是正确的吧』
纳姆鲁斯莫名悲伤地说。
「…………」
格伦沉默了好一会儿。
「……那啥……其实，我倒还没觉得事情有这么严重呢……」
他强颜欢笑地说。
「说不定那是她开的一个玩笑……说不定她哪天就会突然回来……哼，到那时我肯定狠狠修理她一顿……嘿嘿」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格伦回想起放在家中的那封信。信纸上各处留着的被水滴过的痕迹就是最好的证据。
「毕竟……我还有很多要守护的东西……哈哈哈，当男人可真痛苦……」
纳姆鲁斯无言地看着格伦毫无气力地自言自语，默默地看着。
最后，他啪地一声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没事的。今天我状态有些差……但是从明天开始就要全力以赴了」
『…………』
「虽然我只是个三流魔术师……但我会尽我所能为即将到来的大战做准备……毕竟说白了，我也很爱费吉托……很爱这个国家」
格伦继续着自言自语——就在这时
『…………』
纳姆鲁斯突然走近格伦……伸出她那没有实体的双手，想是要从正面抱住格伦一样环起双手。
『……太傻了……你们这对师徒真的太傻了……太傻了……』
「……纳姆鲁斯？」
当然，因为纳姆鲁斯没有实体，格伦完全没有被她抱紧的任何感触。
但是奇妙的是，他好像能感受到她的温暖与她的感情——
『真的对不起……都怪我让你们师徒遭了这样的罪……我真不是有意的……我只是……』
说着，纳姆鲁斯紧闭上双眼，强忍住泪水。
格伦被一双没有实体的紧紧抱着——
在这时。
格伦精神与身体上的疲劳似乎来到了极限。
所以他心中的堤坝在这一时刻崩溃了。
眼泪从低着头的他的眼角划过鼻尖流下来。
「…………」
在空无一人，漆黑无比的夜晚的公园中。
格伦没发出任何声音，只是静静地流泪。
『…………』
纳姆鲁斯也一直，一直在用她那没有实体的双手紧紧抱着格伦——
第三章 圣夜祭
——天亮以后，今天就是圣历1853年12月24日。
这对阿尔扎诺帝国国民，对整个北赛福德大陆的所有艾丽萨雷斯教派的国家来说是特别的日子。
「……啊？圣夜祭？」
早上，在往常那条上学路上和希丝缇娜偶然撞见后，希丝缇娜提出了这个话题。格伦不禁发出了惊诧的叫声。
12月24日是被称为圣夜祭的，一年一度的节日。
25日是圣艾丽萨雷斯教会的圣人，神之子耶尔·艾丽萨雷斯的生日，于是教会将其前夜，24日定为『神之子降生的神圣的夜晚』。
按照宗教节日的传统，这一天大家本该要聚集到教会进行弥撒——朗读圣书齐唱圣歌。不过现在主流的过节方式就是和家人朋友开个派对，热闹地过节。
「是圣夜祭又怎么样啊？」
「我在想我们要不要搞个大派对庆祝一下。这事已经跟二班的学生说了」
希丝缇娜得意地挺起胸说。
但随后她又马上像漏气的气球一样叹了口气嘀咕道。
「虽说本来我这一天还想庆祝别的事情……但是现在……」
「嗯？你说了什么吗白猫？」
「咦！？没，没有，你什么都没听到！……唉……」
希丝缇娜慌忙地摇头甩手进行否定。
露米娅嘻嘻笑着，在她耳边轻轻说。
「……放心吧，等到明年一定就能好好庆祝你的生日了」
「什！？露，露米娅你说什么呢——！？」
「……？」
格伦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总，总之言归正传！」
面红耳赤的希丝缇娜干咳了一声，打算说回原本的事。
「——当然，这是个只请熟人的小派对，老师要不要来参加啊？」
「嗯。格伦，去派对吧。听说会有很多草莓塔」
「唉…………！」
格伦对三个女生长叹了一口气。
「你们啊，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吗？现在可不是嬉皮笑脸开派对的时候吧？稍微向我这个榜样学习一下不行么？」
格伦从怀中掏出什么东西。
那是一把老式的燧发手枪。这把前方装弹式的单发手枪散发着一种不可思议的魔力。它的枪柄上刻着『愿你是正位愚者』这么一行字。
「咦？这把枪是……？」
「魔枪『女皇杀手（Queen·Killer）』……我从艾丽西亚三世的笔记里带出来的东西……不知为何这东西它没有消失。可能是艾丽西亚三世送我的礼物吧」
格伦把手指绕在扳机处转了转枪，然后顺手把枪口对准前方——
「因为不知道它的功能和使用方法，所以我之前都没用它。但是昨晚用魔术分析了一下，发现这家伙牛逼得很。肯定能在接下来的战斗中派上用场。而且……」
格伦又从口袋里掏出什么小东西，把手摊到她们面前给她们看。
他手上有数十个小小的晶体。
「这，这是……！」
希丝缇娜瞪大了眼。
「这是我们的老朋友——<虚量石>。也就是我格伦·勒达斯超老师大人的超必杀技灭绝之光的启动触媒」
格伦一脸得意地挺起胸来。
「这触媒是我昨晚熬夜……哦不，是我让瑟莉卡熬夜给我做出来的，嘿，谁让那家伙看起来好像很闲的样子」
「……！」
这时，希丝缇娜和露米娅的表情有了细微变动，但是格伦没有察觉到。
「明白了吧？我也在为了即将到来的决战好好地做准备呢！你们也不要搞什么圣夜祭派对了，好好准备一下吧！——呜哇，我刚才这句话真的好有教师范儿啊！」
格伦不断在她们面前表现出往常的那副德行。
「而且我今晚还打算和伊芙商量接下来的作战呢。如果能巧妙运用我的实力的话……说不定我还能把艾莉诺什么的给暗杀掉呢。所以你们想搞派对的话找别的学生搞就是了」
但是——
「……暗杀……老师居然会在我们面前说这种话……果然……」
希丝缇娜沉痛地低下视线嘀咕道。
「……嗯？白猫你刚刚说啥了？」
「正因为是现在，所以我们要邀请老师」
这次是露米娅开口了。
「正因为是现在，所以想让大家聚在一起开个派对……毕竟，也不知道来年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
听到露米娅这句话，格伦突然不知该怎么回应。
「没事的，不用担心老师！」
希丝缇娜啪地一声轻轻拍了格伦的后背。
「我们并不是以消极的心情去开派对，倒不如说正好相反！」
「相反？」
「没错，『一定要度过难关，明年再相聚』——这次派对也是激励大家的动员会，所以要搞得盛大一些！」
「正如希丝缇所说，二班的各位都是同样的想法哦？」
「嗯。格伦，一起在派对上吃草莓塔吧」
莉艾尔也用往常那种看不透她感情的困倦表情盯着格伦。
被这种类似期待的目光盯着的格伦只好挠着头叹了口气说——
「唉……真亏你们还能这么乐天啊。年轻人都这样么？没办法，既然你们这么坚持，那我就参加一下吧」
「真的么？哈哈，太好了」
露米娅兴奋得拍手。
「嗯，其实本来就算你拒绝我们也会把你强行拖过去的」
希丝缇娜把通红的脸扭到一旁，撩起自己的秀发。
「嗯，太好了，很期待」
格伦对三个女生态度坚决地说。
「我先说清楚，我单纯只是去露个脸而已，你们想玩想闹那是你们的事，明白？」
————
「不吃白不吃，不吃白不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一晚。
格伦叽的嚷嚷声在阿尔扎诺帝国魔术学院的学生食堂里回荡。
「呜哦哦哦哦哦！？没想到能有那么多好吃的！不趁此机会好好胡吃海喝一顿就亏大了——！」
站在放着菜肴的桌子前的格伦一边不断给自己的碟子里夹菜一边大喊大叫。
「什么鬼。结果最吵闹的人不还是老师么……」
「别介意别介意」
「嗯」
希丝缇娜一脸无语地望着格伦，露米娅也苦笑着当和事佬。莉艾尔则一边大口吃草莓塔一边呆呆地望着这一切。
现在，食堂的一角被打扮成了『另一个世界』。
花圈和彩带，星型的装饰，长靴，铃铛，点心等各种各样有圣夜祭风格的物品点点缀着室内，旁边还放着一棵不知是从哪扛过来的冷杉。被当作圣诞树的它上面挂着各种各样的装饰，亮着光芒。
大家围坐在盛有各种圣夜祭特色料理的桌前……烤火鸡，大马哈鱼，肉馅饼，烤时蔬，牡蛎，布丁，奶酪等等……这些菜肴被桌上各处的烛光点亮。
每年到这个时候，阿尔扎诺帝国魔术学院的各个地方都会举办班级单位或是社团单位的圣夜祭派对。
学生食堂等地则是举办派对的最热门的场所。
但是今年几乎没有谁举办派对。目前在这个学生食堂里举办派对的也只有格伦他们一组人。
「……话虽如此，没想到还真能来那么齐啊」
希丝缇娜环顾四周。
首先格伦班上的学生们基本都到场了。
出于魔术祭典时积累的战友情，他们把贾鲁和海因克尔，甚至本应该忙着处理学生先锋队事物的莉瑟也叫来了。
圣莉莉的科雷特，弗兰西奴，基尼，以及克莱特斯学院的列文和爱莲也理所当然般地出现在这里。
「嘿嘿嘿……真开心，莉艾尔……居然能和你一起过圣夜……嘻嘻……」
「……爱莎？感觉距离，有点近？我不好吃草莓塔了」
在稍远一点的地方，爱莎和莉艾尔一起吃着晚饭。但是她们的距离异常的近，总感觉已经感到了一种危险的距离，但是这应该是错觉。
希丝缇娜望着这一切。
「即便是和平时期，在学院举办的圣夜祭派对也很少有这种规模吧。说实话我真是没想到能聚来那么多人」
「这也说明大家都很关心老师嘛」
露米娅对感到惊讶的希丝缇娜这么说。
确实在希丝缇娜刚对他们说要办派对的时候，也有一些同学面露难色，觉得现在开派对好像不太合适。
但是当她说明这个派对真正的用意后，大家就都积极同意参加了。
「没想到那个臭不正经……」
希丝缇娜怀着复杂的心情看着在远处和卡修他们比拼一口气喝完果汁的格伦。
就在这时——
「……抱歉迟到了。看来你们已经开始啦」
新的脚步声传来。又有三人来到会场。
「咦！？伊芙小姐，巴纳德先生，还有克里斯托弗先生！？」
希丝缇娜吓了一跳。
「……你这表情是怎么回事？我不是说过『万一』我工作告一段落又『万一』我心血来潮想参加派对的话我就会来露脸吗」
伊芙把双手交叉在胸前，有些不耐烦地哼了一声把脸扭到一边。
「哈哈哈哈哈，她嘴上是这么说，其实是她今天用猛虎扑食一样的速度一下把工作全的都结束噶啊——！？手，手肘！？」
伊芙的手肘戳到在一旁笑着爆料的巴纳德肋骨正中。
「希丝缇娜小姐，非常感谢今晚你邀请我们参加晚宴。这样的派对我从士官学校毕业之后就再也没遇到了，真是令人兴奋啊」
姑且是邀请了，但没想到他们会抽出空过来。这意料之外的嘉宾登场把希丝缇娜吓到了。
「大家其实都和你想的一样。毕竟前辈也是那种有困难的时候会藏着掖着，总想要一个人解决的人」
「阿尔仔现在还在进行移植手术……所以实在是没办法过来，不过他有传话哦？——『格伦就拜托你们了』」
「……阿尔伯特先生……」
即便这句话并不是亲口听到，希丝缇娜依旧能感受到说话人的情感。这让她胸腔一热。
「虽然不明情况，但既然宴会的主角是我探索古代文明之谜的同志兼助手，我也不好不参加」
福泽尔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他右手拿着红酒杯，左手端着菜盘，完全就是来干饭的。
「明，明明没叫你……」
因为感觉叫来会很麻烦所以她就没邀请福泽尔。结果他还是来了。
希丝缇娜无奈地叹了口气。
「好了好了，希丝缇。福泽尔老师的事情不用担心，我等下会和他说明情况的」
「嗯……总而言之，能聚集起那么多人也算是很顺利了」
希丝缇娜把头发理一理，打起精神来。
这时，露米娅在希丝缇娜耳边轻声说。
「但愿能我们的心意能传达到……」
「嗯……」
现在格伦在会场中心和二班的男生们开始国王游戏。
圣莉莉的同学们参与了进来，场面变得更加热闹了。
大家欢声笑语，度过了这段愉快而短暂的时光——
————
不知过了多久。
在大家玩闹累了，开始进入平稳的谈笑期了以后——
「啊，是雪！」
有什么人喊了这一句，于是大家都往学生食堂外面看去。
零星的白色小点落了下来，充满了已经变得昏暗的窗外景色。
「……白色圣夜……这是个好兆头哦」
格伦自言自语道。
就在这时——
当……当……学校食堂的落地钟发出了声响。
钟表的盘面已经指向了圣夜祭派对结束的时刻。
「差不多要结束了」
「嗯，看来是的」
希丝缇娜回应了格伦这句话。
「那么我们是时候开始这次派对的压台大戏了！」
「啊？还有大戏？现在！？」
格伦不由得发出惊呼。
在众人的注视下，希丝缇娜以异常亢奋的声音大喊道。
「那么各位——今晚是圣夜祭！圣夜就是圣尼古拉会给我们派礼物的日子！于是，我们给大家准备了这个游戏！」
「哦豁！总算要来了！」
「我都等好久了！」
卡修等二班的同学们开始欢呼。
这时，穿标志性的红色圣诞老人衣服，顶着红帽子的露米娅以及穿着麋鹿布偶装的莉艾尔推着推车过来了。不知她们是什么时候换好衣服的。
「啊？抽奖机？」
就是只要转动把手就会有小珠子掉出来的玩具。
格伦呆呆地注视着露米娅和莉艾尔给参加派对的人派发奇怪的纸片……
「格伦，给」
「哦，嗯……？」
格伦接过纸片一看，这是一张自制的彩票。在他还在为此感到奇怪的时候——
「接下来抽奖大会正式开始！」
「「「「「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在希丝缇娜的主持下，学生们再次发出欢呼。
「……啊？有这种活动？我怎么完全没听说」
仿佛脱离了群众的格伦呆呆地望着这一切。
环顾周围，就连伊芙，巴纳德，福泽尔这些成年人都顺理成章般地接受了这个情况，盯着自己手上的彩票。
（这，这莫名的疏远感是怎么回事……！？）
希丝缇娜兴致高昂地解说道——
「规则很简单！就是普通的抽奖游戏！不过这个游戏是圣诞老人操刀的特别的游戏！中奖的人会得到一份大礼！」
「啊，啊哈哈……」
圣诞老人打扮的露米娅在抽奖器后方挥着手，对大家腼腆地笑着。
台上放着被缎带和红色的包装纸精美包装起来的小盒子。
那个就是奖品吧。
「而这个礼物是被施了魔法的！」
希丝缇娜继续兴奋地解说——
「中奖的人，会从这个礼盒中拿到自己现在最想要的东西……毕竟这可是圣诞老人送的礼物，施有这样的魔法也不奇怪哦！」
（啊？魔法……？这帮人在说什么呢）
格伦一边看着说大话的希丝缇娜一边在心中吐槽。
「那么现在游戏开始！大家做好准备了吗！？」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学生们不知为何又开始欢呼。
格伦不禁露出苦笑。
（虽然不知道是个什么原理……但听上去还挺有趣的，我也来玩玩吧）
他非常在意希丝缇娜所说的『施有魔法的礼物』背后的机关。
大家屏气凝神地见证着莉艾尔哗啦哗啦地从抽选器里摇出带有序号的球……露米娅一个一个地读着球上的号码。
————
游戏本身并没有出奇之处，只是普通的摇奖游戏。
看到摇出来的数字，有人欢喜有人忧——游戏也渐渐来到高潮。
随着抽选器摇出来的数字越出越多，格伦卡上的中奖数字也一个个增加……
最后——
「噫，我中了」
格伦举起了所有数字都与中奖数字对应的卡片。
「恭喜恭喜！中奖者是格伦老师！」
在希丝缇娜宣言下，周围传来了鼓掌和欢呼。
「哎哟喂」
格伦有些怪不好意思地走出来。
「那么就将施有魔法的礼物交给老师！」
希丝缇娜这么说完，露米娅就把那个小盒子递给了格伦。
格伦怀疑地打量着这个小盒子——
「请老师当场打开！这里面一定装着老师此时此刻最想要的东西！」
「唉，虽然我不知道你们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要真出来个什么无聊的玩意儿我可不饶你们哦？」
格伦苦笑着解开盒子的缎带，拆开包装。
打开盖子——
「——！？」
里面放着的东西让他大惊失色，失去了言语。
那实在是太出人意料了。
「这，这是……！？」
格伦用颤抖着的手把那个东西从盒子里取出来。
那是一个红魔晶石的挂坠。
是之前格伦一激动摔在墙上摔碎了的，她曾经送给瑟莉卡的礼物。
而且，本该碎掉的石头不知为何恢复了原样。
格伦不解地看着希丝缇娜。
希丝缇娜对格伦说——
「老师。我们绝对不会输的。请不用为我们担心。所以，老师……请你去搭救你珍重的人……搭救阿尔佛涅亚教授。这就是我们给老师的圣夜祭礼物」
「什——！？」
在她提起瑟莉卡的话题时，格伦这才恍然大悟——
他忽然发现在场所有人都在看着他。
大家都在以温柔的眼神注视着他。
「喂喂喂，这是怎么回事！？你们到底是——」
格伦打算问清楚她们的意图。
希丝缇娜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给格伦看。
那是瑟莉卡写给格伦的信。
「等——你，这个是……！？」
「对不起老师，因为回到费吉托以后你的状态实在太反常了……所以昨天我和露米娅以及莉艾尔就去找教授问你的情况了」
她们知道阿尔佛涅亚宅大门的魔术口令。
「结果发现教授根本不在……发现了这封信……地上还有这个据说是老师以前送给教授的挂坠……」
「也从当时在场的纳姆鲁斯小姐那里听来了一些情况」
「切……那家伙，净干这种多余的事……」
听到露米娅的补充发言，格伦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
这下他全都明白了。
总之这次的圣夜祭派对的真正目的就是这个。
除了格伦以外的所有人都参与了进来。
抽奖游戏也是，只要用魔术就能轻易操纵中奖的号码。
这个挂坠恐怕是莉艾尔利用炼金术修好的吧。格伦瞟了一眼莉艾尔，就发现她全身上下散发着『求夸奖』的气场。
格伦有些无奈地耸耸肩。
「也就是说，你们这群人就是为了跟我说这种无聊的话才特地聚集到这里，背着我偷偷策划了这个派对？真服了你们这群闲人了」
「看样子，你还打算为了我们留在费吉托啊」
「……这不是当然的吗。我怎么可能丢下你们自己一个人跑掉啊」
格伦耸了耸肩。
「放心吧，我不会抛下你们不管……我是老师。关于瑟莉卡的事……我只能说我很遗憾……这是没办法的……所以……」
「怎么可能啊老师！？你别撒谎了好不好！」
突然喊出这句话打断了格伦的，居然是卡修。
「你和教授的关系可不是这样『没办法』『很遗憾』这样三言两语就能打发的吧！」
「没错！」
温蒂表示赞同。
「之前在调查塔姆天文神殿的时候，我们也亲眼看到了。两位是互相爱护的，真正的家人！」
「对于老师来说，教授肯定是无可替代的人……」
「所以，请老师去帮她吧……这也是为了老师你自己好……」
塞西尔和琳也说。
「没错没错！」
「不用担心我们！」
卡伊和罗德等二班的学生们纷纷开口。
「你，你们这群傻瓜……」
格伦有些慌乱地反驳。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太天真了吧！接下来你们要面对可是真正的战争！选择去战斗的你们的决心确实可贵，但战争不是儿戏！别太小看战争了！我不陪在你们身边你们怕不是都要起飞了吧！」
「……！？」
「而且我也不会逃避了！我从以前就想当『正义的魔法使』！但是我的梦想破灭……我抛弃了一切逃走了！但是这里接纳了我这个臭不正经的废柴！这里是我的容身之所！所以我不会再逃了！我不想再有那样的遭遇了！我这次一定要——」
「老师平常说话还挺有逻辑的，怎么这次说的话我一句都听不懂啊」
希丝缇娜打断了格伦。
「老师你所说的『逃避』是指什么？」
「……！？」
「老师你想去救教授对吧？我不认为这是『逃避』啊」
「嗯，格伦说的话很奇怪」
希丝缇娜，露米娅和莉艾尔的话让格伦一时间说不话来。
「但，但是……白猫你和露米娅，你们不也是类似的状况吗……？不能只有我一个人做出这种优先去拯救家人的行为吧？」
「确实希丝缇的双亲和我的姐姐的问题并不是现在就能解决的。但是……老师这边的问题，想要解决也就只能趁现在了吧？」
「！？」
格伦无言以对。
最后，希丝缇娜给了格伦致命一击。
「老师，你再好好看看这个挂坠吧……真的好么？老师觉得这样真的好么？」
明明心中知道自己绝对不能看它，但结果还是看了。
顿时，各种各样鲜明的与瑟莉卡的回忆在脑海闪过。
还有笑脸，哭脸——瑟莉卡的各种表情以及与瑟莉卡一起生活的时光——
「我……我……！」
不知道该如何抉择的格伦呻吟起来。
「总之你还是在纠结呗。还在对从之前的归宿逃出来……对失去那个归宿的事耿耿于怀……」
巴纳德拍了拍格伦的肩膀。
克里斯托弗也跟着说。
「没事的前辈，前辈即便是为了救自己重要的人而暂时离开这里……我们也一定会保护好这里，保护好前辈的容身之处的」
「老爹……克里斯托弗……」
格伦这时忽然才领悟到他到底在犹豫什么。
他不想逃避，不想因为逃避而失去这个好不容易找到的归宿。
所以想要守护这里。
但是瑟莉卡和归宿，双方同样重要。
所以他才会这么纠结。
「去吧老师！」
「去帮助阿尔佛涅亚教授……！」
希丝缇娜和露米娅如鞭笞般的话撼动了格伦的心。
「不用担心，老师！我们也成长了不少，而且即便你不在这里……你的心也会跟我们在一起！」
卡修的喊声犹如推了一把格伦的背。
「嗯，毕竟我们的强大，是老师教给我们的」
温蒂也是。
「请不要担心我们，老师」
「嗯，之后就包在我们身上」
「……嗯，所以……老师……」
塞西尔，特蕾莎，琳……其他二班的学生们也这样喊。
「我倒是无所谓……只不过如果你能把曾经的最强执行官<世界>瑟莉卡·阿尔佛涅亚带回来的话，其战力价值就不可估量了。从战略上来讲让你去找她也是很正确的。随你去呗」
伊芙撩起自己的头发傲娇道。
「怎么就连你也……但，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少一个战斗力都很不好办吧。虽然我确实只是个三流杂鱼，但我也……」
「你根本不用担心战斗力的问题哦，格伦老师」
这次轮到福泽尔说了这样话。他和格伦隔着好几米的距离。
「啊？为毛？」
「因为……我会代替你留下来」
说完，福泽尔的身影瞬间消失了。
「！？」
下一瞬，福泽尔已经把拳头伸到了格伦的面前。
格伦完全没办法反应。
完全无法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格伦眨了好几下眼……伊芙，巴纳德克里斯托弗等高手魔导士们面对福泽尔过人的体术也掩饰不住惊讶。
「明白了么？说白了，我比你强很多」
福泽尔收起拳头放出大话。
「我本来打算明天启程离开费吉托，一个人前往北方去调查『封印之地』。因为仔细想想帝都这个混乱的局面正好适合我展开工作。但是我改变主意了。为了帮助身为我的同志兼助手的你，我会留在费吉托。在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会代替你保护好你的学生……这样就战斗力的问题就解决了……」
「福，福泽尔，连你也……但，但是……」
格伦还是有些犹豫。
就在这时，学生食堂的大门打开，一个新的人影出现了。
那个人正是——
「嘿嘿，晚上好格伦，正是一个美妙的夜晚啊」
「女王陛下！？」
这令人意外的贵宾让在场所有人都慌了。
「我也要拜托你，格伦」
艾丽西亚对感到慌乱的格伦露出安稳的微笑。
「确实现在费吉托大难临头，战斗力肯定是越多越好。更不用说像你这样的优秀魔导士了。但是……我也很理解你对家人……对瑟莉卡的担忧。我也一样……我也无法把这个国家和我所爱的女儿们放到天平上取舍」
艾丽西亚盯着格伦的眼睛说。
「拜托你了格伦，请你去帮助我的挚友瑟莉卡。如果有必要的话，我甚至可以用女王权限命令你去帮助她」
格伦无法相信。
他不相信会有这么多人支持他，他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我，我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
他环顾着这一群人，抛出这个问题……
「……为什么要为我这种人做到这个份上……？」
于是，希丝缇娜对他嘻嘻一笑——
「这都不明白？因为你至今为止一直，一直在为我们全力奔走啊！」
「嗯，轮到我们为格伦而努力了」
莉艾尔也点了点头。
「所以老师，你不需要有任何罪恶感。我们不过是将至今为止从你那得到的东西稍微还回去一些而已。我们支持你，都是你至今为止从善积德的结果」
露米娅温柔地微笑着。
「所以老师只需要按照自己心里的想法去做就行了！像往常那样！」
希丝缇娜自信地微笑着。
在场所有人都以一种托付般的目光望着格伦。
最后。
在沉默了很久之后——
「像往常那样……是啊，说的没错」
最后，格伦一边挠着头一边抬起头。
「说实话，我之前都不是很冷静。这也没办法，毕竟又是邪神复活又是死者军团，又是最强的敌人又是瑟莉卡失踪的……遇到这么多事还能像往常那样的人才奇怪呢」
格伦啪地用双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没错。发挥自己又菜但又贪得无厌的本性，为了拯救一切而行动……这才是平常的我。拯救瑟莉卡，保护费吉托……这就是我。但是我一个人实在是做不到所有的事，所以我相信大家，把其中一些事托付给大家……这样就行了，对吧？」
众人都露出了苦笑。
「我明白了。多谢各位了，我绝对会把瑟莉卡带回来。并且在大家遭遇危机的时候，和瑟莉卡一起华丽地救场！哈哈哈哈，没想到我还能出这么个风头，噗哈哈哈哈哈！」
格伦总算是恢复了平常的状态。
看到这里的希丝缇娜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好，那么今晚的派对就到这里结束了！在派对结束之际，我想请大家为这次战争的胜利而干杯！」
希丝缇娜说完，参加聚会的所有人都拿起了玻璃杯，往里面倒了饮料。
在所有人都准备好了以后，希丝缇娜对格伦说——
「那老师，最后的祝词就拜托你了！毕竟你可是今晚派对的主角，你要说句帅一点的话哦！」
「好好好我明白！真是的……总有刁民想害朕……」
格伦一边抱怨着一边来到所有人面前。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格伦把酒杯高举过头——
用最质朴的话说——
「为我们的，费吉托的，那个……为祖国的胜利……干杯！」
「「「「干杯！」」」」
所有人举杯痛饮。
在热烈的鼓掌声中，派对落下了帷幕。
当然，因为派对的主要来宾是学生，大家的饮料都是单纯的葡萄汁。
而这时的葡萄汁的滋味，胜过了世间所有的美酒——
第四章 启程
——第二天。
圣历1853年12月25日——大早。
准备好离开费吉托的格伦紧紧裹着自己的防寒大衣，背着行囊离开了阿尔佛涅亚宅。
冬天早晨特有的刺骨寒气迎面扑来。
周围还一片昏暗，头顶上是厚厚的云层。
往远处望去，一片寂静的费吉托市街已经银装素裹。
「堆得还挺厚啊……」
格伦沙沙地踩在雪上，走过一片雪白的前庭。
『……结果你还是要去找瑟莉卡啊』
纳姆鲁斯出现在格伦面前。
格伦对少女的神出鬼没早已习惯，他一脸平淡地回答。
「嗯，没错，昨晚发生了一些事……」
『……是么。果然演变成这样了……』
「虽然不懂具体情况，但瑟莉卡对你来说也是很重要的人吧？我不在的时候你之所以会对她们三个说这些事……也是因为你心中怀有某种期待吧？」
『…………』
「总之，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把瑟莉卡带回来的」
格伦以一种自信的口吻说。
『……………………』
但是不知为何，纳姆鲁斯的表情更加悲伤了，她一语不发地低着头。
「……怎么了？」
觉得纳姆鲁斯状态很奇怪的格伦不禁发问。
『没什么……』
纳姆鲁斯摇了摇头。
「是么？那总之我要走了。拜拜……虽然说不定你可能会偷偷跟过来……」
说着，格伦通过纳姆鲁斯身边往前走。
在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
『请你一定不要输。加油……我的主人……』
他好像听到纳姆鲁斯在他耳边轻声说了这句话。
「……纳姆鲁斯？」
格伦一回头。
纳姆鲁斯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格伦来到费吉托北边城门附近的马车站广场。
平时这里都是赶早出发的旅客，然而现在是特殊时期，这里也没什么人气。
这里备有一辆两匹马拉的客车，里面已经装满了探索遗迹所必要的粮食等物资。
这是昨晚伊芙准备好的东西。她昨天还道歉说实在是没有空余的神凤，毕竟神凤是空战的主力。但从这状况来考虑，这个饯行已经够良心的了。
总之只要坐这个马车，花一天就能到塔姆天文神殿。
（但是到了以后麻烦才真正开始……唉，瑟莉卡那家伙）
格伦一边在心中抱怨，一边走向马车。
「嗯？」
靠近了一看，发现有几个人等在马车旁。
「……来了？」
是穿着特务分室的魔导士礼服的阿尔伯特，伊芙和莉艾尔。
「哦豁，阿尔伯特。看这样子，你移植手术是顺利成功了啊？」
「托你的福」
格伦看着阿尔伯特。
阿尔伯特有眼被缠着写有无数卢恩文字的绷带。这个绷带似乎是某种咒术封印。
「那你们是来这里干嘛？难道还要来给我送行？」
本来打算一个人麻溜地出城的格伦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们三个。
「呃，总之有很多事，按顺序说明吧……」
伊芙交叉着双手说。
「格伦，我有事想告诉你，其实——」
伊芙说出这句听上去就不是什么好事的开场白后——
「啊！？探索难度上升了！？」
「嗯，没错。昨晚让克里斯托弗通过灵脉调查了一下那个什么塔姆天文神殿」
伊芙把一沓文件推给格伦。
「你读了就知道……总之那附近的灵脉不知为何突然剧烈活性化了。现在那个迷宫里应该有很很强的怪灵在徘徊，至今为止没有启动的陷阱应该也启动了」
「推测探索危险度S级……？搞毛……？」
「这个变化……从你的描述逆推的话，应该正好是阿尔佛涅亚女士到达遗迹的最深处——大天象仪场时发生的……也就是说她应该是在遗迹最深处干了什么，但是具体情况不明」
「……！？」
「你要小心，格伦……你这次旅途恐怕不是『带回阿尔佛涅亚女士』这么简单」
格伦不禁吞了口口水。
探索危险度S级……这个难度与位于学院地下的迷宫10~49层『愚者的试炼』的S++级接近。面对这种级别的迷宫，别说是带回瑟莉卡了，能不能平安把自己的人头带回来都是个问题。
但是——
「没问题，我不会输的。我一定会回来」
格伦意志坚定地点点头。
但是——
「笨蛋，没问题才怪呢」
伊芙有些无语地叹了口气。有种期待被背叛了的感觉。
「喂，你这种时候难道不应该说『我相信你』之类的话吗？」
「哈，恶心，你在说笑呢」
伊芙把脸扭到一边，像赶苍蝇一样甩了甩手。
「你还是面对现实吧，暂且不说你作为一个魔导士怎么样，你作为一个魔术师来说只是个三流。你有什么能力一个人挑战探索难度S级的迷宫啊？」
「你说这个有屁用啊？结果不还是要去吗！？你是特意来找茬的吗！？」
「……唉，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怎么这么迟钝……」
伊芙好像已经懒得再说下去了。
「我的意思是你需要帮手……对吧？」
「啊？」
格伦发出傻愣愣的声音的那一刻——
「老师！」
「嘿嘿，早上好！」
希丝缇娜和露米娅从马车里探出头来，跟格伦打招呼。
「啊！？怎么连你们也，为什么！？而且你们这幅打扮……」
正如格伦指出的那样，希丝缇娜和露米娅都穿着适合探险的防寒装备。
「喂，伊芙……难不成……？」
「没错，你把她们两个带去吧，她们肯定会派上用场的」
伊芙露出了温柔的微笑。
「不用担心，你班上的学生们也都赞成她们两个跟着你了。而露米娅更是取得了女王陛下的许可」
「等，等一下你们！你们明白吗！？这可是探索难易度S级啊！？你们知道那有多危险吗——」
格伦慌忙地开始反驳。但是没等他反驳完希丝缇娜和露米娅就得意地说——
「那就更需要我们了不是吗？毕竟让你一个人去的话你不知道会干出什么莽事来」
「没事的，我们绝对不会拖后腿，我们一定会帮到老师的」
最近飞速地兑现自己深不见底的魔术潜力的天才少女，希丝缇娜。
以及拥有<王者之法><露米娅的钥匙>这两个强大异能的少女，露米娅。
有她们在确实是会轻松不少。
「唉……这剧情我看过，反正就是不管我怎么拒绝你们都要跟过来对吧？」
「嗯，如果你实在讨厌的话可以丢下我们不管哦？嘿嘿，看看你能不能逃出用露米娅的<王者之法>增幅的我的<疾风脚>」
「毕竟你的<疾风脚>还可以带一个人飞呢，对吧？」
希丝缇娜和露米娅调皮地笑起来。
这下格伦只能苦笑着举起双手。
「……好了我投降。我根本逃不掉。唉，长势喜人也是个烦恼啊……好吧，那就拜托你们帮我一把吧」
「……格伦」
莉艾尔戳了戳格伦的侧腹。
「怎么？」
她脸上依旧是困倦的表情，但是表情中透着些寂寞。
「其实我也想跟着格伦一起去……但是……」
莉艾尔像是在憋着一口气一样低着头说——
莉艾尔是宫廷魔导士团特务分室的执行官。
面对即将到来的费吉托最终防卫战，她不能擅自行动。
「我必须要……保护大家……」
格伦看着抬起头伤心地盯着自己的她。
（这家伙也算是有所成长了吧……）
一开始只是个感情没有任何起伏的，像人偶一样的少女。心里没有任何重视的东西，只会依赖他人，只会照着别人的指令去做，没有自己的想法。只会不加思考地莽撞行事。
曾经的她是个空壳，而现在的呢？
「莉艾尔，拜托你保护好大家哦」
温热的感动在胸中扩散开来。格伦忍不住把手放在莉艾尔头上，抚摸着她。
她也像是感到舒服一样眯起了眼。
「你要代替暂时离开一下的我……保护好大家……保护好我的学生们……」
「嗯，交给我……我绝对会保护好。大家都是我重要的人」
在格伦抚摸了她好一阵子之后。
「我也有话要说」
阿尔伯特来到格伦面前，从怀中掏出了什么东西。
「这什么？魔晶石？」
「你听说过这个传闻吧？——『封印之地』里有自帝国建国以来就不断在自动记录领地内的所有情报的，被称为『年代石』的禁断之魔导记录媒体」
「啊，嗯……传闻中是这么回事。但是即便是真的存在，也不知道它在那个魔窟的哪个旮旯里……」
阿尔扎诺帝国的帝都有一个被称为『封印之地』的地方。
那里保存着会动摇国家根基的机密情报，记载着各种禁忌秘术的魔导书，禁断的魔导器，甚至还关押着染指禁忌的邪恶魔术师以及人类无法对抗的魔兽……总之就是将这个国家的人不允许触及或是没能力掌控的各种东西全都封印管理起来的混沌的垃圾场。
利用某个古代遗迹建起来的『封印之地』是阿尔扎诺帝国最大的魔禁与魔窟。
「那么……既然你现在说这个，就意味着……？」
「没错。我在之前去『封印之地』执行定期维护任务的时候，偶然……或者是在某种意志的指引下，找到了『年代石』。这个魔晶石里装着从『年代石』取出的某个信息」
「真，真的……？你为什么……？」
「……因为我有件事非常在意」
阿尔伯特平淡地往下说。
「之前我问过贾提斯……『是什么让你产生了巨变？』」
「……！？」
「而他的回答是……『禁忌教典』『这个国家背后隐藏的真实』以及『王家血脉背后的秘密』……」
「所以……你就去调查了？用『年代石』……？」
阿尔伯特对不禁咽了口口水的格伦点点头。
「露米娅·汀洁尔，虽然这个事实令人心疼，但请你也好好听着。这恐怕也是与你的异能有关系的」
「咦？我……？」
突然被提到的露米娅惊讶地眨了眨眼。
阿尔伯特把魔晶石捧到面前，轻声念了什么咒文。
随后魔晶石开始放出淡淡的光芒，光线从石头里射出，射向空中，在格伦他们头顶上投影出一个巨大的图面。
「这是……？」
「王家的谱系图。记录了帝国建国以来……也就是从初代国王戴特斯开始到现在的艾丽西亚七世以来所有皇室血脉的谱系图」
那是一个让人无法一眼看全的非常巨大的谱系图。
最顶上的初代国王戴特斯名下延伸出线条，分出无数条线。出现了婚姻关系，亲子关系……各种各样的人名。
到图像的大约中部，格伦发现了艾丽西亚三世和其丈夫露夏斯，以及他们的女儿玛利亚贝尔二世，之后谱系图再往下延伸……最后到达了艾丽西亚七世与其两个女儿，雷尼莉娅以及艾露米娅娜——也就是露米娅。
（……哦？）
大致看了一遍的格伦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东西。
谱系树的上方部分，有一条虽然是帝国王家出身，但与其他线条格格不入，在旁边形成了另外一个谱系树的支线。而支线的最下方则是雷扎利亚王国的洛克斯·耶尔·克·雷扎利亚五世的名字。
（什么嘛……结果过雷扎利亚王国皇室是阿尔扎诺帝国皇室的旁系血脉啊。那群人至今为止高举的所谓『皇室正统』现在看来是如此讽刺）
当然还有其他在意的事。
（话说，这样一看帝国王家真的是只能生出女孩啊？基本上就是100%生女吧？只有初代国王是男的……之后全是女性……女王……）
总是先别管这个——
「然后呢？你到底想说什么？」
格伦有些不耐烦地盯着阿尔伯特。
「你不是为了来跟我说雷扎利亚王家其实是从阿尔扎诺帝国王室派生出去的这个事实才特地跑来这里的吧？」
「那当然。因为『年代石』能够自动记录帝国内发生的各种情报，所以谱系图上面的人物的『魂纹』自然也是被记录在案」
「『魂纹』？那又怎么样？」
「我现在就限定关键词，在这个谱图里面查找拥有同样的『魂纹』的人」
说完，阿尔伯特对魔晶石念起咒语。
魔晶石表面闪过无数卢恩文字并消失，随后开始了检索。
「啊？同样的『魂纹』？你在说什么呢，你难道忘了吗？『魂纹』是人类灵魂的形状，这就和指纹一样，是每个人独一无二的——」
就在格伦这句话说到一半的时候——
「……啊？」
他目瞪口呆。
头上的是阿尔扎诺帝国王家的谱系图。
顶点——初代国王戴特斯的名字发光以后——
紧跟在他下面的他的亲生女儿，第二代国王艾丽莎一世的丈夫——莱诺的名字也发光了。
之后艾丽莎一世的女儿，女王菲罗莉娅一世的丈夫，阿托斯的名字也发光了。
紧接着，菲罗莉娅一世的女儿，第四代女王艾丽西亚一世的丈夫——兰迪的名字也发光了——
啪！啪！啪！发光，发光，发光——与继承王家直系血脉的历代女王有婚姻关系，并和女王生出了下一代继承人的女王配偶一个接一个地发光。
当然，并不是所有代都是这样。有几代是没有发光的。
但是还是有众多与女王有婚姻关系的名字发光了，这仿佛是某种性质恶劣的玩笑。
初代国王戴特斯下面的光点几乎连成了一条线。
「喂……这，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事实实在是太冒渎，太令人作呕。
面对光点连成的线，一股吐意与寒气涌上来。
「……！？」
露米娅也面色铁青地捂着嘴，浑身颤抖着。
最后，在光点延伸到谱系图下方的时候，阿尔伯特解说道。
「虽然肉体是别人的，但是『魂纹』却和戴特斯一致……这就是戴特斯的灵魂在以某种手段与别人交换肉体，从帝国建国以来一直活到了现在的证据。你明白了吗？所谓的帝国王家……就是在反复和同一个男人——初代国王戴特斯结婚并生下后代，以此延续下来的被诅咒的血脉。虽然我不知道他是用了什么手段做到了这种骇人的事……但这是雷打不动的事实」
「~~~~~！？」
这时，闪过格伦脑海中的是曾经在艾丽西亚三世的笔记本中的世界里听到的，她的惨叫——
『我们是苗床！是为了生下那冒渎的怪物——『天空的双生儿』的苗床！魔王对这条血脉下了只能生女儿的诅咒！』
格伦看到艾丽西亚三世的丈夫露夏斯的名字确实也是发光的。
而艾丽西亚三世的女儿……玛利亚贝尔二世的丈夫的名字也是发光的。
万幸的是……艾丽西亚七世那英年早逝的丈夫，也就是露米娅的父亲并没有发光，这也是少数的例外之一了。
（喂，这难道说……？）
从这个事实中，格伦推测出一种可能。
而阿尔伯特接下来的话印证了他的猜想。
「看到这里就会有疑问——初代国王戴特斯又是什么人？于是我怀着这个疑问更彻底地检索了『年代石』记录的情报，结果发现了一个与戴特斯相吻合的魂纹」
「……难道是君临古代魔法王国的魔王……提托斯·库洛？」
「没错，历代女王之中最有才气的女王，同时也是天才魔导考古学家的艾丽西亚三世查清了这个事实。她从被发掘出来的武器上提取了魔王的『魂纹』，古代魔王和帝国的初代国王戴特斯的『魂纹』是一致的」
阿尔伯特继续说。
「也就是说，这个帝国……或许说包括从帝国派生出去的雷扎利亚王国在内……都是在这个所谓的古代魔王的操盘下，为了某个目的而被创造出来的。可以说这是个被魔王操纵，被魔王暗中支配的国家」
「怎么会这样……我们的国家……阿尔扎诺帝国……」
依旧觉得一切难以置信的格伦盯着这伦理崩塌的谱系图。
「嗯，说实在的，当我知道这个事实的时候，我一度认为真正该打倒的敌人其实是女王陛下和王家……甚至认为是这个帝国本身」
「然后，最近又得到了一个有趣的情报」
伊芙插嘴说。
「天之智慧研究会的最高指挥者<大导师>……在米拉诺事件中，贾提斯曝光了他的个人信息，其中自然包括他的『魂纹』」
「『魂纹』……喂，难道说……？」
「没错」
伊芙握紧拳头说。
「正如你所料，<大导师>的『魂纹』和初代国王戴特斯，和魔王提托斯·库洛的『魂纹』是一样的，好笑吧？」
帝国建国以来一直在背后牵线的人。
率领与帝国敌对的组织的人。
这两者是同一个人。这就意味着——
「帝国史上如此多的流血斗争，恐怖袭击……天之智慧研究会与帝国宫廷魔导士团的较量！根本就是自导自演！我们至今流过的血，付出过的牺牲……全部，全都不过是一场儿戏！」
伊芙激动地大吼起来，这实属罕见。
「这也太……这也太过分了……怎么会有这么令人恶心的事！」
「……！」
这时，希丝缇娜的表情不知为何因悲痛而扭曲，但是格伦并没有发现。
「……喂阿尔伯特，我还有个问题没想明白」
「怎么？」
「关于帝国王家血脉和古代文明中的魔王的关系……我倒还是能相信的，毕竟我这边也发生了各种事」
格伦从怀中掏出了艾丽西亚三世的笔记本。
「但是……为什么你能如此轻易相信这个信息？确实大多数女王的配偶的『魂纹』一致这个事实是非常蹊跷，但『魔王』终究是童话中的存在，贯彻现实主义的你为何会相信着一切？」
阿尔伯特用锐利的目光盯着格伦。
「你应该还有什么事没跟我说吧？是某件能让你下定决心相信这个事实的事」
「……哼，你还挺敏锐」
阿尔伯特平淡地回答。
「在我知晓关于帝国王家血脉的真相时……一个男人出现在我面前。当时我还在奇怪他是什么人，而现在我清楚了。当时出现在我面前的正是天之智慧研究会的<大导师>，费罗德·贝立夫」
「什——！？」
「那家伙对我说我看到的这些确实都是真相。他说之所以魔王会在帝国，在王家设下这样的机关是为了追求某个东西，然后他说要给我看看那个东西……他把左手上的某个纹章给我看了……然后我……」
正当阿尔伯特要接着往下说的时候——
「啊……」
阿尔伯特那冷峻的面庞突然扭曲起来。
「喂，喂你怎么了，阿尔伯特！？」
「那个时候的经历……可恶，我无法用语言表达……总之，那并不是人类应该去触及的东西……但是，但是……！」
他感觉到的似乎是一阵剧烈的头痛，他以很大的力量按着自己的脑袋，让人担心这样下去他的头盖骨会不会被他自己摁碎。
「喂，阿尔伯特！喂！」
「可恶……！那确实就是真理的一隅……那尽头的东西就是『禁忌教典』……的话……咕……啊啊啊啊啊……！」
「阿尔伯特！」
格伦抓住阿尔伯特的胸口把他提起来，盯着他的脸。
「喂，你别勉强自己啊！」
「……！」
这时，总算是回过神来的阿尔伯特深深叹了口气。
「看来我还是太弱了……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呃不……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看来还是少说关于这方面的话吧」
「多谢，总之那个时候我就领悟到——这一切都是事实」
说完，阿尔伯特重新振作起来。
（话说……没想到那个号称拥有钢铁般意志的阿尔伯特都会成这幅德行……他到底在『封印之地』看到了什么？）
但是，格伦大致能猜到——
（这也是贾提斯豹变的原因。他在『封印之地』里面看到了什么，知道了什么……不过说豹变好像也不太合适，他本身就是个疯子）
格伦心中强烈感受到各方面的事实现在都连在了一起。
「但是……我还是不理解……」
这时，脸色惨白的露米娅低声说。
「为什么古代的魔王……<大导师>要干这种事……？」
「这个还不明白，但是……露米娅·汀洁尔。你的异能恐怕就与之相关」
「肯定是这样了。如果假定这可怕的近亲相奸……哦不，近魂相奸全是为了生下你这样的存在的话，好像就能解释一部分事」
伊芙接着说。
「总之我们不往下说了……格伦，你小心。你的学生露米娅……恐怕是和帝国以及古代文明……还有『禁忌教典』相关的某个关键人物」
「北边南边都是敌人……我方战力疲敝……现在的我们已经没有任何余力去保护露米娅……所以我们认为把她放在你身边是最安全的选择」
「……你要保护好她。听到了么？」
面对阿尔伯特和伊芙的嘱托。
「好，我明白了」
格伦自信地点点头。
——就这样。
格伦，希丝缇娜，露米娅三人在冬天刺骨的寒风中与阿尔伯特，伊芙以及莉艾尔告别，去往塔姆天文神殿，并感受着潜藏在世界背后的，某种深不见底的恶意——
————
在远离阿尔扎诺帝国，位于其东南方的自由都市米拉诺。
米拉诺底下的大型古代遗迹『奈亚的祭坛』——
「……呼……姑且是完工了吧……」
站在巨蛋形的空间正中的天之智慧研究会<大导师>——费罗德·贝立夫叹了口气。
以<纯暗之巫女>玛利亚为核心的邪神招来之仪，在贾提斯的捣乱下启动了。现在大量的魔力在沿着祭坛内壁的图纹奔流，无数亵渎的不定型的怪物——『根干』从祭坛中央的四角锥形物体中涌出。
『根干』们朝着存在于祭坛四面八方的无数出口奔流而去。
费罗德满足地看着这令人作呕的一幕——
「唉，都怪那个扭曲的『正义』，这些邪神兵的戏份也要被大幅度改动了……害我废了好一番功夫调整。但是现在剧本总算是修正完成了……『正义』的行为完全是无意义的」
说着，费罗德一转身。
「……那么让我来看看费吉托现在是什么情况吧……」
他没咏唱任何咒文就启动了魔术，介入灵脉——
并通过灵脉在脑中高速获取费吉托的情报。
极大量的情报如奔流的洪水一般涌入他的脑中。
「……原来如此。一切都照着我的剧本在发展。女王，帝国军，以及其他一切都在预定范围之中……都快要来到令人感动的大结局了，一切发展得如此顺利的事实反而让人感到有些失落……不过当然，这种回归老套与王道的展开我也不讨厌」
从这层意义上来讲，那个扭曲的『正义』搅的局正好变成了一段华彩。不得不承认的是，回想起当时的遭遇，自己心中也热血沸腾过。
毕竟察觉到这个背后操纵这一切的黑幕，并与黑幕对抗——这也是一种王道的剧情。
「……嗯？」
将甚至能烧坏一般魔术师脑回路的大量情报轻松提取到脑中的他，忽然发现了一个奇妙的情况。
「这是……嗯？『愚者』，『伊塔库亚的神官』以及『我亲爱的天使』开始行动了……原来如此……他们是为了把空带回来？而『黄昏的剑士』留守费吉托……好，很好，很好。还是得这样才好玩嘛」
费罗德露出自信的微笑——仿佛是在说这也不过是徒劳的挣扎。
「因为这是历史上的必然。真希望他们能加把劲，但是怎么说呢……虽说是历史上的必然，但我也不甘心就这么轻易地放走他们。或许我是时候该把『我亲爱的天使』收回来了。那就给他们来一场试炼吧。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而面对巨大的困难——这种王道的剧情也很让人热血沸腾啊」
自言自语完后，费罗德打了个响指。
魔力的光线像闪电一眼划过地板，瞬间描绘出两个魔法阵。
「来吧二位。该你们上场了」
在费罗德的召唤下，巨大的魔力从魔术法阵中迸发出来，一道光柱从法阵窜上天空。
当光芒消散的时候——
两个魔法阵上分别出现了什么东西——
是两个男人的身影。
「大概就这样吧？」
费罗德对自己召唤魔术的成果满足地点了点头。
「你们现在和我一起去塔姆天文神殿。我让你们和各自的宿敌战斗。怎么样？」
听到费罗德的话。
一个男人露出了猥琐的笑容，另一个男人则无言地点了点头——
第五章 最后的遭遇
格伦在希丝缇娜和露米娅两人的陪伴下乘马车离开了费吉托。
从费吉托北侧的城门，沿着连通费吉托与帝都奥兰多的阿尔戈大道北上。
上一次看到的宽广的农田这次已经变成了一片雪白的世界。冰冷而透彻的空气以它的纯洁净化着肺部。
沿着有平缓地蜿蜒着的大道北上，来到了东边郁郁葱葱的森林。
然后再离开大道往西边走。
这是之前和瑟莉卡一起调查遗迹时走过的路线。
如果走远离大道的小路，遭遇魔兽的风险就会提高，但是现在天之智慧研究会的死者军团正在北方集结，以防万一还是和他们拉开距离。
「但是……怎么说呢，感觉很怀念啊」
在驾驶席上牵着马匹的格伦头上传来声音。
希丝缇娜从车厢里探出身子，把头伸到格伦头顶上。
「我们之前去塔姆天文神殿调查遗迹还只是在半年前呢……」
「是哦，好像也才过了这么点时间」
端正地坐在车厢内的露米娅说。
「嘿嘿，感觉真是很奇妙，觉得一切好像是昨天才发生过的……但又觉得像是几年前的事情一样」
「嗯，毕竟被瑟莉卡逼着当魔术讲师以来，我过得真的是充实过头了」
格伦被马车摇晃着，呆呆的思考着至今为止的经历。
真的发生了太多事。
首先是担任临时讲师后马上遭遇学校爆破恐怖事件。
魔术祭典和女王暗杀未遂事件。
修学远征去了塞涅利亚岛，又发生了莉艾尔的『Project: Revive Life』事件。
然后是希丝缇娜的结婚骚动和贾提斯的<天使之尘>事件。
在塔姆天文神殿进行调查并遭遇魔人。
在社交舞会上和天之智慧研究会战斗。
去圣莉莉女子魔术学院留学时的遭遇。
『费吉托最黑暗的三天』和<炎之船>事件。
伊芙左迁过来后发生的里校区事件。
在斯诺利亚的雪山上和白银龙战斗。
在遗迹都市马雷斯和阿尔伯特单挑。
无限循环的魔术祭典代表团选拔会。
之后魔术祭典期间与第十三圣伐执行队冲突。
被困在艾丽西亚三世的笔记本里。
最后还遇上了伊格尼特卿引发的政变，以及『炎之一辰半』。
「唉……真的烦透了。我的讲师生涯到底是怎么了」
回想起至今为止的遭遇的格伦长叹了一口气。
真亏自己短短时间内能遭遇这么多麻烦。
「确，确实对老师来说这已经不是『倒霉』可以形容的级别了」
希丝缇娜也不由得苦笑道。
「那老师结果还是对当上魔术学院的讲师感到后悔吗？」
露米娅有些不安地问。
格伦沉默了片刻。
「不，我并不后悔」
最后他发自真心地说。
「一开始我是讨厌上班，并且不想再和魔术有任何瓜葛。所以对当时的我来说一切都是麻烦事……但是比起这些麻烦事，还有更多事让我感到开心。此时此刻我能抬头挺胸说——能当讲师真是太好了」
「老师……」
格伦仰望着天空。
天空上满是厚厚的暗云，似乎随时都有可能下雪。
但是厚厚的云朵之间有一处缝隙，耀眼的阳光从缝隙之中射出来，使周围闪闪发光。
「是啊……仔细想想被瑟莉卡抓来当魔术讲师的那一天，正是现在这个我的『开端』……」
「……阿尔佛涅亚教授……」
希丝缇娜带着复杂的表情陷入了沉默了片刻。
「所以……我们一定要把阿尔佛涅亚教授带回来，对吧？」
「对于老师来说，阿尔佛涅亚教授是造就了现在的你的大恩人……所以这次轮到你来帮助教授，报答她的恩情了，对吧？」
「没事的老师！我和露米娅会全力帮助你的！」
「对，让我们一起救出阿尔佛涅亚教授吧！」
「嗯，好……那就拜托你们咯」
格伦笑起来。
但是他的笑容马上又消失了。
「……怎么了？老师？」
「难道老师还是觉得我们不够可靠……？」
「不，不是……不是这个……」
格伦再一次回想起纳姆鲁斯曾经说过的话。
（……纳姆鲁斯……）
——……格伦……在不久的将来……你会和瑟莉卡再去一次塔姆天文神殿……
——然后……你会面临一个重大的选择，你不得不将那些你无可替代的东西放在天平上……
（她那话是什么意思？和瑟莉卡？……但是这和现在的情况稍微有些不同啊？）
纳姆鲁斯的预言大致上是应验了……不过总有一种不太对劲的感觉。
如果纳姆鲁斯的预言是完全确切的，那么她为什么会用『和』这个说法呢？
难道这时候不应该说成『你和瑟莉卡都会再去一次』么？
（而且……我在意的事情不止这个）
『然后……你会面临一个重大的选择』
（确实我现在已经面临了一个重大的抉择……是拯救瑟莉卡还是留在费吉托……但是，所谓的选择指的就是这个吗？不然为什么她要说『然后』呢？这也和刚才那句话一样，好像和真实情况有些偏差）
恐怕就算直接去问纳姆鲁斯她也不会回答吧。
又或许这根本就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但是……
（可恶……我有一种很不祥的预感……瑟莉卡……）
格伦攥紧了缰绳，他拼命与胸中涌出的那种奇怪的预感作斗争——
————
就这样，格伦他们顺利地朝着塔姆天文神殿行进。
格伦一路驾驶，让希丝缇娜和露米娅休息
在夜幕即将降临的时候，他们来到了塔姆天文神殿。
那是一个建在一个断崖顶上的，巨大半球状的石头构成的建筑。
虽然上面顶了一层雪，但是和半年前看到它时好像没什么差别。
「塔姆天文神殿……阿尔佛涅亚教授真的来了这里……？」
希丝缇娜自言自语道。格伦直接走向了堆着一排石柱的入口附近。
他蹲在神殿的入口，把近旁的雪扫开。
他从怀中掏出小布袋，把里面的粉末洒在周围。那是会与魔力的残渣起反应，并随着魔力波长而变化颜色的特殊魔药。
「……有了。这个紫色的光就是瑟莉卡魔力的残留」
「也就是说教授确实是在神殿里？」
「嗯，不会错了」
格伦站起来回头看向希丝缇娜和露米娅。
「抱歉，没时间了。虽然有些对不起你们，但我想直接开始探索遗迹……你们没问题吧？」
「没问题，来的路上就休息过了」
「我们准备好了。开始吧老师！」
露米娅和希丝缇娜精神抖擞地回答。
就这样，格伦他们背着装有几天份的水和粮食以及各种探索装备的背包进入了塔姆天文神殿内部——
————
塔姆天文神殿是通过将一个巨大的岩石内部镂空里建起来的建筑物。当然，其通道，墙壁，天花板以及各种房间全都是由石头构成。
各种墙壁上都刻着让人联想起天球图的几何纹样，这和半年前是一模一样的。
但是和半年前不同的是，这些纹路现在都闪着令人紧张的红色或蓝色的魔力光芒。建筑物内部能听到重低音一般的什么东西在运作的声音……
『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强大而凶恶的狂灵在四处徘徊。
没有成为精灵的失败品——像是人影拥有了实体一样的，像是长了翅膀的妖精一样的，像幽灵一样的各种姿态的狂灵成群结队朝他们袭来。
但是——
「<魔弹>——<齐射>！」
希丝缇娜往前走一步，使出了单节咏唱以及追加咏唱。
五束魔力弹汇聚到她的左手五根手指上。
黑魔【魔术子弹（Magic·Bullet）】——五发同时启动。
和半年前相比，在威力和技术上都有大幅度提升的希丝缇娜的咒文将袭来的狂灵们消灭殆尽。
「——哼！」
格伦在腰间架着他的左轮手枪，并用左手连续拉开撞锤使枪连射。
手枪迅速吐出被付魔的六发子弹，把狂灵打得魂飞魄散。
「干得好！」
「嗯！」
将无数狂灵消灭的格伦和希丝缇娜啪地一声击了掌。
「你们辛苦啦」
在后方架着钥匙的露米娅说道。
「话说，本来还想着S级迷宫会有多难，没想到还挺顺利啊」
「这是多亏了你们两个。如果是我一个人的话恐怕早就陷入苦战了」
格伦露出苦笑，看着无比可靠的两位学生。
「但是……即便是这样还是有些诡异」
「怎么诡异？」
露米娅不解地问。
「这些狂灵也太温顺了」
「！」
「正如伊芙所说，现在这个遗迹的探索危险度是S级。按理说S级出现的狂灵可不是这种水平，而是那种更加凶恶的，会主动袭击人的家伙。而现在这些家伙给我的感觉就像是因为我们侵犯了他们的领地他们才不得已出来迎击……」
「好，好像是哦……」
「我只能认为是遗迹里的狂灵在躲避着什么，所以都躲起来了……不过这对我们来说是个利好……」
「总之就是不能掉以轻心对吧？」
露米娅做了总结。格伦点点头。
这时希丝缇娜又抛出了另一个话题。
「那么……到头来阿尔佛涅亚教授到底是为什么要来这个遗迹呢？而且她为什么要说她再也不会回来了呢？」
这也是格伦没搞清楚的问题。
「不懂。而且纳姆鲁斯啥都不告诉我。这遗迹的最深处不是有<星之回廊>么？我觉得应该是和那东西有关系吧？」
「<星之回廊>……也就是与学院的地下迷宫，<嗟叹之塔>的深层连接的道路对吧」
「嗯，没错」
目前还是没搞懂瑟莉卡的真实想法。唯一能够确定的是，她有着不打算再回到费吉托的强烈意志。
（瑟莉卡……）
格伦从怀中掏出红魔晶石的挂坠，紧紧握住它。
他现在能做的只有一路横冲直撞，直到把这个挂坠塞到瑟莉卡鼻子底下。
（等着吧，瑟莉卡，我一定会把你带回来的……！）
他怀着更坚定的意志，朝遗迹的更深处进发。
————
这之后过了1天，2天，3天……
遗迹探索的进度顺利得让人有些不知所措。
确实他们遭遇了无数狂灵和陷阱。
但是格伦的经验，希丝缇娜的魔术以及露米娅的异能将这些都纷纷破解了。
并且幸运的是，上一次探索的时候他们制作了详尽的遗迹地图。
探索顺利得让人怀疑这是不是真的有S级。
他们顺利地来到塔姆天文神殿遗迹内的各个重要地点——第一，第二祭仪场，礼拜厅，天文台，灵庙，大回廊，星之间。
不出所料，目前为止还没有找到瑟莉卡。
就在他们还有一天左右的时间就能到达塔姆天文神殿的最深层——大天象仪场的时候，事件发生了——
————
格伦他们正在某个通道里休息。
将周围区域的狂灵讨伐殆尽，并仔细研究了陷阱的位置后，他们确认这里是安全地带。
他们把毛毯铺在地板上，并用小型煤油炉点火，用锅来把水加热，然后用固体汤料做一锅汤。
「给，老师」
露米娅把盛了汤的杯子递给格伦。
「嗷，多谢」
格伦接过冒着热气的汤，赶快喝了一口。
温暖的汤很快渗透了疲劳而冰冷的身体。
「~♪」
另一方面，希丝缇娜在稍远一点的地方调查遗迹墙壁上的纹样。
看来她已经完全顺应了这个探索的节奏，已经有闲工夫让魔导考古学病发作了。
「喂，白猫，你别离我们太远哦？」
「我，我知道的！真啰嗦」
被格伦提醒之后，希丝缇娜有些不耐烦地撅起嘴。
格伦慢悠悠地喝着汤，享受着短暂的休息时光。
这时露米娅冷不防冒出一句。
「现在……费吉托怎么样了呢……？」
毕竟是在遗迹内部，他们完全无法用任何魔术的通信手段或是通诺灵脉与外界取得联络……这地方就是这样。
「按照预测，敌方的大军在今天就会抵达费吉托了吧……」
「…………」
连意志顽强的露米娅也不禁面露苦色。
格伦摸了摸她的头，让她安心下来。
「没事的，相信他们吧。我也相信他们」
「……是啊，我们在这里想这想那的也不是办法」
「没错，而且只要能把瑟莉卡带回去，我们的战斗力毫无疑问就会大增，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拯救费吉托了」
格伦坏笑起来，然后一口把剩下的汤都喝光。
「喂，小的们，休息时间结束了。我们很快就能到达大天象仪场了……」
说着，格伦站起了伸了个懒腰——就在这时。
嗡……
突然，遗迹内的魔力循环出现变化，开始发出了奇怪的声响。
「什，什么！？」
格伦赶忙护住身旁的露米娅，小心提防周围的情况。
至今为止亮着红光蓝光的周围的纹路现在开始莫名其妙闪了起来，造型也有了变化——开始放出阴森的紫色光芒。
轰轰轰轰……沉闷的重低音在整个遗迹里回荡。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离格伦他们有一小段距离的希丝缇娜慌忙从墙壁前跳开。
「不知道！可能有什么糟糕的事要发生了！白猫，你赶快过来——」
格伦一边提防着周围的情况一边对希丝缇娜喊道。
「老，老师！露米娅！你们小心脚下！」
然而希丝缇娜反而警告了他们。
「啊！？」
格伦猛地低头一看……脚下突然出现了一个刚才根本没有的魔术法阵。
「糟，糟糕……！」
下一个瞬间——
嗖！
希丝缇娜突然从格伦他们面前消失了。
不——应该是格伦他们的视野瞬间变化了。
现在他们所在的并不是刚才那个通道，而是完全不同的什么地方——好像是遗迹里的某个房间。
因为脚底下的魔术法阵，格伦他们和希丝缇娜彻底被分开了。
「什——！？怎么会，居然是传送陷阱……！？」
「希丝缇！？」
格伦和露米娅慌了神。
为了确定自己所处的是安全地带，他们应该做了非常详尽的调查，不可能会漏掉这样的陷阱。
所以这陷阱的发动本身就是一件极度反常的事。
而且此时此刻，周围的纹路的造型，紫色的光芒，以及刚才的重低音和振动也都停止了——遗迹恢复到了原本的样子。
「可恶！」
格伦从口袋里掏出了宝石型的通信魔导器，联络希丝缇娜。
『老，老师！』
通信魔导器对面传来了希丝缇娜慌张的声音。
「白猫，你没事吧！？」
『呃，呃……我，我没事……你们呢……？』
「我和露米娅都没事」
『居然是传送陷阱……但是，怎么突然就……？我们不是把周围的陷阱都调查清楚了吗？这再怎么说也太奇怪了吧……』
「…………」
格伦一边听着希丝缇娜不安与困惑的声音，一边在脑中思考着。
之前遗迹内部发生的奇妙的现象，或许和遗迹内部陷阱位置的变化有关，所以格伦他们脚下才会突然出现陷阱。
（问题在于，为什么突然在这个时候陷阱的位置会被改变……）
在某些遗迹中，陷阱的配置和种类是会自动变化的。
但是塔姆天文神殿并不是这样的遗迹。如果真有这种机关的话，那曾经的它也不可能是F级——最低探索危险度的遗迹了。
（那么就是人为的……有谁控制了遗迹的中枢，直接手动改变了陷阱的种类和位置……？）
格伦对脚边的魔术法阵伸出手，对他进行魔术分析。
（果然是这样，有人为介入遗迹控制系统的痕迹……）
那到底是谁呢？
不可能是瑟莉卡。她不可能会干这种在这种关键时刻把格伦他们和希丝缇娜拆散的恶意满满的行为。
——那也就是说。
「……白猫，你小心点。这个遗迹……除了我们以外还有别人」
『……咦！？』
希丝缇娜的紧张透过通信魔导器传了过来。
「这是某人对我们的恶意攻击。也就是说，不可能这么简单就完事了。既然把我们分开了，那就表示接下来还有动作」
「怎么会这样……」
『我，我该怎么办，老师……』
格伦尽可能保持冷静地对露米娅和希丝缇娜说。
「冷静点，总之先汇合吧」
格伦通过周围的模样和魔术坐标找出了他们在地图上所处的位置。
「切，还挺远……想要和白猫汇合要花上半天左右的时间，但是没办法了……」
格伦有些无奈地说。
『不行！』
希丝缇娜迅速通过通信魔导器进行否定。
『老师你不是要争分夺秒赶到教授那边去吗！？现在可没有时间给你慢悠悠地汇合了！本来时间就很紧迫……』
「但，你……但是……」
格伦不知该如何判断。
「老师，我们先往前走吧」
露米娅作出了果断的决定。
「什！？露米娅，连你也……！？」
「我刚刚看了一眼地图，我们所在的地点与希丝缇所在的地点离大天象仪场其实差不多远。也就是说我们同时往大天象仪场走的话自然就能汇合」
「但，但是……」
『老师，我和露米娅的意见相同』
好像听到了露米娅的话的希丝缇娜也这么说。
『既然对方没有使用会造成杀伤的陷阱，而只是将我们分开，那就表示分开这个行为本身对于对方来说是有意义的。所以如果我们这就打算汇合的话，对方出手阻挠的可能性极高』
「但是……」
即便如此，格伦还是犹豫不决。
『老师，你要相信我……相信我们！』
希丝缇娜怀着坚定意志的话语震颤着格伦的鼓膜。
『我们是为了让老师和教授再会……为了帮助老师才来到这里的！绝不是为了来给老师拖后腿！』
「——！？」
这时——
「…………」
露米娅也用透着某种坚强意志的眼神盯着格伦。
既然她们说到这个份上，那格伦也没办法。
「……我知道了。我相信你们的判断，我们在大天象仪场再会吧」
『好！』
「你要小心，希丝缇。老师就先交给我」
即便分隔两地，他们的心依旧在一起。
就这样格伦露米娅与希丝缇娜开始分头行动——
————
咚，咚，咚……希丝缇娜的脚步声在通道里回荡。
她慎重地走过这条路。
之前也发生过这样的事……在探索学院的地下迷宫时，她和格伦被陷阱分开了。
那个时候的她慌乱无比，甚至没有仔细想想自己还能做到什么，只是一味地求救，破罐子破摔般地到处乱跑……但是现在不同。
（必须要冷静地分析自己的情况，魔力，周围的情况……保持形态平和，时刻寻找最优解……越是面对困境越要表现出魔术师的风范。没错，我不是为了给老师拖后腿才到这里来的……）
确实没了老师心里会很慌，但是现在的希丝缇娜已经不会止步于此。
和以前进过的魔力稀薄地带相比，这种情况根本连困境都算不上。
与格伦他们分开的这半天时间，依旧遇到了无数的狂灵和陷阱，但她一个人就全部解决了。现在的她已经是一个真正的魔术师了。
（如果地图正确的话，接下来就是大观星场……那之后就是大天象仪场……）
正如希丝缇娜所预料的那样，前方道路来到了尽头，出现了一扇连通向某个房间的拱门。
希丝缇娜从那扇门进入了房间。
「……！？」
这是一个除了背后那面墙以外根本看不到尽头的巨大空间，甚至连天花板都被黑暗所包围，看不真切。
当然这并不是一个无限大的空间，只要沿着墙壁走就能来到其他连通到这个房间的门。
只是这个巨蛋形的空间实在太过庞大了而已。
这个无数的圆形石柱无规则地耸立在这里，圆柱上面是意义不明的纹样。
圆形石柱的直径有从一米左右到十米左右不等，它们的高度也层次不齐，有希丝缇娜能看到顶的，也有直接高耸到天顶的黑暗之中的。
「……这地方还是太奇怪了……这其中到底有什么深意呢？」
希丝缇娜对这令人震撼的，富有神秘感的空间发出赞叹。
如果是平常的话，她愿意花非常多的时间去进行考古学上的考察，但是现在时间紧迫。
「……我记得应该往北北东方向走吧……」
她回忆起脑中的地图，快步地往前走。
但是就在这时。
咚……她的心脏狂跳了一下。
肌肤能感受到细微的魔力波动。这是有人在咏唱咒文时才会感受到的特殊的空气振动。
希丝缇娜的生存本能对她敲响警钟。
「——什！？」
希丝缇娜猛地往一边跳开，在地上翻滚。
下一个瞬间，一道光芒——一道雷闪从耸立在眼前的无数石柱的某一根顶上以超快的速度飞来。
雷闪击穿了希丝缇娜之前所在的位置。
那个咒文是——
「【闪电枪钉（Lightning·Pierce）】！？」
希丝缇娜翻滚后马上重整态势。
「是谁！？」
她一边丢下背上的行囊一边看向攻击飞来的方向——
「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刺耳的笑声传了过来。有什么人身缠疾风，瞪踏着周围的石柱，朝希丝缇娜猛地接近过来。
最后，那个人在距离希丝缇娜十多米的地方着地。着地时的冲击化为暴风，朝周围四散开来。
面前的那个人——是一个像小混混一样的男人。
但是那强大魔力以及那卑鄙的杀气表明他不是一般人。
「嘿，亏你能避开啊！我是不是该给你一朵小红花啊！？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你是……！？」
看到这个男人的瞬间，希丝缇娜瞪大了眼。一股猛烈的恶寒席卷全身，心脏像被拧成一团的抹布一样紧张起来。
不会忘记。怎么可能忘记。
这是曾经两次想要玷污她，想要把她杀掉的，下贱而穷凶极恶之人——
——金·加尼斯。
「为，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
加尼斯对呆若木鸡的希丝缇娜嗤笑道。
「呀哈哈哈哈哈哈！好久不见啊小白猫！我又回来啦！没好好把你吃干抹净我都不舍得成佛啊！毕竟上次失败的经历正好成了调料，这次就让我好好享用一下正是最美味的时候的猫全餐吧！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金疯狂的笑声在宽广的巨蛋形大厅里不断回荡着——
「——————！？」
面对这对她来说最可怕的噩梦般的遭遇
希丝缇娜她——
——与此同时。
在另一个与希丝缇娜所在的房间有些相似的房间里。
「切……原来是来这一出啊」
遇到面前那个男人，格伦赶快把露米娅拦在自己背后。
「……好久不见了，格伦·勒达斯」
光是与那个男人对峙，就觉得自己全身要被他所释放的强大存在感压垮。
穿着黑色披风的男人曾经和格伦交战过两次。
第一次是在格伦还是临时讲师时遭遇的学校恐怖事件。
第二次则是『费吉托最黑暗的三天』。
这个男人就是——
「莱克·冯因海姆……你怎么又复活了，烦不烦啊」
格伦进入临战状态。而那个一身黑衣的男人——莱克开口说。
「我一直期待着与你再次交战的这一天……」
「而我并没有任何期待！」
格伦喊出这句话的同时——
啪！莱克身体中发出了某种像是锁链被扯断的声音。
下一个瞬间，他的魔力与气场膨胀得更加强大了。
莱克的身体也渐渐变化……他的体格比刚才大了一圈……头上长出了角，背上出现了覆盖皮膜的翅膀，全身长满了鳞片——
他变成了一个非人的怪物。
「这次，我把【龙锁封印式】的一号，二号，三号全部解放了……来吧，格伦·勒达斯……为我展现出那毫无止境的战斗之尽头的世界……为我展现我这一族这被诅咒的行为的意义吧……！」
在莱克完全脱离人形，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怪物的那一瞬间。
他的体内迸发出庞大的魔力，魔力像风暴一样席卷整个广场。
他开始释放出君临于自然界顶点的龙应有的强大存在感。
面对这种超越人类的存在，一般人早就放弃一切，呆呆地束手就擒了。
但是格伦——
「你太傻了。你真是太傻了」
他为莱克感到惋惜般这么说。
「好不容易复活了，就没想过去干点别的什么快乐的事，过上快乐的生活么。结果还是被自己最初的使命所束缚。这也太愚蠢了」
当然，对于格伦来说，莱克并不是他的朋友，也没跟他说过几句话。
关于莱克，格伦只知道他是和自己决战过两次的敌人，以及他的家族冯因海姆家染指龙的力量，他们家族那被诅咒使命束缚着他——只有这些调查报告上能看到的信息。
倒不如说双方是厮杀过两次的敌人，根本不可能互相理解。
但是——面对莱克现在这个异形的模样，他心中莫名产生了一种悲凉与怜悯。
「露米娅，要上咯。麻烦借我力量」
「……是」
露米娅用力点点头，解放了<王者之法>。
格伦对着莱克举起了手枪——
————
「通过『Project：Revive Life』进行的复活……这对他们来说恐怕是最后一次了吧」
在某处通过魔术视觉观看格伦他们的费罗德说。
「毕竟那个贾提斯·洛范好像偷偷地袭击了组织的秘密研究所，把备份的资料和仪式场以及术式本身全都破坏了……」
这种什么方面都出手阻挠，仿佛是卡在喉咙的碎骨一样的『正义』的所作所为让费罗德不禁有些厌烦。
「但是，能把他送到希丝缇娜面前倒也是万幸。嘿嘿嘿，不要怪我……这是给你的一个考验」
费罗德在黑暗中微笑着。
「希丝缇娜……你一定能克服这点程度的困难。如果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到，我也不会认你。反之，当你克服了苦难——」
费罗德从怀中掏出了一把绿色的钥匙。
「这最后一把钥匙……<风皇翠将>希尔·维萨（Syl·Veesa）就给你了。到那时，你将拥有与我一起到达真理的资格……啊，真是太开心了……居然能和可爱的你再度携手……」
随后，他把魔术视觉从希丝缇娜那边转向了格伦那边。
「那么关于这个『愚者』……他到底怎样呢？唯独他，我到现在还看不透」
他有些困惑地看着格伦。
「不管怎么说，他这个角色都不像『正义』或是『星』或是『魔术师』那样，拥有会对局面造成巨大影响的实力……但不可思议的是，他往往是各种局面的核心……是个异类」
费罗德有些愉悦——
「虽然是个异类，但他的存在也不过如此……总之先让我来利用他看看我可爱的天使的完成度到底有多高吧……」
费罗德一个人在黑暗中，从容地微笑着——
第六章 一个终结
看到那个男人的瞬间——希丝缇娜的大脑一片空白。
心脏狂跳着，像是要爆开了一样。强烈的恶寒席卷全身。
——想要尖叫。
——会哭泣，会叫唤，会不知所措。
金·加尼斯。
对于希丝缇娜来说，这个男人是魔术的黑暗面的象征，是惧怕的对象。
未成熟且脆弱的自己面对这个男人凶猛的杀意与恶意一定会束手无策，全身颤抖着走向自己悲惨的结局——
——她本以为是这样。
但是。
「…………？」
希丝缇娜忽然回过神来。
自己没有叫唤，没有哭，也没有慌乱。
在与遭遇金以后，要说她有没有因为恐惧与震撼而失去思考能力——那倒也没有。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在思考什么。
『恐怕在咒文速射方面赢不了他』
『如果正面对肛咒文，这边会非常不利』
『周围有那么多石柱……是不是可以利用起来』
『我手上的牌有哪些，对方手上的牌有哪些？要怎么打，要怎么应对？』
『……我的第一招应该是……』
面对金时，希丝缇娜异常地冷静，这让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确实很害怕，感觉脚随时都有可能软掉，动不动就有可能过呼吸。
但是——她的思考确实甩开了一切恐惧，在飞速运转着。
（……我到底是怎么了？明明是面对这样的强敌……难道我是因为太害怕……脑子出问题了……？）
在思考的同时她也冒出了这种多余的想法。但即便如此她对战斗的计算与思考完全没有停止。
这时，金似乎对希丝缇娜超常的冷静有些惊讶——
「嗯？感觉你比我想象的要冷静嘛？好意外~！」
金嬉皮笑脸地说。
「啊，难不成是已经放弃了？是已经做好被我享用的觉悟了？喂喂喂，你不要干这种败我兴致的事啊。你不拼命叫唤几声，不抵抗几下我干起来也不爽——」
「<雷帝的闪枪>」
【闪电枪钉（Lightning·Pierce）】从希丝缇娜左手指间射出，朝金的鼻头飞来。
「哦？」
啪！金迅速地用右手档开飞来的雷闪。
而希丝缇娜依旧冷静无比地盯着金。
金呆呆地看了希丝缇娜好一会儿……最后，他露出了邪恶的笑容弄。
「嘿……？什么嘛，看来还是有点嚼头的嘛。好啊，这种适度的狂妄自大正好是让你味道更加鲜美的调料！」
接下来，金一边这样轻浮地说着，一边进入状态。
——他变成了原本那个通过虐待对手，残害对手，践踏对方尊严的行为来获得最美妙的快感的邪恶魔术师——
「<滋咚咚咚咚咚>！」
金毫不留情地咏唱咒文。
是【闪电枪钉（Lightning·Pierce）】的超高速五连发。
每一发的射速都比一般的要快很多。普通魔术师甚至来不及作出反应。
这五条雷闪瞬间杀到希丝缇娜面前。
但是——
「<疾>！」
希丝缇娜发动了<疾风脚>，往右边跳去。
五条闪电刺中了希丝缇娜的残像。
希丝缇娜就这样背对着金狂奔起来，渐渐拉开距离——
「嚯？你要先玩抓鬼？好啊」
金露出了猥琐的笑容，启动了<疾风脚>。
他径直飞向希丝缇娜逃跑的方向——
「——鬼呀鬼，我抓到你了——！」
——忽然。
金感受到令他脊背一凉的死亡之预感。
「什——！？」
他遵循本能，往旁边跳开。
下一个瞬间，三道雷闪从他头顶上死角的位置飞来，射中了他原本所在的位置。
「什，么……！？」
金看向头顶。
近处的某个石柱顶上——有飘扬着的银发。
「…………」
是希丝缇娜。希丝缇娜站在巨大的石柱顶端，对金举起手指，目光锐利地盯着他。
「……什么时候过去的？难道是佯装逃跑，实际上用疾风脚冲到石柱上面去了吗！？从我看不见的位置——！？」
希丝缇娜的反击令他意外。
「…………」
希丝缇娜俯视着金，然后嘴角微微上扬——她竖起食指勾了勾。
这个意思很好懂，那就是——『你放马过来』。
「……混蛋……你这臭猫……！」
火冒三丈的金再次启动<疾风脚>。
「让我来好好教训教训你——！」
他高高跳起，朝着希丝缇娜所在的石柱顶端飞来。
他不断以石柱子为落脚点，以迅猛的速度冲了过来——
希丝缇娜则放出雷闪迎击袭来的金。
「哈！射速太慢了！这点程度的攻击——」
金一边冲上石柱，一边改变路线躲过攻击——就在这时。
梆！他额头猛地撞到了什么东西，让他眼冒金星。
「噶——！？」
他和空中某个『看不到的东西』猛烈想撞，坠落下来。
「什，什么……刚才那是……难道是……！？」
金在这才意思到自己撞到了什么。
是黑魔【空气壁（Air·Block）】将空气凝聚在一起构成透明的障壁的风属性咒文。
「那，那个臭猫……难道说她是算好了……！？」
他一边往下坠落，一边盯着希丝缇娜。
希丝缇娜看着坠落的金露出满足的微笑，然后再次用<疾风脚>啪地一声瞪踏柱子顶端，背对着金飞向别的地方——
「那，那个婊子……！」
对于丝毫没有一流魔术师风范，沉溺于自身卓越的能力，毫不克制地滥用它的金来说，没有什么比『被自己的猎物鄙视』更加让他来气的了。
「混蛋……！我不会让你就这么轻松的死掉……！我要让你后悔生作女人——！」
他怀着这种残忍的心态再次启动<疾风脚>——以超高速朝希丝缇娜那边飞去。
「<<雷帝的闪枪>>——！」
在前方飞行的希丝缇娜根本没看背后就用左右手指各射了一道雷闪过来。
「呜哇！？」
明明是盲打却莫名精确的两束雷光让金不得不在空中翻身避险——
「你这——<滋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他对前方的希丝缇娜放出无数道雷光。
就这样，希丝缇娜和金用<疾风脚>在空中展开激烈的战斗——
————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格伦和莱克在近距离正面冲突。
莱克接下格伦连续不断的拳头。莱克抓过来的爪子则被格伦躲避，化解——
但是，已经变成龙人的莱克即便是没造成有效的攻击，它攻击的余波也会划破格伦的身体——
「咕啊——！」
但是格伦没有退缩，他不断往前压，往前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而莱克像是被格伦的气势压制，显得不耐烦了一样使出踢击，打算攻击格伦的下盘。
格伦马上跳起来进行躲避，然后在空中扭转身体，把脚后跟砸向莱克的头顶
莱克往后跳开——
「正好一分钟！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格伦见缝插针般拔出了手枪。
那并不是他平常使用的魔枪<贯穿者>。
而是从艾丽西亚三世那里得到的新武器，魔枪<女皇杀手>。
单发型的燧发手枪口发出咆哮，吐出一颗球形的子弹。
它的口径比<贯穿者>要大，后坐力也更强，强到甚至能把格伦打得后仰。
拥有比<贯穿者>无法比拟的威力的巨大弹头朝莱克飞去——射中了他的额头。
如果是一般的对手早就整个头都被打烂了。但是——
轰！子弹发出巨大的声响被弹回来。
它并没有对龙化的莱克造成伤害，只是让他夸张地后仰了而已。
「——上吧！」
而格伦像挥舞指挥棒一样甩了甩自己的枪。
于是弹回来的子弹就改变了弹道——再次朝莱克袭来。
梆！梆！梆！梆梆梆梆梆！
每当子弹撞击莱克的身体被反弹回来的时候，子弹都会很不自然地扭转其轨迹，再次袭向莱克。
头，肩膀，身体，手，脚……子弹不断攻击莱克的身体，让他后仰，把他打飞。
这和莱克的皮有多厚没关系。完全是莱克的体重与弹丸拥有的强大动能之间的相互作用。
因此，莱克的身体被弹丸打得不断抽搐，虽然子弹不能伤到他，但能让他身体失去平衡，站不住脚——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莱克伸出爪子打算把子弹打下来，但是在爪子碰到子弹之前，子弹就会急转弯，想方设法攻击到莱克的身体——
「嘶……！嘶……！还有一分钟才能上弹……露米娅！」
「好，好的！<慈爱的天使啊·向远处·送出汝之威光>！」
在远处的露米娅迅咏唱白魔【生命波动（Life·Wave）】。
于是，因为与莱克正面冲突而遍体鳞伤的格伦被柔和的光满所包围，身上的伤口也渐渐愈合——
「嘶……！嘶……！切，刚才那下好危险」
格伦利用自由自在地进行高速移动的子弹压制住莱克，并趁此机会等待伤势痊愈。
「不过……这家伙真厉害啊」
在等待恢复的这段时间，格伦瞟了一眼手上的老式燧发手枪。
这是一把可以形容成小型火炮的，能射出极有威力的子弹的枪，但它的真正价值不是这个。
这把枪的厉害之处在于『射出去的弹丸能照着开枪者的意愿自由移动』，以及『开枪后，手枪将吸收开枪者的魔力自动炼成子弹和火药，花费一分钟时间完成装弹』。
虽然炼成子弹的魔力消耗量很大，但是只要露米娅使用能增幅魔力的<王者之法>，这就根本不是问题。因为是魔力构筑而成的子弹，所以能轻松穿透防御咒文或是魔术障壁。
虽然格伦能解析出这东西的用法，但是完全不知道它的原理。不知为何，它似乎只对格伦的魔力波长起反应，是一把只有格伦能使用的手枪。
能从枪柄上刻着的『愿你是正位愚者』这行字上个感受出艾丽西亚三世有某种意图。
这恐怕是某种魔法遗产，是格伦不配拥有的宝物。
但对一直苦于火力不足的他这个三流魔术师来说，这确实是他非常需要的武器。
「不过，结果我还是像这样得依靠别人……」
格伦为自己的弱小感到悲哀。
敌人是<龙帝>莱克·冯因海姆。
就算<女皇杀手>再怎么强，格伦也无法光凭它就和莱克势均力敌。
在身上堆了用<王者之法>加强的体能提升魔术以及武器附魔等各种Buff，并让露米娅用空间操纵能力处理莱克从远距离释放的龙言魔法，然后在近战中坚持到差不都要被打趴下时才用艾丽西亚三世给的<女皇杀手>争取时间，让露米娅进行治疗……就这样他们才终于能有来有回地对战。
「嘿！事到如今也没必要在意面子了！我早就是抱大腿的形状了！」
在确认到身体的状态渐渐恢复以后，格伦厚着脸皮说。
<女皇杀手>所射出的子弹差不多要失效了。
格伦做好觉悟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地狱般艰苦的近战。
「我就是个三流的杂鱼！所以我要只能以杂鱼的方式进行一些无谓的抵抗了！」
面对喊出这句话的格伦背影——
（不对，老师……）
露米娅在心中祈愿般的说。
（老师……你其实非常强）
正因为露米娅一直在他身旁看着他战斗，她才有资格这样说。
格伦确实变强了。
在至今为止与各路强敌较量，渡过难关后，格伦的实力确实上升了。
魔力还是原来的样子，但是在体术以及战斗的直觉等方面已经可以说是登峰造极。
名为生死患难的烈火将格伦百炼成钢。
若不是这样的话，格伦也没办法活到今天。
此时此刻，之所以他能能与解放了真正力量的莱克不分上下，其根本原因还是在于他自身实力的提升。
如果直接这样对格伦说的话，他只会用『找回了一点从军时代的感觉』这样的理由来解释吧……但是正因为露米娅在三年前被邪恶魔术师绑架，被格伦拯救……正因为她见证了格伦当年的战斗，她才能明确地说。
（现在的老师……比军队时代的老师更加强！不管是身体上还是心灵上！你完全可以抬头挺胸！）
露米娅在心中呐喊。
（如果还是有不足，那就由我……由我们来补充！所以——）
就在这时。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将莱克压制住的子弹失效，被打落在地面上。
莱克顺势通过咆哮发动龙言魔法。
「呜哇！突然来这招么！？糟糕——」
龙言魔法所具现的自然界的暴威——甚至能扭曲空间的狂风以及猛烈的雷雨正要吞没格伦。
但是。
「没问题的老师！拜托了，<我的钥匙>——！」
露米娅手上浮现出一把亮着银色光芒的小钥匙。
悬浮在她手掌上的钥匙在空中转动半圈——
格伦与莱克之间的空间突然出现巨大的空间烈风——自然的暴虐就这样被轻易地吸进了裂缝之中——
「老师！」
「哦，多谢了露米娅！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格伦奔跑起来。
他举起拳头，以飞快的速度逼近莱克。
如果被拉开距离的话，莱克就又会使用威力强大的龙言魔法。
即便这边有露米娅，也不能永远防住他的攻击。
格伦的攻击咒文会被莱克悉数化解。
所以唯一的胜利方法，就是直接与莱克近战PK。
「莱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格伦……勒达斯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格伦的右拳和莱克踢起的右脚激烈冲突。
在两人头顶上发生的碰撞产生了强大的冲击波。冲击波向周围四散而去。
两人再次开始尽全力的肉搏——
————
格伦和露米娅VS莱克。
希丝缇娜VS金。
两场宿命的对决在不同的地方火热打响。
不管是格伦还是露米娅还是希丝缇娜。
他们面对强大的敌人，都拿出了自己的全力，积极地战斗着。
不过——虽说是强敌，但他们并没有任何胆怯或是危机感。
因为毕竟这对他们来说只是『应该跨越的障碍』……还不是一切的终点。
敌人的目的是单方面的卑劣的欲望，是单方面的执拗。
格伦他们与敌人们双方的格局不同，战斗的理由也不一样。
不能在这种地方倒下——他们怀着这种想法，在心中憋足了劲儿。
格伦他们的战斗比平常更投入，更加犀利——
他们毫不退让地战斗着，战斗着，战斗着……
最后——
————
——
一开始，金只是觉得自己是小瞧了对方。
接下来他开始觉得那是偶然，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但是……战斗进行到此时此刻，金不得不渐渐领悟到『某个事实』——
「你，你这个臭猫……！」
风暴的轰声在宽广的空间回荡。
希丝缇娜和金两人用<疾风脚>飞翔着。
希丝缇娜利用房间中无数的圆形石柱作为支撑点，不断朝前方前进。
金则在背后穷追不舍。
周围的圆形石柱仿佛激流般向后退去——而金在心中感到震惊。
（不可能……居然追不上……！？不……倒不如说是被拉开距离了……！？我的<疾风脚>居然会输给那个小婊子……！？）
这不可能，这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因为金的<疾风脚>的实力在天之智慧研究会中也属于顶级的。
（可恶！我的<疾风脚>在最高时速上确实是比她要快！但是……为什么她能这么……！？）
希丝缇娜非常丝滑地在石柱与石柱之间高速穿行。
基本上讲<疾风脚>的运动轨迹是由方向不同的『直线』连接在一起的，而希丝缇娜的<疾风脚>的运动轨迹却像曲线一样平滑。
也就是说，她在改变方向时，完全没有进行减速——
希丝缇娜一边甩开金一边冷静地分析——
（……即便对方绝对速度更快，也不一定就比我『快』……从某种意义上讲，『敏捷』比『快』更加重要……）
希丝缇娜现在脑中浮现出的是之前在魔术祭典中与她战斗过的沙漠之国哈拉萨的代表选手，阿迪尔·阿哈萨德。
他的移动华丽而没有丝毫多余，他用『敏捷』将绝对速度更快的希丝缇娜玩弄于股掌之间。
可以说，希丝缇娜是将阿迪尔的动作用自己的<疾风脚>诠释了出来。
（多谢了阿迪尔……多亏了你，我现在才能战斗）
她在心中感谢着自己的好对手——
并将自己<疾风脚>的输出再提升一个档次。
另一方面——
（开什么玩笑……！那个臭猫的动作……！？）
金在心中咒骂道。
（那种荒唐的三次元机动除了那个塞拉·希尔瓦斯以外没什么人能做出来吧！？为什么那个臭猫能——！）
这时，金回想起之前在某次执行组织的任务时，轻松戏耍了自己的某个女人的身影——回想起了那屈辱的记忆。
说到底，金之所以会执着于去折磨希丝缇娜，或许也是因为她和那个把他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可恨的强敌有几分相像吧。
「开什么玩笑啊混蛋啊啊啊啊啊——！」
金朝在前方飞翔的希丝缇娜疯狂发射【闪电枪钉（Lightning·Pierce）】。
正好希丝缇娜和金的飞行轨迹重合，两者之间也没有任何障碍物。金瞄准了这个绝佳的机会。
无数的雷闪毫不留情地朝着希丝缇娜飞去——这下绝对赢了！
但是——
刹那间，希丝缇娜像是知道他会来这招一样身体向右倾斜，然后像变戏法一样突然从金的视野中消失了。
「什——消失了——！？」
金惊讶地瞪大了眼——下一秒。
轰——！凝集了空气的风之破城锤从下往上，猛烈地击打了正在飞行的金的身体。
「咕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金毫无防备，被咒文直接打向上方的天空。
他与地面的距离马上就被拉远了。
刚才还在他前方飞翔的希丝缇娜的身影在他的视野一角闪过。不知为何她在他的正下方，背对着地面飞行。
（被，被摆了一道……！）
恐怕她是在那一瞬间往右边做了一个假动作，并为了甩开金的视线而扭转身体进行了急刹车，急速降低了飞行高度。
因此，没有减速的金直接超到了希丝缇娜头顶上，毕竟是在高速飞行中突然做了这样的动作，所以她在金看来像突然消失了一样。
然后希丝缇娜马上再次启动<疾风脚>，来到金的正下方，贴着地面对金使用了黑魔【暴风（Blast·Blow）】。
面对着令人恐惧的立体机动以及空战的素养——
「咳！混蛋……混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想承认，但是不得不承认。
现在的希丝缇娜，恐怕比自己要强很多——……
「混账东西——！区区猎物竟敢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但是他的尊严不容许他承认这一点。
他赌上自己的尊严，重新启动<疾风脚>，在与天花板几乎要撞上的那一刻，他总算勉强逃出了暴风破城锤的势力范围。
他再次往下放看去，寻找希丝缇娜的身影——
轰——
然而，呼啸而来的狂暴之风刃——黑魔【飓风切割（Shred·Tempest）】覆盖了他整个视野。
因为这是将被卷入其中的东西切碎的范围性面压制攻击，所以他左右无处可逃，唯一的选择就是往上飞，虽然能逃出攻击……但这对于已经在天花板附近的金来说，是不可行的。
「……可恶啊……！」
唯一的抵抗手段就是尽全力加固自己的魔术性防御，但是这也不是一瞬间就能准备充分的——
「咕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金的身体就这样被无数狂暴的风之刃千刀万剐——
————
「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莱克左边爪子的攻击完全落空，
格伦抓住机会，以由高向低的态势打出的右拳的回击。莱克的脸重重地吃了一拳。随着格伦拳头完全挥出，莱克的身体被打向后方。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但是，被打飞的莱克马上使用了龙言魔法。
绝对零度之暴雪朝格伦袭来——
「——<我的钥匙>！」
露米娅手掌上的银色钥匙扭转了半圈。
空间开始扭曲，被暴雪所笼罩的空间被渐渐揉成一个小点——就这样消失了。
「哈——！」
格伦迅速抽出装弹完成的<女皇杀手>，扣下扳机。
开枪的反冲力让格伦后仰，枪口咆哮——
威力超强的子弹在空间中纵横驰骋，从四面八方攻击莱克，封锁他的行动。莱克又被压得往后退。
「莱克！听得到么！？你赶快住手！」
格伦对莱克发出警告。
「胜负已分！你输了！」
正如格伦所说。
莱克全身都已经出现裂纹，他的身体开始一点点地崩溃了。
并不是格伦的攻击凑效了。
恐怕莱克的【龙锁封印式】全解放就是这么一种东西吧。
作为取得了远超人类的力量的代价，自己的身体将会渐渐崩溃。
龙化的诅咒——这种想要将伟大的龙的力量附于人身的想法，本身就是一种与其说是禁忌不如说是自杀的行为。有这样的风险也是很正常的。
所以，莱克至今为止才没有轻易解放这个封印。
也就是说莱克的胜算在于解放封印之后以超快的速度解决战斗。
然而——这变成了消耗战。
在无数修罗场中历练出来的格伦的战斗技巧以及新的装备。
露米娅的<王者之法>以及<露米娅的钥匙>——
各种各样的因素交织在一起，让凡人格伦能与人外的莱克拮抗。
倒不如说，应该夸莱克面对现在的格伦与露米娅能战斗到这一步。
但是——在他无法迅速压倒格伦，让战局被拖长的那一刻，他的败北就已经板上钉钉了。
之后格伦只需要等莱克渐渐崩溃，慢慢死去——
胜负已分。
但是——
『还不够……我还要再……那尽头的世界……格伦……勒达斯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莱克并不停止。并不停止战斗。
仿佛是也要在这场战斗中燃尽自己，让自己灰飞烟灭——
「……你这傻蛋」
面对莱克的觉悟，格伦砸了咂嘴，把<女皇杀手>收到了背后。
然后掏出了另一把枪。
那是格伦一直使用的爱枪——<贯穿者>。
这把枪里已经装上了某种特殊的火药。
「……<专注于0>」
咚……在格伦说出这句话的那一刻，诡异的魔力波动从枪上散发出来。
面对因为自我崩坏而已经变得非常迟钝的莱克，想要零距离击中他并不是难事。
「……老师……」
露米娅在远处担忧地看着这一幕。
「不用担心」
格伦露出自信的笑容。
这时，<女皇杀手>的弹丸失去了效力，被莱克打落到地面上。
『格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阿啊啊啊啊啊——！』
他以迅猛的速度朝格伦冲来。
「让一切结束吧」
格伦盯着以超乎想象的速度冲来的他，毅然举起了枪——
————
不该是这样。
他复活不是为了这个。
按照预定，他本该能把那个狂妄自大的小屁孩折磨得遍体鳞伤，让她的心彻底崩溃，让她狼狈地趴在地上哭喊求饶。
然后把这个臭婊子按住，彻底享受她美丽的肢体的每一个角落，给予她极致的侮辱，剥夺她作为女人的尊严，把她折磨到精神彻底崩溃后把她干掉，任由她的尸体在这里腐烂。
但是现实是——
「咳……哈……噶……！」
遍体鳞伤，被打得满地找牙的是他。
「呼……呼……！」
毫发无伤的希丝缇娜站在金的面前举起右手，小心翼翼地盯着他。
败者与胜者早已确定了。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没想到这个臭猫居然变得这么强……到底，在我死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金在心中如此咒骂着。
「……你到底想怎么样？」
希丝缇娜唐突地问出这句话。
「你为什么还不拿出全力？都被打得浑身是伤了……你到底有什么阴谋？你到底还有什么陷阱」
「……啊？」
金突然搞不清楚她在说什么。
他反刍着希丝缇娜这句话的意思。
总之……就是她没发觉到。眼前这个狂妄自大的小鬼居然没有发觉到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多么可怕的怪物。
并且此时此刻她还在警戒着这边的底牌或是陷阱，就表示她那边还有对应的余力。
此时此刻，他终于领悟到了自己与希丝缇娜之间令人绝望的实力差距。
并且现在他的伤势已经重到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了。
（可，可恶……可恶啊……！）
但是，金作为一个邪恶的魔术师，在『邪恶与狡猾』这一方面到底是超一流的。
这时，他迅速思考出了一个能够逆转这令人绝望的情况的方法。
那就是——
「咿……咿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发出了狼狈的惨叫。
「我，我才没有什么阴谋呢……！我也没有陷阱……！只，只是你变得太强了……！我错了！原谅我吧……！」
「！」
希丝缇娜听到金的这句话，微微睁大了眼睛。
即便如此她还是谨慎地一边注意周围的情况一边盯着金——
「是么，也就是说——」
希丝缇娜那对准金的指尖开始汇聚魔力。
但是——就在这时
「你，你等一下……！请，请不要杀我」
金狼狈地哀求道。
「！」
听到这句话，希丝缇娜下意识地定住了。
「我，我有在反省了！我以后再也不会干坏事了！我会金盆洗手，和组织断绝关系！所，所以，请你不要杀我！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但千万不要杀我……！只求你饶我一命……！」
「…………」
「我，我这次是最后一次复活了！也就是说如果你把我杀了，我这下就真的死了！所，所以，求你了……请不要杀我……！」
「…………」
「你这么心地善良，哪怕是面对我这种人渣可能也不忍心下杀手吧！？毕竟杀人的代价是很沉重的！你肯定不想因为杀了我这种人渣而让你今后的人生都背着一条人命吧！对吧！？所以——」
面对金的求饶——
「……………………」
希丝缇娜并没有说任何话。
她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用手指指着金。
而金在内心里对这样的希丝缇娜发出嘲笑。
（嘿，嘿嘿嘿，对吧……？肯定会纠结的对吧？肯定会犹豫吧？毕竟你太天真了……你只是个不过稍微变强了一点就产生了错觉，变得自大狂妄的臭小鬼而已……真到要不要杀人的时候，你肯定会犹豫……！）
这就是金的目的。
所以他在求饶的过程中反复提到『杀』和『死』的字眼，让她意识到这一点。
（哈哈哈！犹豫吧犹豫吧……在你犹豫着该不该杀我的这段时间，我的伤就会渐渐恢复……我的力量就会恢复……毕竟我可不是一般的人类）
没错，他是『Project：Revive Life』创造出来的复活者。身体的再生能力非常之高。
就算受伤，只要不是致死的伤就总有办法解决。
这时，金确信着这一点——
『希丝缇娜不会杀我』
不——是『她不敢杀』。
顶多就是把他制服或者把他打昏。
但是只要他还活着，他就有的是机会报复这个这个可恶臭婊子。
既然她已经强到他打不过，那就不和她正面冲突。偷袭，突袭，人质……手段要多少有多少。
（真是期待啊……当把这个小婊子珍视的家人或是朋友当作人质，把他们一个个杀给她看的时候……她究竟会是什么表情呢……！）
然后——
（嘿……不管怎么说，还有一会儿……再过不久我就又能动了……我要让你知道我的厉害你这臭小鬼……！我要灭一灭你嚣张的气焰……让你后悔……我绝对要让你后悔……！）
——但是。
正当他确信自己会笑到最后时。
「对不起，我还是不能放过你」
希丝缇娜坚定地宣告。
「……啊？」
金呆呆地抬头望着希丝缇娜。
凛然地俯视着他的希丝缇娜双眼中并没有迷茫。
当然，也不是那种『认为杀人是正义』的目光。
那是一种为了守护自己珍重的东西而作出觉悟的眼神。
「……咦？……啊？喂？我，我不是说了我这是最后一次复活了？」
「看来确实是真的吧……所以，说实话我是松了口气」
「哈？」
「你是个人渣，是一个无药可救的败类。如果此时此刻我以一种善人的伦理观与道德放你一马的话……今后不光是我，就连我的朋友和父母……我周围的人都会遭遇不幸……我决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等……喂你……！」
「我明确地说吧——『我要杀了你』……你要恨我就随便你吧」
金领悟到这不是她在逞强。她——是认真的。
「等，等等！你给我等一下啊！真的吗！？你是真心想要杀我吗！？」
感觉到脊背一凉的金忍不住慌张地叫唤起来。
「你，你冷静一下！你现在可是要杀人啊！像你这样有光明未来的人，真的要杀人吗！？这代价是很沉重的！这会让你今后的价值观完全改变！像你这种半吊子的小屁孩如果轻易杀人，肯定一生都走不出杀人的阴影……！你会再也过不上以往那种生活！」
「……或许是吧」
希丝缇娜没有被吓倒。
「但是，这就是『魔术师』——」
「————！？」
金被这句话怔住了。希丝缇娜的指尖汇聚了更强的魔力。
指尖开始发出噼里啪啦的，灼热的电光的声响。
「『为了自己的愿望不惜将别人的愿望扔进火炉』……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不择手段……哪怕是因此把别的人给踹下悬崖。这就是我们，是我们魔术师绝对不能逃避的黑暗以及魔术师的本质」
「什……！？」
「我已经把一个人踢下悬崖了。如果我在这里妥协，我就背叛了那个人……所以我做好觉悟了，我要保护大家！我绝不会让你这个穷凶极恶之人碰我的亲朋好友一根汗毛！我要在这里将一切结束！」
这时，金才发现希丝缇娜左眼上浮着一个小小的魔术法阵……
「你，你这混蛋……这是读心的魔术……<思考读取（Mind·Reading）>！？你什么时候用的……！？」
与此同时，他也了解到自己的命运已经完全走向了尽头。
完全是错误估计。眼前的少女根本不是什么天真的小孩。
根本不是什么半吊子。
她是名副其实的，真正的魔术师。
「等，等一下！求你等一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金尖叫着，他慌忙地甩着手脚想要逃跑……但是因为伤势太重，他只能像蠕虫一样在地上微微扭动。
「骗人……怎么会！？我，我……不可能……！本大爷我居然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对不起……永别了」
她以启动了预先咏唱好的咒文。
从指尖释放出来的一道雷闪精确地贯穿了金的心脏。
啪！顿时，金的身体猛地抽动了一下。
就这样，名为金·加尼斯的邪恶魔术师这次终于是被完完全全地打入了地狱——
————
——同一时刻，一发枪响在大厅里回荡。
「…………」
『…………』
格伦和莱克在极近距离架着对方。
在最后一刻，莱克向正前方挥出的大爪抓破了格伦的左肩。
啪——！鲜血如注。
但是同时——格伦侧身伸出的枪口抵在了莱克左胸口。
固有魔术【愚者的一刺】。
突破一切物理与魔术的防御，将人类存在的本质毁灭的必杀之魔弹。
随着枪口的咆哮而释放出来的子弹贯穿了莱克的心脏，完全打散了他的灵魂——
这一刻，胜负完全揭晓了。
「……这下满足了？」
格伦架着枪平静地问。
『格……啊……啊啊啊啊啊啊……』
莱克一步又一步地……缓缓往后退……
他的全身像是碎掉的陶器一样分崩离析……
最后，他的手落在地板上，刷地一声化作了一堆尘土。
「你看到啥了吗？执着地追求某样东西，获得人类本无法驾驭的力量……到了为了追求它而把自己性命都搭上了的此时此刻……你看到什么了吗？」
『格，嘎，啊啊啊啊啊啊……！』
「什么都没有。那前方什么都没有。明明你自己也清楚」
莱克没有回答。
倒不如说他现在恐怕早已没有回答格伦的话的理性了吧。这里只有一个非人的怪物双膝无力地跪下来，一边化作碎块一边发出呻吟。
「…………」
格伦见证着莱克的最后。
他并不同情对方，那是他应该打倒的敌人。
但是在这时，格伦不知为何会感到悲伤，觉得能和他产生共鸣。
「……真是可悲。你歇着去吧」
格伦说完这句话——
莱克的崩坏像是得到了解脱一般，一口气加速了——
哗！最后，他化作了光之粒子……就这样完完全全地，不留任何痕迹地消失了。
「…………」
格伦怀着复杂的心情看着在空中雾散的光之粒子。
「老师……！」
露米娅赶忙跑到格伦身边，用医疗咒文给格伦疗伤。
但是，格伦似乎心不在焉。他依旧看着莱克消失的那一片空间。
露米娅一边给他疗伤，一边担忧地问。
「那，那个……没事吧？怎么了吗？」
「……啊，没事……」
格伦这才回过神来，把自己的枪收好。
「我觉得……那家伙想要的是一个『意义』吧」
「意义……？」
格伦对表示不解的露米娅点点头。
「冯因海姆家……是为了得到超越人类的强大力量，染指了人类龙化的禁忌的家族。但是，这样的力量……只能招来灭亡」
「…………」
「不可能有什么『意义』。从一开始就没有。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希望拥有一个『意义』……毕竟他没能舍弃祖先代代流传下来的龙化的诅咒，又不会去寻找新的活法或是价值观」
「…………」
「唯一的出路就是通过自己的力量『创造意义』……然而他连这点也做不到。他直到最后的最后还在被自己家族的理念所禁锢。唉，太悲哀了，但我不是在同情他」
不管怎么洗白，不管是有什么理由，不管是什么出身——
恶人就是恶人。邪恶魔术师就是邪恶魔术师。
但是，对于莱克这种活法——
「说不定……我本来也会成为他那样」
「咦！？」
「『正义的魔法使』……付出各种努力，以一种天真的憧憬去追求这种不可能实现并毫无意义的幻想的我……说不定没资格嘲笑他」
「…………」
「所以，如果……如果当时有什么强大而禁断的力量出现在我面前，让我错以为我能成为『正义的魔法使』……我或许二话不说就扑上去了」
然后，就会像莱克·冯因海姆那样，终有一天会在某处毫无意义地死去……
正当格伦沉浸于这种『如果』的假设中时。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露米娅语气坚决地否定道。
「露米娅？」
「老师你绝不会变成那样！即便是一时疲劳，迷惘……你也会一直作出正确的选择！因为我所尊敬的你……是一个非常强大的人！」
「哈哈……你这是太高看我了吧？」
格伦对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露米娅露出苦笑。
但是露米娅继续说。
「而且……老师想要成为的『正义的魔法使』并不是不可能实现并毫无意义的幻想」
「！」
「或许你所憧憬的『正义的魔法使』本身是虚幻的……但是在争取成为它的过程中你拯救了很多人……这并不是虚幻的！请好好看看我老师！你面前的我，难道是虚幻的吗？」
格伦无话可说。
露米娅对格伦嘻嘻笑。
「对吧，老师？所以……你所选择的道路……绝对不是无意义的。那是非常美好的，富有意义的道路」
「…………」
格伦呆呆地看着露出天使般笑容的露米娅好一会儿。
最后他也笑了出来。
「也是。或许是吧……抱歉，我刚才有点脑乱」
「老师……」
「好了，不用说这么多了，我们还是赶路吧」
然后，格伦从口袋里掏出宝石型的通信魔导器。
但是那个通信魔导器在刚才与莱克的战斗中碎成了两瓣。
「完蛋……这下不能和白猫取得联络了」
格伦一副吃屎的表情。
遭遇到敌人阻击的肯定不止格伦他们……不可能只有他们。
之前也有过类似的情况。
那个时候希丝缇娜的对手是——……
「……你担心希丝缇吗？」
露米娅对面露难色，一语不发的格伦发问。
但是，他在沉默了片刻后很轻松地说。
「不，说实话我并不担心」
格伦笑了。
那不是虚张声势，也不是过度乐观。而是纯粹的信任。
「现在那家伙很强了。身心都已经被锻炼起来了。即便是和伊芙或阿尔伯特交锋，她恐怕也不会那么简单的就败下阵来吧。如果排除我个人的感情，从客观上评价的话，我完全不担心。毕竟那家伙是令我感到骄傲的徒弟」
没错，他们都是魔术师，是或多或少偏离了人类的伦理的人。
就算格伦再怎么以一副大人的嘴脸，以一副过来人的口气教导学生们，过度保护学生么，让他们远离魔术的黑暗面……在当他们以一个『魔术师』的身份作出自己的选择后，他们终究会面对生死的危机，面对魔术的黑暗面。
魔术师本身就是这种人。
所以身为老师，自己能做只有让学生们更坚强地走上自己选择的道路，教会学生们『真正的强大』，以免学生误入歧途。
就像当年在格伦选择帝国宫廷魔导士团这一高危职业时，瑟莉卡虽然面露难色但最终还是同意了一样。
所以不管怎么样，格伦终归会同意希丝缇娜的选择，认可她所选择的道路。
他在心中这么想着。
「嘿嘿，是么……真好啊~希丝缇……」
露米娅露出了有些羡慕的笑容。
「嗯？什么意思？」
「嘿嘿嘿……你觉得是什么意思呢？」
露米娅拉起了有些懵逼地眨着眼的格伦。
「来，老师，我们走吧。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呢」
「哦，嗯……？」
就这样，格伦和露米娅再次启程朝着神殿的最深处迈进——
————
希丝缇娜走了起来。
她并没有去看自己怀着明确的杀意射杀的金·加尼斯的遗体。
（……多谢了，咲夜同学。多亏在魔术祭典上和你战斗……我总算是有点魔术师的样子了。谢谢你老师。多亏了老师在我与咲夜同学的战斗中支援我……我才能像这样……）
但是——即便心中这么想，她的表情还是很痛苦。
「……！」
忽然，她停下脚步，用手捂住嘴。
说实话——感觉太糟糕了。
那是一种好像干了什么无法挽回的事一样的丧失感。
没办法，我只能这样，这样是正确的……虽然可以找很多理由。但是杀人的感觉还是比她所想象的，比她心中预设的要沉重。
这肯定会成为一生难忘的回忆。
只要杀了人，就会一辈子无法从阴影中走出来——金所说的话倒也不假。
但是，这个回忆恐怕也是她绝对不能忘记的回忆。
既然选择作为魔术师，选择作为拥有超常力量的存在活下去，那就绝对不能忘记现在的感觉。这是给自己的警示，是对自己的约束。
如果忘记了这一点，她毫无疑问将会成为走上邪路的人——会成为邪恶的魔术师。
「……老师也……一直在承受着这样的重担吗……？」
想到这一点以后，希丝缇娜马上又开始嘲笑起自己的愚笨。
「我说什么傻话呢，老师所承受的重担可比这要重得多了！」
啪！她猛地用双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通过这样的震颤来让自己的心恢复状态。
「好！要赶路了！老师……露米娅……他们还在最深处等着我呢」
她对自己的话点点头，毫无迷惘地迈出步子。
威风堂堂的她早已没有了之前那种孩子般的稚嫩与弱小——
————
啪啪啪啪啪……
——费罗德的鼓掌声在某处回荡。
「太棒了，太漂亮了希丝缇娜。没想到作为魔术师，你已经成长到这个地步……」
费罗德感慨万千般，由衷喜悦般地说。
「你是真正的魔术师。你拥有和我一起取得真理……取得禁忌教典的资格。啊啊，我实在太感动了……」
费罗德的独白还在继续。
「然后，露米娅……我亲爱的天使……你的力量也太美妙了。啊啊，经历了如此悠久的岁月，你总算是复活了……你知道我有多么渴望这一天的到来……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和真正的你再会了……」
费罗德脸上充满了欢喜。
但是，他的表情很快有蒙上了阴影。
露米娅和希丝缇娜——
自己最心爱的她们现在被一个令人不快的蛀虫纠缠着。
「……『愚者』格伦·勒达斯……他到底是什么东西？」
费罗德的计算出现了些微差错。
在他的计算下，即便是接受了露米娅这个最高级别的援护，格伦也还是会在那场战斗中死去……结果并不是这样。
仿佛是自己写下的完美的剧本被什么人给搅黄了一样。
令他感到不悦的不止这个。
希丝缇娜和露米娅——她们心中最强烈的感情，都是向着格伦的。这对费罗德来说——
「让我有些……嫉妒啊……」
但是，费罗德很快又露出了微笑。
「也罢，她们很快就是我的了。你就好好趁现在享受和她们在一起的甜蜜时光吧」
费罗德开始向前迈步……
「那我也要出动了……这一幕的最后一小节开演了……演员是我……让我好好享受一下吧」
说着，费罗德他——……
第七章 禁忌教典
开始探索塔姆天文神殿后第五天。
格兰和露米娅总算来到了最深处——大天象仪场。
这是一个内壁光滑的巨蛋形大厅。
中间有一个像巨大的天平一样的魔导装置，简单的圆柱形本体被某种结晶体，裸露在外的齿轮以及用途不明的机关所包围。装置顶点上是现在正在倾斜着的天平壁。天平壁的两端分别有一个截角十二面体形状的巨大结晶体。
这是位于塔姆天文神殿最深处的，最大的谜团——天象仪装置。
但是和之前来到这里时不同——天象仪装置好像在通过什么力量运作着。
装置散发着强大的魔力，上面的各种结晶体闪着五颜六色的光芒。天平壁在连续进行着令人不解的运动，与装置连接的周围的石板表面上密密麻麻地流着无数古代卢恩文字串。
地板上像是某种天球图的纹样也点亮着魔力的光芒。
天平壁山的巨大十二面体结晶发出光芒，在大厅内部的墙壁上投影出繁星，演绎着千变万化的宇宙空间。
一个少年悠然地站在天象仪旁。
他的年龄好像和露米娅差不多。他披着有民族风刺绣的长袍，是一个银发的美少年。
格伦已经知道他是谁了。
被那个疯狂的『正义』曝光的他正是——
「天之智慧研究会第三团<天位>兼最高领导者<大导师>费罗德·贝立夫！」
格伦掏出自己的爱枪对准了少年——费罗德。
「我有预感会遇到什么东西……但没想到遇到的是你啊！」
「嘿，『愚者』……格伦·勒达斯。虽然我还挺了解你的……但像这样和你面对面相见恐怕还是第一次吧」
「切，既然在这碰上了那就正好，我来送你下地狱——虽然我是想这么说」
格伦谨慎地警戒着费罗德，并环顾周围。
并没有看到瑟莉卡。
「你这混蛋……你把瑟莉卡藏哪了？该不会你——」
「哈哈哈哈，才不是呢。我来到这里的时候她人已经走了」
费罗德耸耸肩笑着说。
「而且，我不可能妨碍她走。倒不如说她留下来我反而会很难办，毕竟她走也是历史的必然……虽然这也令人不爽」
他一边说着这种莫名其妙的话一边仰望着身旁的天象仪装置。
「瑟莉卡启动了天象仪装置中的某个隐藏功能。只要对此进行分析，即便是以你们这种拙劣的魔术也能找出瑟莉卡的目的地并且追上去吧」
费罗德微笑着鼓起掌来。
「恭喜，你们赶上了。还有三个小时，发动了隐藏功能的这个装置的动力就会耗尽……你们将永远不可能追上瑟莉卡」
「……切，你跟我说恭喜，我也一点不会开心」
那要这个费罗德该怎么处理呢？
「费罗德先生……为什么……」
站在格伦身旁的露米娅有些困惑地张开嘴。
「露米娅？」
「哦，对了，露米娅……之前我和你在斯诺利亚见过一面对吧……对不起，我没打算骗你，我只是无论如何都想见你一面……」
「不对，不是这样」
露米娅莫名有些惊恐地摇着头。
「一开始我没察觉到，但是现在近距离看过你的脸以后我确认了，费罗德先生……你是……你是……！」
咚——！
格伦他们背后传来脚步声。
有什么人来到了格伦他们身边。
「费罗德·贝立夫……一般来说其拼写就是『Felord·Belif』吧？」
「白猫！？」
「希丝缇！？你没事吗！？」
希丝缇娜总算赶来了。
但是希丝缇娜并没有功夫为与格伦他们的再会感到喜悦，她穿过感到惊讶的格伦和露米娅身边，走向前去与费罗德对峙。
「但是这个名字打乱顺序以后就是『Redolf·Fibel』……也就是我祖父的名字」
「……哈？……你到底说什么啊？……」
格伦根本搞不懂希丝缇娜的话的含义。
「…………」
费罗德饶有兴致地微笑着，什么也不说。
希丝缇娜继续说。
「我想起来了。祖父去世，直到葬礼的那一天……我一次都没亲眼看到过祖父。一般来说是把棺材盖敞开着，让家人对已故之人进行最后的道别的。然后我读了父亲藏在书房里的日记。日记上说，祖父在几年前……在差不多要病死的弥留之际突然消失了」
「……啊？」
格伦发出惊呆了的声音。
「据说不管怎么找都没找到祖父的踪迹。但是病入膏肓的祖父不可能拖着这样的身体活太久，所以当时他们就瞒着还是小孩子的我，把空棺材下葬了……」
「…………」
费罗德从容地站在原地，他脸上的笑容依旧没有褪去。
「费罗德——天之智慧研究会的大导师……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你的脸……会和我祖父年轻时的相貌一模一样！？」
希丝缇娜略显急躁地大喊出来。
「……！？」
格伦转头看向露米娅，对她抛出疑问的视线。
露米娅也点了点头。
希丝缇娜这时抛出了最直接的问题。
「费罗德·贝立夫……你难道真是我的祖父！？」
最后——
「我……是，也不是」
费罗德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开什么玩笑！你给我好好回答问题！」
「我并没有开玩笑啊。我是你的祖父雷多夫，但同时也不是雷多夫……<继魂法>就是这样的」
「<继魂法>……？」
格伦轻声地问道。费罗德又笑了起来。
「毕竟你们都走到这一步了。至少应该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就是你们所说的古代魔法文明的魔王……提托斯·库洛吧？」
格伦，希丝缇娜和露米娅屏气凝神听着他的话。
「我在过去的某次战斗中失去了魔王的肉体……只能将灵魂放入弱小的人类的身体之中。我为了某个目的，不论如何都要永远活下去。你们觉得对于一个人类而言，想要永远活下去最大的阻碍是什么？」
「是肉体吗？身体的老化与腐朽是不可避免的……」
露米娅先回答。
「不对。对于你们那低等的魔法技术来说，这确实是很大的问题吧。但是对于能使用真正的魔术的我来说，克服肉体老化的办法要多少有多少。即便是换上不治之症，即便是行将就木……我都能将肉体修复回全盛期」
「那，那就是灵魂……？死了的话灵魂就会消失……」
接下来希丝缇娜回答。
「……不对。身为优等生的你不应该答错这个问题。灵魂是会回到<摄理之环>之中轮回的。也就是说乍一看死亡会让灵魂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但是其实只要灵魂本身不受到任何外界的杀伤就是永恒不灭的」
「啊……」
察觉到自己说了傻话的希丝缇娜有些不甘心的皱起眉头。
最后是格伦给出的答案。
「是精神……也就是所谓的『心』」
「没错。不愧是帝国最高魔术学府的讲师」
费罗德拍了拍手。
「正是精神，心。构成人体的三要素的星幽体。随着时间的推移，心灵会被渐渐损耗……星幽体的劣化是不可避免的。即便肉体和灵魂是健全的，如果自我和思考崩溃了的话，这就不算『活着』，对吧？」
「原来如此……然后所谓的<继魂法>就克服这个问题？」
「……没错」
费罗德摊开双手，得意洋洋地说。
「之前也说了，灵魂是不灭的。那么当然要把这个优势利用起来。我在我的灵魂上刻下作为魔王的最根本的『意志』。最基本的本能，存在的根源，行动纲领，行动原理，冲动，信念……总之就是这些概念。然后我让别人来继承我的灵魂，然后再用灵魂覆盖别人新鲜的精神……这样就能得到一个遵循我自己的『意志』行动的，『崭新的我』。怎么样？这就是失去了迪利卡的加护的我所想出来的『永远者化』」
虽然这里听到了令人在意的字句，但是现在没空管这些。
「哈！所以你才说你既是白猫的爷爷又不是她的爷爷啊！」
格伦满怀厌恶地唾弃道。
「虽然记忆，人格和肉体是白猫爷爷的，但是心灵却是别的邪恶的东西……牺牲他人的心灵并把自己的意志强加上去……真亏你能想到这种荒唐而又邪恶的法术！」
然后——
「骗人……这一定不是真的！」
希丝缇娜大喊道。
「你是我的祖父！？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很遗憾，我就是你的祖父……这是不可否定的事实，你只能承认」
「不对……我的祖父……他是德高望重的人……他绝不会接受你这种人的灵魂……！」
这对希丝缇娜来说自然是一个她不想承认的事实。
「你肯定是在祖父弥留之际强行让他继承的！你竟敢，你竟敢把我的祖父……！」
「很遗憾……我，哦不……应该说『你的祖父』吧？他是打从心底里欢迎我的哦？再说，<继魂法>如果没有两者合意是无法实现的」
「怎么会……！？你一定在说谎——！」
希丝缇娜打算继续撒气怒吼，但是格伦止住了她。
「不，他说的恐怕是真的」
「老，老师！？怎么连你也……」
「你先冷静听他说。我虽然不知道魔王的『意志』有多强，但是光凭『意志』是不至于让人乖乖听话的……你不觉得吗？」
「……！？」
希丝缇娜倒抽一口凉气。
「白猫……我记得你的爷爷是个探寻天空城……探寻古代文明谜团的纯粹的魔导考古学家对吧？」
「……嗯」
「我虽然不知道魔王的『意志』里有什么，但是它肯定有什么能让你祖父接近古代文明谜团的东西……所以，在死之前看到了自己无比渴求的解开古代文明谜团的钥匙……得到了一个能再次追梦的好机会……即便是再德高望重的魔术师也不一定能抵住诱惑吧」
「这……」
希丝缇娜忽然想起曾经祖父说的话——
『……很遗憾，这世上不尽人意的事情太多了……我的父亲，祖父，曾祖父……大家都一样，根本找不到任何通往那个天空城的线索……』
『真的……太遗憾了……』
「啊哈哈，格伦，你真的很优秀……甚至让我觉得叫你『愚者』有些对不起你」
费罗德开朗地笑着。
「没错，人类的『意志』很强。虽然能强行破坏意志，但想让它乖乖听话是很难的。所以，我进行<继魂法>的对象是有条件的。拥有能够接受魔王的『意志』的人格与行动原则的人……那就是想要探寻天空城的谜团，或是想要追求其前方的真理的魔术师们。因为我们的基本意志是一致的，所以能够『吞噬』。从这层意义上来讲，希丝缇娜……你的祖父『吞噬』起来可真是太轻松了。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了」
「混蛋……！你居然利用了弥留之际的祖父的渴望与绝望……太卑鄙了！不可饶恕！不可饶恕——！」
希丝缇娜出离愤怒。
「别太生气了，希丝缇，我可爱的孙女……我从没有为那一天的选择而感到后悔……拜此所赐，我很快就要到达天空城……得到一切的真理……实现我长久以来的愿望」
「你才不是我祖父！你不要用祖父的脸，用他的嘴，玷污他珍贵的梦想！」
「哈哈哈哈，不管你怎么说，我就是你的祖父。不管是肉体上还是灵魂上还是精神上」
「闭嘴，闭嘴闭嘴闭嘴——！」
面对这个玷污了自己敬爱的祖父的邪恶之人，她无法遏制自己的愤怒。
但是，就在这时。
「为什么？」
露米娅总算开口了。
「费罗德先生……你为什么要干这种事……？」
「一切都是为了到达天空城。并且再次取得位于那前方的真理——禁忌教典。我只是想要使用『司掌一切睿智，创造并掌握着世间万物』的教典『对人类施以救济』而已」
「……！？」
费罗德这句话好像在哪里听过。
（那是罗朗·埃托里亚在火刑台上留下的话……但是后半部分正好相反……而且这家伙所说的『救济』到底指的是什么？）
正当格伦思考着这些事时，费罗德转向了露米娅。
「而你，露米娅……你就是我再次回到天空城是所必要的钥匙……」
「~~~！？」
露米娅不禁往后退了一步，因为费罗德对她露出的笑容让她毛骨悚然。
费罗德保持着那种感慨万千般的笑容继续对她说——
「真的……真的太漫长了……我亲爱的天使……从那一天，你被毁灭的那时起……我为了再次得到你，已经花了这么长的时间……」
「我，我被……毁灭了……？」
「没错。在遥远的过去，你被毁灭，成了无数的碎片……但是那些碎片都在我的灵魂之中沉睡着。能将你修复成原来的模样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与某个被下了只能生下女性的家族反复产下子嗣』」
「——！？」
面对能轻松地把如此邪恶的话说出口的费罗德，所有人哑口无言。
「这个被称作【抹大利亚（Magdalia）的受胎仪式】，是能将沉睡在我体内的你的灵魂碎片通过不断让后代继承来一点点修复的魔术仪式。只要后代成熟，我便再和她产下后代，让她拥有的你的成分和我的融合，然后让下一代再继承。这样就能生出成分含量更高的后代。只要重复这个操作……经过漫长的岁月，我就诞生出无限接近完美的你」
「……你……你到底在说什么！？」
格伦举着枪问道。
他并不想听到这种令人作呕的事实。
「R因子的整合率就等于<王者之法>的付与率。露米娅，你的<王者之法>付与率是98%。也就是说你基本上就是『她』了。当然，如果我再和你生下后代的话，或许就能生出100%纯度的你吧？」
「呜……啊……啊……！？」
连精神强韧的露米娅也忍不住面色惨白地往后退。这种令人毛骨悚人的亵渎，超乎想象的邪恶让让她不由得捂住嘴巴颤抖起来。即便是能忍耐痛苦与恐惧，这种生理上的厌恶是没办法解决的。
「哈哈哈，是用现在这个你完成计划，还是生出更加完美的你——组织内部也因为你的完成度而分成了『现状肯定派』和『激进派』两派，争论了很久呢。多亏了『Project：Revive Life』，你的『死亡』造成的影响变得没那么大……即便是失败了，我还可以回收你的灵魂，让你的母亲或是姐姐再次把『你』生下来」
「够了。你闭嘴吧」
实在是忍无可忍的格伦恶狠狠地说。
「我已经彻底明白你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是这世上最恶心而邪恶的存在了」
「我不允许你再用祖父的脸，用他的声音说这种令人作呕的话了！我不允许你再侮辱我的祖父」
希丝缇娜也往前一步，护住露米娅。
「白猫，要上咯。虽然我还不知道这个变态渣滓的目的，但是他所谓的『救济』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绝对要在这里把他干掉，准备好了么！」
「我知道的，老师」
「哎哟哎哟？」
费罗德对愤怒无比的格伦和希丝缇娜露出苦笑。
「妨碍人家谈情说爱可不好哦，『愚者』」
「你这变态跟踪狂性犯罪者也配说『爱』！？操你妈」
「哈哈哈，就算你觉得这样的『爱』是扭曲的……那也要看当事人是怎么想，对吧？露米娅」
费罗德展开双手，对一步一步往后退的露米娅走去。
他高声宣告道。
「不……亲爱的你，我在此时此地呼唤你的名讳！来吧，跨越悠久的时光，再次来到我身边吧，我亲爱的人儿——！你的名字是——法莉娅（Le·Falia）！」
这一瞬间——
咚——！
「……咦？」
露米娅感觉到有一股魔力在自己体内波动。
那是一种不祥的，令人不安的魔力波长。
「露，露米娅？」
「怎，怎么了……！」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露米娅双手抱头，不断往后退。
这时她的意识，来到自己内在的世界——
————
这是之前看到过的景象。
那是空无一物的，只有一片蓝天的世界。
没有时间或是上下左右的概念。
这个无限的世界只有漫无止境的蓝天。
露米娅站在这个世界的中心。
这时，她察觉到自己面前站着另外一个人。
她穿着极其单薄的衣裳，背上长着异形之翅膀，面庞和自己几乎一模一样。
这是至今为止已经在自己内在的世界里见过几次了的另一个自己。
另一个自己双手双脚，身体，翅膀……全身上下被无数的锁链捆绑着，被吊在这空无一物的世界中。
露米娅呆呆地望着她。
这时，另一个她忽然睁开眼说——
『啊，我亲爱的——』
这一瞬间。
一根束缚在她身上的锁链断开了。
『啊，亲爱的……亲爱的……亲爱的……』
她开始热切地重复着这一句话……她每说一遍，身上就有一根锁链断开。另一个她在逐渐被从束缚中解放出来。
「啊……啊……」
有什么无可挽回的事情要发生——虽然露米娅心中如此恐惧着，但是她做不到任何事。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另一个自己被解放出来。
『我好想你。我好想你。我好想你。我好想你。我好想你。我好想你。我好想你。我好想你。我好想你。我好想你。我好想你。我好想你。我好想你。我好想你。我好想你。我好想你。我好想你。我好想你。我好想你——』
「不！不行，不对！不要……！不要……出来——！」
露米娅像一个撒娇的小孩一样疯狂摇头……但是锁链断开的势头并没有衰减。
最后——
啪！终于，所有的锁链都断开了。
另一个她轻盈地降落在露米娅面前……
「啊……啊……！？」
露米娅全身颤抖着往后退。另一个露米娅步步紧逼。
最后，她露出了笑容。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不，不是……」
『其实你也知道的吧？我们到底是怎样一种存在』
「不，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没错……我……我们就是为了我们深爱着的那个人存在的……我们必须将我们的一切献给那个人……这就是我，这就是我们的存在意义……』
「不对！绝不是这样！」
露米娅不断往后退，不断抗拒着。
但是另外一个露米娅迈着从容的步伐追了过来。
『你看……露米娅……』
「啊……」
露米娅呆住了——
不知不觉中，另一个露米娅已经拿起了<银钥匙>。那是在对阵<铁骑刚将>阿泽罗·耶罗时使用的，拥有强大力量的<银钥匙>。
「这，这是……！？」
另一个露米娅把<银钥匙>递到露米娅面前。
『来吧露米娅，接下它。这是你的力量』
「不是……」
『你已经不用再自欺欺人了』
另一个露米娅抓住了露米娅的手，想让她握住<银钥匙>。
『我知道的。现在你渴望将这把<银钥匙>献给我们深爱着的那个人。渴望那个人使用我们的力量。你渴望得不得了——！』
「我，我才没有——」
『你有。因为你——因为我们从那神的腹中降生下来那一刻开始，就是为了我们所爱的那个人而存在的』
说着——
『来吧……露米娅……』
就在另一个露米娅总算要让她握住<银钥匙>的那一刻——
咚——露米娅怀着强烈的意志将另外一个露米娅推开了。
『……！？』
另一个露米娅惊愕地望着她。
「……我和你不同」
露米娅坚毅地站在原地，完全没有了之前那种狼狈的样子。
她手上浮着那把小小的<露米娅的钥匙>。
「你给我出去，不要污染我的心。我真正喜欢的人不是你所说的『那个人』。你——才不是我！」
『…………』
另一个露米娅呆若木鸡地看着她——
最后。
『……好像是这样吧……』
她露出了一个让露米娅感到脊背一凉的，冰冷而透着愤怒的微笑。
『居然敢抗拒那个人……居然敢背叛那个人……这样的你当然不会是我——！够了……！』
另一个露米娅咬牙切齿地说—。
她手上的<银钥匙>开始发出不祥的光芒。
哗啦——！
突然，一条锁链从空中闪出，捆住了露米娅的右手。
「咦！？」
咣，咣，咣——
甚至来不及吃惊，一条接一条的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锁链就把她的左手，右脚，左脚，身体，脖子……纷纷捆住。
最后无数的锁链把露米娅捆起来，吊到了半空中。
就像之前的另外一个自己一样……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住，住手啊……！」
露米娅全身被锁链捆紧，意识也因为痛苦而渐渐模糊——
她的惨叫和另外一个露米娅的哄笑重合在一起。
『啊哈，啊哈哈哈！我和你确实不同！你已与我毫不相干！我这就取代你！你就永远呆在这里吧，啊哈，啊啊哈，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另一个露米娅手上的<银钥匙>的光芒更加强烈了。
露米娅的视野，意识变成一片空白。
最后——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露米娅的意识——
————
「<我降生于门·乃天外来者·现将全部锁链粉碎>」
忽然。
露米娅在格伦他们面前念出了咒文。
「露，露米娅？你，你要干嘛——！」
就在格伦发问的这一瞬间，一股强大的魔力以露米娅为中心爆散开来。
「呜哇！？」
「露，露米娅！」
格伦和希丝缇娜毫无抵抗之力地被力量冲飞，摔在地上。
魔力之飓风席卷现场。银色的光芒，银色的光芒——无比耀眼的银色光芒从露米娅体内泛滥而出，包裹了露米娅的身体。
「那，那是——！」
「居然是<银钥匙>……！？喂！？」
<银钥匙>出现在露米娅的手上。
钥匙发出了更加耀眼的光芒——
在耀眼的，炙烤眼球的光芒之中，露米娅这一存在发生了变化。
她背上长出异形的翅膀。
这和格伦他们所熟知的纳姆鲁斯背上的翅膀一模一样——
「什……！？露，露米娅——！？」
面对魔力的暴风，格伦他们甚至无法接近露米娅一步。
最后，当她的变化伴随着光芒的消失而完成时——
名为露米娅的少女已经消失了。
「你是谁……？」
格伦对站在那里的少女发问。
确实她和露米娅长得一模一样。但是其内在却和露米娅有很明显的差别。就像是外在没有变化，只有其本质被换成了另外一种东西一样……
她身上散发着强大而神圣的气场，那是神秘而亵渎的神气。
很明显她是远远凌驾于人类之上的存在，是超乎于其外的存在。
这和之米拉诺见到的邪神眷属本质上类似，但其存在规格与那些邪神眷属相比就是云泥之差——她就是天使。
「……我想起来了」
露米娅——不，曾经是露米娅的那个少女双目无神地说。
她一蹬地，跳上空中——像瞬间移动一般落在费罗德身旁。
「我是……法莉娅……天空之双生子之一，<空之天使>法莉娅」
「喂，喂……！？」
「你，你在说什么呢露米娅……！」
格伦和希丝缇娜发出呐喊，但是露米娅再也听不到了。
「不对……我不是露米娅……我是法莉娅……我是为了这个人而生……」
露米娅——法莉娅从费罗德背后伸出手环住费罗德，靠在他身上。
「我和他一起度过了漫长的岁月……因为我深爱着他……虽然姐姐背叛了他，但我还是爱着他……所以，我……唯独我必须要陪在他身边……！」
「啊，『空之巫女』，『夜天之少女』……我可爱的天使，感谢你再度降临到我身边……谢谢……」
费罗德感慨万千地说。
「混蛋……！」
格伦用力紧握住自己的手枪。
「你到底对露米娅做了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让她想起了前世的……哦不，让她想起了『真正的自己』。毕竟她可是在你们称为古代魔法文明的时代……一直全身心地侍奉着我这个国王的，我最爱的家臣了」
希丝缇娜颤抖着大喊——
「不，不可能……这是不可能的……！露米娅怎么可能……她不会……！你把露米娅还回来！快还回来！」
「还？你是在说笑吗。她本身就是我的。对吧？」
「……没错，我全身心都是您的——我的王……」
法莉娅点点头。
「露米娅……！」
希丝缇娜震惊地瞪大眼。
「…………」
面对这太过出人意料的情况，格伦的枪口都颤抖起来。
而这时，费罗德还在感慨万千般仰望天花板，自言自语着。
「……啊啊……这太漫长了……」
「一切都被那个女人搅乱了……但是现在，一切总算是被修正了……！」
「那个女人……？」
「从那之后真的发生了很多事……建立阿尔扎诺帝国，给帝国树立了一个名为雷扎利亚的死对头，创立了天之智慧研究会。在背后操纵着这三个势力，让他们适度地争斗，并一点点地增加人口……精心把这个舞台搭建起来」
「…………」
「而现在，那个女人任命的门卫白银龙倒下了，最后的钥匙——法莉娅也回到了我手中。这下通往天空城的一切准备都就绪了。哈哈哈，一切都按照我的剧本在发展……啊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面对狂喜乱舞的费罗德——
格伦和希丝缇娜互相看了一眼。
（白猫，要上了）
（……老，老师……）
（露米娅的事情之后再想办法，首先先把费罗德干掉，把露米娅制服……明白吗？）
（我知道。但是对方是那个<大导师>，真的有办法打倒他吗！？）
于是，格伦把自己的手枪给她看……
（……对了，魔枪<贯穿者>……！）
（对，只要零距离接触他，我的固有魔术【愚者的一刺】就能送他上路！）
（……我来帮忙！）
（拜托咯？）
格伦和希丝缇娜确认过眼神，互相点了点头。
随即——
「<专注于0>！」
格伦迅捷地动了起来。
他把拨开<贯穿者>的撞锤，并把它扔向头顶——
然后同时右手抽出<女皇杀手>并开枪。
刺耳的发炮声震撼了整个大厅，燧发手枪的枪口喷火。
同时另一方面——
「<服从于我吧·风之臣民·我乃风之公主>——」
希丝缇娜高举双手咏唱咒文。
黑魔改二【暴风领域（Storm·Grasper）】——这是启动之后能对一定范围内的风实现完全自由操控的，希丝缇娜的必杀技。
轰！狂风以希丝缇娜为中心掀起。
确认到咒文生效以后格伦从怀中掏出一张大阿卡。
固有魔术【愚者的世界】。
在一定范围内将魔术启动完全封杀。
这样一来，不管费罗德魔术有多强，他都会在这个瞬间化为一介愚者。
并且【愚者的世界】不会对已经启动的魔术造成干涉。
「老师！」
希丝缇娜在暴风领域状态下发动黑魔改【迅风（Swift·Stream）】。
同时，格伦放开了<女皇杀手>，并紧紧抓住了正好落到自己眼前的<贯穿者>。
然后，他用身缠疾风，通过希丝缇娜给予的<疾风脚>效果一口气冲了出去。
他只盯着费罗德一点，其余东西都像是激流一般往后退去。
毕竟距离那么短，他一瞬间就能到达费罗德跟前。
只要枪口能碰到费罗德——格伦就赢了。
「零距离，有了——」
——但是——
格伦察觉到情况不太对。
「……什……！？」
他现在正在以飞快的速度朝着费罗德冲去。
周围的景象确实也在快速地向后流。然而，自己与费罗德之间的距离丝毫没有被缩短。
费罗德什么没做，只是从容不迫地站在原地。
话说，最初开的那枪<皇后杀手>的子弹都到哪去了？
本来他是要让子弹从前后左右四个方向封住费罗德的行动的——
「咕——！」
格伦不得不停下脚步。
当然，周围的景物也停了下来。
而费罗德和格伦的距离依旧没有缩短。
并且——
咣，咣，咣，咣咣咣咣……
脚边响起金属落地的声音，看了一眼……是<皇后杀手>的子弹落在地板上并反弹发出的声音。
「老，老师你怎么了……怎么呆着不动啊！？现在可不是玩脱的时候啊！？」
他根本来不及理会希丝缇娜的责难。
「……！？」
……这时，他总算察觉到自己到底遭遇了什么。这让他不由得全身汗毛倒竖。
「原来如此，你还挺敏锐啊，『愚者』」
费罗德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
格伦没有动，他像是被定身了一样站在原地。
「老，老师……！风，风啊——！」
希丝缇娜操纵着身边的风，使出【风剑舞（Blade·Dancer）】。
无数的风刃呼啸着朝费罗德猛地飞去——但是不知为何，风刃渐渐减速……最后消失得无隐无踪。
「……啊？刚才那是……什么……？」
并不是他防住了，并不是他躲过去了。也不是他抵消了攻击。
这种见所未见闻所闻的现象让她不知所措。
就这样，费罗德来到格伦面前，温柔地抓起格伦的<贯穿者>，然后拿着它的枪口对准自己的左胸部。
「来啊，请开枪吧？」
费罗德微笑着说。
「——！？」
格伦毫不犹豫地开枪了。
轰——！毁灭之魔药<伊芙·凯兹尔的火药>炸裂开来。
必中必杀的弹丸在零距离击中了费罗德——本该是这样才对。
然而——
咣，咣，咣，咣咣咣咣……
必杀的魔弹并没有奏效，还是像刚才那样落在了地板上。
「明白了吗？」
费罗德没有再管呆在原地的格伦，而是转过身回到原本的位置。
法莉娅拿着<银钥匙>站在原地。
「总之……你们的攻击『够不到我』」
「……！？」
「我的<空之天使>法莉娅能用<银钥匙>支配并操纵空间。几乎等于完全夺回了她的加护的我，现在就能像魔王那时一样，使用法莉娅的空间支配能力。现在我将空间歪曲，把你们与我的距离拉得无限远了」
站在法莉娅身边的费罗德回头看向这边微笑道。
「距离就是最强的盾。你们任何攻击都对我无效。即便是你们的攻击拥有无限大的射程……只要时间是有限的，你们就没法打中我」
沉默。寂静。
「……不会吧……」
难以掩饰自己的震惊的格伦缓缓放下了自己的枪。
「……怎，怎么会……」
希丝缇娜也无力地跪了下来。
太过悬殊了。
在这短短的一个回合，双方悬殊的强弱关系就被确定了。
天之智慧研究会第三团<天位>——最高领导者<大导师>费罗德·贝立夫。
他强得令人绝望，丝毫没有赢面。
天外的『天』，说的就是他。
至今为止格伦也和很多超常的强敌展开了激烈较量……但这男人实在太荒唐了。
面对这样令人毫无攻击手段的对手，到底该怎么打？
无限大的距离。这是单纯而直接的最强之盾。即便是动用至今为止与所有强敌战斗过的经验，格伦也根本想不出任何攻略的方法。
费罗德对呆在原地的希丝缇娜和格伦说。
「想要干掉你们是很简单的。把你们放逐到异次元，或是把你们连同整个空间一起压碎。但是……希丝缇娜是我可爱的孙女，格伦，你好歹把我可爱的孙女培养到了这种程度，我也想感谢你……」
「切……你想说什么……？」
格伦全身冒着冷汗，但是仍然态度强硬地回应。而他这单纯的虚张声势实在是滑稽无比。
「你们……要不要加入天之智慧研究会啊？」
「——！？」
「什……！？」
唐突的安利让格伦和希丝缇娜瞪大了眼。
费罗德明快的说。
「因为疯狂的『正义』，我们现在会员数大减……所以很欢迎新会员的加入。希丝缇娜，你作为魔术师的实力足以成为会员……而格伦，你……呃，算是附赠品吧……我希望赞同你们对我们的理念，和我们一起朝着同一个目标努力。怎么样？」
面对这样的劝诱。
「别开玩笑了……谁会赞同你这种混蛋的理念……！」
「住手吧……你根本不是我祖父！」
格伦和希丝缇娜进行了彻底的抵抗。
「嚯？」
费罗德对虚张声势的他们露出了带嘲讽意味的笑容。
「总之你们先听我说吧。我觉得你们对我们的行动有所误解。你们似乎把我们当做了一直犯罪并在亵渎生命的恐怖组织」
「……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我们的一切行动都是为了真理——为了禁忌教典而做的」
「禁忌教典？可恶，天天禁忌教典禁忌教典的你们烦不烦啊！？你意思是说，你创造帝国，王国，天之智慧这三个势力，自导自演地让他们战斗，让邪神复活，并且重复着性犯罪——这些全都是为了所谓的禁忌教典吗！？」
「没错。并且那个禁忌教典就在天空城里」
「……！？」
「我这就给你们看看禁忌教典到底是什么东西」
说完，他把左手手背给格伦他们看，并取下了手上的绷带。
左手的手背上有个奇怪的纹样。
「这，这什么……？纹章？是被抽象化的双子天使的纹章……？」
「<双生子的纹章>——这个世上追求着真理的魔术师的终点都是同一个，最终都会到达这个纹章上。来吧格伦，希丝缇娜你们睁大眼睛看好了。你们现在要用自己的心灵去体验禁忌教典——」
费罗德一说完，纹章就发出了光芒——
纹章的纹样深深地烙在了格伦脑海中——
下一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格伦感觉自己的意识在被向后拉扯。
他的精神与灵魂和肉体分离，被拉向远方。
被一股无法反抗的力量拉扯，拉扯，拉扯——
化为一个单纯的『精神』的格伦的视野被拉扯着，飞速向后方退去。
站在原地的他的肉体瞬间已经远离到只有豆粒大小的距离——最后被收束成一个极微小的点消失在彼方。
但是他的精神依旧没有停止。他继续被拉拽，拉拽——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种至今为止从未体验过的感觉让他的心灵遭受到无比大的震撼，感觉自己的理智在不断被削磨，但却无法反抗。
最后，格伦的精神被拉向远方，离开了世界——离开了这个星球——离开了繁星所在的这个银河，飞翔遥远的，遥远的，遥远的宇宙的彼岸——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即便如此，他还是没有停止。
最后他的精神被以光速拉动，飞向了外宇宙——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忽然，他察觉到——
不知何时开始，他们所在的宇宙已经成为了一条线。
宇宙成为一条线，在无限大的空间中以光速眼神，像是一颗在无垠的世界里无止境地飞行着的流星。
格伦领悟到现在他所在的地方并不是三次元世界。
与被时间与空间的概念束缚的肉体与灵魂不同，精神是无比自由的。
也就是说他的精神摆脱了时间的束缚，进入了四次元的世界。
在无尽的空间中以光速奔流的一条线——这正是格伦他们所处的世界的真正形态。
世界是一直沿着时间轴推移的。
所以这个光芒延伸的方向就是时间轴的方向。
在精神挣脱了灵魂与肉体的束缚之后，他总算知道了这个世界的真面目。
然后，格伦的意识又被拉向了更远处，视野宽阔了。
这时，他又认识到存在于这个空间这种的世界——光线，并不止一条。
有无数条光线朝着同样的方向在同时进行延伸，这些线是从格伦他们的世界线上分支出去的。
这就是因为一些细小的选择而出现分歧的，if的世界。比如，有可能有塞拉还活着的世界，也有可能有格伦没当魔术讲师的世界……都是因为一些选择的不同而造成不同结果的分歧世界。
虽然有无数条线朝着同一个方向飞行，但是当格伦的视野被拉得更广以后，他发现这些线终究被统合成了一束——
（平行世界——五次元世界……！？）
在格伦的意识终于来到了五次元。
然后，世界线在某个特异点出现了分支，但是和刚才那些往同样的方向延伸的分支不同。
那是朝不同方向延伸的两条线——它们已经分别进化成了完全不同的世界。
格伦仔细看了看。
从脱离了时间的概念的彼端，看了一眼分支到别的方向去的另一个世界线。
这是一个对格伦来说完全陌生的世界。
是一个没有魔术的世界。
居住在这个世界的人们穿着奇妙的衣服。
不知为何大家都住在方形的高耸入云的建筑物了，灰色的石头密密麻麻地被平整地铺成道路，车辆没有马的牵引也能走。空中有巨大的机械鸟在飞翔。
在路上匆匆来往的行人纷纷拿着奇怪的像卡片一样的东西，有人用那像卡片一样的东西的表面播放出各种奇妙的画面，也有人拿着它贴在耳边和什么东西交谈。
明明这个世界完全没有魔术，那这一切究竟是靠什么原理工作的呢？
格伦的世界里也有蒸汽机关等科学技术……这些东西看起来完全是不同的东西，但总觉得它们的本质是相通的，为什么呢——？
但能明白的是，这个异世界与格伦他们所在的世界完全不同。
（异世界——六次元世界……！？）
这时，格伦的意识再次被往后拉。
分成两岔的世界线变成了四个分支，由四变八，由八变十六——
最终分出了无数多个枝条，有无数多个异世界。
最后——一根世界线成为了有无数枝条的一棵树。
格伦听说过这个，知道这个理论。
那是将无数异世界包括在内的，一个根源的世界单位。
但是他做梦都没想过自己能够凭自己的精神看到这一切。
没错，这一棵树正是——
（次元树……！七次元世界的认识……！？）
格伦已经拥有了理论上的最高次元的视野。
而这时，他才发现有无数的次元树生长在一个无限大的空间中。
简而言之就是次元树的森林。
同时——
他发现有一些自己见所未见的异形怪物在次元树的森林中交战。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看到这一幕的格伦的理性开始蒸发，在他们所熟知的世界的外侧——在外宇宙，居然会有这么可怕的东西。
它们像山一样巨大，像太阳一样耀眼，在凶险万分的同时有非常神圣——
格伦本能地理解了这些宇宙邪神的名讳——
那释放着无限热量的，火红的狮子般的异形是——<炎王克图格亚>。
全身由闪电的电光编织而成的，高贵而闪着光芒的异形巨人——<金色之雷帝>。
统治着能让次元扭曲的狂风的异形女王——<风神伊塔库亚>。
其他还有无数令人生畏的，冒渎的，无比强大的，难以名状的异形怪物们在纵横跋扈，互相厮杀着。
他们的战斗根本不是天崩地裂这个级别的。
那正是小宇宙与小宇宙的冲突，超新星的爆发。
因为他们的存在次元不同，所以不会直接干涉到次元树。
而且，哪怕他们只是挥动一下手臂，次元树内的时间就要过去几千年。
所以格伦他们与这些外宇宙的邪神们擦肩而过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但是，又有谁能想象到在自己居住的世界外侧，会有这么多怪物在进行争斗——
这时，格伦的意识又被往后拉去。
他的意识飞向了一切次元树的源头——根源。
格伦这才发现，存在于这里的所有次元树都是从一颗种子上萌发出来的。
他的意思被往后拉扯，拉扯，拉扯——
最后——
「…………」
不知不觉中，自己站在广大的海洋正中。
这是个美丽而神秘的地方。
视野的三百六十度满眼都是闪耀的星辰，星光形成了水平线。
无数星星的光辉形成了着无限的大海——
「星星……不，不对……这是……」
格伦看向头顶。
头上是无数的次元树的树梢……无数光之粒子像粉雪一样从树梢上落下，落向格伦所在的星之大海。
那些美丽的光之粒子每一个都散发着生命的光辉——那是人的心。
「八次元……<意识之海>……集合无意识所构成的……第八世界……」
这是所有人的精神——所有人的心的归宿。
是一切世界，一切人类，一切记忆最终会回到的地方。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时，格伦心中产生了一种非常强烈的感动。
这种感动与幸福让他不由得流下了泪水。
「怎么会这样……这里有一切……有一切的『智慧』……！」
对，这里就是<意识之海>，是全人类的各种记忆与经验会回到的地方。
因此，在这个地方他就能变得无所不知。
这对魔术师来说是至高无上的幸福。
「唔……哇……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格伦泪水滂沱，他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了一样走进<意识之海>。
对面——<意识之海>的中心漂浮着一颗种子。
那是各种分歧宇宙，所有次元树的发端。
是这个无限的宇宙世界中出现的第一个灵魂，最初之魂。
它所发出的<最初之音>便是一切魔术的起源。
这是创造了一切世界的根源与第零特异点——『原初之魂』。
它现在就在格伦面前。
只要伸手就能够得着。
格伦一伸手——
「……啊……」
『原初之魂』变化了其形象，仿佛是在顺应格伦，变成了他能够理解的姿态。
它哗啦哗啦地变化着。
它变成了写满了无数文字的无数张纸片。
而这些纸张的大群集合在一起，并在一起——成为了一本书。
「……啊」
那本书来到了格伦手中。
他盯着那本书。
「唔，啊…………」
搞不懂。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虽然搞不懂是怎么回事，但现在自己非常幸福，幸福得全身都要融化了。
因为太过幸福，太过幸福，他已经无法思考任何事，他已经不想思考任何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格伦恸哭，放肆地哭着。
他抱着这本书嚎啕大哭。
因为除了哭泣以外他没有任何手段去发泄这无与伦比的幸福。
拿着这本书的自己是全知全能的。
也有人将这本书本身称之为『神』吧。
只要有这本书——他就能知晓世间万物，无所不能。
但是，正因为如此——他什么都不想做，没有做任何事的必要。
他想紧紧抱着这本书……想在这幸福的<意识之海>中永远地荡漾下去。不想放开这本书，不想离开这里——
（啊，所以我，已经——……）
正当格伦怀着充满全身的幸福感，准备将自己的精神的一切屏蔽，让一切结束的那一刻——
『你在干什么呢你这大蠢驴！』
背后传来了一个训斥他的声音。
因为太过幸福而快要融化掉的自己的意识迅速恢复了。
「纳，纳姆鲁斯……！？」
听到这个耳熟的声音，格伦下意识地回过头。
『等等，你不要回头！』
纳姆鲁斯厉声发出警告。格伦僵在了原地。
『求你了，不要回头……现在……唯独现在这个姿态……我不想让你看到……！如此骇人的姿态……』
「……纳姆鲁斯……你到底……？」
『你无法理解我真正的姿态。你如果直视了，那你的理智和理性就会灰飞烟灭……！而且，呃……我好歹也是女孩子啊！你体谅一下呀，笨蛋！』
「哦，好吧……」
说实话完全不懂她在说什么。
总之格伦照做了。
『格伦，你不要被那虚幻的幸福所吞没，你要回到现实之中』
「……！」
『你明白吧？这里不是人该来的地方……你不要输给这本书的诱惑……你要坚强地保持自我……你一定要回到你原本所在的世界』
就在这时。
『不也挺好么……不要强求他呗』
这里除了纳姆鲁斯以外还有别人？
一个听不出男女的，扭曲的声音从格伦背后传来。
『想留在这里的话就留下来呗……毕竟这个男人——格伦确实非常令人感兴趣……嘿嘿嘿……』
格伦顿时恐惧起来。光是听到声音就有一种无法言喻的恐惧与恶性，感觉自己的理性在被削弱。
『最近，漂到<大图书馆>的他的熟人*也还挺有趣的啊？可玩的东西越多越好不是么？<天空的双生子>……』 （译注：原文 彼の相手。但是不确定『他』指的是大导师还是格伦，也不确定是敌是友，所以这里指的可能是白猫可能是贾提斯可能是玛利亚甚至可能是瑟妈）
咿呀啊啊啊啊啊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阵不和谐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在这个空间回荡。
格伦不禁捂住耳朵。感觉如果听了这个疯狂的笑声自己精神都会被毁灭掉。
『哼！住嘴！<纯粹之黑暗>……！我不会让你碰我主人一根汗毛的！』
顿时，格伦背后传来巨大的声响。
恐怕是纳姆鲁斯在和『谁』战斗吧。
应该怎么表现这种声音呢？
空间被扭曲迸裂的声音？怪物的惨叫？爆炸声？
感觉都形容不太出来——但是他唯一清楚的是，现在背后发生着一场自己无法理解的，甚至能将星辰打碎化为地狱的惨烈战斗。
而且正如纳姆鲁斯所说，如果他回头瞟了一眼，自己的存在本身，自己的自我肯定会完全崩塌吧。
『你绝对不要回头！绝对不能看！你不能去理解……！快跑——格伦！』
在格伦背后战斗着的纳姆鲁斯大喊起来。
『快扔下这本书，怀着强烈的『回去』的意志跑起来！这样你就能回去！』
纳姆鲁斯的话让格伦感到震惊。
「要，要我丢掉这本书……！？我真的不丢不可吗……？」
对刚刚接触了这全知全能之力量的皮毛的格伦来说，那是等同于让他去死的酷刑。
『没错，这本书……即便是你能通过现在这种方式触及到他……你也绝对无法将它带走……』
「不，不要……这我……我只想要它……」
格伦抱着这本书，像撒娇的小孩子一样疯狂摇着头。
要让我扔掉？要让我把这本包含了无限睿智与幸福的书扔掉！？
我不想扔，如果要我扔，我还不如一直呆在这里——
我想永远背着至高无上的，无限的幸福感所包围，想要一直在这里荡漾下去——
「我不要！我不想回去！就算我会因此而消失也无所谓！因为，这本书……！我——！」
但是——
『你别再撒娇了！』
纳姆鲁斯的怒吼把格伦吓了一跳。
『我，绝不容许我的主人屈服于这种小小的诱惑！一直，一直在等着你的我绝对不容许！』
「——！？」
『快想起来！你不要输！快想起你珍重的人们！快想起你该守护的人们——！你心中的那些东西……那些羁绊……是廉价到区区禁忌教典就能让你忘记的吗！？』
格伦不禁捂住自己的胸口。
衬衣口袋里是瑟莉卡的红魔晶石挂坠。
真的太不可思议了。明明他是丢下了肉体和灵魂，以一精神体的状态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个红魔晶石的挂坠却和他在一起。
这也是必然的，因为挂坠里有『心』。
那是格伦对瑟莉卡的心意。
那也是瑟莉卡对格伦的心意。
也是所有相信着格伦，支持他来到这里的所有学生们，伙伴们的心意。
「……各，各位……」
在这个红色挂坠上寄托了自己心意的人们的面貌像走马灯一样在格伦脑海中闪过。
参加圣夜祭的派对的学生们。
希丝缇娜，露米娅，莉艾尔……
克里斯托弗，巴纳德，阿尔伯特，伊芙，女王陛下，福泽尔……
最后——
『永别了，我亲爱的儿子——』
他仿佛还看到了说出这句话的某个他所爱之人的背影——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格伦扔掉了书本——
他像小孩一样嚎哭着扔掉了书。
这时，一股猛烈的丧失感与虚脱感袭来，那是仿佛自己的一部分灵魂脱落了一样剧烈的痛苦，绝望感，渴求。是一种觉得自己存在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毫无意义，想要就此了结的虚无感。
但是——
即便如此——
比起这渺小的书本——
「我……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还有更加重要的事要去完成。
——还要取回自己珍重的人和事。
所以。我一定能要回去——！
「呜哇啊啊阿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阿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阿——！」
他奔跑着，奔跑着，奔跑着，紧握着放在胸口的挂坠……
『对……这样就好……格伦……』
『唉，怎么这就回去了？真扫兴……』
他感受着从背后传来——或是从全身各个角落响起的这些声音。
他以光速……不，以超越光速的速度飞奔，飞奔，飞奔——
现在他是一个精神，他不受任何物理法则的束缚——
所以他能以超光速回溯自己刚才的旅途，回溯，回溯，回溯——
————
「——哈！？」
回过神来，自己站在原本的地方——塔姆天文神殿的最深处，大天象仪场。
「哈！哈！……哈——！」
他大喘着粗气，看着自己手心。
红魔晶石的挂坠被他握在手上。
「哈……啊……那，那是什么……难道刚才那是……！？」
身旁的希丝缇娜也和他一样脸色煞白，双手抱头。
恐怕希丝缇娜也和格伦一样，有了类似的奇妙体验吧。
「哦……看来你们平安回来了呢」
费罗德以及法莉娅从容地站在他面前。
「暂且不说希丝缇这个真正的魔术师……我倒是没想到连你也能平安回来呢」
「可恶……！给我……看这种……无聊的东西！」
恐怕在现实之中，从那之后只过了极短的时间吧。
但是体感仿佛是经过了几亿年——那是一场极为漫长的精神之旅。
「怎么样？触及真理——触及到禁忌教典后，你们有何感想啊？」
费罗德愉悦地对连站都站不稳的格伦和希丝缇娜说。
「这下你理解我们的行动意义了吧？取得那个东西之后，我们将会得到多少幸福，这将是多么有意义的事——」
「……嘶……嘶……」
「同时你也应该看到了那些真正可能危及世界的邪恶的存在……所以你明白了吧？我不惜被人称作『魔王』也要从真正意义上救济整个世界……用那禁忌教典的力量」
「呼……呼……」
格伦一边调整呼吸一边听着费罗德的话。
「那么，『愚者』……以及我可爱的孙女——你们想不想与我们携手并进呢？」
面对费罗德的这个邀请——
「……我拒绝！」
「我拒绝！」
格伦和希丝缇娜毅然决然地回答。
「我明白了你们的目标！从灵魂上理解了！可恶，那确实是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的东西——总之我明白为什么至今为止有那么多魔术师选择加盟你们了！」
格伦恶狠狠地盯着费罗德，激动地说。
「作为魔术师，不会有人在接触到那样的真理时感觉不到幸福……！只要接触它，就会盲目崇拜它，引发自我的崩溃……！」
「我绝对不会屈服于这样的诱惑……！我不许你再进一步侮辱我的祖父了，魔王！」
格伦和希丝缇娜的决定让费罗德意外而无奈地叹了口气。
「唉，劝诱又失败了。总感觉最近很不顺利啊。到底是为什么呢？」
费罗德展示着手背上那个纹章说。
「在体验这个『双生子的纹章』后能平安回来——这就是天之智慧研究会内阵的入会资格。但是在漫长的帝国历史之中，在平安回来后依旧拒绝了邀请的人，包括你们在内一共才只有四个」
「……！？」
「对了，这么一说我就发现拒绝邀请的所有人……都是与格伦你颇有渊源的人。这真的是偶然吗？你到底是什么人？」
「……鬼知道啊，傻逼」
格伦恶狠狠地回答。
真是莫名其妙。
费罗德非常好奇地打量了格伦好一会儿，最后像是对格伦失去了兴趣似的耸了耸肩。
「好吧，既然不同意，那我也把你们这两个碍事的家伙干掉了」
费罗德打了个响指后，他背后的法莉娅拿着的<银钥匙>便开始发出光芒。
叮！
「——啊——」
希丝缇娜被一个奇妙的透明牢笼关了起来，然后像雕像一样完全被定住了。
「白猫！？」
「放心吧，那只是空间冻结而已。她可是我可爱的孙女……我是打算接下来好好让她了解了解禁忌教典有多美妙。至于你——」
费罗德看向格伦——
「……唔……啊……！？」
一团黑暗出现在格伦面前。
幽深无比的黑暗从格伦前后左右上下包围过来，势要将格伦这个存在本身化为虚无。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格伦拼命地抗争着袭来的黑暗。
他会起拳头，他释放各种攻击咒文，尝试了各种手段。
但是这一切都被黑暗所吞没，都被化为虚无。
一切抵抗都是无意义的，都是徒劳的。
「永别了，格伦。此刻你的存在本身将会被化为虚无——」
「可，可恶……」
「永别了，你这个侵蚀我剧本的蛀虫。你倒是让我快乐了一把」
「可恶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就这样。
格伦这个存在毫无还手之力地被吞没在黑暗之中——
但是。
「……？」
「什……！？」
侵蚀着他的黑暗突然停止了。
抬头一看——
「……露米娅……？」
费罗德背后架着<银钥匙>的法莉娅状态有些奇怪。
钥匙的前端在不停地颤抖。她整个人都在不停的颤抖着。
大滴的泪水从那看不到任何感情的空洞的双眼流下。
「怎，怎么了？法莉娅……你到底在干什么？」
「不，不要……不要……」
<银钥匙>从法莉娅手中滑落，她双手抱头缩成一团。
「为什么……为什么要来妨碍我……？我……我们……是为了这个人而存在的……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你……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说着，法莉娅开始摇着头，惨叫挣扎起来
看到法莉娅这个状态格伦确信到——
（露米娅果然还没有消失！还有救！还能把她带回来！）
但是要怎么办？要怎么做？
在这种情况下自己还有什么手段？
到底该做什么才能夺回露米娅？
（不，不行……！根本想不出来……！我到底该怎么办——！）
就在格伦犹豫不决时——
『破——————————————————！』
一阵凶悍的咆哮在大厅里回荡。
刹那间——
哗啦————！
将希丝缇娜冻结住的牢笼被打碎了。
试图吞噬格伦的虚无之黑暗也被一口气吹散了。
「什——！？」
被从冻结的空间中解放出来的希丝缇娜发出惊呼。
「刚，刚才那是……龙之咆哮【冻结之吐息】！？」
格伦猛地一回头——
「……我等的就是这一刻！法莉娅发生异常状况这一刻！」
是一个幼小的少女。
那是之前瑟莉卡从斯诺利亚带回来的迷之少女。
「格伦！露米娅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吧！」
「啊！？你说啥！？」
「别管那么多了！没时间解释了！」
少女一蹬地，来到格伦他们前方，然后双手左右向外掰，像是要将什么东西撬开一样——
空间被撕裂，被拉开了一个口子。
「我暂时将『无限大的距离』缓和了！格伦！希丝缇娜！快跑起来！从大天象仪装置那里出发去追瑟莉卡！」
「——！？」
即便如此格伦和希丝缇娜还是困惑无比。
『没问题，不用担心』
纳姆鲁斯也出现在那个迷之少女的背后。
「纳姆鲁斯！？」
格伦愣住了。纳姆鲁斯手上出现了曾经看到过的『闪着金黄色光辉的巨大钥匙』。
『露米娅的事先交给我和她来处理。你们快离开这里！现在的你根本不是魔王的对手！』
「但，但是……」
『快点！算我求你了，你现在要相信我们！即便是我们，面对那个魔王也撑不了多久……！所以……快点……！』
听到纳姆鲁斯她们拼死的请求——
「老，老师！我们还是快走吧，也只有这一个选择了！」
虽然还是搞不懂发生了什么，但希丝缇娜似乎本能般地理解到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虽然我也很担心露米娅……但是现在……！」
格伦这才下定了决心。
「唉，好吧我知道了！纳姆鲁斯和不知名的幼女！接下来拜托你们了！」
说完，格伦和希丝缇娜向天象仪装置跑去。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想得美」
看到格伦他们有了动作，费罗德举起手，口中念念有词。
「这是——我要说的！」
但是，迷之少女以超越人智的速度猛冲过来对费罗德举起右手。
极强大的魔力在她的右手汇集。
费罗德用无限大的距离化解她的攻击——
毁灭的一击寻求着发泄其力量的场所往四处迸溅来开，在迷之少女和费罗德周围环绕奔流。
「……希尔瓦……你这力量……是么，原来是你干的好事……！？」
费罗德转而看向少女背后的纳姆鲁斯。
『……这不是当然的吗』
纳姆鲁斯威风凛凛地举着<金钥匙>。它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虽然我一直不认为你真的毁灭了……但我没想到你是用如此令人作呕的方式活到了现在。你真是堕落到极点了，我曾经的主人』
「魔王提托斯！就算肉体和灵魂改变了，你那下贱的精神——『意志』还是和那时一样毫无改观！我不会再让你胡作非为了！」
纳姆鲁斯和迷之少女这样喊道。
随后，迷之少女和费罗德激烈冲突碰撞——
格伦和希丝缇娜趁此机会穿过了费罗德近旁——最后到达了天象仪装置面前。
「我，我们要怎么办，老师！？」
「现在已经来不及确认瑟莉卡的去向以及调整各种细节设定了！」
格伦对着天象仪装置举起双手，利用分析魔术来解析天象仪装置大致的功能。
确实，<星之回廊>已经开启了。
目前目的地被设置在一个比较特殊的地方。
按照使用记录，除了瑟莉卡以外没有人动过这个机器。
那么只要被设置的那个地点，他们应该就能找到瑟莉卡。
之后只需要启动它。
但是——
「卧槽！？这个需要消耗的魔力量也太变态了吧……！？」
看到控制面板上出现的需要消耗的魔力量数值，格伦瞪大了眼。
「我他妈怎么可能消耗得起啊！开什么玩笑，都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了——！」
「老师，用我的魔力！」
希丝缇娜已经和格伦签订了简易使魔契约，把自己的灵络接到了格伦身上——像是已经预料到会发生这种事一样。
这样就能将希丝缇娜的魔力也注入装置。
即便如此，他们要以甚至要折寿的势头注入魔力才能勉强满足条件——
这样就没有退路了。
「多谢了白猫！要上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格伦麻力地操纵着旁边的石板。
无数卢恩文字如激流般从石板上流过。
所有保险装置解除，全功能启动——
能将两人传送到瑟莉卡所在地的功能在此时此刻被正式启动了——
「噢噢噢噢哦哦哦……」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们被吸取了极大量的魔力，站都站不稳了。
即便如此格伦还是疯狂操作着机器。
天象仪装置里的魔力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渐渐膨胀起来——
魔力的紫色闪电不断迸溅开来，上方的天平臂开始做出奇妙的运动。被投影到大厅内壁的繁星们也开始高速旋转变换。
叽——————————！
一阵奇妙的声音响起，他们的脚下出现了一扇『门』。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们注入了更多魔力。
最后——
『门』总算被打开了——就在这一瞬间。
「……希丝缇……」
背后传来了这样的声音。
「……！？」
毕竟他们消耗了太多魔力引发了急性魔力缺乏症——所以这或许是意识朦胧的他们听到的幻听。
但是他们俩确实是听到了这句话——
「对不起，不能和你们一起去了……请你……要照顾好……老师……」
「露米娅……？」
希丝缇娜强撑着意识回头看去，她看到的是——
迷之少女与费罗德在持续着惊天动地的超级大战。而露米娅则以正在厮杀的他们为背景，泪流满面地看着格伦和希丝缇娜——
「露，露米娅……！」
「可恶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就这样，凭空出现的『门』——<星之回廊>散发出耀眼的光芒，将周围染成一片洁白。
说
格伦他们被一股强大的吸引力吸入其中。
被拉扯——被拉扯——被拉向不是此处的某处——
圣历1853年12月31日。
圣历1852年——
圣历1851年——
圣历1850年——
————
圣历1723年——
————
圣历1658年——
————
圣历1523年——
————
圣历1254年——
————
圣历1136年——
————
圣历1000年——
————
圣历972年——
————
————
圣历132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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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历元年——
————
圣历前95年——
————
圣历前167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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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历前227——
————
————
圣历前1392年——
————
圣历前2288年——
————
圣历前3168年——
————
————
圣历前3398年——
圣历前3399年——
——圣历前4000年——
——————
————
——
终章 他们到达的尽头
…………
「——喂————你——到底——」
…………
「————怎——在——地方——」
…………
「没事——————喂！？」
摇晃着，摇晃着——
意识在黑暗的泥泞之中彷徨。
这时，好像微微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身体被摇晃着。
被黑暗吞没的格伦的意识被这样从黑暗之中缓缓拽出来，意识的自我轮廓渐渐清晰。
意识像小气泡随着上浮而不断变大一样，朝着觉醒之海面冲刺。
「……嗯……啊……？」
格伦的意识渐渐清醒了。
「喂，你没事吧……！？ 唉真是的，怎么这么麻烦……！今天到底怎么回事！？空她一个人突然回来了还不算，还来了这俩奇怪的人……！」
格伦缓缓睁开眼。
黑暗被横着划破，被上下打开——
焦点没对上的，模糊的视野正中央——是一张好像有些面熟的脸。
最后，格伦的瞳孔缓缓的，缓缓地对焦……
清楚地看到了正在打量仰躺在地上的自己的少女。
那是和露米娅长相一模一样的少女——
「……纳姆鲁斯……？」
没错，那是他熟悉的少女——纳姆鲁斯。
但是……
「……啊，咦……？」
眼前的纳姆鲁斯有些奇怪。
到底是怎么奇怪呢？
格伦用他自己还不利索的大脑思考着，最后发现了答案。
「纳姆鲁斯……你……？」
他所熟知的纳姆鲁斯是没有实体的。她一直是那种像幽灵一样的半透明的幻象。虽然能够对话，但是不能接触。
但是现在这个纳姆鲁斯并不是透明的，而且她现在也和格伦有身体接触。
正当格伦在奇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时——
「……你管谁叫无名啊？真失礼」
纳姆鲁斯生气地嘟起嘴盯着格伦。
「我的名字是迪利卡，你不要用那种奇怪的名字叫我」
「…………」
「那么，你又是谁呢？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却这么失礼」
格伦支起身。
希丝缇娜躺在身旁。她似乎还没有恢复意识。
格伦呆呆地环顾周围。
这里看来是遗迹之外——塔姆天文神殿前的广场。
格伦他们这几天都在探索着的那个遗迹就在附近。
但是——很奇怪。
那个神殿应该是被建在位于边境的某个偏僻的角落，周围应该没什么东西。
但是现在神殿周围是各种见所未见的奇妙建筑物。那种用石头堆砌而成的梯台型建筑物很有古代的感觉。
无数奇妙的石柱和石碑穿插在建筑物之间。散落在各处。
他们仿佛是在某个异国都市的正中。
但是周围毫无人烟。
天空一片火红，像是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被烈火烧垮燃尽。
这种有着强烈末日感的黄昏之天空给人一种这个世界随时都有可能完蛋的错觉。
在远处的天空中能看到天空城——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到底……！？）
既然能看到天空城，那就表示这里应该是阿尔扎诺帝国……并且还是比较接近费吉托的地方。
然而格伦从未见过这样的都市。
虽然有些惊慌失措，但他马上察觉到——要说完全没见过那倒也不是。
（……就比如和阿尔伯特单挑时的那个古代遗迹都市马雷斯……如果将那个腐朽殆尽的城市完全修复的话，或许就是这种感觉吧？）
并且，不管怎么想，眼前这个街景都不是现代帝国那种风格。
很明显能感觉到时代的不同。
「…………」
格伦回想起希丝缇娜的祖父……雷多夫·菲贝尔的论文。那篇论文说神殿有着穿越时空的能力。
也就是说——
「原，原来如此……我们现在是来到了古代……来到了超魔法文明时代……」
只能这样想。
「啊？古代？超魔法文明？你到底在说什么呢！？」
搞不懂格伦在说什么的纳姆鲁斯又摇了摇格伦的身体
格伦对纳姆鲁斯露出了苦笑。
因为大脑无法跟上事态的发展，他只能苦笑。
也就是说，眼前这个纳姆鲁斯并不是格伦他们所知道的那个纳姆鲁斯，而是存在于遥远的过去的纳姆鲁斯。
「哈哈……哈哈哈……这种情况下到底该怎么说呢……？」
在纳姆鲁斯的摇晃之中，格伦迟缓地思考着。
「嘿，纳姆鲁斯，刚刚才见呢——这样说好像有点奇怪哦」
没错，在这种场合下，还有一种更普通更简单的表达。
「……不，现在应该说……初次见面……吧……？」
「啊！？你到底在说什么呢……！？」
纳姆鲁斯露出十分不解的表情。
这让格伦回想起格伦在塔姆天文神殿的第一祭祀场初次见到纳姆鲁斯时的情景……不由得苦笑。
这时，一阵猛烈的睡意袭来。
时间跳跃导致他全身的魔力都枯竭了。
他已经一根指头都动不了了。
刚刚才上浮的意识也急速下沉。
暴虐的睡魔让他无法保持意识清醒。
「抱歉……纳姆鲁斯……我……要多睡会儿……」
「啊！？喂，你——！？」
纳姆鲁斯赶忙抓住格伦的衣领，再次疯狂地摇起来。
但是这对现在的格伦来说与摇篮无异。
接下来自己该怎么办？
能否回到原来的时代？
虽然心中有各种各样的不安——
但现在他想做的只有贪恋着短暂的睡眠，让自己疲惫无比的身心得到治愈——
后记
大家好，我是羊太郎。
这次本系列总算来到第十八卷了。
在此，向参与了本书出版的各方人士以及支持本系列的各位读者们献上无限的感谢！真的非常谢谢你们！
十八卷！总算是快要到二十卷级了！
本卷在整个系列中的定位应该算是故事最终决战前的前哨战吧？
爆点多多的剧情，疯狂的伏笔回收——特别是将第六卷探索遗迹时部下的各种伏笔在几年后都一口气回收了。那个时候纳姆鲁斯那些莫名其妙的举动与话语，全都是为了这一刻！
什么？忘记了？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说的也是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关于这个我真的感到很抱歉！因为我自己都没想到这个系列能写这么长，所以本来是打算在更早的阶段回收伏笔的！
但是仔细想想这就有些讽刺了。
承蒙各位读者们的厚爱，本系列已经成为了累积销量有360万部（2020年12月为止的数据）的长连载，就因为变成了长连载，我怀着想要吓读者一跳而设置的各种伏笔就被忘却了……嗯，这工作确实也不好做啊（笑）。
于是，我对大家有个提议，建议大家把本系列从第一卷开始再都宜宾。
其实本书有很多被『施了魔法』的机关。在读到这一卷时，应该会有『啊，这句台词原来是这么回事啊！』『原来这个名字在这里出现过啊！』……诸如此类的新发现。我想，这个系列一定是值得玩味，值得反复去读的。
这些就先不说啦。
本系列的正篇还要继续。但来到本卷后剧情上有了极大的推进，朝着故事的尾声在迈进。而我想珍惜现在的势头，一口气冲都最后。
然后，还有一个通知！
在本系列第十八卷发售的同时，我还发售了一部新作。
新作的标题是『古き掟の魔法騎士』！
如果说本系列是讲述魔术师的故事的话，那么这本书就说名副其实的，正统讲述骑士的故事吧。
大致是说曾在悠久的传说时代活跃的骑士，主人公シド突然在骑士与骑士道已经衰退了的现代复活的故事。
立意上这是一个帅气的主人公的帅气的故事（是和格伦不同层面的帅）。如果感兴趣的话请一定要读读看！
我有推特，如果通过私信或是转推发表对作品的感想或是给我加油的话我会狂喜乱舞的！我的用户名是『@Taro_hituji』。
就这样！接下来也请多关照啦！
羊太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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