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いろり]久远苍空 终末之图书馆 光之勇者与爱的歌姬[03][电击文库][自翻] 6/16整卷完

久远苍空 终末之图书馆 光之勇者与爱的歌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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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冬月いろり
插画:Namie
翻译:oor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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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放假而访问《终末之图书馆》的露琪亚和平静度日的馆长沃雷斯两人,收到了来自特奥多拉的讯息——露琪亚被什么人给盯上了。
在漂浮着不安气氛的图书馆中,与晓之勇者一起出现的是流浪的吟游诗人,托尼里科。尽管他进入了图书馆中,沃雷斯却无法感知其存在,完全就是个“无声无息。”的少年。
沃雷斯正因这位想取他当图书馆馆长而搅乱内心之时,露琪亚却又被什么人给拐走了——!?
为了保护无可替代的女孩而战斗的沃雷斯,他的想法能超越《空间》的意志吗——!
失去的记忆、莉莉的过去、露琪亚歌声中所隐藏的秘密……所有的一切都将于系列最终章揭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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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光之勇者与未成之为的物语
第一章 翩然而降的物语
第二章 吟游诗人的物语
第三章 被谁呼唤的物语
第四章 不修边幅的物语
第五章 谁所希冀的物语
终章 仍将继续的物语

天空的圆形剧场


在那极度精准的圆形正中央,一位女性于世独立。
女性被环形的光所照射,那璀璨的光环外有的只是黑暗。
虽说身处黑暗,但是那里确实有着观众。毕竟此处是剧场啊。
带着无表情面具的观众坐于台阶之上,将那以光为饰品的女性于那小小的世界中,尽收眼底。
他们终归不是神,只是无限接近神而已。
他们即为观众,同时他们也为证人。这才是他们所应存在的姿态。
无一存在,虚空的彼方。
那是被称之为《空间》这一存在,但是。
终于女性放开了歌喉,世界为之转动了。
仅此而已。明明仅此而已,世界却为之转动了。
这即是必然,是被称呼为命运的必然。
换而言之,这种事怎样都无所谓吧。
究竟是歌声转动了世界,还是世界的转动才有了歌声,
这也谁不知道。这处在旋涡中的剧场也不可能知道吧。
如果要问起这天空的圆形剧场存在的意义,果然对世界而言,
是怎样都无所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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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光之勇者与未成之为的物语


很久很久之前,这已是世界被魔王所支配时发生的事了。
想把一切都弄到手的魔王,肆意的把玩着世界。城镇被破坏,《空间》的安稳被打乱,就连美丽的公主都被掠夺走了。
人们已是穷途末路了,但是世界也不是就这样束手就擒的。
它存在一位名为光之勇者的青年。
“我来打倒魔王!”
仅此一言,其坚定的意志就打动了所有人的心。青年的背后闪耀着光辉,他手中的剑像太阳一样的耀眼。
他即是人们希望的路标。
打到魔王,作为光之勇者传唱千里,在历史上留下他的事迹,成为物语乃至神话。谁都这样祈祷着。因为如果他输了,世界就会被黑暗所吞噬。
集结了所有人的希望于一身,被称为光之勇者的青年继续前进着。
然后,世界的尽头。
在魔王的面前,青年将至今为止的所有苦恼都化为语言说了出来。
“我是为了打到你而来。”
“是吗,那正好。”
双方都架起了剑。
黑色与白色的剑对峙着。
两人的目光相互怒视。
一声雷鸣闪过城堡之时,战斗一触即发。
在这长长的,长长的战斗中,他们的剑究竟碰撞了多少次了呢。在这黑暗的时空中,时间又有何意义呢。只是,又是谁计算的时间呢?但确实如此,三天三夜的时间变换交替着。
势均力敌的战斗也因为青年的体力的耗尽,终于迎来了终结。
对于青年而言,这已是最后的战斗了。即使要与魔王同归于尽,光之勇者也必须赢得胜利。
“这就结束了!”
青年不再用剑挡住魔王的黑剑。仅仅是为了讨伐魔王,而挥动着他的手腕。
魔王的笑容招来了死神。那位被魔王所掳走而被囚禁的公主,看见了死神,同时也看到了这个世界的终结。
这全部都只是发生在一瞬间。
青年的剑,被魔王的剑弹开了。
光芒甚至都无法穿透黑暗。
仅是这一瞬而已,青年的胸口上就已经刺着一把黑色的剑了。属于人类的鲜红的血液,顺着黑色的剑滴落。但在这片出奇的漆黑的地面上,连血液是否扩散这件事都变得暧昧了。
没能成为光之勇者的青年,一边吐血,一边冷静地意识到自己已经输了。
无论背负着多少人的祈愿,青年的身体也已经无法在移动了。
锵,锵。
被弹飞的剑发出干涩的声音掉落地上的同时,公主的悲鸣声响彻四周。
但是唐突之间,公主的声音中断了。
“你,已经没用了。”
对弱者,甚至连用剑的必要都没有。
魔王哄笑着释放而出的魔法,毫不留情地打在了公主柔软的胸脯上,使之绝命。在她生命灯火熄灭的瞬间,亦或是被称为永远的时间内,公主看到了世界的未来。
黑暗吞噬了光,化作了没有星星做道标的世界。
人们因为害怕魔王而迷失自我。不久之后便会连身边的人都加以憎恨,会围绕着毫无意义的事物争斗吧。这样一来又将催生出新的黑暗,然后再增强魔王的力量,勇者的诞生也会变得遥不可及吧。
千年的时光,世界将会在黑暗中度过吧。
说不定,千年之后也是……
连向死去的勇者伸出手都无法实现,公主的生命就如此结束了。
这已是很久很久之前的故事了,然后。
亦是,一个悲剧。


第一章 翩然而降的物语


某个午后,终末之图书馆内响起了悲鸣。
“露琪亚?”
听到这声短促尖锐的悲鸣,沃雷斯匆忙从书架之间飞奔出来,朝着悲鸣的主人那边跑去。要找的人,马上就在隔着三排书架的通道那边发现了。真红的头发被编织成一束摇曳着,是一位如同春天吹拂过的新芽般的开朗少女。
“露琪亚?”
蜂蜜色的眼睛因惊愕而瞪的滚圆。也许是被吓瘫了,背就那么靠到了后面的书架上,两手不自然地摆在了胸前。
“沃,沃雷斯……”
沃雷斯跟着露琪亚笨拙的视线看去。
一本书保持着打开状态,掉到露琪亚身旁的地上,一只魔物从书的其中一页中跳了出来。正对着少女伸出牠皱巴巴的双手和舌头。
看来,应该就是露琪亚取书时,突然跳出来的魔物给吓到了。
“……不要再吓唬客人了。”
被沃雷斯用目瞪口呆的语气责备后,魔物把手放在嘴上窃笑着。
“不是啊,谁叫这位客人突然就打开了我呆的书嘛,一不注意就吓她了。但竟然会吓成这样,说不定要比馆长还要不禁吓呀。”
魔物发出“嘻嘻嘻”的笑声,图书馆的魔物都是这样喜欢恶作剧。
沃雷斯把书捡了起来,想都没想的“啪”的一下,直接夹着魔物合上了书。大概是关上的太突然了吧,
“咕诶。”
可以从书中听到像是青蛙被压扁时发出的声音,沃雷斯无视这声音小心地把书收回书架后,然后向现在还靠在书架上,连眨眼都忘记了的少女发话。
“没事吧?”
像是要帮她一样地伸出手,少女总算是解除了僵硬的状态
“吓,吓我一跳。突然就跳了出来。”
“抱歉啊,要是我一开始就说清楚,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这种事就算知道也是会被吓到的吧。”
“那也是。”
虽然沃雷斯只需凭感觉,就知道书中是否有魔物,但对还不习惯《空间》的人来说就不是那么简单了。抓住露琪亚伸出来的手,把她拉了起来。少女道谢的同时,后背终于离开了书架。
触碰到她的手,有种微妙的感觉。
露琪亚是一位住在弗雷拉,通称初始之城的见习魔女。大部分的见习魔女,都是在魔法石屋里工作。而住在离那座城镇相当遥远的,终末之图书馆中的沃雷斯,平时都是和她隔着特殊的镜子对话的。因此,看到眼前的本人,反而会觉得不可思议。
但要说起这位少女为什么现在会身处终末之图书馆,那答案就是为了度假。
“昨天睡得好吗?”
担任这座图书馆主人角色的沃雷斯,也必须要留意客人的睡眠情况。但是,沃雷斯不认为这位活泼少女会有因为换了枕头而睡不着这种问题。也就是说,这不过是社交辞令罢了。
“谢谢,床很软,也睡得很好……啊……”
说到中间还还一脸开心的露琪亚,她的肩膀突然颤了一下。就像被秋风吹过后感觉寒冷一样,露琪亚双臂抱紧了自己的身体。
“怎么了?”
看到这预想之外的动作,沃雷斯不禁感到不安。
“没,可能只是看错了……”
“看到了什么?”
“是半夜去看洛特罗泽后,回来的时候发送的。”
洛特罗泽指的是露琪亚乘坐到这里的绯色之龙。前些日子为了保护露琪亚而受伤了,现在正在图书馆一角疗养中。
露琪亚继续道。
“好像是看到了一个,被月光照亮的黑影在走廊里爬行。然后我就被吓到了……这座图书馆里,还有除了纸的魔物以外的魔物吗?”
也许是在说话的同时想起了当时的情景,露琪亚脸色发青。
沃雷斯倒是没有惊讶。
“虽然形状不同,但是都是纸的魔物。”
“诶诶,那我看到的是什么?难道是幽灵吗……?”
像是对自己所说的话感到恐惧,露琪亚捂着嘴。想必她看到影子的时候,也是如此屏住悲鸣的吧。
对吓得不行的少女感到抱歉,沃雷斯赶紧说明道。
“怎么会。这种地方还会有谁去装神弄鬼,都是魔物们搞得。”
“诶,但是。”
“那群家伙最喜欢恶作剧了。我以前也有在晚上出去散步的时候,被牠们狠狠整过。”
沃雷斯那时候的情况,是石像突然动了起来。那一瞬间沃雷斯可是连心脏都要跳出嗓子眼了,但在环顾石像后,果不其然就是魔物们在看不见的死角推动着石像。露琪亚所看到的影子,大概率是魔物们把涂成黑色的纸丢到地上或是贴在天花板上后,将影子呈现在露琪亚面前。
回想起刚才的悲鸣,也不难想象露琪亚的反应会让魔物们备受愉悦。因为最近沃雷斯的反应没那么有趣了,而且也有不听沃雷斯话的魔物,所以目标会变成露琪亚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什么呀,原来是这样啊……”
少女像是释然般地松了一口气。
“抱歉呢。”
“真的吓了大跳。还好有彼特在。”
“我会好好警告魔物们的。”
像是要劝解一样道歉了。
“牠们还真是真坏心眼呀。要是能更普通地和我搞好关系就好了。”
盯着里面可能还有魔物的书架,露琪亚说道。
但是不满似乎并没有持续多久。
迈着轻快的步子,露琪亚踏上了宽阔的通道。无论走到哪里,书本依旧延续着。
“能见到那么多书,还真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啊。”
露琪亚发出了不知道是感叹还是惊讶的语气。而沃雷斯则从刚刚魔物所在的书旁边抽出一本,追到了少女身后。
“毕竟是图书馆嘛。”
“虽然我们镇上也有比较大的借书店,而且教会的图书室也不算小,但果然还是比不上这里呢。”
露琪亚仰着头。即使仰望天花板,映入视野的依旧还是书本。图书馆里有着数不清的书架,而且这间房间的书架还尤其高。如果想要取上层的书,个子再高的人也必须使用梯子,如果是恐高的人,那就只能放弃拿书了吧。
“是吧。”
这是让除了这座图书馆,其他都一无所知的沃雷斯也赞同的观点。如果有比这座图书馆还大的图书馆的话,这个《空间》一定会感到不愉快吧。
“就我知道的童话里,都说这里记录了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事,真的看到这些书就觉得这是真的了呢。”
“虽然我觉得这说法是夸张了。”
在这个被称为帕拉纳的世界里,一旦有书本写完了,无论多遥不可及,也会有图书馆的魔物飞去找来。所以全世界的书才都会都聚集在一起。但仍有很多无法记载在书上的事情,倒不如说这种情况会更多吧。所以即便读了所有收藏在这里的书,也不可能真正的理解世上的一切。
本以为这个话题就此结束了,但有好事者还是插了进来。
“只要得到尤利托夫的书,就能了解世界的全部了。”
突然有一只魔物飘忽飘忽地从附近的书架上钻了出来,如此发言道。这只不是刚刚让露琪亚受惊吓的家伙。牠是从指南书里诞生的魔物,应该就是喜欢说话的类型吧。不过,这里的魔物几乎都喜欢说话。
“尤利托夫?。”
对着表现出兴趣的露琪亚,这只魔物像是在说悄悄话似的压低了声音。
“是个在天空上的国家。在那里住着被地上的人类称为神的人们。虽然是很难从地上到达的国家,但也不是因为这原因而弄不到书。我等都是优秀的魔物。只要是这个世界的书,以终末之图书馆的名义,无论是在什么样的《空间》,我等都会去迎接。”
“那为什么不能取到那本书呢?”
似乎很喜欢露琪亚的附和方式,魔物已经干脆地全盘托出了。
“小姐,在尤利特夫,本来就只有一本书。那本书是……那本书是……”
“《帕莱纳》。”
因为魔物实在太过装模作样了,沃雷斯忍不住就插嘴了。虽然想着“糟了”但为时已晚。魔物一脸不高兴地用皱巴巴的脸盯着沃雷斯。
“不愧是馆长殿下。好像已经没有我这老东西说话的必要了!”
露琪亚急忙阻止了弯着身子要回到书中的魔物。
“没有没有,没那回事。沃雷斯也不像你那么清楚,对吧?那么,为什么这本书只有一本?我非常想知道!”
听到阻止的声音,稍微恢复心情的魔物停下返回的动作,转向了露琪亚,对着沃雷斯则是牠的屁股。
“『帕莱纳』和这个世界的名字一样,并非偶然。要说为什么……要说为什么,那是因为在《帕莱纳》里,记载了从这个世界开始到现在的所有事情。而且即使现在这个瞬间也在继续记录着。也就是说……这又是什么意义你知道吗,小姐?”
“是什么意义?”
“也就是说,直到这个世界迎来终结的瞬间,这本书是都不会完结的。我等图书馆的魔物,只能在书本完成后才会将书本取回。但是只要这个世界继续下去,《帕莱纳》就无法完成。此书完成之时,即是世界终焉之时。所以,只有《帕莱纳》这本书,是绝对无法被这座图书馆收藏的。现在知道了吧,小姐?”
“诶诶,现在已经非常清楚了。谢谢告诉我这么棒的事。”
看着露琪亚微笑着道谢,指南书中的魔物一脸满是成就感般的挺起胸膛。
“没啥没啥。还有什么想知道的也随时可以问我哦。”
少女边挥手边再次向回到书中的魔物道谢。
“对你师傅的话,也像刚刚那样认真的听就好了。”
完全被扔在一边的沃雷斯,声音中夹杂着讽刺。
“师傅的话很难听懂啊。但是如果是像刚才的故事一样,那就很有趣。比起这个,明明是图书馆里没有的书,你却知道书名呢。”
掌握图书馆里所有的书。那是沃雷斯作为馆长的职责。
“听了魔物的话就明白了吧?这是那些家伙们,现在最喜欢的话题哟。经常挂在嘴边呢,会有自己无法出手的书,说不定很不甘心吧。”
“但是,如果真的到能入手的状况了,那不就麻烦了。话说沃雷斯,你手里拿的书是什么?”
“啊啊,给。”
对着一脸期待露琪亚,沃雷斯将刚才从书架上抽出来的书递给她。封面上写的是『初次的古代魔法』。露琪亚的脸再次不安起来。
“里面没有魔物吧?”
“没有。”
边警戒边收下书的露琪亚打开书后,才松了一口气,但这次又对内容皱起了眉头。
“别露出那表情。这大概是最简单的古代魔法指南书了哦。”
对着说教般的话语,露琪亚像是抵抗般地嘟着嘴。
“……为什么非要学习这么老的魔法不可啊?”
“了解起源是很有帮助的。毕竟万事都要注重基础嘛。”
“从沃雷斯嘴里冒出了和师傅一样的话了。”
沃雷斯可不能置这句话以罔闻。
“那就把那本书还回来,给你本最难的好了。最好是那种没有辞典就读不来的那种。毕竟我也不是什么魔鬼,辞典也一起借给你吧。”
刚要拿起来的时候,露琪亚就慌张的把书藏到了背后。
“哇啊啊,对不起。这本就好,就这本吧!”
沃雷斯本来就没有认真拿过来的打算,所以马上就收回了手。
露琪亚为了从师傅那里得到长假,而将在图书馆里读书,完成提出的课题,严格的按照她的要求她好好学习作为交换条件。确实,图书馆是一个很好的学习环境。如果是喜欢书的人,这个《空间》一定是让人垂涎三尺的地方。但遗憾的是,露琪亚不太喜欢学习和读书。
站在沃雷斯的立场上,为了不让她那可怕的师傅生气,就只能这样若无其事地帮忙了。
“Master,茶来了。”
“莉莉。”
已经这个时间了。沃雷斯无意识的向那位悄无声息走进房间的少女打招呼,而被称为莉莉的少女也若有其事地微微点点头。总之,她就是位身影淡薄、美丽却没有表情的少女。即使从玻璃窗外透进来的光,也无法照进她那被长长的睫毛所遮盖地紫罗兰色的瞳孔中。
身为图书馆女仆的莉莉,也将脸转向站在沃雷斯身边的露琪亚。
“也准备了客人的份。请用。”
“哇,谢谢!”
大概是很高兴能暂时逃离课题吧,露琪亚喜笑颜开的跑到了莉莉身边。然后边说着 “撒,一起来喝茶吧”,边牵起莉莉那几乎冰凉的手走了起来。看到客人先发制人的样子,沃雷斯也只得苦笑着跟在后面。
走着走着,莉莉歪着头,凝视着被握住的手。
“请问为什么要牵手?”
“啊,讨厌吗?”
疑惑的露琪亚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莉莉。对她来说,这是一个没有任何奇怪之处的自然动作吧。在追上两个人的同时,沃雷斯默默地注视着事态的发展。
“莉莉并不讨厌。只是,莉莉知道要去的地方,莉莉一个人可以走。不需要客人您拉着手。”
“那个‘客人’这叫法,总觉得很不习惯啊。”
保持牵着手的样子露琪亚继续走着,嘴不闲着地继续说道。
“不喜欢……?是失礼了吗?”
“反了哟,是太客气了。”
莉莉无言地抬头看向沃雷斯。而被看的沃雷斯则是拼命的忍住笑,假装没有注意到莉莉的视线。莉莉见状只能将视线移回了手上。
“……那么,莉莉该怎么称呼比较好?”
“露琪亚啊。朋友们都是这么叫我的。”
“……pengyou。”
“是啊。我想和你成为朋友。”
到达食堂的露琪亚放开了牵着的手,对漂浮在周围茶香发出了欢呼。对她来说,结交朋友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吧,但是对于这位性格认真的图书馆女仆来说,似乎就是一件是必须要好好考虑的案件了。紧紧盯着刚才还握着的手,就这样呆住了。就连沃雷斯从身边走过,把手伸向茶壶后也没动弹。
“沃雷斯,有砂糖吗?”
露琪亚像不解风情似的向沃雷斯搭话。
“有。”
“苹果酱就真的没有了吗?要是将麦特桑送我的木莓酱作为特产带过来就好了。虽然没有魔物们的份……”
“布鲁娜和狗宝宝们还好吗?”
“嗯。非常可爱哦,大家都会在我后面排排坐哦。”
“那太好了。莉莉,趁茶还没凉,来这边吧。”
随着沃雷斯的呼喊,女仆老实地过来了。但是总觉得她有些心不在焉。看到这一幕,坐在对面座位上的露琪亚像铃铛一样地笑了。并不是因为觉得有趣,而是开心地笑了。
“请问为什么要笑?”
“因为很开心哟。”
“kaixin?”
连连提出疑问的莉莉,已经就像一个只会学舌的孩子一样。
“因为,你不是在认真考虑成为朋友的事嘛?莉莉还真是温柔啊。”
这次,莉莉的无表情崩溃了。张着嘴,不停地眨眼,凝视着眼前的少女。这样看着,简直就像在说“露琪亚又说了自己无法理解的奇怪的话”。
看到莉莉样子的沃雷斯,不由得想把嘴里含着的茶给喷出来了。这可太有趣了。希望别被莉莉发现,自己的肩膀正在微微颤动。
莉莉像是在寻求帮助一样地把视线投向了坐在旁边的薄情主人。
“……Master,莉莉可以和客人成为朋友吗?”
“什么嘛,如果我说不行的话,就不能成为朋友了吗?”
“沃雷斯!”
开玩笑般的回答后,就被露琪亚斥责了。确实,开认真的莉莉的玩笑也就太过分了。沃雷斯轻轻地咳了两下,恢复了正经。
“如果莉莉觉可以,那就可以吧?”
莉莉又反复斟酌了半天。
“…………明白了……请和莉莉做朋友…………露琪亚……大人?”
“大人是多余的。”
“……露琪亚?”
好不容易叫出了名字。
被用笨拙的声音叫到名字后,露琪亚坦率地笑了。
“谢谢。请多关照,莉莉。”
对这圆满的收场表示满足,沃雷斯将手伸向了配茶的点心。


沃雷斯抱着从魔物们那里拿到的大量书籍,向着书房走去。
“没事吧?要帮忙吗?”
走在旁边的露琪亚想伸手帮忙。
“不,没关系。”
虚张声势地拒绝了。实际上,这已经是第二次虚张声势了。第一次是从女仆那里拿到书,她提议把书送到书房的时候。
随着魔王的消失,人类开始活跃起来,学习和娱乐活动也开始变得盛行起来,被带来图书馆的书的数量也增加了很多。以前只要上午就能完成汇总的书,现在只要不处理就会堆得像山一样多。
在拿书拿得手臂都快颤抖的时候。终于到达了书房门口,沃雷斯用胳膊肘和脚不礼貌地推开门后,进入了书房。
“欸,这里就是沃雷斯的工作场所啊。”
“都说挺单调了吧?”
“没那回事。看来有好好工作的样子嘛,这样我就安心了。”
“你是不是误会了啥……”
实际上隔着镜子和露琪亚聊天的时候,虽然沃雷斯不记清是否有在辛勤工作的她旁边,读书,打盹或做过类似的事的记忆了,但姑且是有说过馆长的工作内容吧。
一边把书放在桌子上,一边坐到了椅子上。
露琪亚好奇似的东张西望,不停地转动着脑袋。
“我接下来要工作了,露琪亚你也做课题算了?”
“我觉得不急这一会吧。”
虽然沃雷斯觉得现在说的那么轻松,事后会哭的也是她本人就是了。只是,沃雷斯也不太想催促休假中的露琪亚。只要不被她的师傅盯上。
“那就看看刚才我给你的那本书怎么样?”
“诶?”
“嗯?啊啊,别的书也可以。如果需要的话,再帮你找几本……”
然后就说不下去了,因为露琪亚正露出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不想做课题的话,那就悠闲的读读书也挺好。对沃雷斯来说,明明他的出发点是善意来着。因为如果自己集中精力工作了,就不能作为她的交谈对象了。
“呃……我可正在休假中呢?”
但少女是用着看可怜人的表情回看沃雷斯。
“不是因为休假中才会去读书吗……?”
“明明是休息日还读书……?”
“…………”
“…………”
对沃雷斯来说,读书是一种娱乐,但对露琪亚来说却好像是用来学习的工具。关于这个部分,沃雷斯理解不能。两人之间隔着横沟。当双方都察觉到这点时,那就需要其中一方考虑稳妥地让步了,
“馆长~,还有一本书忘记拿了哦~”
随着敲门声,一只魔物。
“诶?放在桌上的那些书应该都有拿过来了呀?”
“好像是昨晚才送过来的样子,被扔在大厅里了吧?”
“那就请全部放在一起。到处乱放的话,就弄不清楚了。”
“好好。我会告知同伴的。”
魔物瞥了露琪亚一眼,放下书后,立刻就离开了书房。虽然他们经常吵吵闹闹,但牠们在馆长的工作场所是不会恶作剧,也不会多说废话。
“啊,这是《光之勇者》啊。”
看到新拿过来的书,露琪亚抬高了声音。看向封面,果然是『光之勇者』。但是,
“说道这个时代《光之勇者》?不应该是《晓之勇者》吗?”
沃雷斯疑惑着。
光之勇者是传说中的勇者,他拯救了千年前被魔王支配的帕莱纳。现在作为从很久很久以前发生过物语的鼻祖,奠定了坚实的地位。因此,图书馆会进货《光之勇者》这并不奇怪,但现在更受欢迎的题材无疑是《晓之勇者》吧。
“不行吗?”
“不是不行,现在不应该是大家为晓之勇者大人打倒魔王,持续祭典庆祝的时候嘛。身为作家,身边有这么好的题材,也都会写晓之勇者吧。”
直到不久前,帕莱纳还是蒙受新出现地魔王的威胁。而打倒魔王的少年,就是晓的勇者。因为他所持的剑,有时会发出朝霞一般闪耀的青色光辉,所以就被大家这么称呼了。不过,这并非是他自身所拥有的魔力的颜色。即便如此,切身见过勇者本人的沃雷斯,却觉得这个称号很适合那位会苦恼,会像人类一样成长的少年。
与那位拯救了世界的勇者,生活在同一个时代。无论是小说家、剧作家、吟游诗人,还是想让孩子们入睡的母亲都会诉说他的故事吧。作为证据就是,最近图书馆里收藏的都是关于《晓之勇者》的书,看到《光之勇者》出现还真是久违了。
“诶,那这位作者桑,是相当喜欢光之勇者大人呢!”
露琪亚很开心地拿起了书,她最喜欢《光之勇者》了。即使是平时不好看书的她,也读了很多这类题材的书。
“嘛……可能是吧。”
“对了,那我想借这本书!”
身处远离故乡的遥远之地,很自然会和自己有关系的事而喜悦吧。露琪亚把书高高举起,咕噜咕噜地转来转去。
刚才的对话的也有了着落,沃雷斯也松了口气。
“行呀。那我要先把那本书加进书单,稍微借我下。”
“好~,拜托了!”
拿过来一看,是本很轻的书。书用的并非羊皮纸,而是将草叶碾碎,用古老手法制成的纸,而且还是手写的书。虽然是容易读懂的字。但哗啦哗啦翻页时,看到的都是插图。头身比很迷你,乍看之下像是小孩一样的光之勇者,高高举起剑向哭泣的少女献花。应该是描绘了光之勇者旅行的场面,可能是一篇短篇集。
内容上尽是些在哪里见过的文章,总觉得是把各处流传的《光之勇者》的故事,拼接起来完成的。感觉这位作者,也许比起文章更想将勇者绘画下来吧。说不定确实适合给露琪亚来读。沃雷斯仔细的在目录中写上注意事项。
写完后,沃雷斯将手盖在封面上。悠然间魔力寄宿在了手上渗透到书中。刚才所写在目录上的文字,像要飘起来一样的闪闪发光。翻开最后一页检查,书上已然盖上了终末之图书馆的印章。
把书合上,还给了露琪亚。
“图书馆门口有借记本,请在上面写上你的名字和书名。不知道在哪儿的话,可以问莉莉。你有带着呼叫用的铃铛吧?出借的期限是两周,如果想续借的话也请告诉我。注意千万不要拖延啊。”
“拖延的话会怎么样?”
“魔物们会生气。”
“我会注意的。”
说着‘要工作加油’边要离开的露琪亚,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停下脚步。
“……怎么了?”
“我们什么时候去野餐呀?”
是有这回事。对话虽然来得突然,但话题本身并不突然。
说起来,露琪亚原本就是为了实现和沃雷斯去野餐的约定,才来到这座图书馆的。那个目的到现在还没有达成。
沃雷斯虽然无法凭自己一个人离开图书馆,但最近知道了,只要拜托魔物一起自己就能稍微外出了。不知为何,现在有总是有只小魔物会黏在沃雷斯身边。去拜托牠的话,也会一起走的吧。沃雷斯这才意识到,自己可以随时去野餐了。
但最近天气变化的很快。往窗外一看,明明刚才还是晴天,现在却变成了阴天了。一片厚厚的灰色云层将终末之图书馆稳稳地裹住。
也许就要下雨了吧。
“我会去问问熟悉天气的魔物,什么时候晴天的。”
“还有那样的魔物吗?”
“是从有关气象学的书中诞生的,勉强还靠得住吧。”
“好厉害。我也想要一只啊。”
对着不知为何感动的少女,沃雷斯也不忘叮嘱道。
“所以啊,在野餐之前,可先要把课题给做完啊。”
没得到回答,门就这么关上了。

*

在黎明的时分,露琪亚醒了过来。周边一片昏暗。
总觉得是个寒冷的早晨,可能是因为现在是在图书馆的缘故。初始之城可是很温暖的。
“哔哔。”
有只小鸟在枕边鸣啭,将起床后的第一句早安送给了露琪亚。有作为最好的朋友的彼特在身边时,露琪亚总能很好的醒眠。
“早上好,彼特。”
“咻。”
满怀爱意的揉了揉彼特的胸口。那具被萌黄色羽毛覆盖的身体,只有将手指触碰才知道它小的惊人。
“想要出去了吗?也不知道今天天气怎么样呢,要是能舒舒服服地飞翔就好了。”
边聊天边走向窗边。
虽然不是晴天,但也不算糟。是个能给彼特飞翔的天气。
“路上小心。”
打开窗后,小鸟便迫不及待地就飞出去了。那快速的动作连眼睛都很难跟上,但露琪亚总是会呆呆地注视着彼特飞出去的方向。今天早上也是如此。
“接下来,要做些什么呢?”
既然已经来终末之图书馆度假了,早上应该做些什么好呢。对露琪亚而言,早上一直是很忙碌的。做好准备后,需要先给师傅喜爱的药草菜园浇水,给鸡喂食。准备早饭、打扫卫生、整备魔法道具的同时,还要做开店准备后,接下来才能稍作休息。就连在和沃雷斯隔着镜子聊天的时候,手上依旧也有很多工作。在那之后,如果能在店里打瞌睡,就是对露琪亚而言最快乐地事情了。
但是现在,这些事便理所应当的由莉莉来完成了,打扫也是魔物们在做,所以馆内一直很干净。如果这个时候自己元气满满的开始活动起来,反而会让她们困扰。所以露琪亚打算再继续待在这个房间里一会。顺带一提,这位少女完全没有早上完成师父布置的课题的想法。
姑且重新盖上被子,在宽敞的床上咕噜咕噜地滚动着。虽然一开始有点被天亮了还睡回笼觉的背德感所支配,但很快就只剩下了空虚。睡意也不曾降临。
“明明休息天的说,我在干什么呀?”
无意中,用仰睡的姿势将脖子更加往上仰,看向床对面。
桌子进入视野,在上面看到了一本书。
“啊……”
那是从图书馆借来的《光之勇者》。现在还保持着刚借回来的状态,完全变成房间里的装饰。
坐在床边,将书拿到手上。
从以前开始就很喜欢《光之勇者》的书。无论有多么痛苦的事,光之勇者都会向前看。露琪亚因此一直憧憬着他的坚强。
虽然中间高潮处是用绘画描述的,但看上去是本很可爱的书。
因为已经是深深印于脑中的故事,所以文字只是迅速的扫过,主要是看插图享受。
“阿勒,但,这本书……”
感到了违和感。最后的部分,是关于光之勇者打倒魔王的场景。光之勇者向着魔王的胸口刺出闪耀着的剑,这些都没什么奇怪。但是,
“这本没有写公主?”
通过阅读文章注意到了。本来在《光之勇者》中,就在勇者在快要输掉的时候,在被魔王抓住地公主的帮助下战胜魔王,但公主也因此去世了。但是在这本书中却没有出现那位公主。光之勇者单独战胜了魔王。
好稀奇。或者说,这是第一次读到。
这本书有画有很多插图。或许这本书是特意省略了悲惨的描写,是面向孩子而创作的。因为《光之勇者》是面向所有帕莱纳的人们的书,其中会有种类型也不奇怪吧。
但是,
“总有点无趣呢……”
产生了这样的想法。描绘依旧勇往直前光之勇者,恐怕这就是最让人心动的场面了,所以总觉得丢了这部分就太可惜了。反正都要做改变的话,比起消除公主的存在,还不如“公主大人活了下来,可喜可贺”这样不是更好吗。
然后,
“是这样吗?”
“呀啊!”
对突然从书中传来声音,露琪亚吓得连书都掉了。
“好痛……”
“非非非,非常抱歉!因为被吓到了!”
心脏在扑通扑通的剧烈地跳动。
没想到这本书里也有魔物。在借出的时候,沃雷斯和莉莉都没有提醒过啊。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在这里面的?”
把书捡起来,再次重新打开。
“诶?”
不见其身影,只有声音传了过来。
“是魔物吧?图书馆里的。”
“……啊啊,你还不知道啊。我是刚从这本书中诞生的。”
听说这里的魔物都是从书中诞生的。虽然不是所有的书都能生出魔物,但是确有各式各样的魔物从书中诞生。
这只魔物,不像其他魔物那样显现,大概是因为刚出生的缘故吧。
还是因为有些害羞呢,露琪亚这样想着微笑了。
此时此刻露琪亚还不知道,魔物即使刚刚出生,也能马上就理解《空间》和自己的存在意义,而且与同伴的信息共享也非常快。
“初次见面。我是露琪亚。现在正在借你的书。”
“欸,是吗。”
简直就像是刚刚睡醒的猫一样的声音。
“我就这样借着也没关系吗?”
“可以哟。”
“谢谢。这里可真是个好地方。”
“是吗?”
不只是图书馆的魔物,如果夸奖《空间》,魔物应该都会高兴的吧,牠出乎意料的冷淡回答让露琪亚目瞪口呆。
“你不认为吗?”
“那你又是怎么想?”
“嗯……我刚到这里,看到什么都会觉得很新鲜很兴奋。”
“是这样啊。那就太好了。”
露琪亚将书放在枕头上,自己则趴在书的旁边。
“你要是能从书里出来的话,一定也会这么觉得的。”
头靠在手臂上,鼓励着魔物。
“那如果我能出来的话,一起来玩吧。”
“当然。”
如此回答到,抚摸着打开的页面。那是光之勇者举着剑的插画。

*

从醒来的瞬间开始,沃雷斯的心情就很糟糕,但新的一天却依旧无情地开始了。
虽然天亮了,但如果是平时的话,是仍可以继续睡觉的时间。
准备好了的沃雷斯,机械性地移动沉重的脚步前往某个地方。不想去。说实话,真的不想去。但沃雷斯知道如果不去的话,说不准就会遭到可怕的事情,所以也不能不去。
沿着高塔内螺旋阶梯拾阶而上,最后看到扇门,打开进入里面。走到作为仓库的房间的尽头,看到了一面巨大镜子。能看见身影,却没有映出沃雷斯。
“太慢了。”
“因为很忙嘛。”
“不打声招呼吗,明明好久都没见了。”
映照在镜子中的是一位长着白发和红眼的妙龄女性。从装饰着鲜红蔷薇的巨大三角帽和华丽的长袍可以看出,她是一位魔女。哪怕魔力无法从这面镜子穿过,也无法隐藏她巨大的压迫感。
久远之魔女特奥多拉,是终末之图书馆的前馆长,也是现在露琪亚的师傅。
早上起床的瞬间,虽然微量却感到了鲜红魔力的气息。究竟是从哪里出现的?虽然不知道原理,但沃雷斯知道是被召唤了。若将其归为错觉,那之后就麻烦了。所以就算讨厌,也只能按照她的想法赶赴过来。
沃雷斯很不擅长对付特奥多拉。
“想聊露琪亚的话,她有好好听话……”
想说的肯定是这个吧。像是露琪亚课题有没有好好做,然后她还好不好,想问的事情肯定是这些吧。
虽然是题外话,露琪亚并不知道沃雷斯和特奥多拉是有面识的。因为特奥多拉不太想将自己是终末之图书馆前馆长的事让别人知道。沃雷斯也是,认为没必要刻意去说。
仿佛是要嘲笑一心想快点结束对话的沃雷斯一样,特奥多拉慢慢地吸了口手中的烟斗。
“那就好。”
呼的一下吐出了紫烟,她不在乎地回答道。
这是让人遐想的回答方式。
“想听的不是那个吗?”
紫烟蜿蜒上升,飘于昏暗的天花板后向四周扩散。从背景来看,特奥多拉那边连窗户都没有。以前听露琪亚说过,这个像仓库一样的房间是她的秘密基地,但如今特奥多拉屡屡前来,难道不会因为烟的味道而暴露吗。
“当然,没错。毕竟是你小子,所以一定能借她一本好书吧。比如梅尔克里奥的《初次的古代魔法》之类的。”
被看穿了,沃雷斯对此感到不快。无意中端正了坐姿。
“……总比起突然拿出古代的石板要好吧。”
图书馆最古老的书籍,是刻有文字的石板的那种。虽然不知道终末之图书馆是从何时就存在的,但仍有保存石板的房间。如果现在还有正在被发掘出来的石板的话,魔物也会去摘抄并运送会来,伴随着牠们重死了重死了的抱怨。
“到不是要说有什么不好。只是那种程度的作者,所学的还不够看呢。”
这位魔女在这座图书馆担任了很长一段时间的馆长,期间也一直在看书。实际上,仅凭她和光的勇者相识,那粗略估计也有千年左右吧。
“和你比起来的话,论谁都是学得不够多了。”
知识量太庞大了。
“那也是。”
“如果只是来炫耀的话,我要回去了哦。”
“嘛,稍安勿躁。”
对着正要离去的沃雷斯,特奥多拉阻止道,语气变了。回头一看,撞上一双像是俯瞰下界的老鹰般锐利眼睛。
如要说她只是要来担心弟子的话,气氛也未免太紧张了吧。
讨厌的感觉在心中沙沙作响。
然后,特奥多拉用着前所未见过的犹豫态度说道。
“露琪亚被什么人盯上了。”
未能完全消化掉被告知语言的意义,沃雷斯一时沉默了。
露琪亚,被谁盯上了?
“……被谁?”
是“有图谋不轨的人”这个意思吗。也就是所谓地异性关系。乡下小镇中,有人盯上了见习魔女,沃雷斯能想到也就只是这种的事了吧。露琪亚待人很好,长得也好看。初始之城也是很多人会到访的地方,会有一见钟情也不奇怪吧。虽然这不是个舒服的话题。
但是特奥多拉用着微妙冷静的声音,回复了这个令人啼笑皆非的话题。代替叹息,魔女吐出了紫烟。
“不知道。”
“竟说不知道……!”
会有让久远的魔女都不知道,是谁盯上露琪亚的可能性吗。沃雷斯突然胆怯起来。
“世上也有很多我所不知道的事。而且,看起来对方还相当偷偷摸摸呢。”
“请从头开始说明。”
“正有此意。”
特奥多拉用下巴催促他坐下,沃雷斯也只能顺从。坐在后面的椅子上后,摆出了洗耳恭听的姿势。
“虽说应该是要从开始讲,但我也不太清楚该从什么时候开始说。只能说是最近……,毕竟气息实在太淡了。而且那个时间点不可能是人类。那是只有在深夜人们都入睡后,或是在寂静的世界里才能感觉到微微颤动这种程度的气息。”
“会不会是你搞错了?”
沃雷斯也知道,唯独这位魔女是不可能发生这种错误的,特奥多拉只是瞥了一眼这边便继续说道。
“所以说,可能是住在冥界的那些家伙。像是梦魔之类的……那些家伙在地上……就是夜间偷偷摸摸行动的家伙……可能还不止如此。本来魔女也就是夜行性的……”
难得的模棱两可。
虽说是冥界,但那里居民的种类和地上一样是千差万别的。原则上,冥界的人和生者没有关系,但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像以前魔王召唤到图书馆的刻耳伯洛斯、和特奥多拉所说的梦魔那样,不会去干涉生者的事。
“但是,如果是你的话,像梦魔这种程度不是能感觉到吗?”
“如果是冥界的话,那我无法掌握的东西也有很多。既然不能弄清楚真面目,就无法断定。对方也会特别警惕我吧。就像肉食兽盯着猎物的时候一样,只是在周围盘旋着,根本看不到它的身影。”
沃雷斯联想到隐藏着锋利牙齿的肉食兽躲在隐蔽处监视着露琪亚的样子,不由得感到毛骨悚然。
“但是,为什么是露琪亚?”
这是最不明白的部分。为什么区区一个见习魔女,会被那种来历不明的危险家伙盯上。
特奥多拉抱着胳膊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你听过那姑娘的歌吗?”
沃雷斯点点头。
这是以前在馆内散步时发生的事情。沃雷斯在听道歌声后,便顺着歌声登上了这座塔,然后里面映照出了露琪亚。那是一切的开始。
“是很美的歌声。”
沃雷斯很喜欢露琪亚的歌声。
无论是生物,或是不是生物的魔物都会被治愈的歌声。虽然她的得意魔法是动物魔法,但是这也和她的声音无关吧。
爱着世界万物的声音,时而温柔得让人想流泪。
“没错。那个姑娘的歌声很美。可以使闻者入迷。在同我相遇之前,她也曾以此为生。但我认为,她的声音可不只有单单这样的力量。”
只有当两人同时站在镜子前面,镜子才会映照出另一边。如果没有照出来的话,别说魔力,那声音也无法穿过。然而,只有露琪亚的歌声却无视了这一规则。当一条规则不起作用时,这样就已经证明她的声音不普通了。
现在即使有人说露琪亚的歌声有着不可思议的力量,沃雷斯也不会感到吃惊。虽然现在就是某种非人之物,盯上了她的声音。
“露琪亚注意到了吗?”
“她和你见面时有说过吗?”
“……应该没有注意到吧。”
仍有很多不太明白的地方,但没有必要特意告诉本人让她害怕吧。沃雷斯是这么想的,看来特奥多拉也有同样的想法。
“那姑娘说想去你家玩的时候,我就觉得刚好。且不提去世界的尽头不是那么容易追上的,而且那里的《空间》也不弱。”
知道了露琪亚来到自己身边的真正理由后,沃雷斯不由的浑身紧绷。
确实在这座终末之图书馆里,除沃雷斯许可的人以外,其他人别说想随心所欲了,就连想入侵都很困难。况且到访这里的人本来就很少,比起初始之城确实是相当安全。
“但是,在你身边不是会更安全吗?”
虽然嘴上这么问,但如果是这位魔女的话,想必是有什么想法吧。
“不,没有那个笨蛋弟子的话,我反而能自由行动。所以就暂时给你保管一下吧。”
“这就是为什么会有不能轻易完成的课题量的原因嘛……”
“一码归一码。”
“哈?”
“说听到我声音就会犯困,所以才会交给你呗,在我不在的地方一定会头脑清醒,学习也很顺利吧。”
“啊……”
“你啊,别撒娇了。”
听着她斩钉截铁的语气,沃雷斯在紧张的气氛中笑了。没问题的。想不到这位魔女出乎意外的会照顾人。特奥多拉把露琪亚当做自己重要的弟子,考虑着她今后的事情。
“你接下来会帮忙找犯人吗?”
“就是这个意思。敢这么欺瞒我特奥多拉大人的混蛋,不把他揍得稀巴烂我可咽不下这口气啊。”
“有我能做的事吗?”
打算做些自己能做到的事,即使做不到的事,也要想办法试一下。
“帮我看着那姑娘。很抱歉,我还没能想出什么具体的对策,毕竟也不知道对手会怎么行动。也不能说图书馆就是绝对安全的。所以,请一定要好好看好那姑娘。”
烟斗离开嘴时,久远之魔女的头低下了。仿若绢丝一样的白发,簌簌地从肩上滑下来。对着这动作沃雷斯感到不安。
“……知道了。”
慎重的,许下约定。

*

“Master,早上好。”
“早,早上好啊,沃雷斯。”
当沃雷斯从楼梯上下来的时候,莉莉和露琪亚早就已经起来开始活动了。
这是食堂前置的房间,摆放着铺着布的长椅和矮桌。当然墙面依旧都被书填满了,但也可以作为客厅使用,比起其他房间要更有生活感。
“……你们在做什么?”
发出了比想象中更低沉的声音。因为领悟到刚刚和特奥多拉的对话是不能让她们知道的,所以必须要扮演成平时的调子。
露琪亚大概是因为被提问而感到高兴,没有注意到刚刚沃雷斯不悦的嗓音,得意地回答道。
“诶嘿嘿,很可爱吧?”
但是,这并非问题的答案。
“莉莉想询问朋友是什么样的关系,结果就变成了这样。”
不存在不回复馆长的质问这选项的莉莉,说明了事情的经纬。
“啊,原来如此?”
露琪亚让莉莉坐在椅子上,将那头栗色的头发从背后梳了起来。
“把莉莉的头发扎起来了吗?”
记得露琪亚确实应该比莉莉要小,但是从现在这样看来,露琪亚反而更像姐姐。现在莉莉正坐着被打理着头发。
露琪亚仿佛对待宝物一样被温柔认真地梳理着的莉莉的头发,在后面分成两股,没有被梳理的一股,被编到了胸前。这是露琪亚一直梳着地发型。
“因为听到莉莉说‘没有变过发型’,也就是莉莉没有换过发型嘛。”
明明长了一头那么柔顺又漂亮的头发。这样说着的露琪亚,则是将自己的赤发高高地扎了起来,散漫的波浪型头发垂至腰迹。是和莉莉平时一样的发型。是她自己梳的吗。
看来是两人换了发型的样子,露琪亚还十分乐在其中。
两人多接触是件好事吧,沃雷斯是这么想的。就像露琪亚对沃雷斯产生了影响一样,莉莉可能也会发生一些变化。至少,不会变得更糟吧。而且,露琪亚看上去也很开心。能让她在这个图书馆享受一个愉快的假期,对沃雷斯来说也是一件开心的事。
“呼……”
但沃雷斯又回想起了刚才对话的内容,现在无心给出反应。没办法,魔物们新置办来的书又堆在桌子上,把旁边的椅子拉过来,开始分类书籍。就算能放到之后慢慢整理,但沃雷斯现在需要做一些能让人排遣心情的事。
要说能随心所欲地度过的话,
“总觉得很开心呢。”
露琪亚因兴奋而染红的脸颊微笑着。
“……是呢。”
完全都不顾及这边的心情的话,那也太过分了吧。她什么都不知道,也可以什么都不用知道。沃雷斯一边回答,一边假装集中精力在书上。
“说来,这样感觉真好啊。还能悠闲的享受早晨的团聚?虽然我也不讨厌,在店里早上的忙碌……”
并不是再对谁说,露琪亚一人自言自语着。
大概是梳完头发满足了吧,这次又开始编另一边的头发了。莉莉还是那么老实地坐着。



“还有可以说‘早上好’的对象,真好啊,一定是这样的。”
“就算是可怕的师傅,招呼也还是要打的吧?”
“是呢,还有师傅呢。”
心不在焉的沃雷斯也察觉到了露琪亚措辞的违和感。
曾听特奥多拉说过,露琪亚是一位孤儿。是不认识自己双亲的。
在与特奥多拉相遇之前,她又是如何生活的呢。虽有听她本人说过是靠唱歌维持生计。也许也会有,一早醒来没有能打招呼的时期。露琪亚明明是个爱说话的人,却意外地不说和自己有关的事情。她的话题主要是最近发生的事或关于周围的人。
即便辛酸,仍旧如此。
但同样沃雷斯也不会随意谈论自己的过去,也不想被问到。倒不是不信任诉说的对像。只是想畅所欲言的事,不是这些令人烦闷的事罢了。特意去伸张过去,将自身沉浸于悲伤,只是徒劳。露琪亚也一定是这样想的吧。
“如果觉得只是与我和莉莉道早安还不够的话,还可以和魔物们说哦。想必牠们也会高兴地打招呼的。但要跟大家都打招呼的话,那到天黑都不够呢。”
所以,沃雷斯就笑了。
“早上好结束后,就必须还要说晚安了。”
于是,露琪亚也笑了。
“那恐怕一天都不够向所有人打招呼了。”
因为最后莉莉非常认真的回答,所以两人再度笑了。也许无法理解被笑的理由,莉莉歪着头。
“……笑得连肚子都饿了。”
沃雷斯把拿着的书放回桌子上,站了起来。
“莉莉这就准备早饭。”
“没事,我自己来吧。”
制止了尽管被绑着头发也想站起来的女仆,沃雷斯朝着食堂走去。进入隔壁的厨房切好面包,因为调节火候很麻烦,所以干脆就用魔法加热了盛有汤的锅。刚从处在半地下的地窖里取出黄油和奶酪,梳完头发的莉莉就也走进了厨房。不同于露琪亚会一蹦一跳的两条辫子,莉莉显得端庄有气质。
“Master,接下来由莉莉来接手。”
“啊啊,麻烦了。”
老实的回到食堂后,露琪亚正两眼放光地等着沃雷斯。
“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有好好的说过很合适吗?”
“……哈?”
反问回去,少女愣了一下,在来回观察了好几次后叹息了。
“真是,沃雷斯真是!是发型啊!很可爱吧?”
终于注意到了她怒斥的源头。
“啊啊,很适合哦。”
“谢谢!虽然很开心,但不只是对我哦!”
被绑在一起的露琪亚的头发一跳一跳的。
虽然确实感到很新鲜,但绑在下面活力满满又不会乱跳的扎法,更让人安心。可能是因为看惯了吧。
“但是,总有点违和感,所以还是觉得两人是老样子比较好……这种。”
就在他说出自己的想法的同时,有谁从背后撞了一下他。惊讶地回头一看,一只黄绿色的小鸟从沃雷斯的后脑勺飞过。是露琪亚亲友的彼特。
“彼特。”
小鸟一副忍无可忍的生气一样,进一步向沃雷斯追击。沃雷斯一边用手臂阻挡着,一边无助的看向露琪亚,而少女的脸则是涨了起来别过脸去了。
“哎呀,你回来了呀,彼特。干得好,继续继续。”
“喂,快住手!好痛,为啥那么生气啊!”
“哔!”
就好像在说“连那样的事情都不知道”似的,彼特的攻击一直持续到了莉莉进入食堂为止。

*

那天下午。
在加强图书馆周围的结界的时候,沃雷斯突然停下了脚步。同时路过的魔物也亲切地告知他。
“馆长,有来馆者了哟。”




第二章 吟游诗人与物语



“干,干嘛呀。别用那么可怕的表情瞪我啊。”
过来搭话的魔物被吓到了。虽然沃雷斯原本没要瞪牠的打算,但看来自己的脸还是在无意中僵硬了。
终末之图书馆的来访者,不能说是没有,但等同于没有。所以在早上刚和特奥多拉进行过那番对话后会有人造访,想不警戒都难。
但沃雷斯立刻解除了警戒心,因为感觉到了自己知道的魔力。
向魔物道谢后走出了馆内,薄薄的云像是在天空中晕染开来。虽然能看见青空,但是颜色很淡。简直就像是藏了什么似的。
“怎么也不放晴啊。”
向正门走去,正如预想的那样。
在门的对面,一艘巨大的魔法船漂浮于空中。
沃雷斯解开一部分结界,引导魔法船进入。船一边发出像是蜜蜂振羽般的声音,一边在空地上着陆。风所荡起的草叶,也很快就归于平静。
过了一会儿,一名少年从安装在魔法船下腹的操舵室中走了出来。腰间别着一把细剑。
少年脸上浮现出了微笑。
“好久不见。”
“啊啊,欢迎光临。看起来很有精神啊”
沃雷斯也平静地回应了。
“馆长桑也看起来也很精神,这比什么都好。”
这位成熟的举止和稚气未脱的脸并存的少年微笑着,他正是如今帕莱纳的第一功劳者,晓之勇者。
虽然没有看见那位总离少年三步之远的魔导士,但她一定在操舵室做准备吧。能感到她那通透的魔力就在近处。
他们会来这里的理由也是能猜到的。
“又来了吗,地底湖的博物馆也不行吗?”
勇者周身的空气忽然好像变沉重了,他耸了耸肩。
“博物馆的馆长也是很亲切的人。也帮忙检查了艾丽娅艾丽娅的嗓子,但是,还是不行。”
魔导士的少女无法发出声音。
他们一开始其实就并非为了讨伐魔王,而是找出魔导士无法出声的原因才踏上旅途的。会在旅行中被选中成为了勇者,本就非他们所愿吧,不过最后也变成了打到魔王的旅程。在接下来拯救了世界后,他们终于又回到了原来的目的。
但似乎也不怎么顺利。
地底湖博物馆所在的圣·塞丽娜,那里是以咒术而闻名。在得知魔导士无法出声的原因不是因生病而引起的他们,猜测可能是咒术的原因便去探访了。
“不是诅咒吗。”
“是的,虽然博物馆中确实有能解除诅咒的宝具,但据馆长所说那并非诅咒。而且也说了就算是用那宝具,也起不了作用。”
沃雷斯也与地底湖博物馆的馆长相识,如果她是那么说的话,那就不会错了。这可是无论与什么样的宝具为敌都能用咒术化解,并累计了相当的经验的她所说的话。
“但能不是像诅咒这类的危险的存在,不是也挺好的吗?”
沃雷斯真心的说,勇者似乎也得到点安慰,表情明亮了起来。
“……是啊。”
“比起这些,当事人怎么了?”
等了那么久她也没出来。
“我想马上就会来了……啊,来了。”
就在那一瞬,门打开了,魔导士露出了脸,正对着这边含笑招呼。也想用同样热情态度欢迎友人的沃雷斯,此刻却无法如愿做到了。
在魔导士出现后不久,新的人物就从船上出来了。
“他好像是晕船了,艾丽娅在看护他。”
勇者的说明没有进入沃雷斯的耳中。
还有一个人?
这应该是不可能的,因为感觉不到气息。
其他《空间》是不是如此不清楚。但在这个《空间》中这是不可能发生的。在沃雷斯所管理的终末之图书馆中,在他人进入自己的领域的瞬间,图书馆便能将其认知。同时也会传给作为馆长的沃雷斯。即使不具备魔力,人类也无法隐藏其存在。
理应是不可能不被认知的。
然后令人吃惊的是,被魔导士在抚摩后背走出来的是一个年仅十几岁的孩子。
“嗯,真对不起啊。艾丽娅。”
用手捂着发青的脸抑制着想吐的样子,初见会被认为是少女。华美的眼眸,灰色柔软的卷发,端正的脸有着少女的容貌。但是,虽然并不低沉,但绝对不会是少女特有的声线,以及勇者用 “他”这称呼,应该就是少年没错。
可能是呼吸到了外面的空气,取回冷静的少年看向了这边,虽然脸色依旧发青,但他笑了起来。这个瞬间,沃雷斯终于认识到了少年的存在。同时,也感知到了少年的魔力。深蓝色的魔力。
“初次见面,你就是馆长桑吧。”
不快点回答少年问题的话,
“我来介绍一下。他是吟游诗人托尼里科。托尼里科,这是这里的馆长……”
“沃雷斯。”
“和托尼里科是在王都认识的,他非常喜欢书。其实告诉我们这里的存在的人也是他。也说过如果要再到这里来的话,就务必带上他这样的话。”
勇者说明了事情的经纬。
清楚了经过,确实合情合理。
穿着布满不同图案的布匹外套和背着破破烂烂的皮包。恐怕里面被书本之类的塞得满满的了吧。那紧绷的系带到现在都没有断,也可以说是奇迹了。
虽然与他漂亮的脸蛋产生了割裂感,但如果是贫穷的吟游诗人的话,那也就不奇怪了。那有些虚假的笑容,不知是不是职业成习惯了。
但是,沃雷斯仍未安心下来。
“真厉害啊。这里面有像天上的星星一样多的书吧?”
无视极为混乱的沃雷斯,托尼里科用一脸感动的表情环顾四周。
“别擅自乱跑!”
沃雷斯对着刚想要迈出步子的少年,用慌张的声音阻止了。比想象的还要大声。
“稍后……,我会带路的……”
对一脸不可思议地抬头看的托尼里科,这样补充道。
“是呢托尼里科。这里很大,随便走的话会迷路的。”
勇者笑言道。用着轻松的口气表达着他对这里的熟悉。
沃雷斯信任着勇者。能与这样的他交心会友的这个少年,难道真的不值得信任吗。这倒不会,但是。
“对不起,因为太开心了,一不注意。”
托尼里科害羞地笑着。勇者转向沃雷斯。
“我们还有必须要去的地方,所以就此告辞了,托尼里科应该还会再滞留一阵子。可以就这样照顾一下吗?”
很难拒绝。就算最初的印象不好,但如果他没做什么,他就是图书馆的客人。而且还是勇者的友人。
虽然还有一大堆想问的事情,比如这家伙打算呆多久,勇者会不会好好来接走他之类的,但沃雷斯还是先将疑问留在了肚子里,
“目的地是已经决定好了吗?这次是要去哪里?”
优先关心了勇者他们的情况。
勇者点点头。
“要去天上。”
“天上?”
意料之外的回答,冲淡了还有稀客的事。
魔导士也仰望着天空。看来就是字面的意思。
他们飞遍了帕莱纳全境,也探访了地下的国家,如果这样还是弄不清原因的话,那确实也只有去往天空这一途径了。但,
“登上天空,难道是要去尤利特夫吗?。”
去往那个被称为神之国的《空间》。
其存在感几乎只比在童话中才出现的终末之图书馆还要稀薄。
“果然知道吗。如果是神之国的话,也许有办法挽回艾丽娅的声音。”
“但你们打算怎么去?”
这可不是单纯的能飞,就能到达的地方。
《空间》是不可能孤立的,是一定会和某个《空间》连接在一起,但其纽带就不一定是人类所能通过的了。其代表就是冥界,拥有肉体的存在便无法找到通往冥界的道路。路于此,只是不示其人。
“博物馆馆长告诉我,通往《空间》的道路一定会在某个地方。就像是夜路那般,看不见但依旧能走。”
“但是,这样很危险。”
可能仅是空中楼阁罢了。
对于已经历经许多道路的他们来说,这可能只是毫无意义的忠告。但沃雷斯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据说卢瓦地区有一座被称为〝映空之境〟,供奉着尤利特夫的众神的神殿。作为帮助圣·塞丽娜的谢礼,我们收到了一枚可以投入那里的铜币。”
“那种地方一定是有守门人的。”
此乃世间之理。
捷径就另当别论,但如果想要通过原本就是令行禁止的道路的话,就一定会被询问其资格。
“这我们知道。”
勇者和魔导士看向了彼此。
“就算是《光之勇者》可也不曾去过天空啊……大概吧。去了可就没有路标了啊。”
“……这我们也知道。”
沃雷斯在心中叹了口气,觉得也不能再否定他们的决心了。说起来自己打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能说他们的权利。
充其量只是在传达自己的担心罢了。
“稍微等一下。”
关于神殿的事,沃雷斯也是知道的。守门人也是,也有与之相同的概念,这些应该是有些传承残留下来。向正好经过身边的魔物,传达了带来某本书的要求。过了一会儿魔物拿来了那本书。当然也不忘伴随着“乱使役魔物”这样的怨言。
翻动书页,寻找着特定目标。
然后,
“『茜色交替之时,汝示以为人。若为此,空映于镜,其色交替,便示于尝试者』。”
响起了声音。是托尼里科。正好是书中用手指触碰到了那个地方,沃雷斯吓了一跳看向开始背诵的少年。
“『映照天空之人,穿其而过,不见玉响之梦,言灵亦不鸣。汝故示之』。”
少年的手中不知什么时候握着一支羽毛笔。是支散发光泽深蓝色的羽毛。仿佛用歌声迷惑人的海之妖怪那般,他诱惑的音色变换着。吟游诗人背咏着的同时,羽根也在空中游走。蓝色的魔力寄宿在指尖,流向笔尖。
就像熟练的指挥家一样举起手臂,魔力于空中描绘着。
描绘的线条变成了色彩丰富的文字,化作言叶最终变成绘画。
画中站着两个人类。神殿中间的圆环是水镜吗。从中出现了守门人。虽然只能看到抽象的轮廓,但应该是守门人在向两人询问。
吟游诗人仍在描绘咏唱着。
“『身缠金色之梦,摒弃漆黑之业。皆示人之为之。汝、证其强大之时,映于空者,《空间》自当为之所开』。”
两人展示了力量。伴随着金色和漆黑的两种颜色,将守门人斩开。
正当水镜中闪烁着什么光芒的时候,托尼里科描绘的魔力全部都在空中划过消失了。
“沃雷斯桑想读的是这个部分吧?”

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托尼里科问道。
“啊,啊啊。”
简直就像是从荒唐无稽的梦中醒来时的心情那样。
“‘身缠金色之梦,摒弃漆黑之业’吗?看刚刚托尼里科的画,看起来像是要打倒守门人,但颜色又暗示着什么呢……”
勇者像是自言自语般的说道。从刚刚对托尼里科所施展的魔法也没任何感情波动来看,少年应该是经常使用刚才的魔法吧。
“虽然不知道有没有打到,是我的话,会更注重人们要求我所说的事。做梦也好,背负业障也好,都是人们所必经的。对居住在天空之上的人也是如此吧。”
托尼里科边把羽毛笔放在怀里边说道。
“托尼里科说话还是那么难懂。”
紧闭双唇的魔导士也似乎有同样的想法。
“职业习惯了嘛。贵族们都喜欢这种说法。大概是会显得自己是有文化的人吧。”
“我和艾丽娅都是乡下出身,请用更通俗易懂的说法。”
“就算被那么说,我也还是不知道真相。但是,勇者大人的话一定没问题的。”
“还真是敷衍啊。”
“总之,就先施上魔咒吧。请不要忘记刚才说的话。”
为难地笑着勇者同时弯着膝盖,把头伸到了托尼里科的面前。托尼里科则像是往锅里倒调料时的手势,给勇者撒上了魔法鳞粉。
锵。发出了金属相互碰撞的声音,一瞬勇者的头上浮现出了天使般的光环,但是很快就消失了。
“好的,可以了哟。”
“谢谢。”
勇者站了起来,转向完全被丢在一边的沃雷斯。
“馆长桑也是,谢谢。我们会没问题的。”
说着,低下了头。
“……小心啊。”
道出真心话,勇者像是多少理解似的回复,
“好的。”
毫不动摇的回复道。
勇者们登上了魔法船。
在完全看不见魔法船后,沃雷斯终于将目光转向了这个被扔下的土特产。
不可思议的少年微笑着仰望天空,丝毫感受不到朋友们离去后的寂寞。
想起刚才的口头约定。
“……跟过来吧。”
“不,不用了。”
使刚迈开步伐的沃雷斯又停下脚步的,不是别人,正是这位新的客人。
“哈?”
“连引用《明鏡止水》也不能马上说出来,不想被这样没有教养的人带路,也是正常的吧。”
“……哈啊?”
这回是真的把不高兴清楚地表现了出来。但是对方还是完全不胆怯。不仅如此还准备往馆内走,沃雷斯赶紧抓住托尼里科的肩膀。
“干什么啊?”
“这是我的台词。不是说了,不要擅自行动了吗?”
即使被抓住了肩膀,少年仍没有不回头。
“这里是图书馆吧?然后我是善良的来馆者。我是带着对书表示最大的敬意的,不会对书本做什么坏事的。所以我有在这个《空间》自由活动的权利。毕竟这里是图书馆,不是吗?”
看来他和勇者一起的时候,是藏着本性的。
这就是勉强接纳是勇者的友人的后果。那么这边也就不讲究说辞了。
“这里的负责人是我,权利是由我来给予。”
尽量的展示出高压。
“是的,所以呀——”
托尼里科回头,笑了。一副很期待的样子。
“这个,本来不就很奇怪吗。”
“奇怪?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能把馆长的位子让给我吗?”
“哈!?说什么呢……!?”
仿佛看穿沃雷斯的混沌想法的眼神。
“是我的话,我会更爱惜这个《空间》。而且你也可以得到自由。关于被《空间》所束缚住的管理者的事,我也常有听到。你又是怎么样的呢?沃雷斯桑。”
沃雷斯是曾有几度想要离开图书馆的经历,但那是了解自己身份的时候的事了。想让谁来代替做馆长,从而得到自由。其他什么都不管,尽情的去往外面的世界。
没想到那个妄想,竟然会突然变成现实。
但在沃雷斯与图书馆建立密切关系的如今,已经不能在肆意撒手了。即使这位少年或许比自己更适合馆长,沃雷斯现在依旧不能放手了。也就是说,沃雷斯竟是在担心着这座终末的图书馆。
“我拒绝……如果这样说的话?”
托尼里科没有表现出特别的叹息和愤怒。
“不会再做什么哟。即使我现在想鱼死网破,但在那之前是我是个诗人,并不喜欢暴力。我的魔力也敌不过你。嘛,这里的《空间》也会理解我更适合吧。所以——”
“现,现在又是哪出戏……”
以殷勤的态度,托尼里科弯身鞠躬。明明穿的是满是补丁的旧衣服,却不知为何显得很有贵族的感觉。
“刚才失礼了。沃雷斯桑,请能给我参观图书馆的权利吗?”
说着,少女般的脸上浮现出令人怜爱的笑容。这是何等的厚脸皮才能做出这样的举动啊。
其实真的很想现在就把他赶出去,但因为有和勇者的约定。事实上,他既没有采取任何行动来危害图书馆,也没有试图去做这件事。
“……如果有什么奇怪的举动,立刻把你赶出去。”
所以沃雷斯只能首肯。
“当然。啊,如果想让出馆长的位子的话,请随时告诉我哦。”
“谁会说啊!”
就这样,终末的图书馆里又增加了一位稀客。

*

“把人排挤在外面可不好哦。”
“都说抱歉了啊。”
忘得一干二净了。想起来的时候,已是在看到本人的脸之后了。
在后脑勺承受着露琪亚强烈不满的视线同时,沃雷斯在图书馆内走来走去。这是为了加强内部的结界。说实话本来是不想让露琪亚一起跟来的,但从刚才开始她就一直跟在后面,甩都甩不掉,沃雷斯也只能放弃了。
“我也很想见勇者们啊。”
“毕竟他们有急事呀,好像也没有像久留的打算……”
“但起码叫我一声,打个招呼的时间还是有的吧?”
“……可能有吧。”
就是这个调子了。
露琪亚和沃雷斯一样认识勇者,而且她还是他们的热心支持者。尽管如此,好不容易能见面的机会却被沃雷斯夺走了,所以闹别扭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只是沃雷斯这边也发生了特别的事态,已经无暇去顾及露琪亚的事,虽说也是借口啦。
而他现在也正为突发的事态而慌慌张张地行动着。
“比起那个,你不是有什么事来找我吗?”
她会知道勇者们来过这件事也纯属巧合。是在沃雷斯在馆内忙碌地来来去去的时候,从魔物们那里打听他所在处后找来的。
然后在看到露琪亚的脸的瞬间,因为发出了“啊”的一声,最后就什么都招了。反正也隐瞒不了多久,应该说,早点暴露反而更好吧。
“啊,对了对了。是要把这个还你。”
露琪亚从口袋里拿出的是护身符。是将几根细线和魔法石编在一起做成的纽带状的织物,可以戴在手腕上。
这原本就是露琪亚赠予沃雷斯的礼物。而这护身符曾一度,被沃雷斯托付给了晓之勇者。然后曾又回到了沃雷斯手中,但之后又发生的状况,使得护身符又交到了露琪亚手上。于是乎就有了现在露琪亚物归原主的情节。
“阿勒?变漂亮了。”
编织成线的部分,原本的颜色应该是无法辨别的红黑色了。以前,沃雷斯为了注入魔力,而将自己的血浸入了其中。
现在魔法石的部分还残留着很强的青色魔力,所以应该还是同一条手链。
“因为只把线的部分换成新的,重新编织了一下。怎么样?”
“嗯,感觉挺好的。”
依旧是她灵巧的编织手法,沃雷斯感动的收了过来。
每每接触到那青色的魔力,都会觉得很怀念。
现在的沃雷斯已没有那个时候的魔力了。在成为图书馆馆长时,沃雷斯将原有的魔力之源被作为契约之证,交给了图书馆。作为代替也从图书馆那里得到巨大的魔力储备,所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障碍。
“这个,露琪亚能拿着吗?”
“诶?”
虽说已经消耗了不少了,但依旧残留有强大的魔力。万一发生什么事的时候,不是还能有守护露琪亚的作用吗。虽然还不清楚到底是被谁给盯上了。
所以希望它能成为真正的〝护身符〟,与露琪亚相伴。
“虽然是好不容易才得到的礼物,但我已经不能依赖再那魔力了。这也是为了成为这座图书馆的馆长所做的诀别。”
这样说着,拉起了露琪亚的手。
“嗯,嗯?”
“所以,希望露琪亚能把这个带在身上。”
“我带着吗?”
“这就类似于对曾经的我的留念。”
一边为露琪亚好不容易重新编织了这件事道歉,一边将其戴到了露琪亚纤细的手腕上。其实能送一个和露琪亚搭配的饰品的话会更帅。但不巧图书馆里没有那种东西。
把多余长出来的绳子紧紧地系上。
“哟西。”
轻轻地打了一个结。
露琪亚凝视着被戴上的护身符,不久后腼腆地笑了。很高兴似的地用另一只手紧紧地握住系着护身符的手腕。
“谢,谢谢……我会再给沃雷斯做个新的。”
“我期待着哦。”
微笑的露琪亚紧跟在迈出脚步的沃雷斯身后。看来心情已经恢复了。
沃雷斯一边教导露琪亚如何辨别书中是否有魔物,两人一边走着。
当露琪亚认真比较着书的时候,沃雷斯悄悄地在她的背上,使出了像是要系上蝴蝶结一样的魔法。这是结界的一种。一旦有事发生会通知魔法的主人,真发生了什么事的话魔法也会发动,保护被施加的人。图书馆的魔力近似透明也没多少浓度,所以在充斥着魔力的馆内,沃雷斯的魔法几不可闻。可以在她毫不注意的情况下放出来。
这样多少能安全一点吧。
“嗯,果然还是看不出来,沃雷斯。”
把书放回原来的架子上,露琪亚投降了。
“那就把这作为回去前的课题吧。”
“哪有还要增加课题呀。”
沃雷斯在摆放着咒术相关的禁书房间前停下了脚步。
触碰门上的结界。向着无形的墙上,注入了指尖的魔力。如同波纹一样的纹样,像滑行一样扩散开来。因为这里原本就被封印的魔法所束缚着,所以在旁人看来,就是用魔法将这里里里外外给包了个遍吧。
“刚才你在干什么?”
露琪亚突然表现出了兴趣。
“在确认结界有没有疏漏。毕竟是进去了就有危险的房间嘛。”
“诶,这座图书馆还有那么危险的房间吗?”
“如果不是要硬冲进去的话,是不会随便进去的,请放心。这不过只是例行公事罢了。”
一边这样说着,一边还继续注入着魔力。
哐,哐。住在里面的魔物用锁链发出抗议的声音,但被沃雷斯无视了。
“总觉得……听到里面发出了可怕的声音。”
“嗯,所以露琪亚也不要进去哦。”
像是被告诫的小孩子一样,露琪亚听话地点了点头。
这位少女分得清好奇心和恐惧心理然后采取行动,所以没问题吧。但有问题的是另一位客人。
吟游诗人托尼里科。他踏进本馆的瞬间,边发出感叹声,边便消失在书架的夹缝里了。从他样子来看,喜欢书好像不是谎言。看到书架群的瞬间,眼里的光辉非同寻常。就像中了诅咒般,低语念着书名以至于都忘记呼吸的样子,简直就像是被恶魔附身了。
也不知道他究竟还记不记得同沃雷斯定下的约定。
不仅对初次造访的《空间》毫无畏惧,而且对书的热忱还相当强烈。可能会仅凭兴趣就解开结界。他那蓝色魔力的正体,现在也不得而知。
过了一会儿,
“露琪亚……也?”
沃雷斯含蓄的表达,让露琪亚听出了端倪。
“勇者他们也带来了客人。”
“诶!?那为什么不让我们见面?不打招呼不是很失礼吗。”
“不,反正晚饭都要见面……就再等一会也没问题吧?”
而且,托尼里科现在也不想被打扰他的幸福时光吧。
但不了解情况的露琪亚却好像很不服气的样子。
“真是的——……之后可要好好的介绍哦。”
然后便听到了脚步声。
“不,没有那个必要了。”
从走廊拐角处出现了话题中的少年。
这下沃雷斯也感觉到了气息。但在被搭话之前,那种存在感还是很薄弱和相遇时一样。安静下来的游吟诗人,都是这个样子的吗。
“呜哇,你是新的客人吧?初次见面,我是露琪亚。露琪亚・怀特。平时是在弗雷拉的魔法石屋工作。”
当然,露琪亚并没有像沃雷斯那样感到不安。
“初次见面。我是托尼里科。是个吟游诗人。”
“吟游诗人!那平时经常会旅行吧?。”
“不,最近都一直寄居在王都某贵族的宅邸里。原本不过一介草芥罢了。于是乎,听到了关于终末的图书馆的传闻,便像蒲公英的绒毛一样轻飘飘地飞了过来。”
这样说着,又礼貌地鞠躬。做出仿佛要抓住什么似的动作。
“嘛。”
露琪亚被逗笑了。
“什么蒲公英啊,你只是搭上了魔法船吧。”
即使面对沃雷斯那带刺的话,托尼里科的笑容依旧没有改变。
“魔法船运送种子的鸟儿,我则是贴在它肚子上的绒毛,捏?看。”
“吟游诗人的大家,都喜欢这种绕圈子的说法吗?”
像是要利用身高差压制地发出疑问,露琪亚慌张张地进行了仲裁。
“沃雷斯!对不起啊,托尼里科。沃雷斯是个好人,只是有点认生。”
“喂……”
但在沃雷斯发牢骚之前,托尼里科回答了。
“我不介意哦。像是里茨家的冈塔大人,会清楚地说我的语言没有艺术性。”
“阿拉,在里茨家写诗?那里有数不清的真正的艺术家吧,那很辛苦吧?”
虽然又开始了沃雷斯完全陌生的话题令人不悦,
“您也知道吗,难道你也在哪里写诗吗?”
这个蹬鼻子上脸的吟游诗人,马上靠近了露琪亚并抓住她的手腕。
依旧是那副人畜无害的笑容。
“话说回来,真的是非常动人的声音啊。吟咏的话,几乎会摄人心魂……”
这瞬间,沃雷斯挤进了两人之间。
特奥多拉的声音在脑海中萦绕。
有谁盯上了露琪亚,还是很难被抓到的存在。更重要的是,想得到露琪亚的歌声。
虽然托尼里科说过。会对书表示敬意,不会做坏事的。
但人类呢?
“沃雷斯?”
露琪亚的声音没有传到他的耳中。
还好是背对着露琪亚,他现在一定是一副充满杀意的视线。但托尼里科看了看被拍开的手后,笑了。
“就算不露出那么可怕的表情,也不会偷走您的公主的哦。在您工作的时候打扰了,还真是对不起。我还打算继续参观图书馆呢。那么。”
像是投降似的,轻轻举起双手对露琪亚笑了笑,在顷刻之间就走开了。
“沃雷斯,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
“但是,总觉得你脸色不好。”
“露琪亚……”
“什么?”
现在只有把他带过来的人是晓之勇者,是唯一构成他不是坏人的理由。但是,这也可能只是因为在勇者面前老实罢了。
“不要单独和那个男人会面。”
“诶,为什么?”
会不明白是理所当然的吧。因为托尼里科也只是笑着打招呼而已。但理由还不能告诉她。
“虽然不是那么严重的事……但稍微……有些讨厌的魔力。”
“嗯,嗯……但是,看起来不像坏人——”
“听我的!”
“知,知道了……”
对于这个暧昧的理由,露琪亚并不像预想的那样理解,但大概是被沃雷斯认真的眼神所压倒了吧,她老实地点了点头。

*

但是在那之后,平静得令人失望的日常生活持续着。
托尼里科似乎依旧陶醉于图书馆,在允许的时间范围内在图书馆里散步,而露琪亚也同和沃雷斯约定的那样,没有再和吟游诗人两人单独对话的样子。她和沃雷斯、莉莉、还有图书馆的魔物们一起度过了大量的时间。
说真心话,沃雷斯其实是想让托尼里科回去,但他没有做任何会危害图书馆的事。所以也不能强迫他离开。与个人意愿不同,沃雷斯有图书馆馆长的两难立场。
没办法,只好拜托魔物们好好看着露琪亚。只要是有书的房间,牠们可以到达任何地方,然后这座图书馆的书也是所处可见。虽然真实想法是想让牠们监视托尼里科,但一旦被图书馆的魔物跟上了,那个吟游诗人就会很开心地介绍自己是多么适合作为馆长。虽然魔物们没有权力决定馆长,但牠们又无疑是图书馆的一部分。万一图书馆真的喜欢上了托尼里科,那也就麻烦了。这同样也是一个痛苦的立场。
好在魔物们大概是喜欢露琪亚吧,爽快地接受了委托。
“但是,为什么?”
牠们想知道理由,不过,因为喜欢八卦的牠们说不定会把事情的原委告诉露琪亚,所以就被沃雷斯岔开话题了。
在某个被薄云掩映着明月的夜晚。
沃雷斯醒来了。有种仿若身体置身于寒冷而颤抖的感觉。
房间里昏暗而悄然无声。就在沃雷斯想知道时间,而看向窗外是否有天亮的时候。
“…………雪?”
在黑暗中,在微弱的月光照耀下,有着白色的什么翩翩起舞。然而所谓的雪,不是不会出现在不合时宜的季节吗。虽从地图上来看这里是北方之地,但对下雪现在也太早了。简直就像是梦的延续一样。
“是魔物们吗?”
想起了以前从头顶落下过的一场纸吹雪。即使走近窗户张望,也无法辨别这究竟是雪还是纸。
披上了外套,沃雷斯走出了自己的房间。
拿着角灯在走廊上走。
静寂在蔓延。除了少数夜行性的家伙外,魔物们也在晚上睡觉。躲在牠们喜欢的书中睡觉。
走在宽敞的走廊上,感觉像是陷入了世上只有他孤身一人的错觉中,当然事实并非如此。
注意到从书架的缝隙漏出的灯光,沃雷斯停下了脚步。
“哎呀,晚上好,馆长桑。虽然不是一个美好的月夜,但也别有一番风情啊。”
说话的人正是托尼里科。手里提着一盏小小的角灯。在灯光映衬下的脸,就仿佛是坐在坟墓里追忆自己生前的幽灵一样。
“……这可不是约定内的时间哦。”
沃雷斯本想发飙的,但托尼里科道了一个口头上的歉,行动上当然一点反省都没有的样子。
“对不起。请稍等一下。啊,是这本书。”
说完,就开始抚摸起抽出的书的封面。
“在干什么呢?”
“咿呀,真是好纸啊。这座图书馆太棒了。连纸的质感都忠实地复制了出来。何等完美,何等美丽。纸也是很重要的,就和写在里面的文字一样重要。据说在东方也有,以制作不可思议的纸为职业的一族。他们做出来的都是透明的薄纸。这座图书馆也一定有吧。明天就找找看吧。”
少年直到满足之前一直在喋喋不休。
终于将这一通听完,
“所以呢,在这干什么呢?”
再次询问。
“啊,虽然刚刚在房里读着借到的书,但那里面有引用呢。突然想读那篇被引用的文章的内容,所以就这样找过来了。应该说就这么回事吗?”
理解不能,沃雷斯摇摇头。
“这就不能等到太阳升起后再做吗?”
书又不会逃走的。
托尼里科稍微思考了一下,然后像模仿似的摇了摇头。他拿着的角灯像钟摆一样摇动着,地面也仿佛随之晃动了一样。
“不行啊,想要的东西明明就在身边,居然还要我老老实实地等着。我可做不到。”
说着,他发出了无声的笑容,好像是在顾及是现在是夜晚。
“比起这个,沃雷斯桑是在巡视吗?这么晚还真不容易呢 。”
“不,只是有点在意的事。”
“在意的事?”
本想解释一下,但随即就闭上了嘴。刚才所见的雪,总觉得是自己的错觉。回想起来,像现在初秋是不可能下雪的。说出来的话,可能会被笑话睡迷糊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快点回房间去吧。”
“有人是会被雪所迷惑吧?”
依旧是那张看不出在想什么的笑颜。
“你也看见了吗?”
“是有见到过雪哟。在这样一个寂寞的夜晚,会有雪也不奇怪的吧。因为人总是相信自己想相信的东西。”
沃雷斯盯着那张笑脸。但是,依旧没能读出什么更深层的东西,不久沃雷斯就便别开了脸。
“……你目的是什么?”
“请把馆长的位子让给我。”
少年即答道,
“我拒绝。”
沃雷斯也马上回复道。
“这样啊。那么,晚安,做个好梦。”
问候过后,便从沃雷斯身边溜去了。
“晚安……”
对离去的背影,姑且回复了问候。
沃雷斯也想过要回到自己的房间,但是还是决定先去外面确认一下。反正也不会再下的更大吧。他不可思议的连些许睡意都没有了。
在走廊上走着。就在两侧从书架变成玻璃窗的时候。
沃雷斯吓了一跳。
窗上映出的不是自己。猛地回头一看,却没有其他人。沃雷斯就如同无处可逃的人一样再次确认背后,然后注意到了。
“……特奥多拉?”
窗户上映照出来的是,露琪亚的师傅,魔女特奥多拉。
特奥多拉露出一副“终于注意到了”这般嘲笑傻子似的笑脸,但是没有发出声音。像是要引导华沃雷斯一样用食指指着走廊的尽头。
“是想说跟我来吗?”
在特奥多拉不知是否是催促的手指示意下,沃雷斯慌慌张张地走了起来。特奥多拉的身影也随着玻璃,像是阳炎一样跟了过来。
跟着指引,打开了两开的玻璃窗,来到了院子里。
即使从檐下探出身子,果然仍旧没有下雪过的迹象。
在这被高大的树篱和小溪分割的庭院中,会由于所处位置不同而产生类似迷宫般的复杂感。但沃雷斯依旧朝着特奥多拉所指的方向走去。当然脚边也很暗,让人安不下心来。沃雷斯也差点被绊倒了几次。
“太慢了。”
最终所到之处,是一片枫树茂盛的场所。
在一棵树的根部,有颗装饰庭园用的玉石。在花岗岩制的底座上,放着一颗磨得像镜子一样的球体。特奥多拉就映照在那里。罕见的没有拿着烟管。看来这次终于能好好发声了。估计是玻璃的反射能力弱吧。
“怎么回事?”
“明明有急事,可怎么都联系不到你小子,所以只有我亲自来叫你了呗。”
在特奥多拉的背后,是被夜空染黑的茂盛枫叶林。
“诶?那么下雪的也是你吗?”
“哈?雪?”
不是吗。
“但这种事也能做到吗?还以为一定只能是那面镜子呢。”
“比起你小子,我能做更多的事情呢。”
与其说是被瞧不起了,倒不如说是被痛骂了,反而更让人生气了。
“啊是吗。”
“还真是别扭啊,明明大多数人都做不出来的事。了解自身的情况也很重要啊。”
虽然不知道她是在安慰还是在贬低,但多半是在自夸吧。沃雷斯决定推进谈话。
“不是有急事吗?”
被催促后,特奥多拉眯起眼睛,压低了声音。
“之前的对话,好像被人听到了。所以换了个场所。”
“什么!?”
不由得大声喊了起来,特奥多拉在嘴边竖起了食指。沃雷斯慌忙捂着嘴。
“……那里明明就有结界……”
登上塔的楼梯上有着结界细丝。如果沃雷斯以外的人踏入的话,应该马上就能传达给他的。
“看来以我们作对手的家伙,那种结界似乎派不上用场。听着,在没被发现的情况下,从现在开始按照我说的那样做结界。”
“……知道了。”
沃雷斯照着特奥多拉的话将魔力铺展循环开来。这是第一次见到的样式,它的形状就像是一张复杂的蜘蛛网。而且非常的难。虽然被点明了好几处细小的部分,但最后完成地结界西四上上依旧附着像是水滴一样的节。
“还差的远呢。但是这样的话恐怕就没问题了吧。”
对完成了的结界,特奥多拉只给了个及格分。
“你是说了盯上露琪亚的家伙,是已经进入了这个空间吗?”
不知道图书馆自身注意到了吗。就算注意到了,但估计也会认为和自己没关系吧。
“既然已经被偷听到了,那就是那么回事了吧。”
最先想到的是托尼里科。但是和特奥多拉的对话是发生在托尼里科来馆之前。果然还是不可能偷听到的吧。
“那么,对策也解决了,进入正题吧。”
“啊,啊啊。”
中断了思考,看着映在球体上的特奥多拉。
“我也在那之后也做了很多调查。知道了露琪亚的声音的正体。”
“声音的正面目?”
声音的正面目,真是令人不爽的比喻。
“你小子,听说过天空的圆形剧场吗?”
天空的圆形剧场,有听说过的记忆。是从哪里听来的呢。沃雷斯思索了会,终于回想起了这是在魔物们喜欢话题的衍生中得来的。
“是在在神之国尤利特夫中的,一个特别的《空间》……”
尤利特夫。又是这个名字。
特奥多拉像是忌讳似的回应道。
“没错。是在尤利特夫的《空间》。天空的圆形剧场是如实上演这个《帕莱纳》剧情的场所。有人说,正因为是在这座剧场中演出了,所以《帕莱纳》才能化作现实。也有人说,地上发生的事是同步在《帕莱纳》中表演出来的。如果结果是一样的话,那就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话题了,这样的事怎么样都无所谓了。我想说的是,在那里演的事情变成现实,和那里歌声所唱的声音的事。”
总觉得话题在向着令人不愉快的方向发展。突然和原本只会在传说中登场的剧场有了奇妙的接点,变得有现实感了。
话题还在继续。
“虽然他们是不是比我特奥多拉大人还伟大这有待商榷,但那些家伙毕竟是被一部分人类称为神的存在。而且神不会干涉地上之事,除非有必要的时候。”
“不是很明白……”
“你只需要知道,他们本是极力不想与地上扯上关系的。是要是怎样严重的事,才会让他们牵涉其中。能明白吗?是露琪亚的声音哟。那姑娘的声音本是为了在天空的圆形剧场唱歌而存在的。”
露琪亚的声音,不是地上之物吗?
话题的全貌至今还没能看全。看不清的话,就意味着这个话题还不止如此。
“那孩子的声音原本是圆形剧场之物。不知道为什么会到了露琪亚身上。不想与地上扯上关系尤利特夫的住民,不会允许的自己的东西落到了地上。那么,又会发生什么?”
如果所知道了的背景变得夸张的吓人了,论谁都会感到惊悚吧。沃雷斯也不例外。
“…………把有声音的所有者带走?”
“那还真是个平稳的方法呢。虽然已经说了几次了,但还是要强调,他们是极力不想和地上扯上关系。虽然说不定只是监视的程度。但他们珍藏的东西就是天空的圆形剧场。因为那里所进行之事都是真实发生的。”
“那件事已经知道了。”
“如果他们演出露琪亚会死,那又会怎么样?”
沃雷斯沉默了,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不由得低下头。接下来感受到的是,极度的愤怒。面对不断上升的令人不悦的愤怒,沃雷斯咬紧牙关。
“露琪亚,明明什么都没有说过。什么坏事都没……什么都……”
牙关深处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这不是善恶的问题。”
“但是,那种事绝不会允许他们那么做的。”
“是的。我们必须要阻止。”
听到特奥多拉的声音,沃雷斯取回了冷静抬起了头。
“有办法吗?”
“不然我也不会把你小子给叫过来。”
“请告诉我。”
对焦急询问的沃雷斯,特奥多来警告道。
“别着急。我不会在说第二次了,所以给我安静的听着。我现在也在往你这里赶。想让你小子,在我到达之前做好准备。恐怕在那座图书馆里,应该有一本名叫《诺拉》的小姑娘的日记。”
“日记?”
忘记了被要求安静的警告,沃雷斯反问了回去。这对话与现在这个事态有点脱节。
“我们必须要去往尤利特夫,不妨碍剧场不行。”
“要去尤利特夫的话,不是需要去那个叫〝映空之镜〟的神殿吗?”
“你觉得我们能通过吗?。”
无言以对。
“…………打倒守门人,强行突破……之类的?”
“你傻吗。而且守门人是说出现就出现的吗。守门人不出现的话,通路也不会出现。那条路不是硬来就能通过的。是否有资格,不是我们说的算。”
正如特奥多拉所言吧。《空间》所决定之事,绝非人智所能左右的。如果是强大的《空间》,那就更不用说了。
“那不是还是不能去吗?”
面对灰心的沃雷斯,特奥多拉探出了身子。因为映在球体上的关系,所以只有脸被放大了,变得很是怪异。
“所以都说了我做了很多调查了吧?道路绝不只有一条,重要的事如何运用残存的方法。”
“所以是会在那个在日记里吗?”
记录每天所发生的事的日记,似乎也被这座图书馆识别作了书。但是,只限于写到最后一页的日记。即使有那个限制,量也是巨大的。能将其全部收纳的,依旧是这座终末之图书馆。
沃雷斯进货的书就算不看也会先打开,但日记之类的书却没有打开处理。日记本来就应该不是谁都能读的,必须是保守秘密的存在。当然,以上只是被人提问时用的客套话,事实沃雷斯是有几次被好奇心驱使打开过,尤其是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座图书馆的时候。但最终还是罪恶感占了上风。从那以后,日记本就一直都是在不打开的情况下进行处理的。
确实有本特奥多拉所说的《诺拉的日记》。恐怕是已经很有年代的日记了。
“诺拉是从尤利特夫落到地上的姑娘。”
“落到?她不是人类吗?”
“没错。诺拉以前犯了什么大罪,作为罪人落到了地上。”
“但是现在他们却不想和地上扯上关系……”
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明明把同胞落在地上,就是和地上有关的事。
“当然,并不是保留了力量就这样咎落下来。是剥夺了力量再扔下来的。那群家伙连那是惩罚的自觉都没有。仅仅认为有灰尘的话,扫干净扔掉就好了。这不就像是把地上当做垃圾场一样吗?”
应该是流放吧。虽然不是什么让人听起来舒服的话题。
“虽然能想象在那本《诺拉的日记》会在内容中透露去尤利特夫的路,但像这种被罚掉的家伙,能泄露那种方法吗?”
无法想象,沃雷斯抱着胳膊做出了苦涩的表情。
“在尤利特夫,有不同于住民,被称为圣兽的野兽。它们好像比尤利特夫的神们更有人情味。大概是可怜本应作为罪人的诺拉。为了让诺拉终有一天能回到天空,圣兽中的一只不死鸟将自己的名字给了她。”
“不死鸟?”
“因为不死鸟无论多少次都能重生,和其他的圣兽不同,是可以托付名字的圣兽。好像只要呼唤那特别的名字,就听从召唤将诺拉给接回去。虽说那姑娘最后好像是在地上迎接了生命的结束。”
“原来如此,那本日记里就会留下不死鸟的名字。”
特奥多拉满意地点点头。
“就是这样。找到名字的话,就来找我。在这里发出魔力的话,我随时都会回应的。”
“知道了。”
严肃地点了点头,魔女就马上消失了。
沃雷斯短暂的呆立不动。
回想起刚才的对话,对事情的严重性感到了恐惧。无论特奥多拉有多强,最后能不能打败神还是个问题。即使他们并非神,但也无限接近于神。
但是一想到露琪亚,沃雷斯就没有能放弃的选择。现在只能做自己能做的事了。
如此说服自己,回到原来的道路上。
天,依旧仍未启明。

*

“路上小心,彼特。”
“哔哔。”
露琪亚像往常一样目送了彼特,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虽然薄云依旧是随处可见,但对比最近的天气情况,已经可以说是好天气了。怀着想要拥抱逐渐明亮的天空的心情,露琪亚背靠着窗户。
“你不觉得天气很好吗?捏,害羞鬼桑吗?”
“……天气怎么样都无所谓吧?”
书中传来了懒洋洋的声音。
是住在《光之勇者》中刚出生的魔物。之所以称之为害羞怪桑,是因为它只在房间里有露琪亚的时候说话。莉莉来打扫房间的时候就不说了,就连彼特在的时候,这只魔物也不会说话。
不知什么时候,每当露琪亚说“和大家聊聊天不是很好吗”时,对方就会回复“我和露琪亚聊天就足够了”。在惊讶的同时,也觉得牠很可爱。
“没那回事。天气好的话,洗的衣服就会很干爽,还暖烘烘的,心情也会变得很好。”
“对书来说直照阳光可不好。”
“确实。那也是呢。”
沃雷斯无论发生什么也总是很关心她,莉莉也不会因为露琪亚说想要自己打扫屋子,而让出自己的工作。无论是图书馆,还是住在里面的人都不会疏远露琪亚,但露琪亚毕竟是客人。大家都过着理所当然生活,只有自己不适应。
自从来了一位叫托尼里科的新客人,就觉得沃雷斯的样子有点奇怪。即使在聊天中,也总是在考虑其他的事情。而且,好像还愈发紧张了。
可能是因为管理着这座巨大的图书馆,所以会有很多露琪亚所不知道地苦楚。只是,不能与她商量这点,总让她觉得有点寂寞。
所以会觉得这只刚出生的,全新的魔物和自己很亲近,好像有了伙伴一样,很开心。
“但是,其他的魔物们,都是开朗活泼地飞来飞去的。”
“和我说话不好吗。”
听到伤脑筋似的声音,露琪亚摸了摸放在身边的书。
“那想说些什么呢?”
“说你的事吧。”
“我?”
“比如说,你是从哪里来的?”
好奇心倒是和其他的魔物一样。露琪亚露出了笑容。
“是初始之城哦。不可思议呢,在终末之图书馆中,竟有初始之城的女孩子来玩。”
“那之前又是住在哪里?”
“诶?”
“难道是一直住在初始之城吗?。”
“……不是,之前在王都阿奈特。因为要在剧场里唱歌。”
“那么,出生的地方,是那个阿奈特吗?”
露琪亚看着窗外。
“出生的地方,其实我也不太清楚了。小时候的记忆已经不怎么记得了。”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呢?”
大概并非单独一人生活着的吧,能想起中途也是有过温暖的手的感觉。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是在阿奈特的孤儿院了。那里的生活并不算
太好,和彼特相遇也是
在那个时期。那之后,运气很好地被心地善良的老夫妇收养了,但是不久之后两人就都去世了。
因为歌唱得很好,所以就进了剧场。虽然不是很大的剧场,但剧场的大家都很温柔。然后,就得到了几个贵族的青睐。如果接受邀请的话,也会像现在的托尼里科一样生活吧。
但是,最后造访那里的是特奥多拉。偶然接到邀请来到王都的特奥多拉的身影。露琪亚将那充满自信、以及与那自信相称的坚强的身姿,深深刻印在了眼中,而且一直将其铭记于心。同时也是那时期,出现了魔王的传闻。
一再恳求想成为她的徒弟。用她最热情的
持之以恒的态度。虽然一开始被反驳说不需要弟子,但最终特奥多拉还是认输了。
希望能变强。虽然现在也还是没有变强。
“是怎么样都无所谓吧。”
特奥多拉怀揣着强烈的愿望造访了初始之城,并开了魔法石屋。
日子过得令人眼花缭乱,然后在镜子的另一边遇见了沃雷斯。想起那个时候的事,露琪亚慢慢地沉浸在幸福中。一开始两人都很慌张,沃雷斯也看起来很寂寞。事实就是很寂寞吧,连自己的事情都不知道。
换成自己都能觉得是恐怖了。
虽沃雷斯仍会有烦恼、痛苦,但也能最后接受的温柔笑出来。沃雷斯确实拥有强大的魔力,但事实上仍是一个普通人。不是光之勇者那样的超人。
即使如此,向前迈进的沃雷斯仍给了露琪亚勇气。
“怎么都无所谓吗?明明是自己的事。”
魔物继续着提问。
“可是,想不起来也没办法啊。”
“不悲伤吗?”
会悲伤吗。如果像沃雷斯那样,所有的记忆都被夺走,被困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也许会很悲伤。一定会感到害怕的吧。
但是,露琪亚不是那样。
“不悲伤哦。我与着很厉害的师傅,与彼特,与沃雷斯和莉莉相遇了。认识了很多重要的人。所以,没关系的。”
虽然也有心痛的时候,但是现在很幸福。
虽然不知道未来的事情,但只要幸福就好。比起过去,更憧憬未来。
“……我呢?”
“诶?”
“我呢?”
魔物发出别扭的声音。
“呼呼呼。当然啦。能见到你,我也很开心。”
“是吗……”
“所以快点让我见见你的样子吧。”
“到那个时候吧。”
好像还是不准备出来。这是为什么呢。
“阿拉,还不着急啦。”
还不能太着急。就算是魔物,也有各种各样的事情吧。
差不多该起床了。露琪亚再一次抚摸了书的封面,为了做准备而下床了。
听到了叩叩的敲门声。
“是谁?”
“失礼了。”
打开门的竟然是女仆莉莉。但露琪亚并没有把惊讶的事情表现出来
“莉莉,早上好。”
“早上好……露琪亚。”
“怎么了?”
露出一副你能来我很高兴的表情,拉起莉莉的手,把她邀请进了房间。是个笼罩着不可思议气氛的少女。是个虚幻的、总觉得无法接近的、美丽的少女。
但是,如果能成为好朋友的话一定很开心。
“这么早,真是对不起。那个……”
她正在整理语言吧,露琪亚慢慢地等着她要说什么。盯的太紧的话,想必也会难以开口吧。
过了一会儿,莉莉开始说道。
“我向魔物们询问了朋友到底要做什么,牠们便说,只要将莉莉一直在做的事情,一起做不就好了吗?”
“嗯。”
“但是,莉莉除了一直的工作,睡觉,看书之外也没有其他事情了。这些都是要莉莉一个人完成的。喝茶和吃饭的时间,也已经在一起过了……”
“嗯嗯。”
听着,露琪亚渐渐露出了笑容。
在最初,听说她的心空无一物,不存在感情。但是,莉莉虽然是这样,却一直考虑着其他的人,并在内心中想象。
一点一滴地,了解着感情。
所以露琪亚才会想,莉莉很温柔。
即使有很多感情,也不代表着会考虑对方的事情。
“莉莉,早上会在图书馆的庭院里散步,看看有没有客人。现在这个时期,有种只在早上开的花。如果是一起去看花,是不是就能和朋友一起呢,莉莉是这样想着。”
“好开心啊。莉莉,真的很开心。我想去看。但是呢,不勉强也可以哦。”
“不勉强,吗?指莉莉吗?”
“嗯。考虑朋友一起要做什么,不努力去做也没关系。比如说,一起喝茶吧?说些不经意的话,光是这样,我就很开心了。”
并不是想结交做戏的朋友。
现在马上准备请稍等。 一边那么说,一边换衣服,戴帽子。因为可以路上再洗脸,所以带着手绢吧。
“但是,莉莉,还是不明白。”
面无表情地莉莉说着。
露琪亚无法在此基础上说的更好了。在这方面,沃雷斯可能会找到更好的说法。露琪亚擅长坦率地表达自己的感情,但却不擅长把它描述成准确的语言。
所以露琪亚握住了莉莉的手。或许是因为自己体温更高,莉莉的手让人感到了凉意。
不过,露琪亚觉得这样就可以了。如果自己是知道的,面无表情的她内心深处有着去爱别人的感情,在冰凉的手中也有温暖的血液流淌着。因为,莉莉是个好孩子。
“久等了。走吧?”
莉莉看着被握住了的手
“去哪里?”
歪着脑袋。她经常做出这个动作。
“我们,不是要去看花吗?”
“但是,不是添麻烦了吗……”
“在说什么哟。是期待啊。彼特每天都能出去玩,可把我羡慕坏了。如果莉莉能带我去的话,我很开心哦。”
然后下一次,莉莉不是找魔物商讨而是直接问露琪亚是否愿意一起赏花的话,会更开心的。但这样说就是偷跑了,所以决不能开口。
“……露琪亚,喜欢什么颜色的花?”
“是呢……应该是黄色吧?”
“黄色……知道了。莉莉给您带路。”
莉莉想了一会后,慢慢地拉起了露琪亚的手。


第三章 被呼唤的物语



很少有人会把日记本放在显眼的地方吧。也许是反映了这样的心理吧,图书馆里收藏着这些日记的地方也是一个幽静的、谁都没有注意到的场所。
就连沃雷斯自己踏入这里也是第一次。
“馆长,真稀奇到这来了呀?”
这只比其他的魔物们小一圈的魔物,骑到了沃雷斯的脑袋上。长得就像童话中的愚蠢的狗。
“只是来取书的。”
边走在复杂的通路上边答道。
“什么样的书?”
“日记……虽这么说,但这间房间只有日记吧。”
特奥多拉所告知的《诺拉的日记》。不用找就知道那本日记被收藏的地方。但是,那本日记是本古老的吓人的书,藏也是藏在了最里面,所以拿到之前也很不容易。
不管怎么说,都像是迷宫一样。
沃雷斯是馆长,所以知道构造。尽管如此,如果就因此放松下来也还是会迷路的,不知不觉地肩膀就僵硬了。
昏暗的房间里悬挂着无数的魔法珠。那一盏盏小灯宛如河边的夜光妖精,将视野染成黑夜那般。因此明明是在室内,却还要特地拿着角灯走。长时间呆在这里的话,都不敢相信外面还是白天。
“谁的日记?馆长想看谁的日记?”
“……是名叫诺拉的女孩的日记。”
来这里之前也做了很多调查。
那本日记是写于在一千多年前。恐怕都和《光之勇者》是同年代了。地点是在卢瓦地方边远的存在过的,一个名不见传的小村落。存在过,话是那么说,但那个村落在十年前就已经灭亡了。原因不明。是路过的旅行者发现了无人居住的村落。据说村落本身没有被破坏,只有人忽然消失了。王都阿奈特的报告书上这样写的。
“认识的人吗?”
“不认识的人。”
走下台阶。在尽头向左拐,数第三个阶梯再向左斜方下去。如果不知道房间的构造的话,就很容易会迷路。那么登上书架俯视房间不就行了吗,事情也没有那么简单。这个房间的书架都不是那么高大,形状和配置也没有规则性,正是因为从墙壁到天花板附近都是随机放置的。而且地面高低差也很大,时不时就会有错落感,一时也找不出同一高度的书架。
即使会有人在这间房间迷路到变成路边的白骨,沃雷斯也不会感到奇怪吧。
“不认识的人的日记,为什么要读?”
“因为想读。”
疲于面对怒涛般的提问攻势,只能适当的作答,当然这个好奇心旺盛的魔物是不会那么简单接受的。
“为什么?为什么想读?有趣吗?”
“谁知道呢。嚯啦,已经到了,稍稍安静一下。”
“嗯嗯。”
小魔物虽然发出不满的声音却乖乖安静了下来。
简直就像是用书架构成的小洞穴一样。天花板很低,考虑到脑袋上还坐着魔物,沃雷斯几乎是蹲下地姿势进入洞口的。
很快就知道了目标的所在。从密密麻麻的架子里毫不犹豫地抽出。
然后注意到了。
“锁上了……”
因为是日记,所以锁着也不奇怪。但是这样的话,
“就读不了了呢?”
像是不堪忍受沉默了,小魔物探头过来跟着看。
在书的书腹位置,被用金属零件安装了一个小锁。由于金属零件的大小刚好,没有丝毫的偏差,所以连缝都看不到。
“但是,为什么会没有钥匙呢?”
魔物使用的是只有牠们才能使用的特殊魔法复制书籍,并带回图书馆的。书上的伤痕,墨水的印记,全都和原版一样。无论注入书中的是魔力也好,咒力也罢,都一样照复制不误。用牠们的话来说,好像是魔物魂什么的。所以,如果日记上有钥匙孔的话,钥匙如果没有被复制的话就很奇怪了。
总之先拿着书从洞里爬出来。
沃雷斯环顾四周寻找目标的书,意外地很快就找到了。从书架上拔出另一本日记,打开到恰当的页面。在那里,
“干什么呀,明明好不容易才捂暖了,就这样随便打开不是很过分吗。我明明很讨厌通风的说。”
“别抱怨了,可以稍微出来一下吗。有想问的事情。”
因为沃雷斯没有把书里的魔物拉出来的法术,所以只能用哄地方式。
“诶?那快点结束哦。我很困呀。”
伴随着抱怨从书中一起出来的是从日记本中诞生的魔物。戴着像是睡帽一样的折纸。
“为什么这本书没有钥匙?”
魔物盯着日记,然后瞪向沃雷斯。似乎想说“就为这种事就把自己给叫出来”的板起了脸。
“是因为复制那本书的时候,就没有钥匙吧?”
魔物去取书的时候,钥匙就已经被破坏了吗。又或是放在了没法复制的地方。但是,如果魔物说没有的话,那就没有了吧。
“有从这本书中诞生的魔物吗?”
把大概是鼻子的部位靠近书,魔物闻闻味道。
“……没有呢。”
这样就可以知道吗。对于新的发现,沃雷斯瞬间忘记了目的很是佩服。
“那么……你们能进入这本书中,读出内容吗?”
“那是做不到的。毕竟锁上了呢。”
“你们不是没打开的书也一直能进去吗?”
“但是,如果上锁的话,那我们也不行。”
好像不是在说谎,但沃雷斯也不想放弃。
“复制这本书的魔物呢?还在吧?”
“在是在,但那只魔物也不知道内容。如果找到的时候就没复制钥匙的话,就更不用说读了吧?即使不看内容,我们也可以复制。”
“但是……”
“做不到就是做不到呀。别尽说些任性的话。”
沃雷斯反复的问答的结果就是被责备了。
万事休矣。
弄坏锁撬开,很无奈这是不允许的。如果做了伤害书的事情,就算是馆长,也是马上回遭致《空间》的愤怒的。
“难办了啊……”
“我可以回去了吗?”
魔物很无聊样子的听着。在想不出更多质问的如今,沃雷斯也只能勉为其难地点点头。
在进入书中的魔物还没有抱怨之前,就慢慢地把书合上放回书架。
“馆长明明那么想看那本书,真让人头疼啊。”

小魔物说道。与日记的魔物相比,这可爱得多的话语稍许给了他点慰藉,同时也考虑着打开办法。
即没法打开,也不能弄坏,还进不去魔物。
用角灯照着书。封面上什么也没有写。像这样子的日记还有很多。没有上色,只是贴着鞣制皮革的书。沃雷斯用拇指轻轻地抚过封面。回忆着,当时的触感。
“那个魔法不能用吗?”
“那个魔法是什么魔法?”
“啊呀,是你们教我的〝书之追憶〟。”
如果要说图书馆的魔物才能使用的特殊魔法是〝书的複製〟的话,那唯独终末之图书馆馆长才能使用的特殊魔法就是〝书之追憶〟了。
那不是进入书中,而是能窥探书所拥有的当时记忆的魔法。如果不是直接进入有实体的书中,而是进入没有实体的,书的记忆中,那有没有钥匙就没有关系了。
“但是那本书,说不定不喜欢那样吧?”
书也有否决权。如果书不愿意让沃雷斯看自己的记忆的话,沃雷斯就必须尊重它的意思。或者说魔法是不能发动的。
对方是本上了锁的日记。从外表看起来就好像已经拒绝了。更别说,读他人日记本身就是像暴露秘密一样令人不爽。如果是要窥探记忆的话,那就更不用说了。
“只能试试了。”
不能在这里退让。
无论如何都需要看到《诺拉的日记》中的记忆,知道不死鸟的名字。因为这关系到露琪亚的生命,不能就这样装聋作哑。
把角灯放在台阶上,拿着书。轻轻地抚摸过封面。把图书馆的魔力填入指尖。令人惊讶的是,书竟然接纳了沃雷斯。透过指尖传来的,简直就像是邀请亲密的友人来自己家里一样,书吸收了魔力。
好像能进去。
放开指尖。书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沉默了。
把角灯拿在手里,把书夹在腋下,沃雷斯开始原路返还。
“阿勒,馆长不进去吗?”
小魔物似乎对沃雷斯放开手感到不可思议。
“会进去的,出了这个房间后。”
“为什么?”
“如果在这里使用那个魔法的话,说不定接应的魔物就是刚才的魔物了。只有你的话,是拉不回来的吧?”
“呜……”
从记忆中被拉出来的时候,再被抱怨就吃不消了。
沃雷斯快步将这昏暗的房间给抛之脑后。

回到主馆时,就听到了歌声。
令人安心的歌声滋润了图书馆。是露琪亚的声音。
在宽阔的长廊下。坐在其中一张等距放置的板凳上,露琪亚正在唱歌。在她的周围,大量的图书馆魔物们漂浮着。涂鸦般的脸露出了陶醉状,沉浸在歌声中。平时总是那么吵吵嚷嚷的牠们,此时却没有人说话。
图书馆此刻很安静,现在就连会意识到这件事的人也没有。露琪亚的声音温柔地融入了背景之中,就仿佛从创办之初,图书馆中就流淌着这首歌一般。
但听闻歌声的沃雷斯却并没感到轻松。没有靠近而是在远处停下脚步。
正是因为这歌声,露琪亚才冒着可能会被杀死的危险。治愈灵魂的歌声却会毁灭自己,这种事谁又想得到。
又有谁能允许它发生呢。
“啊,沃雷斯。”
过了一会儿,露琪亚注意到了这里。停下歌声,轻轻地挥着手。因为魔物们一致的看向了这边,让沃雷斯感到了不适。但也正因如此,才终于能接近露琪亚了。
“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呢。”
“大家给我看了乐谱。因为有知道的曲子,所以就唱了。”
很高兴似的报告给沃雷斯。
“嗯。很棒的曲子呢。”
“是吧?超想听的吧?”
曾经自己也有说过,很喜欢露琪亚的歌声。这绝非虚言。
但是究竟是怎么回事呢,现在的沃雷斯并不是很想听到。
“谢谢。但是现在很忙,之后再让我听听吧。”
婉言拒绝后,露琪亚露出遗憾的表情。
“是吗……阿拉,这本书是什么书?”
正当沃雷斯含糊其辞找着适合的语言时,小魔物开口回答了。
“这是日记哟。馆长现在开始就要进入这本书中!”
一副像是夸自己一样的自满状,正因为牠多余的话,露琪亚的瞳孔中染上了好奇。
没办法,沃雷斯只能就〝书之追憶〟作了粗略的说明。与其让她对书的内容感兴趣,不如对图书馆的魔法感兴趣。
“但是为什么要进到日记里去呢?”
不行啊。
虽然不想回答,但是如果解释得不好的话,很有可能会被瞧不起。沃雷斯边流着冷汗,边拼命地思考理由。
“定期检查……之类的……”
“定期检查……”
“是的。书的状态是否万全,偶尔会这样随机诊断。这样的话,书的种类相同的话就没有意义了——”
“诶,馆长过去可没做过那种事。”
堵住小魔物的嘴
“虽说是日记,也不能视而不见。我必须要一视同仁。”
非常认真地说明了。
说明结束后,战战兢兢地看着露琪亚的脸,她则是一脸意会般的点点头。
“是这样吗。是这样啊。这也是馆长的工作吧。”
“啊,啊啊。”
虽说是自己口中说出来的话,但没想到她竟然相信了。虽然本不想对露琪亚撒谎的,但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那个叫〝书之追憶〟的魔法,不是危险的魔法吧?我也想一起去。”
露琪亚背着手开心地说道。
这个特殊魔法,只能是在作为馆长的沃雷斯将一只手放在书上的情况下发动的。然后如果剩下的另只手有牵着谁的话,被牵住的那方也能一起进入书的记忆中。实际上,上次就带了莉莉。所以带露琪亚也是可以的。
为什么要那么老实的解释这一点啊,不由怨恨起了几分钟前的自己。
如果是其他的书的话,沃雷斯会很乐意带着她。但是,
“不行。”
只有这本《诺拉的日记》绝对不行。
可能会被露琪亚知道不必要的事情。沃雷斯对此深感恐惧。
“为什么?不会妨碍你的工作的。只要牵着手的话就能一起进去吧?”
“话是这样说的,但露琪亚没有这座图书馆的魔力吧,那就很难了。万一魔法失败了,出了什么事,你也不愿意吧?”
这么说的话,胆小的她应该会退缩的吧。本是这么盘算的,
“但是,我,还是想去看看。”
令人吃惊的是,露琪亚竟然还是没有放弃。
是因为这是难得的体验吗。还是因为她现在很无聊吗。但沃雷斯这边也还是不能同意。
“……但魔力……没错,魔力……我约好了带莉莉去。莉莉就是用〝书之追憶〟去体验外面的世界和人,学习各种各样的东西的。虽然如果能带露琪亚一起就好了,但是这个魔法只能带一个人去……所以对不起啦。”
虽然知道这个说法很狡猾。但如果是为了谁,这样说的话,眼前的少女就会毫不犹豫的牺牲自己。
果然,露琪亚变老实了。
“这样啊……那路上小心啊……诶,好像也不会有危险的。”
笑容中带着些许寂寞,应该不是沃雷斯的心理作用吧。
“谢谢。即使使用了这个魔法,在现实中时间也几乎也不会流动,很快就会回来。下次一起吧……我习惯了这个魔法的话,那就一起去吧。我会找一本更有趣的书。”
“嗯。我期待着。”
“那么就这样……”
沃雷斯吐了一口气,快步离开了这里。本是这么打算的。
“啊,捏,想问个问题,刚出生的魔物,是什么时候能从书中出来呢?”
对露琪亚的问题,沃雷斯呆住了。
“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的意思。”
虽然还没弄明白,但是想尽快离开这个地方,所以就把小魔物从头上拿了下来。
“什么情况?”
如果是关于魔物的问题的话,魔物应该能理解吧。
“出生后马上就能出来。我就是马上出来了的。”
小魔物轻轻地移动到露琪亚面前,回答道。
“所以只要是自己想的话,就随时都可以出去吗?”
“嗯。很快就可以出来哟。很快很快就出来哦。”
“那果然,是个害羞鬼啊。”
虽然沃雷斯很想问露琪亚说这些的意图。因为根本就对不上号,所以就错过了她最后一句自言自语般的呢喃,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回头见。”
所以沃雷斯自然也没有注意到。
凝视着他离去背影的她,担心的目光。

*

既然说要带莉莉一起去,那就必须带上她了。无论在书的记忆中看到了什么,莉莉的话,那就和魔物们不同,不会说多余的话吧。
沃雷斯追寻着莉莉紫罗兰色的魔力,行走在图书馆中。
没找多久,就看到了莉莉的身影。
但在那里的她正同着意想不到的人物在一起。
托尼里科在和莉莉说话。他正指手画脚地认真说着什么。而且莉莉也很少见的正摆出一副认真听客人说话的样子。至少是保持双手拿着掸子,把脸朝向吟游诗人。
在说些什么呢。
但是在听到对话之前,莉莉就注意到了他。几乎同时注意到沃雷斯的托尼里科也停止了对话,笑着向沃雷斯行礼。
“……在说些什么呢?”
“是在请教推荐的书哦,想知道她经常阅读的书。”
沃雷斯本想问莉莉的,但回答的是托尼里科。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出沃雷斯真意了。就说女仆是不可能自己主动和客人对话的。
“不好意思,有点事想找莉莉。”
“没关系的,我们已经说完了。那么,莉莉桑,再见。”
托尼里科再次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总觉得礼貌过头也会让人毛骨悚然。
“……有什么事吗,Master?”
“啊,啊啊。要再次进入书中,希望你能一起来。”
“知道了。”
“现在准备进去了,你方便吗?”
莉莉点点头,把掸子靠在旁边的长椅上。
“请。”
拍了拍裙子整理了一下后,便将手伸向了主人。沃雷斯点点头,握住那只手。牵着莉莉坐到了长椅上,自己也坐在旁边,然后把书放在膝盖上。
集中注意力。将魔力寄宿于指尖,将其流入书中。
想去往写有不死鸟之名的那一页。
希望能给我看看你的记忆。魔力静静地流淌着。
仿若要了解深渊那样。将魔力扎根,渗入。
书本亮起了应答的灯火。
视野暗淡了。微风拂过。
然后——
*





两人出现在了一个陌生的家里。
“诺拉去哪里了?”
有谁在说话。
还是老样子,身体还没习惯突然改变的场所。当沃雷斯意识到自己正朝着下面看,用脚好好地踩着地面的时候,终于能冷静地查看现在的状况了。
昏暗的房间里,男女皆有。在这个朴素的家中,能被称为家具的,大概只有位于中心的旧桌子和椅子吧。房间的角落里堆满了很多铺着布的稻草。
“都这么晚了,诺拉在哪里……”
男人说道。
看来,刚才的发言也是出自这个男人之口。
大概三十岁左右,是个被太阳晒得黝黑的青年。从下垂的粗大眉毛和温厚的眼神来看,与其说是在生气,不如说是在烦恼。
“别那么着急,她又去了老地方了吧。”
回答的是一位长相难看的老婆婆。灰土色的脸上布满了皱纹和麻子,将眼睛和嘴巴都埋在了其中。枯叶般干瘪瘦小的身体也再次沉入了椅子中。
两人好像在争论着什么。
没有对忽然出现的沃雷斯他们感到惊讶,不是因为他们只是沉浸在谈话中,而是因为看不到沃雷斯他们的身影。这只不过是沃雷斯他们在窥探《诺拉的日记》所拥有的记忆而已。所以沃雷斯和莉莉没有躲藏,一直观望着两个人的对话。
男人说的诺拉,恐怕正是沃雷斯在找的诺拉。
“为什么没阻止她。这个时间还让她一个人出去不是很危险吗?”
看来诺拉好像是瞒着男人去了什么地方。
“没事的。那孩子有加护。”
“但是,如果发生什么的话……”
“没事的。”
重复答案的老婆婆那只满是瘤子的小手,用灵巧的令人惊叹的编织着芦苇。
“我去接她。”
对着要离开的男人,老婆婆这次是明确的出声阻止了。
“别去了。人是有分成可以去见得人,和不能去见的人的。而你就是那类不可以去见的人。一旦见了的话,今后的人生轨迹就会被影响了。不能回头,不能窥探,不能追逐。自古以来,人们都是这么说的,但凡没做到的男人,一定会失去女性的。”
“但是……”
“没事的,诺拉会回来的。如果非去不可的话,那就再等一会儿吧。”
老婆婆像是什么都知道似的,单方面的断言道。
继续待在这里也不会有什么实际性的对话了。
只要跟着引导,就一定能见到诺拉的吧。
“走吧,莉莉。”
“好的,Master。”
打开不修边幅满是缝隙的木门后。正如他们所说,外面现在是晚上。
沃雷斯他们走出来的房子,是半建在地底里的小屋,窗户上吊着晒干的花束。
可以看出,在稍远的地方,建着同样的房屋。但亮着灯的房子似乎只有这间出来的小屋。
恐怕这里就是落到地上的诺拉,所栖身的村落吧。那个男人是诺拉的恋人吗,至少能看出是对她抱有好感的男人,老婆婆则像那个男人的母亲。似乎也没有对突然出现的神秘女孩进行迫害,沃雷斯不由得感到了放心。
村落被小树林包围着,能听到远处传来的狼吠。
沃雷斯暂时停下了脚步,倾听书的声音。沉思于《诺拉的日记》。应该不在那么远的地方。
感觉到了呼唤。仿若在没有记号的海上,有明亮的星星在闪耀着一样。
“在这边。”
“好的,Master。”
看似广阔的森林马上就到达了尽头。
狭窄的视野迅速扩大,沃雷斯他们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这是座一望无际的丘陵。
最初会将其认作为沙漠,因为山丘盖满了暧昧模糊的淡黄色。但是看了一眼脚下,就会发现那不是沙子,而是大量的小花。像是满天星一样从根茎上分枝开放的花,在不到膝盖的位置摇曳着。
不管往哪儿看都一直蔓延着。
但是真正夺去目光的是,
“月亮……”
那是一轮仿佛能扰乱人心的满月。
“比从图书馆看到的月亮还大呢。”
莉莉把所见的感想说了出来。但正如莉莉所说,是一轮巨大的月亮。也多亏了这轮明月,沃雷斯他们才能行走在那片连道路都没有的,夜晚森林中。连月亮背面的凹凸都看得一清二楚的,金丝雀色的月亮,简直像是要迫近地面般浮在空中。或许,这块花田之所以看起来是黄色的,正是因为月光反射的缘故。
天空的深蓝,和地面的金黄。
两个世界似乎交融在了一起。
在看了一会儿景色之后,再次迈开了步子。向着月亮前进。
有踩踏着柔软花朵的触感。可是回头一看,花朵既没有折断,也没有形成道路。沃雷斯他们并不能干涉这个场景。要说为什么,此处只是书的记忆罢了。
没有变化,沃雷斯他们继续走着。
在习惯了这幻想般的景色的同时。
“这次好像没有很高的地方真是太好了。”
向着无言行走的莉莉搭话。
给这个一成不变的景色带来变化的是一句闲聊。
上回〝书之追憶〟进入的城镇,是个高低差很大的《空间》。然后在那里,莉莉才发现自己不擅长应付高处。
“这是,在说莉莉的事吗?”
“我就算在高处,也不会有什么感觉哦。”
莉莉沉默了一会后,
“难道Master是在开莉莉的玩笑吗?”
还是用毫无感情的声音询问。
虽然沃雷斯本来完全没有这个打算,但莉莉好像很少见地理解了。
“真亏你能察觉到呢。”
所以,就那样试着推进话题。
“…………”
“如果因此感到不快我道歉。”
“不会。”
虽然否定了,莉莉说自己没有心,但如果真的没有心的话,为什么沃雷斯会觉得她的侧脸又会如此严肃。
又沉默地走了一会,登上某座山丘时,莉莉又开口了。
“……虽然上回是第一次,但如果下次还有同样的事情的话,莉莉觉得自己应该能做到。如果有Master的命令的话,莉莉就会遵从。”
这是作为女仆的职责吧。虽然本意不是这个意思。
“才不会命令莉莉做讨厌的事。嘛,如果有必要的话,再牵着手走就好了。”
就像在圣・赛丽娜拉着手的时一样。
如果一个人害怕的走不动,两个人就能走的话,那就一起走就行了。没有特别分开的必要。
“…………”
“……话说回来,你和露琪亚关系变好了吗?”
沃雷斯又觉得莉莉好像没有深思,便改变了话题。
“关系有没有变好,莉莉也不是很清楚。”
确实,如果被问到关系怎么变好的话,说实话沃雷斯自己也会回答不出吧。
“嗯……和莉莉在一起的时候,露琪亚在笑吗?”
莉莉仰望着月亮。
“是的。应该是在笑。”
“那多半就是和露琪亚关系变好了吧,所以一定能相处得很好吧。”
“真是位不可思议的人。和莉莉在一起会有什么好事吗?”
“她应该没有考虑过好不好,坏不坏这种事吧?”
她不是那种会因为自己的利益而和谁交往的人。
“那么,露琪亚为什么选择和莉莉在一起呢?”
无论是小魔物还是莉莉,有时真的会提一些很难回答的问题。沃雷斯边走边抱着胳膊,思考着如何作答。
如果问露琪亚本人这个问题,她又会怎么回答呢。想必会笑着说“因为想和你在一起”吧。一定是那样的。
但对于莉莉来说,这绝非令人满意的答案。所以沃雷斯摸索着语言。
“……一开始怎么样已经不清楚了,但是现在不是因为喜欢莉莉才想要在一起的吗?”
“喜欢……?”
“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可能也是一种得失吧。但只针对感情方面的因素罢了。和莉莉在一起就能微笑的话,所以就会想为了微笑而和莉莉在一起。生气或哭泣一起时,内心就能得到安慰,如果在空无一物时,内心也不会得到安稳吧……”
“就因为在一起,吗?”
“是的。而且如果莉莉发生什么事的时候,因为想成为你的力量,所以想陪伴在你身旁。会这样想的话,不就是喜欢吗?”
如果硬要说的话,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为了谁而变强。被叫做露琪亚的人类,就是如此以身示范的。所以也许是在寻求和某人在一起。但反过来说,她也不会只为了自己而变强。
正因为如此,希望这不会因此成为无法挽回事件的导火线。
在脸色阴沉的沃雷斯旁边,莉莉露出了深思后,静静地摇了摇头。
“莉莉还是不太清楚。”
“就结果而言,果然单凭语言是无法传达的,一定是这样的。”
真是毫无意义的结论啊。
但是,希望有总一天也能让莉莉感受到。
“……Master,这里开的花,能带回去吗?”
“嗯?啊啊,倒不是觉得不行。只是估计采回去了,多半也会在出去的时候消失吧。”
“……是吗?”
她发出罕见的失望地声音。是喜欢这种黄色的花吗。
自那以后,两人继续沉默地走着。实际上应该没有走那么远,但在这变化稀薄的景色中,很难辨别前进了多少。
翻过了好几个山丘后,景色终于改变了。但是变化也不能说是戏剧性的。
沃雷斯停下了脚步,莉莉也停下了脚步。
在一片平缓的山丘上,一间小屋孤零零地站在那儿。是间甚至都不能被称为废屋程度的,破旧狭小的家。在堆砌的石缝里涂上了石灰,缝隙大到都能作为窗户了。因为有一根倾斜的烟囱窜了出来,所以好像不是家畜小屋。
但正因为建在了只有花的丘陵中,所以即便是这破破烂烂的房子也散发着很强的存在感。
然后沃雷斯便理解了。
“书好像就在那间小屋里。去看看吧。”
“好的。Master。”
正要迈步的时候。从里边出来一个人。
随着那身影靠近这边,沃雷斯的脸因吃惊而拉长了。
“那,是……”
出来的是一位女性。身穿雪白的衣服。宛若闪耀宝石一样的秀发随风飘扬,颜色是赤红色的。映衬着月光的瞳孔是黄金色的。
虽然年龄要稍微大一些,但是这些特征和露琪亚非常相似。她的脸上浮现出了平静的微笑。
沃雷斯注意到的事情还有一件,那位女性怀孕了。
肚子膨胀到,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的程度,是临近临产了吧。
女性一边保护着腹部,一边慢慢行走。书则是抱在怀里。那一定是沃雷斯在〝书之追憶〟中寻找的书。
“诺……拉……”
她就是诺拉吗。尤利特夫之民。受罚而落到地上的姑娘。但是,她如今的表情却充满了幸福。
她究竟犯了什么罪呢。
女性当然不会注意到沃雷斯和莉莉。她只是书的记忆,与沃雷斯他们的存在不同义。
诺拉继续走着,方向是小屋所在山丘对面的山丘。这是沃雷斯他们所站的山丘。女性光着脚。
“真是一个美好的夜晚。”
发出了宛若叹息般清凉的声音,果然和露琪亚很相似。
“在汝逝去的那天,也是此等美丽。”
下一个瞬间,星星朝着这座丘陵降落了下来。
面对令人炫目的光辉和魄力,沃雷斯立刻挡在了莉莉前。虽然不会死在〝书之追憶〟中,但视觉,听觉和触觉也同样是存在的,自然也会产生恐惧感。可星星就这样在山丘的正上方,在诺拉的面前停下了。
刚刚被当作为星星的,其实是只美丽的鸟。
乍一看有一副天鹅的形态,但翅膀闪耀着黄金的光辉,尾巴则像是长尾鸡一样,有身长的好几倍,正咕噜咕噜描绘着圆形的同时,为鸟的背景抹上亮彩。但是最美的是包裹着鸟儿的,如同燃烧着般极彩斑斓的火焰。因燃烧而每一次摇晃都使颜色发生了变化。噼噼啪啪声不绝于耳,但却感觉不到热度。
“好久不见呢。”
“啊啊,好久不见。吾可爱的诺拉。”
鸟回应了。发出仿佛老人般的嘶哑的声音。
“能再见到你很高兴。”
对于那句话,鸟好像很吃惊。
“豁,汝感到很高兴吗?”
“诶诶,是的,这是开心的感情。”
“不,但是诺拉汝从一开始就是如此。只是不被允许而已。”
究竟在说些什么呢。
觉得开心,是不被允许的吗?
“有新的生命了。”
鸟看到了诺拉的肚子。
“是的。真的很感谢怜悯受到惩罚的我,让我和地上的人有了一样身躯,落到这片土地上。所以我很幸福。真的很幸福。”
“………是吗。那么汝就不会在为吾授予名字了吗……”
对于这句话,沃雷斯内心焦躁了起来。
圣兽们为了堕落到地上的诺拉,将给不死鸟取名的权利赐予了她,为的是能让诺拉回到天上。倘若诺拉不授予名字的话,沃雷斯他们去尤利特夫的手段也会被切断。
但是诺拉抚摸着肚子,摇了摇头。
“我已经不回去了吧。我要作为地上的子民,将自己埋葬在这片土地上。但是若是这孩子、其子孙们……即使我已经没有想要回去的愿望,但可能还是需要你们的力量。我已经不能平等对待生命了。但是,你能原谅这样的我吗?”
“诺拉,心爱的诺拉,汝的幸福既是吾等最诚挚的愿望。”
“谢谢。”
女性怜爱地抚摸着不死鸟的嘴。
不死鸟的火焰,以一副像是要传达给天空的架势燃烧着,几根火柱升腾而起。如今丘陵就仿若白天一样明亮。无数的火粉落于花田中,但花儿们却没有被点燃。花儿们无事发生,只随夜风摇曳。
鸟就像是要将自身献给月亮一样,大大地张开了翅膀。没有热度的火焰,却将自身焚烧。美丽的身体,在注视下变成了金色的灰。灰烬像沙漏的沙子一样落到地上,堆成了一座小山。
直到连不死鸟头部的装饰羽也全部燃烧殆尽后,火焰就像是谎言一样消失不见了。
月光依旧。
沃雷斯无声地见证了这番光景,注视着诺拉的身影。
“我——诺拉,也深爱着你们。”
看似坚强的白色指尖触碰到了灰。诺拉眼里已积满了泪水,但是流下来泪却只有一颗。
泪水滴落到灰烬里的瞬间,金黄色的火花升腾上来。
发出像是从锅里冒出热气时的声音,火焰再度燃烧起来。
被赋予了新的生命。
就像从蛹中孵出蝴蝶一样,从灰烬中诞生出了一只身披黄金火焰的鸟。
不死鸟复活了。
比死前小了两圈的鸟发出尖锐的叫声,歌颂新生。诺拉把一只手举在头顶上,鸟儿不时地掠过手指,优雅地在女子的周围飞舞。
女性则为了祝福,唱了起来。
“感觉和露琪亚的声音很相似。”
莉莉呢喃着。
赤红的头发。黄金之瞳。治愈人的歌声,被生物乃至圣兽所爱。
诺拉和不死鸟的嬉戏的画面,与食指上停着彼特的露琪亚重叠了。
果然,是这样吧。露琪亚是这位女性,是诺拉很久很久之后的子孙吧。仅是偶然,她继承了诺拉的甜美的音色。那可以撼动天上的歌声。
千年前诺拉作为人类生活的那个村落。据说十年前灭亡的村落,恐怕也是露琪亚的故乡。她是个孤儿,也佐证了这点。
那么,为什么村落明明被毁灭了,而露琪亚还活着呢。十年前发生了什么。
只能做出讨厌的想象。沃雷斯感觉到了头痛。
如果她知道心爱的子孙会像曾经的自己一样,被尤利特夫的子民迫害,诺拉她又会怎样感想呢?
尽管如此,追忆仍没有停止。
为了更好的听歌,不死鸟降落在诺拉的手背上。那个样子轻盈得令人惊讶。长长的尾巴像是在嬉戏似地缠在她的手臂和身体上。
“你的新生,会照亮世界……”
停止了歌唱的诺拉,用手指抚摸着鸟的胸部。刚出生的不死鸟害羞地歪着头。
“所以,你的名字是——”
诺拉说出那个名字的瞬间,
“什……!?”
目光交汇了。
和诺拉的视线。
明明她是不可能看过来的,因为她是看不见沃雷斯。
但是诺拉斜视着这边,寂寞地微笑着。不,大概确实没有看到。她的黄金之瞳,谁也没有映照出来。但是看间她的瞳孔后,沃雷斯便理解了。她预见到了会有什么人来到这里。
下一个瞬间,世界变暗了。
危险。沃雷斯瞬间抓住了莉莉的手腕。在昏暗的视野中呼唤魔物。如果现在不马上从这本书中出去的话。不马上的话。
但是,愿望落空了,感觉在被魔物抓住手之前,似乎被什么东西拖了一把。有种坠落的感觉。必须,快点放开莉莉的手。
然后景色流逝了。

*

注意到的时候,沃雷斯已经倒在了柔软的地面上。
光线刺眼的厉害,晃了晃脑袋。
“莉莉?”
沃雷斯一边站起来一边叫着女仆的名字。但却没有像平时那样立刻得到回应。用摇晃的视线环顾四周,果然还是没有女仆的身影。
这里,是一个小小的海湾。一片寂静只能听到海浪声音的海湾。看不到生物的身影。沃雷斯站在沙滩上,在平静波涛起伏的海面上,漂浮着几个岛屿。
世界被染成了红色。话虽如此,但并不是因为正在燃烧,而是因为朝霞吧。周围渐渐变得明亮了。阳光把云层染成了红色,大海也模仿着天空。
好像在看画一般,总觉得,没什么实感。
应该召唤魔物,然后再出去一次吗。
诺拉的那双眼睛。就像是朝露那样丝毫没有敌意。如果不是为了责怪窥探秘密的沃雷斯才这样为之的话,那她一定是想展示什么吧。而且想要展示的,应该不只是这美丽的景色吧。
所以沃雷斯打算再在这里多逗留一会儿。
沿着海滨走着。海湾简直就像是几个圆圈组合在了一起而形成的一个复杂的形状。海很浅,能透过水面看到海底。
有种微妙的难以走路的感觉,这不单单是因为踩在沙子上。倒不如说没有踩到沙子的感觉。简直就像是在梦中奔跑时那样,沃雷斯有着这样的感觉。
一边感到为难一边前进的时候。
噗呷。
背后传来了轻微的声音。
回头一看,诺拉正站在浅滩上。比起先前喜悦的样子,现在的她面无表情,而且腹部也没有涨起,但这毫无疑问就是诺拉。坐在沙滩之上,对打在自己身上波浪的触感,似乎毫无反应。赤色的长发在漂浮扩散在水中,随波逐流。
“诺拉……”
虽然并不是为了回应沃雷斯,但诺拉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赤足像是畏惧砂砾一般的,运送着身体从浅谈向岸边移动。
噗呷。
背后又传来了轻微的声音。
回头一看,有什么浮现了出来。
那是对这片明亮的过分的海湾上,非常不协调的,仿若被雨云侵蚀过了的什么存在。仔细一看,就会明白那是一位伤的很重的女性。黑黑的长发,在水中舞动。身体到处都有裂痕,从那些裂痕中流出了黑色的东西。虽然像血,但不是血。
那黑色的东西,随着波浪漂到了沃雷斯跟前。对着这惊悚感,沃雷斯不由得后退。
“啊啊……”
诺拉发出悲痛的声音,向快要坏掉的女性跑去。刚刚害怕波浪浅滩的样子荡然无存,紧紧的抱着女性。简直就像是从世界手中保护她一样。
女性没有死,但也离死不远了。
“太过分了……太过分了。莎拉,太可怜了……”
这是,诺拉从尤利特夫堕落时的记忆吧。看来落下的还不只是诺拉。本来的话,诺拉自身也会像这个被称为莎拉的女性一样。但是她为圣兽所爱。被作为了人类坠落了。那么另一个女性又会如何呢。
所谓的罪孽,又为何物呢。
“莎拉,莎拉,对不起。我如果能更早说服你,就好了……。”
女性,眼睛也只剩下一只了。同诺拉和露琪亚一样也是黄金之眼。但那只眼睛,那只毫无感情的眼睛,看了一下诺拉。
然后,张开嘴。
“你说服了,也不会有什么变化。差别只是,你在不在这里,仅此而已。”
和眼睛一样,是不包含感情的声音。
“那种事……”
“不要否定,我做的事。”
那一只眼睛捕捉到了诺拉湿润的眼睛。
“…………对不起。”
好像被压住了一样,诺拉低着头。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道歉。离我远点。你的身体会将我污染。”
硬要说的话,被污染的人更像是诺拉。两人周围的水,就像是因为颜料溶解得太多而变得什么颜色都分不清的水一样,浑浊不清了。
即使被推开,诺拉也没有放开莎拉。不仅如此,还紧紧地抱住了她。
“和我一起走吧/活下去吧?。”(译注:原句 私と一緒にいきましょう?有两种意思)
到底是走吧,还是活下去。沃雷斯虽然不得而知,诺拉淡淡的表情却发生了激烈的变化。
但是,莎拉似乎没有任何改变。
“除了那个人以外,其他什么都是假的。你也一样。”
如是说道,也不知道是哪儿冒出来的力气,单手推开了诺拉。诺拉就这样和水声一起被弹出了浑浊的水。
莎拉用那几乎已经不成型的手脚在水中爬着。浑浊的水也就这样被扔在了身后。
好容易走到了沙滩,莎拉一眼望着天空,然后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发出了绝叫。
即使缝隙蔓延到了身体其他空白处,也丝毫没有犹豫的样子。露出犬牙,莎拉继续绝叫着。那是属于野兽的咆哮。
嘎吱嘎吱地,空气动摇了。
虽然像梦一样。但如果是在梦中听到的话,恐怕也会醒来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并非绝望。也非憎恶。只是什么执念在燃烧着。
“、……”
没能持续很久。
无法忍受她的激情。毫无遮拦的身体,一块一块零散的崩落在了沙滩上。尽管如此,女性还是一直叫到了最后。
形成了一汪黑色的池水,浸入大地,不久就连黑水也消散殆尽了。
也不过是须臾之间罢了。
剩下来的,就只有坐在水边的诺拉和伫立在沙滩上的沃雷斯。然而沃雷斯也是不存在于现实,所以实际剩下的只也有诺拉一人。
朝阳升起之时。诺拉慢慢地站了起来。
“莎拉……”
登上岸边,在莎拉消失的地方停下来,闭上了双眼。追悼也只是一瞬间。诺拉马上开始走了起来。她的脚步,并不坚定。但也不曾却步。
只是静观状况的沃雷斯,又一次感到炫目。
“诺拉。”
沃雷斯想要追赶。以为还有什么想给他看的东西。但是,好像已经到此为止了。诺拉的背影扭曲了。
歪斜的身影,和景色混合在一起。
改变了其姿态,

*

回来了。
“Master?”
面对呼唤自己的声音,沃雷斯很有气势地抬起了脸。
连绵不绝的书架。熟悉的空气。他已经回到了终末之图书馆。
“莉莉……太好了,没事吧。是魔物把你拉上来的吗?”
莉莉观察着沃雷斯的脸。
“是的。和过去一样,Master发出信号,魔物就来了。虽然您脸色不好,但有什么问题吗?”
定睛一看,他们还保持着坐着的姿势牵着手。
看来在那个山丘上,沃雷斯并没能松开莉莉的手。也就是说,之后的情景并不是〝书之追憶〟所展现的。
诺拉究竟是想给他看什么呢。那如此残酷的景象,又是什么呢。但是,连细细思考这些的时间都没有。
将松开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心脏上。像是警钟一样敲打着。
“Master?”
“没事。谢谢你陪我。”
“没什么。如果还有事的话,请随时吩咐。”
这样说着,莉莉站起来重新拿起了掸子。
沃雷斯已经知道不死鸟的名字了。如果不快点告诉特奥多拉的话。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身体很重,但特奥多拉也说了要立马联系她,而且这样也比较放心。说不定也会有下一个指示。
就在这时,
“沃雷斯!”
露琪亚不知怎么来了。
所谓〝书之追憶〟,就是在书中的期间,现实中的时间是几乎不会流逝的。也就是说,刚才和露琪亚对话分手后,马上追了上来。
“露琪亚,怎么了?”
“已经进入过书了吗?没有问题吗?”
“啊,啊啊。没问题。”
自己有好好地笑出来吗,沃雷斯突然在意起来。和露琪亚说话的时候,平时总会更自然地笑着。
但现在,却很辛苦。
“太好了。捏,我们去野餐吧。”
“诶?”
对于唐突的提案,不由得呆呆的看着她了。视线也交汇在了一起。
“今天是久违的好天气。虽然知道沃雷斯很忙,但是你忘记向魔物询问天气的约定了吧?”
往窗外看去是晴天。说完才注意到,约定的事也完全忘记了。沃雷斯只能尴尬得移开视线。
但是露琪亚则是笑着双手抓住了沃雷斯的手臂。
“但是,准备……。”
“那种事马上就能做好了。”
“说不定等会会下雨……”
“今天没问题的!”
“我很忙……”
沃雷斯很焦急,也没有野餐的心情。但最重要的是,现在不能让露琪亚去图书馆外面。虽然也不能说图书馆内就是绝对安全,但如果要去图书馆外的话,沃雷斯的力量就会变弱。
一有万一保护不了不就没有意义了吗。
“偶尔休息一下也是必要的。”
那个平静的笑容和诺拉重叠了。
说实话,在看到诺拉之前,其实一直不能相信特奥多拉的话。确实露琪亚的歌声,可以说是上天赐予的独一无二的东西,但她会因此死去怎么说也太没实感了。
但是,现在已经实际看到过了。
从天上掉下来的女孩。燃烧的不死鸟。不留原型的另一个女孩的肉体。潜藏在露琪亚背后的,尽是些异样的存在。
人死了去的话,如果不属于这里,又将何去何从。能想到的所及之地,选项里一定有天空。天空之国尤利特夫。比起生,更是漂着死的国家。
要休息什么的,不是现在这个场合。
明明就可能会死的。
还不是其他人,而是露琪亚。
沃雷斯的恐惧已经膨胀到,几乎都要藏不住了。
“不是都说了很忙了吗……”
他的声音很低沉,然后还颤抖着。
“露琪亚和我的立场是不同的!拜托了,就安静的当个客人好吗!”
不由得就变成了推脱的说法了。但是不这样那怎么说才好呢。
不想让本人知道。不想让露琪亚害怕今后可能会面临的现实。
“……喂,沃雷斯,你究竟在藏些什么?”
“什么都没藏……”
一副忍无可忍的表情。终于露琪亚的声音也变得粗暴了。
“骗人!是我的原因吧!?会让你露出如此痛苦表情的事,是和我有关系吧!?”
“不,是。不是。只是,图书馆的工作……”
“实在很容易能看出你在说谎。你每次看到我都会露出痛苦的表情。总是一下子,就把自己关在自己的壳里。为什么不告诉我啊!为什么要一个人背负所有的痛苦呢!”
如果此时沃雷斯的头脑能稍微冷静一点的话,一定能领会到露琪亚的真意吧。但是这种责备的说法,比起语言更先刺激了沃雷斯的感情。
“说了又怎样!什么用都没有啊!”
“那、那是……”
“你才是,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就别随便乱说!”
是沃雷斯愤怒的声音。
注意到的时候,已经用力地甩开了被抓住的手臂。
“啊……”
对自己的明确拒绝感到不可置信,沃雷斯看着甩开的手臂。
“……什么都不知道,还不是因为你什么都不说吗?”
是露琪亚受伤的声音。
一看,和声音一样,露琪亚流露出了受伤了的表情。然后轻轻地将被甩开的手沉入裙子里。
必须道歉。因为做了很过分的事。
残留在大脑某处的名为冷静的自我,催促着沃雷斯快点道歉。就算不知是否是造成无法挽回的局面了。
但是沃雷斯却把向着少女的脸给别开了。默默地看图书馆的地板。
“……够了。”
对于什么都不想说的沃雷斯,露琪亚如此回答道。
能听到跑远的足音。
但沃雷斯自己现在不想听到这声音。
又过了一会儿。
“哈……在做什么啊,我……”
沃雷斯蹲在那里。抱着头,大大的叹了一口气。
如果头脑稍微冷静点的话,这些事是不用想都能明白的。露琪亚很担心沃雷斯。毕竟自己总是一副很为难的表情,一个劲地钻牛角尖。
说是不想让露琪亚知道,好像是为了露琪亚,其实只是自己不想说而已。害怕那个不知道如何让害怕的她安心的自己。
连告白的勇气都没有,结果让她露出了那样的表情。
说不定她正在哭泣。
沃雷斯如今非常后悔。
为什么没有马上道歉。这和意气用事闹脾气的孩子有什么区别。
必须马上追上去。沃雷斯虽是这么想的,但这样的吵架经验还是第一次,不知道该怎么道歉。一想到如果被拒绝,就更加动弹不得了。
最初甩开手的明明就是自己。
“Master。”
“哇……莉莉,你,还在啊……”
“是的。莉莉一直在这里。”
都忘记了。这么说来,莉莉手里拿着掸子的时候,露琪亚马上就过来了,即使被书架挡着看不到她的身影,但当然还是就在身边。
“……听到了应该就知道了吧。现在露琪亚就放着别管了。”
平时应该马上听从指示的女仆却没有离开。
“Master,莉莉还不清楚为什么两位会如此大声说话……所以莉莉就又思考了一会。”
“别……请不要冷静的分析吵架啊。”
“果然是吵架了吗。书上也有描述道吵架的人会用很大的声音互相争吵,所以莉莉也是这样的认为的。然后虽然只是莉莉的看法,但从莉莉看到的部分来考虑的话,这次吵架恐怕是Master不好。最先发出大声的也是Master,再考虑到Master和露琪亚的力量差,莉莉觉得刚刚用力地甩开手有点太过分了。”
“…………”
那种事不用别人指出也知道,然后再次被指出的话会更加刺痛内心。
但是莉莉毫不留情地继续着。
“所以,Master应该向露琪亚道歉。所谓吵架,如果不马上道歉的话,可能会闹别扭。”
“…………”
“莉莉觉得Master应该要尽早道歉。”
“…………”
“莉莉——”
“啊—!知道了知道了!”
感觉如果不回复的话,就会被一念叨,沃雷斯只能用自暴自弃的态度回应。
“那么,莉莉还要继续打扫,失礼了。”
别无二言,女仆就迅速的离开了。
不仅仅是莉莉。从书架上一大排的书中,数不尽的魔物们也竖起耳朵,罕见地像是支持女仆一样点点头。此外牠们还毫无例外地将目光投向沃雷斯。
“虽说也没想让你们站边,但你们对你们主人的态度也太冷淡了吧……”
无果。虽然发泄了不满,但连自己都不想站在自己这边,所以也不可能强求牠们回了。沃雷斯突然抬起头,站了起来。
露琪亚是去了自己的房间吗。恐怕是那样吧。
想起了她受伤的脸。看起来就要哭了。
虽然对莉莉说了那样的话,但是还是再晚一点道歉比较好吧。在现在火气正旺的情况下道歉,说不定会火上浇油。等冷静下来再道歉吧。
沃雷斯想起了当初的目的,朝着庭院走去。

*

到院子里一看,今天确实是个好天气。
在被点明以前,连仰望天空的余裕都没有了。沃雷斯仰望着一点不想看到的天空。虽然是为了让心情平静下来,但总觉于那无尽的苍空中隐藏着什么恶意的存在,便就此放弃了。
不冷静下来的话。
枫树的周边还保留着被特奥多拉指示而铺设的结界。
沃雷斯走进了里面,站到了装饰玉的前面。
“特奥多拉。”
呼唤着名字,在指尖点亮魔力的灯火。虽然不晓得正确的呼叫方法,但就这样可以吗。
怀揣着这样的担忧过了一会儿。
“会这样呼叫我,就是已经知道了名字了吗?。=”
总而言之,绯色的魔女现身了。
一如既往的锐利目光投向了沃雷斯。明明没有看到刚才的现场,但总觉得好像被她责备了似的,移开了视线。
移开之后,突然感觉到一种小小的违和感。
“怎么了?“
因为沉默了的关系,特奥多拉用着不可思议的声音问道。
“啊,不,虽然是知道了名字……了……”
“所以呢,是什么名字?”
明明就是这么微不足道的违和感。但就像是阴云一样,一点一点地在沃雷斯心中蔓延开来。
现在不冷静下来的话。
不是为了别的,而是为了露琪亚。
“……你不在意露琪亚的事吗?”
“哈?”
“不,只是有点在意,你好像一点也不想听关于露琪亚的事……”
特奥多拉直直的盯着沃雷斯。这次沃雷斯却没有移开视线了,就这样瞪了回去。
“已经没有闲聊的时间了。即使是你小子,也应该很清楚吧?”
声音里带着愤怒。
这么说也是理所当然的。
“抱歉啊。现在是在朝这边赶吧。现在到哪里了?”
“刚刚过海了哟。应该马上就快到了吧。”
特奥多拉来回望着周边说道。
因为是球的形状,所以特奥多拉的帽子部分扭曲了。
“这样的话,要打听名字,不是到了之后也可以吗?”
“一旦发生了什么就晚了,还是共享一下比较好——”
“你的身后,什么也没有被映照出来。”
用镜子交谈的时候,在映照出人的同时,也会映出背后的光景。如果在这个装饰玉上映出了特奥多拉的话,当然也是可以以同样原理成立的,所以即使被球体扭曲了,如果特奥多拉和其周围的光景没有一同被映照出来,那就很奇怪了。如果根据魔女的话,现在应该是海那边的背景。
但是,映照在那里的,就只有特奥多拉。映衬在其身后的,也只有茂盛生长的枫叶。但是,这只不过是从沃雷斯这里反射出来的景色。
“…………”
“你是谁?”
指尖寄宿着魔力。
“虽然采取了无所谓的态度,但特奥多拉很重视露琪亚。甚至都能向我这样的人屈身委托。”
魔女迅速眯起眼睛,这是特奥多拉常有的表情。即便如此,沃雷斯还是无法消除这种违和感。
“就凭这些,就能证明我是假货?”
“不单单就凭这些。”
“那你小子,为什么不把名字告诉我?”
总觉得特奥多拉的声音,和某人的声音重叠了。
重叠的声音是从未听过的,但是沃雷斯突然就陷入了好像在哪里听到过的感觉。
“等你真的到达了这里,会告诉你的。”
摆好架势,等待着后续发展。
但是,
“是嘛,那就算了。”
披着特奥多拉模样的什么,微微一笑便准备转身离去了。
“想跑吗!”
知道即使破坏了这颗装饰玉也是没有意义的,而且还可能会将危险波及到其他人。但是如果是这种情况的话,是可以抓住。毕竟这里是沃雷斯的《空间》。
砰!
将寄宿的魔力在手中提炼成更硬质的存在,然后一口气放出。
封印的魔法就像要包裹住装饰球一样发动了。所花费时间,应该都不到一秒,只要是在场的人或事,应该在发动的瞬间就逃不掉了。
但是,
“咕!”
被逃跑了。但就在快逃掉之前,沃雷斯看见了像影子一样的什么,从装饰球上滑落下来。果然并不是映照出来,看上去只是贴在玻璃上而已。简直就像是真正的影子,就这样越过了魔法的缝隙。
如果要去追的话。该去哪儿?
那一定就是露琪亚那里。
虽然想着追过去,但沃雷斯却哑然的看着挡在眼前的墙。
“为什么……竟然是我设的结界……!?”
是沃雷斯根据特奥多拉,不,是被披上特奥多拉的身姿的某人指示下构建的复杂的结界。本来是为了不让任何人进入而铺设的结界,如今却为了不让沃雷斯自己离开而阻挡着。
这是陷阱。
被困住了。
焦躁、混乱。但是那也很快就平息了。如果不冷静的话。
“喂!有没有人吗!?”
沃雷斯呼喊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馆外的缘故,附近没有魔物,而且这个不可思议的结界似乎也切断了所有的声音和魔力。
但是可以使用魔法。如果使用威力比张开的结界还高的魔法话,应该就能破坏。不凑巧,结界很强大。
再次在指尖上燃起旺盛的魔力,让魔力沿着手臂流淌到肩膀。不能着急。如果一击不能毁掉的话,那就会花费更多的时间。
第一次隔着镜子见到的特奥多拉应该是本人吧。那么为什么黑影会变成特奥多拉的样子和沃雷斯接触呢。对了,是不死鸟的名字。那家伙想知道不死鸟的名字。那为什么不自己打开书看呢。不,应该是打不开。因为锁上了。连纸做的魔物都无法进入的话,那黑影自然也不能进入书中吧。而且,从书的持有者来看,说不定那锁并不普通。
虽然这只是猜测,但黑影所说的应该不全都是谎言。如果想让对方更加坚信的话,那掺杂着真实的谎言更为有效。无论是露琪亚被盯上这事,还是圆形剧场有关的事,应该都是真的。
“如果知道了不死鸟的名字,就可以去尤利特夫……是想要把露琪亚带去尤利特夫吗!”
魔力被充分炼成了。
把手伸向结界。
然后用自己的手臂代替炮台,放出了变成球状的魔力。
释放出来的魔力,随着轰鸣声撞击结界。由于冲击,沃雷斯被掀翻到了后面。视野一下子被满溢于结界的光芒充斥了。
结界上被开了一个大洞。这样的话就不能再保持原状了。
沃雷斯来到外面奔走起来。
沃雷斯还没有告知黑影不死鸟的名字,应该还是有利的。那样的话就无法出发往天空了。但是,黑影也说过“够了”这词。所以就是不再需要沃雷斯的意思了吧。
与此同时,脑海中浮现出了新的人物。
听到名字不只是沃雷斯。
“莉莉……”
莉莉应该也是一起听到了。虽然不知道黑影是不是已经知道了这点。但是,能如此自由地在图书馆内移动,那知道莉莉也一起进入了书中也就不足为奇了。
不仅是露琪亚,莉莉也可能面临危险。
黑影是去了露琪亚那里,还是去了莉莉那里。但是沃雷斯已经没有犹豫的必要了。因为已经知道了莉莉就在露琪亚的房间前。而且,莉莉因为某种理由,发动了自己的魔法。
用着不习惯的全力,赶往两人的身边。
“馆长,馆长大事不好了!”
不知什么时候,魔物们吵吵嚷嚷的紧跟在了沃雷斯身后。但在消化完他们的话之前,就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Master……”
莉莉正站在为露琪亚准备的房间前,她好像没事。
但是,
“为什么不早点通知我!”
感情用事地向魔物怒吼道,魔物们齐声说。
“因为,之前什么迹象都没有啊!直到变成这样!就连图书馆都不知道为什么哟!”
像蜘蛛网一样复杂离奇的结界,缠绕着露琪亚的房间。

*

“沃雷斯这个的笨蛋……”
露琪亚趴在了自己房间的床上。
彼特又去哪儿了呢。差不多该回来了吧。虽然想一个人呆着,但又觉得自己一个人是不行的。如果不是和谁在一起的话,就什么也保护不了。
露琪亚向嗓子咽着气,大颗大颗的泪水潸然而下。
明明就是担心他啊。
沃雷斯一定又碰到了什么问题,然后想独自背负着它。而且那个问题,似乎也和露琪亚有关。
虽然自己打算隐瞒,但沃雷斯的表情却出卖了他。每次见面的时候,表情都会出现阴霾,这是让露琪亚无法忍受。虽然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担,但如果能减轻他的负担的话,就想听他亲自言说。
“说得也太过分了呢……”
被沃雷斯甩开手的时候,展现出了格外受伤了的自己。这就是对他如此信赖的证明。不,是向他撒娇了。说信赖什么的,这种听起来很有道理的说法也是没用的。要沃雷斯无条件的将自己的话全盘接受,然后自己能减轻沃雷斯的负担什么的,明明都只是自己一厢情愿。
但是最让人伤心的是,被甩开手的时候,沃雷斯也露出了受伤的表情。他一定对自己所做的行为感到不可置信。而让他做出这种表情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而且露琪亚又哭了。
“……之后要好好道歉呢。”
因为觉得吵架的时候哭出来很狡猾。但是如果是一个人的时候,那就可以被原谅了吧。露琪亚强烈地希望着,希望今天之内就能把想流的眼泪给流完。
“为什么要哭?”
从放在枕边的书中,听到了声音。
急忙拭泪。对了。这房间里还有一个人。
“因为和朋友吵架了。”
“是被说了很过分的话吗?被打了吗,还是被欺骗了?”
“没有被打。”
“那就是被骗了吗,好可怜啊。”
好可怜。这是把自己放在制高点地安慰话语。但是露琪亚现在却觉得,这是温柔的语言。虽说如此,但就这样与其撒娇是不好的。可怜的是沃雷斯也是同理。
“……但我也说了很过分的话。吵架的时候没有谁对谁错。”
“是的。”
“谢谢你的关心。”
和谁说话后,心情稍微变好了一点。
现在应该马上去道歉吗。但是沃雷斯可能还在生气。
“捏,露琪亚。”
正当露琪亚烦恼的时候,传来了犹豫的声音。往声音的方向看去,书微微地挪动着。左右摇晃的样子,总觉得和人扭捏的样子很相似。
“怎么了?”
“我(这自称称为:仆)……如果我(这里自称为:私)也对露琪亚撒了谎的话,会生气吗?”
“……是关于你不是图书馆魔物的事吗?”
“知道了吗?”
从书中发出了一声讶异的声音。
露琪亚露出为了不吓到牠的微笑。
“听说这里的魔物即使刚出生也能马上从书中出来。本还以为你是因为害羞,但总觉得你和其他孩子的气氛不一样……”
“生气了吗?”
怯生生的问道,所以露琪亚急忙摇头。
“没有。是一开始就打算对我保密吧,所以没能说出来吧?但是,你难道就是那种?住在书中的妖精?”
图书馆的魔物们会将无论是魔法还是诅咒,只要是附属在书中的存在都一并复制。如果有住在书里的妖精,被复制并带到这里的话,会孤独寂寞的吧。
“不是,不是的。我,其实,并没有实体。是就像影子一样。”
听到影子,突然想起了前几天晚上看到的黑影。是发生在想去看受伤的洛特罗泽的时候的事。也确实是在这本书入库的前一天晚上。因为被吓得几乎要叫不出声了,所以印象很深。
沃雷斯说那是魔物们的恶作剧,也许说的就是这本书。
“怎么回事?”
努力忘记当时的恐惧感。总之,必须要问一下情况。
“露琪亚,你知道尤利特夫吗?”
反而被反问了。
尤利特夫的故事是从图书馆的魔物那里听到的。据说是有一本叫『帕莱纳』的书的天空之国。
“诶诶,知道呢。是在天上的国家吧?”
“没错。我其实就是从那里掉下来的。”
“诶诶!?”
发出惊讶的声音。因为声音太大了,所以反而被自己的声音吓到了。
话说回来,外面非常安静。但是这座图书馆基本上一直很安静,所以在城市长大的自己就会产生这种感觉吧。
“这是惩罚。是我从尤利特夫掉到地上的惩罚。身体已经不见了,只剩下影子。”
“惩罚……”
像是对露琪亚的声音有反应,影子敏感地摇晃着书。然后拼命地、悲伤地向露琪亚诉说。
“但是拜托了,请相信我露琪亚。我并没有做什么坏事。”
“…………”
“已经不想再一个人,再用这种谁都接近不了的姿态了。”
寂寞。
黑影如是说。
孤身一人是寂寞的。这句话就如同树根紧扎于地里一样,盘踞在露琪亚的心头。触犯了什么罪露琪亚不知道。但这诉求免罪的声音,露琪亚也同样无法辨别真假。
只是,觉得她很可怜。
虽然现在是在书中这样对话着,但露琪亚看到黑影的时候,仍会感到恐惧。谁都不会靠近,这应该是事实吧。
“但是,现在不是一个人吧?”
“露琪亚……”
呼唤自己名字的黑影声音变得甜美起来。总觉得思考变得迟钝了。之前有一次,露琪亚错喝了师父拿回来的果酒,就是这样的感觉。就算被说成是错觉,但就是有这种感觉。
“什么……?”
“露琪亚,我,很寂寞。”
“是啊……真可怜……”
回复和刚才黑影说的一样的话。
彼特还没回来吗。窗外也很安静。
“所以,为了我,想让你唱首歌,露琪亚。”
“唱……歌……?”
“没错,好寂寞。如果露琪亚唱歌的话,我就不会寂寞了。”
黑影低语着。
好寂寞。唱歌吧。唱歌吧。露琪亚。好寂寞。唱歌吧。
话语在脑子里转来转去。
真可怜。
露琪亚这么想着。
从旁人角度看的话,那一定是相当异样的景象。从书中黑影蔓延了开来,几乎像是要捕食露琪亚似的,从头向下覆盖着。黑影轻轻抓住了在露琪亚背上的结界的边缘,缓慢地解开了。不留任何迹象。
但是,在露琪亚并看不见这些,也不知道沃雷斯张开的结界。
只是,听到了黑影的声音。
好寂寞。唱歌吧。露琪亚。拜托了。唱歌吧。
想要同情她。想要陪伴她。
她比什么都要来的温柔。
“好,哇……我会为你而歌唱。”
“约好了呢?”
一瞬间,黑影,抓住了露琪亚的手。
不会再放了吧。
自古以来,如果同情恶人的话,就会被牵着走了。



第四章 不修边幅的物语





很清楚的知道危机正在逼近。
但是为什么以前放在露琪亚身上的结界没有发动呢。
“露琪亚!”
沃雷斯大声叫着她的名字,但没得到回应。毫无动静的房间,都安静到了令人毛骨悚然。
就算敲门也无济于事,已经是不用确认的事实了。
如果按照刚才一样的方式再来一遍的话,能破坏吗。沃雷斯再次将魔力向着整只手臂传送。
为什么终末的图书馆,能容忍在自己的《空间》中张开这样来路不明的结界呢。又为何不抵抗呢。
对沃雷斯的疑问,魔物给出了明确的回答。
“图书馆也动摇了……”
“是什么意思?”
莉莉就这样拿着烹饪用的刀,向魔物询问。
“是不知道怎么解开这个还在扩张的结界……它和普通的魔法不同……虽然存在感很薄,却非常强力,怎么都解不开。”
就连平时只要听到莉莉说话,就会四处逃窜的魔物们,现在似乎也没有那样的余裕了。
“我要破坏掉它,你们快离远点!”
值得庆幸的是,客房前面的走廊既不宽阔,也没有摆着书。这样即使粗暴点也不会有问题吧。不过在里面有露琪亚的情况下,就不能像刚才那样将魔力变成炮弹并放出。
按照指示,魔物们和沃雷斯拉开了距离。
但是,
“结界好像要打开了……”
就如一直都能平静处事的莉莉所言,那用复杂的丝线缠绕起来的结界,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同时,仿佛要形成盛开的花蕾那般卷了起来。
门和相邻房间的墙壁被轻易地破坏了。沃雷斯则是反射性地将破坏的魔法切换到防御壁,护住了自己和莉莉。
屋顶的一部分坏了,能看见天空。
“勿需你出手,自己能出来……”
向沃雷斯出声的是一位女性。
像是要和周身影子相连般的黑色长发。穿着仿若丧服,但早已不再流行的满是蕾丝的裙子,撑着同样蕾丝点缀的太阳伞。
简直就像幼女拖着对自己而言过于巨大的玩偶走路那样,女性右手紧握着露琪亚的手臂。
“露琪亚!”
沃雷斯呼喊着。
而露琪亚则像是筋疲力尽一样,一动不动。她背后沃雷斯设下的结界,也被不留情面的解开了,像是破烂一样的被丢在一边。
“最好别随便靠过来比较好哦。”
像是要展示自己的玩具般的,将露琪亚往前挪了挪的女性如是说道,然后睨视着沃雷斯。她左右的眼瞳是不同的颜色。分别是金色与红色。
然后沃雷斯,也对金色的那边的眼睛有着印象。
那过于鲜明的颜色。
“你,是莎拉吗……”



那位和诺拉一起堕落的女孩。无法维持住自身,而消融在了地上的可怜的女孩。
虽然和在〝书之追忆〟所见的样子,完全不一样了。
“为什么,会知道?啊啊……是吗,是诺拉说的吗……”
女性爽快地承认了。
“放了露琪亚。”
“不要。”
莎拉没有动。
和这边掌握着不死鸟的名字一样,对方手上也有着露琪亚。但是条件是一样的,谁都不能轻举妄动。
“你究竟是什么人……你犯的罪又是什么?”
“告诉你了又怎样?我现在所需要的,就只有露琪亚和不死鸟的名字。在不快点,满月就要结束了。”
稍稍将伞挪开了点,莎拉看向天空。虽然已经临近傍晚了,但天空还是很蓝。
今晚会是满月吗。或许真是那样。
沃雷斯打算慎重地引出情报。莎拉似乎比起隐藏话语,更认为对话是没有必要的。那样的话,就只能一边抛出自己所知道的情报,一边继续对话吧。
就在这时。
传来了就只有作为馆长的沃雷斯才能听到的声音,《空间》私语道。『帮忙争取一点时间』。
对此,沃雷斯将指尖点亮的魔力微微的动了动表示首肯。
这是连《空间》都不能泰然处之的存在。
那座连魔王都不曾畏惧的终末图书馆。
只因为区区一个女性。
“是为了回到尤利特夫吗。一定憎恨着吧,那名为故乡的存在。”
为了追寻头绪,扔出了臆测的发言。
但莎拉的嘴角,浮现出了可以被称之为微笑,但却有着根本性不同的表情。
“那种事,已经无所谓了。我并不希望什么复仇。我的愿望只有一个。除了一人以外,其他任何什么对我都没意义。千年的等待,终于要实现了……我的——”
和诺拉也说过同样的话。除了一人以外,其他任何什么对她都没意义。
让莎拉不惜为之染上罪行,凄惨的失去形体都所求的〝一人〟,究竟是是谁呢。
想象着,与之描绘着。
如今,女性自己说了出口。
“光之勇者大人,将为我所有。”
第一次,露出了像是人类的表情。
青白色的脸颊浮现出比成熟的禁断之果更鲜红的颜色,浑浊的眼睛闪耀着比融化的银河更跃动的光辉。就连涉世未深的沃雷斯,也知道了那是什么感情。
是爱慕。
女性所期望的只有一事。
他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故事的主人公。
“……光之勇者,是早已逝去的人。”
“那种事情,我知道的很清楚。所以才需要,露琪亚的存在。”
不带一丝犹豫的说道。
虽然没有具体的说明要怎么做,但沃雷斯依旧认识到了露琪亚正处在危机之中,而且还是关乎生命的危机。露琪亚只是祭品。为了将光之勇者纳入囊中的祭品。
她的热情比冰冷的空气更寒冷。而且女性还是认真的。
图书馆到底要何时才行动。究竟要等到何时。沃雷斯焦躁了起来。
莎拉轻轻地从地上浮了起,黑色的鞋子离开地面。与她相连的露琪亚也稍稍的浮了起来。
由此露出了她的脸。以及那虚无的瞳孔。
所见瞬间,沃雷斯变大吼道。
“住手!”
“不死鸟的名字,快说。”
“放开露琪亚在说!”
黑影动了。
“你以为你是能谈条件的那方吗……”
“……?”
发生了什么,沃雷斯没能马上理解出来。
当注意到的时候,沃雷斯的脚已经和莎拉一样从地上浮起了。
“只是不太想在这样的《空间》里使用力量而已……”
“馆长!!!”
魔物们齐声呼叫的声音,让沃雷斯清醒过来。
紧接着,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下一个瞬间,沃雷斯对仿佛血液被点燃一样的剧痛发出了惨叫。
腹部被像镰刀一样急剧变形的影子刺伤。拥有实体的黑影,贯穿了沃雷斯的身体,使他腾空。
根本没能看见。连她行动了都无法得知。
沃雷斯无意识的想要拔出,用手握住了刀刃。但是,手连被切断的痛觉都没有感到。
“Master。”
对着想要冲过来的莉莉,在惨叫中阻止了她。
“别过来,啊啊啊!库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若不叫出来的话,简直都要疯了。
这并不是单纯的疼痛。带来的并非单单只是撕裂的皮肤,贯穿筋肉的疼痛。
黑影甚至还吞噬了生命力。每次被吞噬的时候,就会传来不同于肉体超乎想象的剧痛。
生命会因此陨落。
身体几乎全被破坏的莎拉,是如何积蓄力量的呢。沃雷斯可算是亲身体验到了。只是将人类,将人类的生命吞噬。纵使经历劫难,身体也七零八落了。还能如此积蓄力量。
就在意识快要消失的过程中,沃雷斯找到通过将魔力注入自己的身体,缓解疼痛的方法。每每在要被吞噬的时候,就用治愈魔法修复。沃雷斯拼命的努力了。但是体力和魔力仍都以着惊人的速度持续减少。并且马上就要见底了。
反击什么的,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莉莉。”
莎拉对沃雷斯失去了兴趣,将视线转向了一旁僵硬的莉莉。莉莉纤细的身体摇晃着。
“……是。”
“你也进了书中吧。也听到了吧?那女人给不死鸟的名字。”
莉莉的脸色已经惨白到,甚至到让人觉得死人都能比她更有血色。
“…………是的。莉莉也听到了。”
“说,如果不想让他死的话。”
对于莎拉的命令,莉莉微微张开了嘴。
“不准说!莉莉!说了的话,露琪亚会死的!”
“Master……”
“别说!这是馆长的命令!”
沃雷斯嘶吼道。用这个说法,是能让图书馆的女仆遵从。
但是,制止女仆的,并不是单单主人的命令而已。莉莉她看向了好像死去了一般,一动不动的好友,然后又看向了一直叫唤着“别说”的主人。甚至都已经到不能正常的吐息了。
“快点说。如果不想让他死。”
发出横搁在嗓子的悲鸣,莉莉张开了嘴。
“莉莉——”
就在这时,
『做的好,沃雷斯,莉莉』
沃雷斯的脑海中一道声音传来。那一瞬间镰刀消失了,
“啊……”
莎拉发出了没有什么特别意义的声音。沃雷斯也就这样掉到地上了。屈膝跪着,用自己的手捂住伤口,竭尽全力不让自己倒下。
“嘎哈……”
把堵在嗓子眼的血吐到了地上。
“Master!”
仿佛从梦中醒来的莉莉冲了过来,马上就展开了治愈魔法。但因为手在颤抖,好像并不能如愿以偿。尽管如此沃雷斯的周围还是浮现出了紫罗兰色的魔法阵,开始帮助修复沃雷斯身体。
与此同时,图书馆中的魔力也从馆内穿过。化作飞舞着飞沫的波浪,向着莎拉的周身涌去。化作无数划破天空,像流星一样透明的细针将影子缝在了《空间》里。
虽然莎拉想要试着移动影子里的一根,但在丝毫不动下放弃了。
“《知识归寄的场所》哟。”
对谁呼喊着。看来指的是终末的图书馆的样子。
“我所想做的事,应该和你没关系。我要是认真起来的话,也不是赢不了,但是也没有那样做的意义吧?”
像是为了证明这一点,定住莎拉黑影的细针的一根,伴随着轻微声音一起震碎了。
“我对《知识归寄的场所》所求的,就只有名字罢了。”
撒,快说吧。莎拉如是所言。
图书馆对此沉默着。
沃雷斯知道自己必须做出决断。
这不是真的吧。这座终末之图书馆可是帕莱纳屈指可数强大的《空间》。这样的图书馆竟然会被仅仅一个女性打败了。
深不见底的强大。纯粹的恐怖。
看向露琪亚。
依旧是空虚的眼神。
原本以为没有映照出任何存在的那双眼睛里却渗出了泪水。慢慢地溢出,划过脸颊滴落。
“露琪亚……”
是看到了吗。如今这惨剧。
不想让她哭泣。她一定在责备自己。然后拼命的诉求。
不要再管我了。 她一定是这样想的。
沃雷斯决定了。
“不会说的。”
再一次的,将自己口中残留的血吐了出来后,如上所言。
那一瞬间,图书馆的魔物们一起发动了拘束魔法。从脚下延伸出来的魔力将莎拉困住。然后图书馆的魔力又将其增幅。
“放开露琪亚。”
“……物语,除了光之勇者以外,其他人都不需要。”
说着“碍事”的同时。露琪亚挥舞伞的刹那间,拘束魔法的大半都被撕碎了。
强行将趴在地面上的,毫无抵抗露琪亚的身体拉起。
“知道了。那就转变对策吧。要唱歌的话,身体还是漂亮一点比较好。”
然后,看向了沃雷斯。
“如果你不说的话,那就也没办法了吧?”
说着,抓住了露琪亚纤细的手臂。
“请等一下。”
就在马上要折断的时候,传来了与这个场合不相称的温和的声音。
莎拉的手就这样听话的停了下来。
往出声的方向看去,吟游诗人托尼里科站在那里。露出在这种情况下,只能是异样的平静的笑容。
“是(露琪亚),来自天空的雪花小姐。”
不死鸟的名字是(露琪亚)
托尼里科用手里的羽毛笔在空中书写着文字。文字在组成名字的片刻,就好像小鸟一样拍动翅膀。煽动羽翼的文字停到了莎拉的面前后,便像雾霭消散了。
面对像狰狞的猛狗一样盯着自己的沃雷斯,托尼里科露出困扰的笑容。但是沃雷斯自己也知道。如果不说的话,露琪亚就会在自己眼前被无情的虐待。
莎拉瞥了几眼托尼里科后。
“是吗。”
并没有流露出什么特别高兴的样子,也没有展现出什么兴趣的样子,莎拉便把阳伞折了起来。
空着的一只手举向天空,如同雪之结晶一般的魔法阵在头上绽放。结晶重叠在一起,变得立体起来。
(露琪亚)哟,从长达千年的沉眠中苏醒吧。天空的圆形剧场的雪花的同胞正在呼唤你。”
光芒从雪花中绽放出来。
“翩然降临吧!”
刹那间,一羽飞鸟从光中飞出。是在《诺拉的日记》中看到过的那只不死鸟。但并不是刚重生时的样子,而是和临死时被七色火焰包裹时的样子很相似。
不死鸟发出了长长的,长长的啼鸣,飞舞着上升。
莎拉和露琪亚则是被不死鸟的长尾所卷住。
“露琪亚——!”
忘记疼痛,沃雷斯大声呼喊着,伸出手来。但是那只手却什么都抓不住。
“彼特!”
就在此时,黄绿色的闪光游走。
小鸟冲入被光掠过的露琪亚的身边。
光消失了,只余寂静。
无论是被影子所围绕的女性,还是不死鸟,又或是露琪亚,什么都不见了。
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

“如果不抢着先说的话,您一定不会去听我的话的。虽然把名字说了出来,但是露琪亚桑暂时是没事的。”
托尼里科这样告知道,这是为了不让沃雷斯破罐子破摔而下的先手。
沃雷斯向着这样的吟游诗人,投以空虚的目光回敬。
为什么自己没有看好露琪亚呢。明明已经被特奥多拉拜托要好好看着她了。光是为了解决问题都已经分身乏术了,结果就变成了这样的结局。
即使现在已经追悔莫及了,但沃雷斯也知道这还不是后悔的时候。
就算相信了托尼里科的话,但露琪亚的危险状况也并没有改变,如果可以的话想要马上去救她。但是这次一定要冷静下来。
沃雷斯再次将视线投向了托尼里科。自己所不知道的事情,这位少年却好像很清楚。想问的问题,已经都堆成了山一样高了。
虽然很混乱,但其中只有一件事是可以想象的。
“你也是天空的住人吗?”
那样的话,那会知道不死鸟的名字就也不奇怪了。和莎拉一样,存在感低到都可以被称之为异常了,但如果是同族的话也就不难理解了。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吧。”
“……会出现在这里不是偶然吗?”
“若将其全部都归于命中注定的话,那么说是也无妨,若不当成命运的话,那回答就为否。我的存在意义并不是那么重要。就如刚才,即使我不说出名字,想必您也会在那之后也马上回答了吧。”
沃雷斯都要觉得头痛了。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我老家的家教很严格。充满了像纪律一样的条例。与其说是纪律,不如说是不成文的律法……啊啊,又用那种表情瞪着了……。虽然是我自己出言不慎,但还好您不能动弹。如果身体健康的话,那我就要被揍了。”
“……就算是这样的伤,要揍一拳也足够了。”
沃雷斯说着想要站起来的时候,就被莉莉阻止了。
毕竟是逞强,所以只能老实地重新坐下来。
以前虽然也有过被成为魔王之前的男人砍伤的时候,但如今疼痛并不亚于那时之痛。就算现在被从四面八方施加了治愈魔法,而且还有从图书馆送来的生命力,但说实话,依旧是疼到让人觉得一放松就痛不欲生的程度。
“啊哦,好吓人。图书馆的馆长如果不再游刃有余点,那可就不能胜任哟。”
在这种谁都穷途末路的情况下,只有托尼里科和往常一样悠闲。
在周围,挤得满满当当的魔物们几乎要把走廊给填满。馆长重病的消息,似乎在一瞬间就传遍了图书馆。小魔物紧紧抱住了沃雷斯的手臂,泪眼汪汪地流着纸做的泪类,但因为妨碍到了莉莉而被扔出去了。
仰望天空,能看到黄昏正在迫近。莎拉好像也很在意月亮的情况。和刚才的托尼里科的话对上的话,那么在月亮升起之前,露琪亚也还是平安无事的。
咨询过熟悉天体运行的魔物后,果然今晚是满月。
没有时间了。
“那你到这里有何贵干?难道还是要来夺取馆长吗?”
“真是遗憾。我明明是认真的。”
好像没说实话的意思。沃雷斯作势大声叹了口气。
“把你所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我吧。”
“只能说允许范围内的事,可以吗?”
“行。”
反正即使问了不能说的事,估计也会被岔开。而且沃雷斯也没有辨别谎言与真实的方法。那样的话,还不如一开始就说清楚。
“莎拉她是天空的圆形剧场中有名的歌姬。”
还得加上“原”,是原著名歌姬。
如果是有名的表演者的话,那么能模仿特奥多拉也就能理解了。把自己代入角色就好了,应该也花了不少时间来观察。说不定也对露琪亚做了同样的事情,像是去讨好她之类的。
还真是十分的狡猾呢。
“那家伙犯下的罪,是爱上了光之勇者的吗?”
天空的歌姬与地上的人类。虽然沃雷斯绝不是什么浪漫主义者,但脑海中却浮现出禁忌之爱这几个词。
“嗯,嘛……就是这样吧。”
暧昧的笑容,是不能说的事吗。
托尼里科继续着。
“莎拉确实爱上了光之勇者,但光之勇者……至少光之勇者没有见过莎拉,所以不能将其当作恋情。”
“单相思吗……”
那还真是相当扭曲的感情啊。即使过了千年也要成就它。
“莎拉的目的,恐怕是想让光之勇者作为永远的存在复活。当然,光之勇者大人自己,做梦也不会这么想的吧。”
“是根本不会如此期望吧。但是那样的事真的做得到吗?”
让死者苏生这种事。
地上的禁忌,对天空来说不是的吗。
“天空的圆形剧场,您可知道那是怎样的存在吗?”
“表演过的演出将会成为现实吧…………难道……”
得到的是肯定。
“大概就是如此。莎拉打算在圆形剧场演出让光之勇者复活的戏码。”
“那么,为什么会需要露琪亚呢?”
就算说是要露琪亚唱歌,但挂着 “原”歌姬这个称呼,莎拉仍是歌姬。呼唤不死鸟的名字,自己一个人回去,自己去唱不就好了吗。
但沃雷斯,忽然明白了。
不由得浮现出了,莎拉露出恍惚的表情的时候所说的话,
说露琪亚,是祭品什么的。
“如果做出违背天理的事情,就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对天空的圆形剧场那也是一样的。单纯的演出是不行的。”
托尼里科又拿出了羽毛笔,在空中开始了描绘起来。
也许是认为这么做是有必要的吧,托尼里科所绘画出来的内容,会在脑海中挥之不去,能这样印象深刻,真是不可思议。
“其名为,《祝福之歌》。歌唱的是,一位拥有撼动灵魂的声音的、温柔的圣兽使。”
描绘出了兽群,在兽群旁边画着一位女性。而那个女性的头发渐渐染红了。
“总之,指的就是诺拉。但是,诺拉还活着的时候,莎拉因为自己的身体消逝而无法得逞。但莎拉并没有放弃,虎视眈眈地盯着诺拉的子孙,然后终于遇到了拥有这副歌喉的人。”
“……唱了那首歌的话,露琪亚会怎么样?”
从女性的头发里洒出的红色,像溶解在水中的血一般扩散了开来,最后将女性给消抹了。群兽一边簌簌地落下眼泪,一边依次消失。
然后就谁都不复存在了。
“太过强大的力量会毁灭自身。毕竟她只是人类,应该是无法承受的吧。”
啊啊,果然。不就是代价吗。
仅仅因为一个女性任性的恋慕心。
作为代价,一位少女就要失去仅有一次的生命。
“我要去救她。”
沃雷斯毫不犹豫地说道。
犹豫什么的,根本不存在。
沃雷斯之所以能有活着的实感,让自己觉得不再孤身一人,正是因为有了露琪亚。
所以这次,
“由我来守护露琪亚。”
最初是,帮助守护了世界。
然后,也守护了自己的《空间》。
但是,如果连一个女孩子不能守护住的话,做到那些壮举又有什么意义呢。
“用这带伤的身体吗?”
发问的是莉莉。深紫色的眼睛,冷静的声音,都和平常一样。但是,被放在沃雷斯膝盖上的手指,传来了微微的颤抖。
“多亏了莉莉,身体好多了。”
“骗人。Master用那张没有血色的脸来说,根本没有说服力。莉莉的心里潜伏着黑暗的什么东西,那一定就是所谓的不安。这就是担心。莉莉又担心Master乱来了。”
听完,沃雷斯忍不住笑了。
明明在不久前,连自己在担心这件事都不自知,只能抓住沃雷斯外套下摆的莉莉,竟然能用自己的嘴说出口了。
“但是,莉莉心中的不安,不只是单单只是因为我吧?”
“诶?”
“我想保护露琪亚,莉莉也是吧。”
如果莉莉只是没有感情的图书馆的人偶的话,那么在莎拉询问不死鸟的名字时候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就说出来吧。
“要将重要的朋友抛弃这种事,我做不到。”
就算是沃雷斯已经尽力了,但还是要莉莉把沃雷斯和露琪亚放在了天平上衡量。在〝本之追憶〟中,沃雷斯明明说过不会让莉莉做不喜欢的事。没想到,这么快就要打破约定了。
然后,现在也是,那个天平也在摇晃着。
“对不起,莉莉。”
但是,不去不行。
莉莉沉默了。
“托尼里科。”
“怎么了,沃雷斯桑?”
“馆长的位子让给你吧。”
至今为止都吵吵嚷嚷的魔物们,都安静了下来,莉莉也抬起了头。
就连吟游诗人也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了。
“诶,那个……这是……虽然对我而言是很开心啦,但您又是刮的哪出风呢?”
“接下来可能会经历比刚才更加激烈的战斗。虽然只要有图书馆的魔物多少还是能出去的,但链接仍旧相当不稳定。而且还可能把一起带去的魔物暴露在危险中。在此期间,也做不到维持住终末的图书馆的结界。”
而且如果自己死了的话,无论如何都还是需要替补的人。当然,这点是没法说出口的。
“就算您回来了,我可也不会把馆长的席位还给您哦。”
“我明白。毕竟是因为我的任性。”
“真的,可以吗?”
明明之前那么想得到,托尼里科却还是慎重地再三确认。也许是为了坚定这边的意志,所以特意故意花时间征询。
“啊啊。趁我还没改变主意之前,还是早点决定比较好。”
“……真的可以吧。”
忍住疼痛站了起来。准确来说能站起来了。明明受了那么重的伤。这也是因为图书馆想要沃雷斯活下去吧。而且,多亏了莉莉和魔物们不顾一切地施展了治愈魔法,恢复能力被放大到了最高级。过一会儿,总会有办法战斗的吧。
“稍后举行交接仪式,请考虑好要交出什么做代价。”
只有交出了馆长之位,才能拿回沃雷斯本来持有的魔力。
自己过去明明是那么希望能离开这个地方,但没想到自由近在眼前了,沃雷斯自己的心中却出现了阴影。借用莉莉的话,就是感到不安。没错就是不安,非常的担心。担心莉莉,担心魔物们。
托尼里科喜欢书是发自内心的,所以一定会很珍惜图书馆吧。说不定还会出乎意料地投缘吧。但是,觉得魔物们的恶作剧,应该对这位少年是行不通的。莉莉又会怎么样呢,又回到了原来的无表情的状态吗。
沃雷斯感觉到不同于伤口地方疼了起来。硬要说的话,大概就是胃附近了。
大致上虽然比不过特奥多拉,但也工作了相当长的时间了。但这群家伙怎么连道别的话都不说,怎么变得如此安静了呢。不会是为馆长的交替而高兴吧。明明容许了牠们那么多恶作剧。
不知不觉地沃雷斯也觉得难以割舍了。
“呜……”
听见小小的声音,然后“呜啊啊啊啊,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突然就变成了哭声。是那只被莉莉扔出去的小魔物。才跑过来,就像婴儿一样嚎啕大哭了起来。紧紧抱住了沃雷斯的脚。
“不要啊啊啊,我,觉得馆长就够了哦哦哦,呜啊啊啊,呜啊啊啊啊!”
原本安静《空间》中,哭声就像波纹一样的扩散了开来。一下子到处都是啜泣的声音、抱怨的声音、熟悉的声音、吵闹的声音。
汇聚成了相当惊人和声。
沃雷斯能做的,只有目瞪口呆。
不一会,一只魔物就作为代表出来发言了。再刚刚那样的骚动中,还能完成商量,那也太不得了了。
“馆长!”
“怎,怎么了啊?”
“我等坚决反对馆长辞职!”
反对!魔物们不停重复着。
“不是,那个……”
“馆长不在的期间,我等会为了馆长的行动,全力输送魔力。图书馆的维持也一样。”
“…………”
“终末的图书馆也说了‘将与魔物一起,协助将客人夺回!’”
对着高声宣言的魔物。一旁的魔物众们迸发出“哇”的一声欢呼。
“Master。”
莉莉也站了起来。用至今为止从没听过的威严的声音。
“莉莉无法抉择出Master和露琪亚中的任何一位。所以,莉莉思考的结论就是,做莉莉能做到的事情。Master你们回来的地方由莉莉来保护。”
“莉莉……”
“所以,Master请对莉莉保证您一定会回来。”
这次,请也要好好说出“我回来了”莉莉如是说道。
就在这时,总觉得好像听到了《空间》的笑声。不同于人类发出的笑声,但是沃雷斯就是能感觉到那是笑声。
啊啊,一切都是合情合理。
想保护露琪亚的决心也是。
就连想留在这里的愿望也是。
被这些重要的事,温暖了内心。
沃雷斯深吸了一口气。在心中默默地向他们道了谢。
“哦呀嘛,看来我被十分嫌弃了呢。”
对在旁边的托尼里科,佯装出了抱歉的笑容。
“看来图书馆这边,还不想对我放手呢。”
也没看出心情不好的模样,托尼里科笑了。不过,这位吟游诗人大部分时间都是这样面带笑容。
“没关系。现在我觉得比起成为图书馆的馆长,能见证您物语的结局会更有意思呢。”
“……抱歉了啊。”
“不会,但是您若再改变主意的话,我随时都欢迎代替您,请届时告诉我哦。”
“谁会说啊!”

*

“但是,馆长。你要怎么去尤利特夫呢?”
魔物发问道。
一边被说着“出行前还能勉强再治愈一下”的莉莉包扎着绷带,沃雷斯一边露出了沉思的表情。
“就是那里吧……”
最先想到的是,被称为〝映衬天空之境〟的神殿。虽然对受伤的洛特罗泽感到抱歉,但还是要去拜托试试。在露琪亚身处危机的现在,恐怕它会接受的吧。但是来得及吗。如果露琪亚还在的话,或许还来得及。但是,要让沃雷斯来操纵洛特罗泽的话,到底能不能顺利进行呢。而且现在最担心的是,道路会出现吗。也就是说,沃雷斯是否有去尤利特夫的资格吗。
面对危险的觉悟是有了。但是,有没有资格就是另一回事了。
要说其他想到的话,
“……呐,托尼里科。就算我呼叫不死鸟的名字,它也不会降临吧?”
“如果沃雷斯桑说着,‘其实我也是天上出生’这样说不定还有可能。”
“应该不可能吧。”
“那就不行了吧。”
沃雷斯目不转睛地盯着托尼里科。即使自己做不到,但是如果是这位不可思议的少年的话,不就可以做到了吗。虽然本人含糊其辞,但似乎是和天空有某种关联。
但是,就连这个想法,
“事先说一下,我可是做不到的。”
被轻易地否定了。这位吟游诗人总是说些让人恼火,还摸不清道不明的话,虽然总是含糊其辞,但似乎也从不说谎。也就是说,他是真的不能呼叫出来吧。
况且能不能战胜莎拉还是个问题。刚才,就是被单方面的蹂躏着。
一回想,伤口就疼了起来。为了忘却这些,用双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只能挣扎试试了。
只要不放弃,一定会有出路的。
因为已经下定决心去守护了。那个比自己生命更重要的存在。
“果然……去神殿吧。”
哪怕有一丝的可能性。
但是这样的决心,被托尼里科断然否定了。
“请稍安勿躁。知识似乎会随风而来。”
“……你说的话,每次都听不懂啊。”
干脆地吐槽了回去。
“真过分啊,这不过是暧昧的余韵。不过嘛,作为让我见证到有趣故事的谢礼,告诉你一件事吧。反正即使我现在说出来了,也不会对结果再造成太大的变化吧。”
这个至今仍不知其立场的家伙。虽然好像不是敌人,但也不能被称之为伙伴啊。
出发飞往神殿明明已经是刻不容缓的事了。不过吟游诗人的话也确实令人在意。
结果,拜托从幻兽学书中诞生的魔物把洛特罗泽带过来后,对着托尼里科点了点头。
“真的可以吗?需要‘汝示以为人’哦。”
记得这句话是以前托尼里科咏颂的《明镜止水》中所书写的一段。
“那是什么意思?”
“很简单。因为你不是尤利特夫之民,而是人类。千万不要忘记那点。”
“……还以为着你能给出更有用的情报。”
沃雷斯直白地说出了感想 。
“还有能呼叫不死鸟的道具哦。如果有那个道具和不死鸟的名字的话,即使是人类,也可以将不死鸟呼叫出来。当然那个道具也只能使用一次。”
“你就不能直接说出来啊。是啥啊,那个道具……。”
“是不死鸟之羽。”
沃雷斯沉默了,重复着那个道具的名字。
“这怎么看都是很贵重的道具吧,哪儿才能入手啊。”
沃雷斯打从一开始就不想隐藏住焦躁了。
“所以才说过了吧,所求之物都会随风而来的。”
正当想再反驳的时候,真的起了风,沃雷斯抬起了头。
放眼能看到广袤的天空。房间也好走廊也好,加之其上的结界都被莎拉给破坏了,变得完全通透了。
“真是,都被破坏成这样了……这座图书馆的管理怎么变得也太糟了吧,真想把负责人拉出来看看啊!”
有声音从天而降。是只同时兼具鹰和狮子身体的格里芬。当然,说话的并不是格里芬。而是骑在它背上的,
“特奥多拉!”
“呀,馆长殿下。”
绯色的魔女,是特奥多拉。
“……本人吗?”
“嚯,看来是我降临的太过神圣了嘛。本人就是真真正正、伟大的魔女,特奥多拉大人哦。”
“……好像是呢。”
虽然在一瞬,因莎拉的欺骗后痛苦回忆而产生了怀疑,不过在已经获得了露琪亚和名字的如今,莎拉也没必要再假扮特奥多拉了。而且,就这绯红色的魔力毫无疑问是特奥多拉。
然后与之相对,翡翠色的魔力出现了。
被特奥多拉华丽的长袍给挡住的是坐在一边的,
“贵安,图书馆的大哥哥。很高心能再见到你。”
“玛丽安吉!?”
是住在地底湖博物馆的少女,玛丽安吉。
少女看向了沃雷斯,像是花儿一样的笑了。
但是,这到底是何种因缘巧合啊。特奥多拉会和玛丽安吉一起出现。

无视了还在混乱中的沃雷斯,两人开始了对话。
“捏,魔女桑。玛丽想要这只格里芬。摸起来非常软绵绵的,感觉好舒服啊。这孩子愿意和我做朋友吗?”
“只要你们关系能好起来,随便你喜欢吧。它不过是在半路上的岩山上顺手抓来的。”
“谢谢。那我就要交朋友啦。捏,格里芬桑,如果和你成为朋友的话,是不是就能与野兽和小鸟关系都变好了呀?”
或许是打从心底觉得,这位拼命探出身子想抚摸格里芬脑袋的少女很麻烦吧,特奥多拉恼火地发出了指示。
“我要把这小公主放下来了,虽是我捡来的,但一路上尽是‘这个好棒啊,想要那个’吵得不行。这样一比,就连露琪亚都显得端庄了不少!”
沃雷斯一边慌慌张张地做出要抱住少女的姿势,一边将她从巨大的格里芬背上放了下来。而玛丽安吉则是一副很高心样子的环住了沃雷斯的脖子。
“大哥哥,过得还好吗?”
“啊啊,好久不见,玛丽安吉。”
为了不让她碰到疼痛的伤口而努力调整姿势的同时,沃雷斯一边点点头。因为玛丽安吉没有要放开的缘故,结果变成了在胸前横抱住的姿势。
以那样的姿势,对话继续着。
“太好了,我和希尔德也很好哦。但是早知道就应该用那条连接图书馆和博物馆的道路了。一路上真是好辛苦啊。从圣·赛丽娜经过黎明遗迹出来的时候,那位魔女桑愿意带上玛丽真是太好了。”
“等,等一下,玛丽,稍等一下……”
沃雷斯一边想让滔滔不绝的少女冷静下来,一边用视线向特奥多拉寻求说明。
但特奥多拉却只是一直笑眯眯的不说话。没办法,只好向玛丽安吉提问了。
“为什么会来这里?”
“博物馆从那位魔女桑那里收到了来信。说是要把不死鸟之羽让给你。”
说着,玛丽安吉从怀里拿出了一根羽毛。仿佛是用黄金铸成的那样,是一根只要变换角度就会熠熠生辉的金色羽毛。
目光追逐那份光辉。一旦偶然发生太多了的话,那就不能再称为偶然了吧。
托尼里科则是用着一副“看吧,我就说会来吧”的表情笑着。
那么,特奥多拉她又已经知晓到了多少呢。
身边尽是些看不懂的人啊。
无论如何,沃雷斯先向着玛丽安吉斯道谢了。顺便表达了希望她可以从身上下来的愿望。
“特意拿过来的啊。”
作为稀有高价的藏品,果然会被收藏在那座博物馆里吧。
“不客气呀。”
“但是,真的可以给我吗?”
据说是只能使用一次的道具。一般而言,这样的道具,在使用过后就会消失了。即使能残留下一部分力量,失去效力的羽片的真正价值也会随着下降。
对执着于藏品的玛丽安吉,这种事真的允许吗。
“没关系。我和希尔德都爱着这孩子,但是藏品就是为了真正需要它的人而存在的,希尔德也说了大哥哥现在需要这孩子。”
言毕便笑了起来。
之前最后一刻见到的玛丽安吉,是一直哭个不停的少女。
太好了。变得能笑出来了吗。沃雷斯看着她的笑容,自己也笑了起来。
“这样啊。谢谢。”
“作为补偿,下次把书借给我吧,大哥哥。因为希尔德会在睡前给我读故事,那果然还是绘本最好。”
少女似乎有点害羞的说道。
“我知道了,我会找找你喜欢的书。”
“谢谢。如果是有能变出很多很棒的藏品的书就好了呢。”
玛丽安琪终于从沃雷斯身上下来了,把不死鸟之羽递给了他。而沃雷斯也再次道谢。
少女这下又看到莉莉后跑去打招呼了,而沃雷斯也终于能转向特奥多拉。魔女则是带着一脸不怀好意的笑容。
“稍许一阵子不见,你小子就变得十分会招蜂引蝶了嘛。”
对她耸了耸肩后。虽然这是听恋爱小说的魔物说的,
“玛丽安吉大概更喜欢拿扇子的大哥哥吧。比起这个……”
有事要说。
魔女的表情变了。噌的一下从瞳孔的深处散发出了尖锐的目光。
“那我就听听吧。”
应该不可能没有注意到露琪亚不在的事。但是,这还必需要沃雷斯亲口说出来。
所以当沃雷斯说完后,他深深地低下了头。
“明明就被拜托看好她了……”
被抢走弟子的魔女,看着眼前低头的男人,究竟作何感想呢。她仅仅只是将手指贴在绯色的嘴唇上沉默着。
就连自己都觉得这样很窝囊。但是。
“这次我一定要守护住露琪亚。”
无论多少次,都会伸出手的。
“……那就别在这种地方磨蹭了,还不赶紧去救啊。”
“赶紧去哪儿……?”
“天空呗。所以才帮你把这超级任性公主给带过来的啊。”
一副要一起去的样子。
特奥多拉拍了两下手后。在清脆的声音消失前,图书馆的魔物就飞了过来。那速度简直就是快的飞起了。
“有什么事……啊,身体擅自……喂喂喂!你已经不是馆长了,不能再命令我们——”
“洛特罗泽在哪里?要赶上不死鸟,那孩子是必要的。”
魔女的指尖上,赤色的魔力隐约可见。在感受到魔力的瞬间,魔物一下子就将皱巴巴的背部挺的笔直,
“是!马上就为您带来。”
“快点。”
“是!现在立刻!”
然后就全速飞走了。
“年轻人要像这样和图书馆里的魔物建立上下关系。”
“…………”
“没有时间了,我这边要说的话,就在路上说吧。”
特奥多拉利索地推进着自己应该做的事。将乘坐过来的格里芬交给莉莉照顾后,然后便和托尼里科聊了起来。好像在确认什么,但是沃雷斯这边听不见。
“你小子如果还有什么要做,那趁现在快做好。”
“……你不生气吗?”
沃雷斯终于说出了疑问。
还以为会被责骂得很厉害。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特奥多拉看了沃雷斯一会,呼的一下吐出了一口气。烟管看来没带。
特奥多拉展现出一副‘倒不是为了生气而生气’样子的开场白。
“这次好像不只是你小子一个人的责任了。就连我也发现的太晚了。而且对手也很糟糕。我们赢的可能性很低。但也不是全是零。已经没有生气的时间了。但是嘛,如果你小子再露出和以前一样的表情的话,那就等着在伤口上受一拳的准备吧。”
不过,现在好像没有问题。特奥多拉如是说,把手伸向了沃雷斯头顶轻轻地抚摸着。
“……住手啊。我又不是你的弟子。”
“还是老样子,一点都不可爱的家伙啊。露琪亚可是很吃刚才那套的啊。”
另一片的红色也映入了眼帘。
洛特罗泽正展开着翅膀,在空中飞舞。受伤的翅膀几乎已经痊愈了。
降落在人们面前。露出了的是一副了然的眼神。
“走吧。”
向着露琪亚的身边。



在幽暗某处,露琪亚正置身于昏昏沉沉的浅眠之中。
说不上舒适。地板又冷有硬,导致身体的各处都很酸疼。
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噩梦。
一个悲伤地被人拽着手,然后有人还因自己而受伤的噩梦。
不要啊。不要啊。拜托了。不要死。如果是梦的话,就快点醒来。
“……沃雷斯!”
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露琪亚醒来了。睁眼的瞬间,眼角残留的泪水掉了下来。脸也奇妙的紧绷。好像边睡着边哭泣的样子。
“这里是哪里?”
拭去眼泪。
光线很暗,几乎看无法看清。真希望能有盏灯。但是,万一一下子变亮就有袭击的怪物,那该怎么办呢。在无法言喻的不安中,露琪亚无意识地摸索着墙壁一点点的走下去。
于是,地板倾斜了。
微微摇晃。开始习惯了黑暗的眼睛所看到的是,
“柵欄……?”
黄铜做的栅栏,将自己的周身环绕。然后延伸至天花板上集结,挂在了不知从哪里吊下来的像钓钩一样的金属零件上。看来应该是从地面上腾空的。
这正是符合鸟笼其名的柵欄。
在露琪亚的对面有一扇小门,但是好像上锁了。就连去打开锁,飞身而出的勇气似乎也没有。
用颤抖的手抓住栅栏。牢笼之外,散布着迷雾所以看不清周围。现在自己到底身处多高的地方呢。
“露琪亚。”
身体弹跳了起来。其证据就是鸟笼在晃动。
牢笼外,迷雾中似乎有谁在。
即使在黑暗中也能明白,那是一位背负着黑影的女性。然后便和这位拿着伞的女性目光交汇了。从那左右各异的瞳色中,能很清晰的感受到其中的热量,露琪亚不禁倒吸了口气。
“……你。”
“我是莎拉。欢迎来到天空的圆形剧场。”
那一瞬间,露琪亚回想起了至今为止所有的光景。
那并不是梦。
“沃雷斯!沃雷斯没事吗?你为什么要做那么过分的事!”
忘记了恐惧,紧紧抓住栅栏的手指发白了。
“谁叫那个男人不马上说出来。”
面对这过于无情的发言,露琪亚更加愤怒了。
“这还不是当然的!上来就破坏了图书馆!会老实说出来才怪吧!万一沃雷斯死掉了怎么办啊!”
喊出来后,新的恐惧便在露琪亚心中萌芽了。
对了。受了那么重的伤,沃雷斯死了怎么办。
手又喀哒喀哒地颤抖了起来。
“那个男人还没有死。《知识归寄的场所》还没有那么弱。”
露琪亚咬着嘴唇。感受着悔意。莎拉所说的话,已经什么都不想相信了,但如今的自己却只能仰赖这句话。
“那种事情我知道……”
所以像是要说给自己听一样。
“我,不会唱歌的。”
虽然在图书馆中是被牵着鼻子走了,但在解开迷惑的如今已经没有那个义务了。
莎拉似乎是打算让光之勇者复活。虽然不太清楚具体该怎么做。但应该是需要自己的歌声吧。自己的歌,也许有那样的力量,但露琪亚自己却还是不太清楚。
“不,你不唱歌是不行的,露琪亚。”
“光之勇者大人现在已经沉眠了。对你来说光之勇者大人也是特别的存在吧?那样的话,就应该放弃这样的事情。”
不记得是什么的时候的事了,师傅曾说过,在吊唁的场所以外,生者向死者伸出手是禁忌。作为是魔女,那就更需要遵循死的尊严。
但是莎拉没有听进那样威严的声音。
“给我唱,露琪亚。”
“不会唱的。”
会让重要的人遭遇危险的人所说的话,不能听从。露琪亚背过了身。
莎拉一动不动地,抬头看向露琪亚。
不,不是。她只是向着迷雾,看着那虚空的彼方。
“好啊。现在月亮还没有出来呢。”
超越了久远的时光。
原女神开始讲述了起来。


第五章 谁所希冀的物语




这是个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了。
在天空之国里,有位孤单的女性。
这位女性是圆形剧场的明星。这是世界创造之初就已决定之事,所以女性很清楚自己的角色。
照着剧本,演绎世界应有的姿态。将之歌唱。不过,也就仅此而已。
与此同时的地上,正处在被魔王所支配的时代。
天空的圆形剧场中,也是每晚都在上演着悲剧。
有一天,在剧中出现了一位新的青年。他热爱着地上的一切,站在了魔王的对立面。不知不觉青年就被称为光之勇者了。
对女性而言,这不过也和平时一样。演完之后,总有一天会忘记的吧。
未来永劫,直至世界终焉的戏剧。(译注:未来永劫,佛教术语,表示从今以后非常漫长的一段时间,这段时间的长度长得无法形容)
但是,女性在持续唱诵光之勇者过程中,感觉到了什么发生了变化。在内心深处的某些什么发生了变化。但女性却不知道那什么的真面目。
“那究竟是什么?”
在舞台之外出声,对女性而言真是久违了。
确认的方法只有一个。
在这个国家中,有一面水镜。那是面能映照出地上事物的、不可思议的镜子。
女性悄悄地窥视那面水镜。
映照出的是一位面容精悍的青年。是位帮助着他人,既有与好友言欢之时,也有涕下之刻,即使如此依旧前行的青年。对这戏剧中所无法演绎的美,女性真切的感到胸口快要裂开了。
此非演技,而是有生以来初次的恋心。
感觉世界好像变了。
但是,不久女性就知道了。
理解恋爱为何物的喜悦,以及无法将之忘却的绝望。
这是何等,何等的痛苦啊。但即便是这份悔恨,也是如此的甘美。
女性每天都去水镜那里,隔着水面眺望着光之勇者。
除了无可奈何,又能如何奈何呢。又该如何治愈这份焚火烧身的热情呢。
女性知道了光之勇者会被暗之魔王杀死,是在产生恋爱不久之后了。在此期间,女性的内心感受到了时光的流逝。
女性所拿着的剧本之上,新的文字浮现了出来。
『光之勇者被黑暗魔王刺伤后死亡。千年之间,地上将被黑暗所封闭」
即使滴落到水面的泪水荡起了涟漪,光之勇者也不会停下脚步。如果能告知他,那该多好啊。但是,女性的声音却传达不到。
如果光之勇者就这样死了,就能从这痛苦中解脱出来吗?
那还不如自己的身体腐朽好了。
在绝望中,女性突然醒悟到。那就是歌唱『光之勇者』啊。这样的话,平行的两人之间,便能有一丝的联系了。
女性偷窃了羽毛笔。那是书写《帕雷纳》的羽毛笔。偷窃这事并不难。因为在这个《空间》里,根本没有会关心他人的人。
不对,那只是女性的误会。
一位肩上乘着一只鸟的赤发女性,看着她改写剧本的样子。
“那是违反世界之理的事。”
所以,请不要那么做。赤发的女性如是说。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表演者的女性回复道。
“拜托了……拜托了。这件事不要声张。至少,直到剧终为止。”
对于恳求的女性,红发的女性在想些什么呢。
又是,作何感想呢。
结果,女性没有被任何人妨碍,而是站在舞台上。
然后,歌唱了起来。
『被囚禁的公主代替了光之勇者。光之勇者打败了暗之魔王。拯救了世界,夺回了光明』
那个瞬间,世界被改写了。
仅仅因为一个女性的恋心,世界被拯救了。
同时女性自身,也知道了自己永远不会被原谅了。



露琪亚对这宏大的故事感到眩晕。
“因为我们犯了罪,所以我们被咎落到了地上。”
“……我们?”
“是我和诺拉。我犯的是改变世界之罪,而诺拉是缄口之罪。”
不讲理。露琪亚这么认为。
但是,也许在神明的国度中,怜悯是不存在的。
莎拉在图书馆的时候说自己是冤枉的,孰是孰非露琪亚并不知道。但是,如果莎拉没有爱上光之勇者,世界就随之终结的话,活在如今地上的人类们,也无权去指责她吧。
“堕落到地上的时候,有去见光之勇者吗?”
“为了承受罪行,我的身体被切的稀碎,变得满是缝隙。力量也被剥夺了,不能在地上保持住身体。当然也求死不能。刚能将融化的身体开始恢复形状的时候,光之勇者大人就去世了。于是,我才知道,那是我的惩罚。”
若活着的时候不可相见,死后就更不可能见到了,她们毫无交集。
不会原谅她的作为。来日也是如此。
“所以,才会想让光之勇者大人复活吗?”
带着一具会长时间被灼烧的身体,会变异常扭曲也就不奇怪了。
但是,露琪亚却无法去同情这位可怜的女神。
“现在觉得这样挺好。因为人类无法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
莎拉优雅的举起一只手臂,然后将另一只手滑向了那边。如果这里是天空的话,被伸到头顶上的指尖,又会指向哪里呢。
“你不唱歌可不行哟,露琪亚。”
像跳舞般的,原女神说道。
“不要。”
“如果光之勇者复活的话,那对世界来说也是可喜可贺的事。”
不是吗?
莎拉如此问道。
骗人。反正就算让勇者复活了,也只会被莎拉独占。
但是,露琪亚并没有追究这一点。
就算向莎拉说理,即使知道这说理只是徒劳的。不过,为了勇者名誉,这是不说不行的话。
“不是的。生者所存在的世界,是属于生者管理的东西。是万万不能唤醒已沉睡的人的。而且,现在也有了很厉害的勇者。虽然被叫做晓之勇者。”
“只有光之勇者,才是勇者。其他的全部都是伪物。”
“没那回事!”
激动也没用。
突然周围变得明亮了。
“戏剧开始了。呐,露琪亚。”
月亮升起到了剧场的正上方。
巨大的月亮发挥了照明的作用,雾也随之消散了。
露琪亚被突然变开阔的视野吓得腿软了。
在场的不只是她们两人。
观众也在。
视线从四面八方倾注而下。虽然他们的外形初看像是人类,但肯定不是一样的存在。连伫立在田地里的稻草人,与他们相比都要更有人情味。他们只是像带着面具般的面无表情。不,说不定那其实就是又薄又精致的假面。
他们与其说是来观剧,倒不如说是只是来定下审判的神。只是单纯地坐在座位上,俯视着舞台。
“没什么好在意的。因为他们已经知道会变成这样。”
那么,他们是已经知道结局了吗?
露琪亚虽然想继续追问,但没说出口。
因为幕布拉上去了。
一出声,就可能被看不见的力量所驱使,从而歌唱起来。
不认为自己能逃掉。但是,在这样的场合,若露琪亚不唱歌的话,也不会有任何发展。
为了寻找线索,观察周围。
本以为视线是从四面八方涌来的,但其实看错了。可能是一部分背景是兼具后台作用吧,其造型总让人联想到神殿,由弓形的窗和支撑它的柱子构成的墙壁,沿着圆形舞台而建。剩余的部分就都是观众席,为了能清楚地看到舞台,座位随着向外侧逐渐变高。这与露琪亚并不太喜欢的王都阿奈特的竞技场构造有些相似。但与竞技场有决定性不同的是,这里所有的材料都是由玻璃构成。玻璃宛若浸入了月亮一样,散发着银和金的色泽。
没有顶棚,头顶上只有巨大的月亮漂浮着。今晚是满月。
鸟笼悬挂在舞台中心。究竟又是从哪里吊下来的呢。难不成会是月亮吧。
“为什么不唱歌?”
还问我为什么不唱歌。露琪亚在心中回话了。
观众有什么不满,莎拉的愿望有没有实现,这都与自己无关。
莎拉沉默了一会,用手触摸着脸颊。
然后说道。
“在地上醒来的时候,我的身体几乎都消失了。所以,只能东拿一点西拿一点。因为还很弱,所以只能一点点地。一点点地找回来。简直就像乞丐一样。”
‘就算变得满是补丁也没关系’莎拉如是说。摇动伞的手指被手套覆盖着。
虽然还不知道她的意图,但好像并不是什么开心的话题。
“然后,这已经是,稍久一点前的事了。我袭击了一个村庄。想要的东西只有两件。一个是少女的声音,一个是一本日记。村里的人把少女藏了起来。我就这样找不到了。”
用着轻柔的声音。或许是表演者的本质吧,登上舞台后,莎拉变得非常饶舌了。
“我用了本应为少女而存在的力量毁灭了村子。即便如此,还是没找到少女。虽然找到了『诺拉的日记』,但却找不到钥匙。不过我同时也注意到,只要把村子里的人吸入身体里,我就可以自由行动了。”
露琪亚从自己的过去中,触碰着最古老的记忆。
那是在被寄养在阿奈特孤儿院之前的事了。记得自己好像被谁牵着手。场所已经不记得了。只是,处在很深的绿色中。虽然很暗,但并不觉得讨厌。要说是哪种感觉的话,觉得应该是喜欢。
能明确被记住的,就只有牵手的人所说的话。
这座村子里,剩下的就只有你了。是的。那位旅人确实是这样说的。也真希望他能告诉自己发生了什么,与此同时。
自己是如何回答的,露琪亚已经想不起来了。可能是“我不知道”,也可能是“什么都不清楚”,多半就是这种感觉的话吧。又或许是哭着回答不出来了吧。
露琪亚俯视着莎拉。
如今所说的物语中的少女,是处在任何人都难以想象的纯洁的反面。
眼睛深处一下子热了起来。
“为了再次找到你,我很辛苦。虽然花了很多时间,但身体的情况却好多了。人也好,魔物也好,有时也会把《空间》吸进来。其实,如果再能得到你的声音,那就更好了。但是为了得到光之勇者大人,我是不会做那样的事的。”
因为决定不出声了,所以露琪亚只是静静地哭泣着。
盘踞在心中的,是胜于愤怒的悲伤。
因为自己,很多人都牺牲了。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只是,悲哀的是,自己竟为那件事盖上了盖子。向恐惧低头了,从而把保护着自己的人们的事情,丢到了记忆之外。即使那是保护年幼的自己的唯一手段。
如果连自己都忘记他们的话,那他们连活过的证据都不会留下。
即使想大喊对不起,也已经传达不到死去的人们那里了。
“我是为了那个人而变强的。”
影子从栅栏的间隙滑落了进来。露琪亚不由地后退了。
莎拉一定是连露琪亚哭泣的意义都不会明白。是不可能明白,毕竟她是想向死者再次传达声音的人。
“但是,那个人虽然爱着地上,却没有将爱给予天空。所以我觉得就算被破坏了那个人所爱的东西,那也有没关系。”
黑影,像是想要抚摸露琪亚的脸一样围上来。
住手!
不知是听到了少女内心的呼喊了吗。从沃雷斯所戴上的护身符中,腾起了像是要保护露琪亚般的青色魔力,影子也随之消失了。露琪亚不禁流下了眼泪。
对那魔力来说,伤害少女的是敌人。如同是要把天空和大地连接起来一样,雷电在鸟笼周围划过闪光,落下,直击莎拉。影子像雾一样飞散,视野也变得糟糕了。散发出一股烧焦的味道。
就这样消失了吗。
但是连这淡淡的期待,都轻而易举的破灭了。
雾中的影子聚集在了一起,变成了只手臂,一把抓住了想保护露琪亚的护身符。露琪亚虽想甩开手臂逃跑,但却不能动弹。
冰冷的影子吞噬了护身符。
露琪亚发出了无声的悲鸣,只能眼睁睁地看到这样的光景。
能感到,被编织其上的魔法石碎了。
然后,青色的魔力被拖了出来,消失在了黑影的咀嚼下。
再次现身的莎拉脸上有一半烧焦了。但是,转眼间又变回了白皙的皮肤,同时影子像退潮一样的从鸟笼中退去。而护身符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如果你再不唱歌的话,我一定会杀了那个男人。”
莎拉理解了爱慕之情。但是,除此之外的感情就恐怕不存在于她身上了。所以,她会不择手段。只要是用过一次的方法,无论那是多么卑鄙的方法,她也不会为其犹豫。
她不会有一点排斥。
为了得到重要的东西,不惜破坏别人重要的东西。
虽然不认为自己的歌声有那样的力量,但在这里唱的话,总觉得自己歌声中会有什么寄宿其中。一旦歌唱了,自己就会死,这一点在露琪亚多少还是察觉到了。
害怕得不得了。发抖的脚尖的感觉,在很早之前就消失了。
但是,如果不唱的话,莎拉真的会杀了沃雷斯吧。
终于,少女沦陷了。
发出声音。
“……我还没向沃雷斯道歉呢。向他说了那么过分的话而道歉。”
虽然吵架了,但还是理所当然地相信会和好。
他一定知道了露琪亚被盯上了吧。所以才会露出那么痛苦的表情。所以才会那么着急的。明明如此,自己却不去理解沃雷斯的心情,说了很过分的话。
现在别说重归于好了,就要这么保留着悲伤地说再见了。
泪水渗了出来。
“那么,不必再抱着王子殿下会来迎接你的幻想了吧。”
被毫不留情地下达审判,但是这样就好了,露琪亚这么想着。就算不来接我也可以。与其会受那样的伤,还不如不来。也不希望他来。
但是,露琪亚心底还是有希望沃雷斯能来的渴望。
“……莎拉,你做了和光之勇者最痛恶的暗之魔王一样的事。为什么就不明白呢?”
“做这些,又有什么不对呢?”
发出了感到不可思议的声音。
“你虽然知道了恋爱,但却不知道爱。”
已是确定的事了,露琪亚是无法说服莎拉的。只要她不愿意接受。
露琪亚吸了口气。
自己很清楚要唱哪首歌。即使将凄惨的过去从记忆拒之门外,也只有一首歌无法忘却。只有那首歌,自己一直在唱。一旦唱起那首歌,自己就感觉像被安慰了。应该也有给别人鼓劲的时候唱过。最重要的,最喜爱的歌。最后竟会是这首歌杀了自己,究竟是多么残酷的剧作家所写的剧本啊。
正当第一口气要透出来的时候。
突然,以莎拉为中心的舞台上,红色的龟裂游走其上,
“真是的,又哭了吗?”
伴随着感叹地声音,滚烫的岩浆从舞台上喷涌而出。
莎拉立刻浮起,挥舞着伞。于是,飞溅的火花瞬间结成了冰,轻飘飘地着地时,就化作了雪。龟裂也像是幻觉一样消失了。
从空中落下一个人。
在知道那人是谁的瞬间,露琪亚又哭了。
“师师师傅……”
落下的正是露琪亚的师傅,特奥多拉。
自己从未想过,师傅还会有这么帅气登场的一天。比起独自一人忍受恐怖的时候,露琪亚又一次感觉到了眼泪涌了出来。无论怎么擦拭,都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
“露琪亚你啊,别再这种地方疯玩了,反正课题也都没写完吧。”
“回去就做,应该说,我是很想回去……”
“那是当然的。真是一个让人费神的弟子啊。”
“呜呜呜,毕竟,我对这样的东西也没辙咩……”
边哽咽着边说话,结果句尾奇怪的上扬了。
虽然知道特奥多拉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看向这边,但就是这样安心下来也没办法啊。
在叹气的同时,特奥多拉转向了莎拉。露出打心底里瞧不起人的表情。
“天空的歌姬也掉到地上了吗。不,实际上确实是落下去了吧。”
明明之前对任何对话都没有反应的莎拉的脸色,突然变得很严峻。但是,似乎并不是因为发言而生气。
“你是和光之勇者大人在一起过的绯色的魔女吧……”
存在于恋慕之心中的嫉妒浮现在了脸上。
对她来说,与光之勇者有关的人类是全都不必要的。向光之勇者提出建议的图书馆的魔女也好,拯救了光之勇者的性命的公主也罢。
丝毫不认为自己是胜者的特奥多拉,却摆出了一副胜利者的笑容。
“那么久以前的事,都已经记不清了。虽然你看来也只有这点能说了。”
“那个人是我的……”
“你喜欢那家伙与否,都跟我没关系,但可以别把别人的弟子给卷进来吗。虽然是个笨蛋弟子,但是一旦不在了那也麻烦了。喂喂,傻弟子,你要哭到什么时候啊!快停下不哭了啊!”
但是,不知何时呜咽变成了歌声。
帷幕上升了,在露琪亚开口的同时,这就已成为必然了。已经谁也停不下来了。就连唱歌的本人也是。
气息,还没有准备好。但是精确的旋律在天空的圆形剧场中回荡。
特奥多拉咋舌着,马上就放弃了向弟子呼喊。
然后,对今晚的悲剧的主宰发动杀机。
“看来已经没有像神话中那样开花的余裕了嘛。”
“那还必须要我跳舞才行。”
“明明就没有舞伴?”
“……你只是局外人吧。”
莎拉似乎决定排除特奥多拉了。
最先行动的是特奥多拉。
十指尖端飞出尖锐地红色的魔力,各自像鞭子一样地起伏。同时,魔女的后背也长出了什么。像是蛹羽化时一样的张开地正是巨大的羽翼。类似于蜻蜓一样的四枚羽翼,泛着通透的红色。
啪嗒一声振翅高飞的瞬间,特奥多拉已经逼近了莎拉的眼前。
用魔力制作的鞭子,伴随着轰鸣声一起挥舞。
莎拉将其用影子全部弹回。
十次、百次,无数的红与黑相互碰撞。其冲击也传到了上面的露琪亚所在的地方。明明想奋力摇晃鸟笼发出悲鸣,传达对自己师傅的担心,可是从口中编织出来的只有歌声。简直就像坏掉地响个不停的时钟一样。又或是爱上天空的云雀一样,声音停不下来。也不知道该如何停下来。
强行用手堵住了嘴。但声音还是从指缝传了出来。凋零的音调在露琪亚体内积蓄。如果就这样继续留在身体里的话,身体可能会受不了而爆炸。
好可怕。好可怕。谁来救救我。
“啦,啦,啦。”
结果,还是因为痛苦和恐惧而放手了。
歌曲似乎会伴随形体形成。在剧场各处,每当响起露琪亚的声音,就会一点点地,一点点地浮现出类似于沙子般,漂浮于四周的闪耀颗粒。
在此期间,快到眼睛都无法追上的攻防战还在继续着。虽然特奥多拉没有受伤,但是莎拉也一样。
本来一次发动多个魔法是非常困难的。即使能做出来的最多也只是两种,也就是用双手。但对特奥多拉而言,羽翼也能起到和指尖相同的作用。
羽翼闪着红光,
“〝克罗诺斯〟,将时间停止吧。”(译注:Chronos,古希腊神话中的一位超原始神,首先代表着超越一切的第一因,同时也代表着时间)
咏唱出来的瞬间,莎拉的动作停止了。虽然特奥多拉能使用很多魔法,但红色魔力的正体却是时间。不过,无论是多么古老的魔女,也不能改动太多的时间。如果是女神,就更是如此。
没错过这个机会,特奥多拉挥舞着赤色的魔力鞭,毫不留情地将对手击向地面。但是,与此同时莎拉已经开始行动了。背后生成了大量的白色魔法,吸收了冲击。
鞭子化成了赤色之枪,连同封印魔法贯穿了莎拉的胸部。
尤利特夫之民和人类不同,全员都拥有魔力。而且大多数情况下,其原形是天气。如此看来,莎拉的魔力的正面目就是雪。将那份纯白收之眼底的瞬间,特奥多拉就判断出将刺穿的莎拉枪裹上红莲的火焰。水蒸气随之上升。
看不清彼此的身影了。
“你真的是人类吗?”
随着莎拉的声音,影子刺进了特奥多拉的影子。这次轮到绯色的魔女无法动弹了。舞台之上,暴风雪袭击了过去。魔女的帽子也被吹跑了。
“妨碍的太超过限度,可是要遭惩罚的。”
雪的结晶更进一步锐化了,莎拉嘟哝着。
“那是我的台词。在弟子独立之前,师傅都必须要照顾她。对你而言,是永远不会明白的吧。”
特奥多拉说完。睁大了眼睛,红色魔力在周围肆虐。
狂暴的红色魔力释放出热量,融化了暴风雪。
为了调整态势,两人一度分开,在圆的中心互相对视。
咎落到地上的女神,和活了千年之久的古代魔女的力量,乍一看似乎是势均力敌。但是,久远的魔女完全明白。
自己被手下留情了。
当然,这并不是为了特奥多拉,也不是为了演出。只是单纯的不想在这里消耗力量。
特奥多拉也知道自己赢不了。但是她必须在这里战斗。为了消耗莎拉的力量,也为了之后的发展。
特奥多拉在指尖,点亮了新的魔力。
“我警告过你了。你不过是局外人。应该来这里的,并不是你吧?”
莎拉没有摆出架势。
“嘁。”
下一个瞬间,理解了话语意思的特奥多拉,伴随着咂嘴的用背上的羽翼飞上了空中。背后传来了新的气息。
这里是天空的圆形剧场。同时也是存在于尤利特夫的一个《空间》,《空间》为了保护自己,而产生魔物,排除入侵者。
对圆形剧场而言。
“请不要做出给其他客人造成困扰的行为。”
莎拉用着冷淡的出奇的语气说道。
“我多少也是像是演员一样的角色吧,至少也是相关人员。”
特奥多拉的意见看来是不可能通过了。
长着张山羊的脸,和拥有强大魔力的双足步行的魔物们从舞台两边出现,向着妨碍戏剧的入侵者举起了剑。

*

将时间稍许回溯一点。
穿过了经由不死鸟打开的道路。沃雷斯乘坐着飞龙洛特罗泽飞行于云海之上。还好不需要他来控制方向,这是多亏了直到刚才为止,还一起乘坐飞龙的特奥多拉事先指示过地关系。沃雷斯要做的,只有紧紧抓住洛特罗泽就好了。
“我们真的走对了吗?”
倒不是怕洛特罗泽会弄错方向,只是因为沃雷斯不知道现在的位置,多少有些不安。
传闻中尤利特夫就屹立于层云之上。要用一句话来形容尤利特夫,那就是个无机质的国家。整个国家都仿佛是混入了乳白色的半透明玻璃制成的。存在于云朵上的玻璃之国,虽然听上去很梦幻,但实际看起来就是些毫无装饰,只有层层叠叠的四角形建筑的国家。没有特别醒目的存在,而且现在也不是悠闲地逛街的时候,所以沃雷斯很快就失去了兴趣。
图书馆的魔力稳定地流入沃雷斯的身体。正如魔物们所约定的那样。这和在图书馆里生活时候的感觉没有区别。但是,这也是建立在魔物们和莉莉在图书馆中努力的基础上。正因为是初次经验,所以不知道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月亮也快升起了吧。
不知是否是感受到了沃雷斯的焦虑,洛特罗泽加快了速度。
不久在国家的边缘,出现了像是积雨云一样堆砌的云朵。而在那片天空的附近,有一座建筑。
“就是那个啊……”
沃雷斯不知道该如何攀上云层,不由得觉得有洛特罗泽在真是太好了。
这座建筑物的外形,像座小小的天文台一样。四方形的建筑上造了个圆顶。正面开出了一个入口。
沃雷斯从飞龙身上跳下来后,小心地进入了建筑物内。直到沃雷斯出来前,飞龙应该都会在周围回旋。
里面很干净,但完全没有生活感,也完全没有人的气息。不过本来尤利特夫整个国家就都散发着这样的感觉。而且,沃雷斯现在也清楚的知道,尤利特夫之民都是没啥存在感的。沃雷斯用尽量不发出脚步声的步伐,走在乳白色的地板上。
一路上,回想起了特奥多拉的话。
“我去了露琪亚的故乡了。”
特奥多拉说道。
不死鸟的尾巴边描绘着螺旋边前进着,就这样形成了通路。洛特罗泽也是为了还不习惯乘坐的两人,尽可能的放平了身子,一点点地追逐着尾巴。
“如果知道了歌声的真面目,影子的真面目自然也就能得知了。在那姑娘跑来要当我徒弟的时候,有听说过她的出生地,所以就确定了位置。在那里,碰上了诺拉的幻影。”
“幻影?”
“对。虽说她成为了人类,但似乎还是和人类有些不同。临死之际,她将她一部分思念缝合在了那个村落的角落里。然后就等待着能够看到这份思念的人的到来。所以我从诺拉的幻影那里,知道了露琪亚的经历。”
“那莎拉的事也听说了吗?”
诺拉展示给沃雷斯的光景,特奥多拉也一定看过了。
正如预想的那样,特奥多拉点点头。
然后就得知了莎拉和诺拉的罪行。
“那家伙改变了世界吗……?”
悄无声息地帮助了光之勇者,又悄无声息地牺牲了。萨拉也好,诺拉也是。
“谁知道。说不定就连她这举动也被写在了《帕莱纳》上呢。”
“……真难办了啊。”
“已经没有烦恼的时间了。听诺拉说完,我才终于发现了影子的真面目和那家伙的奸计。虽然本打算马上就赶赴图书馆的,但最坏的情况也必须设想进去。因此不死鸟的羽毛是必要的。”
“然后就去了地底湖的博物馆……”
“我还记得《诺丹菲尔德伯爵的目录》中有提到不死鸟羽毛的内容。”
沃雷斯内心咋了下舌。沃雷斯也曾一度阅读过那份名单,但没能做到逐一记下所有的藏品。而这位魔女却好像把那本书给背下来了。难道在图书馆逗留千年之久,就能做到这种事吗。
“虽然你小子可能不知道,但我以就经常逮住去往初始之城的魔物,打听图书馆的情况。所以也知道了和地底湖博物馆的冲突,也包括了完美和解的事。由此判断出博物馆那边至少也愿意听听我的请求吧。然后就顺手抓住了在那附近徘徊的魔物,把口信带了过去了。”
所谓的瞠目结舌大概指的就是沃雷斯现在的表情吧。
“……请不要随便把我家的魔物当成信鸽。”
“都迫在眉睫了,你小子也就别计较了。”
对方已经直言不讳了起来。
不知不觉已经看不见地面了。天空也是,已经是弄不清所见的是不是真实的了,上下的感觉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撒,马上就快到了,差不多该进入正题了吧。”
“是呢。”
“哦呀,难道你已经有什么想法了?”
沃雷斯将来时路上所想的事说了出来。
“在圆形剧场中,一旦演起来就会成事实了吧?那么我们只要正大光明走进去,演出夺回露琪亚的一场戏不就好了吗?”
所演出之物即为真实之物,已经听过诸多对此的传闻了。
“还差一步呢。你觉得莎拉会让你轻易演出来吗?”
“……不吧?就算你和我合力也赢不了那家伙。”
“不是知道的很明白吗?知道了的话简单了。”
然后,特奥多拉就提议要自己一个人去圆形剧场。
“两人都做不到,你一个人就更不可能赢了。”
“哈哈哈,这就对了。但是很遗憾。虽然我没法撑很长时间,但是要你小子去别的一个《空间》。”
然后沃雷斯就看不到特奥多拉的身影了。但是魔女在策划什么的笑声,却顺着空气传达了过来。
“《空间》?”
讲完一通后,特奥多拉最后还不忘补充道。
“成功与否就取决于你小子了。”

到达了目的地。
这是一间正好位于圆顶正下方的房间。是间一反之前预想,相当杂乱的房间。其中摆放着像是从玻璃里挖出来的书架和漂亮的桌椅。有种应该不会坐的很舒服的感觉。所放置的东西大部分是属于机械类的。沃雷斯能理解的只有使用沙子和水之类的沙漏和罗盘、还有观星的道具,其他更复杂的机械,那沃雷斯就连用途都不知道了。
其中最大放异彩的,竟是一本摆在书桌上的书。这是一本大开本的书,封面上比以前看过的任何一本书都要漂亮,用着丝绸和黄铜的装订。
在尤利特夫之中,有且只有一本书。
“这就是『帕莱纳』……”
唯一一本没有被收藏进终末之图书馆的书。
一本记录世界一切的书。
这个《空间》本身就是为了这本书而存在。
这是一本不得不怀着敬畏之心对待的存在。‘绝对不可触碰’书本如是警告道。但与此同时,沃雷斯却又被着难以抗拒的冲动驱使,想把书弄到手。这与其说是图书馆馆长立场出发的纯粹兴趣,不如说是人类共同的欲望。想要掌握世界的全部,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不,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
拼命甩开邪念,翻找着所寻之物。虽然房间杂乱无章,但不知何故,沃雷斯却对要找的东西的位置有了点头绪。靠近桌子,一段一段地打开几个抽屉。果然,在最下面的抽屉里找到了。
毕竟这是不折不扣的盗窃行为,老实说沃雷斯心情很沉重,但这也是迫于无奈了。沃雷斯迅速取出里面的东西,短暂的在原地进行着必要的工作。虽然内心急得不得了,但这事却急不来。
“……要做不是也能做到的嘛?”
工作结束后,转身回去。
如果不早点离开的话。
在头脑中反刍着后面发展的顺序。边呼叫着洛特罗泽,边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请等一下。”
如此突然的就被人从背后叫住了。
“这个国家的人,为什么都那么没有存在感啊。”
虽然沃雷斯真的万分惊讶,还甚至有点羞耻,但他还是想办法把这感情给藏了起来,回过头去。然后就又一次被惊讶到了。
沃雷斯刚才还在翻找的桌子旁,不知何时有一个男人坐在了椅子上。
之所以判断是男性,是因为服装和声音都是属于男性的缘故。但只看脸的话,就会当成是女性吧。不,虽然声音低沉,但真有可能是个女性。不过让沃雷斯真正震惊的,并不是他中性的外貌。他有一头蓬松的卷发和华丽的眼睛。是的,虽然在年龄上眼前的男人是要比自己还大十岁左右,但却与现在正驻留于图书馆中不可思议的客人非常的相似。
既没有责备的意思,也没有看过来的欲望,男人只是在静静地书写着。『帕莱纳』不知什么时候被打开了,而男人则是用着羽毛笔书写着,哪怕这个瞬间也还是书写着。简直就像从来没有离开过座位一般。
因为从沃雷斯的位置上看不到『帕莱纳』,所以在遗憾的同时,松了一口气。
“汝是在想着托尼里科的事吗?”
男人说道。就算被猜中了思考,沃雷斯也已经吃惊不起来了。最近身边出现了太多不正常的人,连认知什么是正常什么是不正常,这种感觉都模糊了。
“是兄弟吗?”
应该也不至于是父子吧。
“他仅是众多眼睛中的一个。说不定马上也就不能再使用了。”
“这是怎么回事?”
“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他有了感情了。对托尼里科而言,那就是变得想接触感兴趣的东西。因为这里没有书。但凡降落到过地上,就都会变成这样。结果,也就不得不用完就扔了。”
“……真是讨厌的说法啊。”
他谁啊,难不成是神吗。沃雷斯继续在心里出言不逊。
虽然自己不喜欢那位有点装腔作势的吟游诗人,但和眼前这位只是在平铺直叙的男人比起来,连托尼里科都变得能把酒言欢了。
“吾等不过是旁观者。吾等也没有感情。所以吾等只能活在近乎永远的时间中,守护着秩序。”
那还能说是活着吗。
他们究竟又是为了什么而存在。
世界对他们又有何所求。
只是现在,沃雷斯打从心底觉得这种疑问无关紧要。你们爱怎么过就怎么过吧。毕竟我们也只是按着自己方式活着。
“那你又为什么出现在我面前?是为了裁决吗?”
“汝为人类之子。吾等不会去裁决人类之子。既然人类之子称呼吾等为神。那么在汝面前,吾等就必须作为神来行动。换句话说神正因为不会干涉地上,才会被称呼为神。”
“那你又为什么叫住我?”
“那是因为吾等必须告诉汝,世界必须实事求是。”
这个男人应该知道沃雷斯做了什么吧。
“你不是说了不会干涉人类之子了吗?”
但是,沃雷斯不想放弃。如果依旧按原来的发展的话,露琪亚说不定就会死去。沃雷斯的声音透露出焦躁。而男人则是依旧在书写着,用他面无表情的神情,以及毫无抑扬顿挫的声音继续书写着。
“只是因为汝干涉了事理,吾等才会对汝宣告的。吾等有明示世界之理的义务。”
在这里,能听到的只有时钟走动和羽毛笔书写的声音。认真倾听的话,似乎甚至都能听到自己血液循环在身体中的声音。
消耗了多么无用的时间了啊。但是,似乎不听完男人的忠告,沃雷斯就无法离开这里。
所谓的世界秩序,真是麻烦的东西啊。
“如果还有其他忠告,就快点说清楚吧。和你们不同,我们的时间是很短暂的。”
“就这么办吧,人类之子哟。”
“谢谢。感激不尽。”
男性用着毫无起伏的语调说道。
“汝之后所行之事,可能成为禁忌。改变世界,其错误的选择,都将化为代价回到汝自己身上。”
“什么呀,还以为会得到什么金口玉言呢,那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无论是谁,自己都需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男人视线依旧没有看过来,但他微微摇头。
“吾说的可是关乎世界的问题。不是散步路上选左还是选右这种小事情。”
“我也才不是在说什么世界的问题——”
管他世界有什么道理,有什么秩序。要担起责任的话,那就全担给你看。
“我说的只是一个女孩的事!”
早就有觉悟了。
也许对眼前这个男人而言,这不过是和散步一样的小事。但对沃雷斯来说,这可比保护之前守护世界时更为重要。
只要能守护住露琪亚,世界之理都能改给你看。
仍在书写的男人,果然还是没把任何感情转向这边,
“这样的话,就按汝想做的做吧。接下来就全凭世界来选择了。不管怎样,吾等想说的就到此为止了,剩下的只有见证。”
男人就这样安静的结束了对话。即使沃雷斯再向他搭话,男人也不会再有回应了吧。因为他要对沃雷斯所需要奉行的职务已经都完成了。
“勿需你的多言。”
沃雷斯背对着男人离开了。
浪费了太多的时间。
月亮现在肯定已经升起来了。露琪亚没事吧?不知道特奥多拉还能撑多久?
“洛特罗泽!”
冲出了建筑物的瞬间,沃雷斯喊出了飞龙的名字。
赤龙立刻就出现在了沃雷斯面前。在跳上它的背上的同时,飞龙以惊人的气势滑下了积雨云。
必须得快点了。

*

这出戏的该是什么类型呢。
哪个名字会和戏剧般配呢。
最后站到这里的会是谁呢。
舞台边缘,躺倒着一位垂死的魔女。魔女从额头上流出了和自己魔力同色的鲜红的血,她仿佛像是深深地沉睡了一样一动不动。
悬挂而下的鸟笼之中,有一位少女。代替着鸟儿,她歌唱着。歌声化作细密的结晶,散发着不同于舞台上明月的光辉。
鸟笼之下,有一名女性在跳着舞。仿佛是要将恋心这一虚幻之物舞蹈出来那样,轻盈的展示出来。少女的歌声像月光照下的雪一样,散落在女性的伞上、发间、身旁,使得女性更加引人注目。
『光之勇者大人会于今宵复活。为了让黄泉之国的守门人打门,我要舞蹈。』
女人——莎拉,就如同在向观众说明那样,把手贴在胸前道出了台词。用着响亮而有魄力的声音,但却并没有引起尤利特夫之民的注目。
『当我舞蹈结束后,光之勇者大人就会从那扇门中出现。』
莎拉指着背景的一部分说道,
『所以,特意准备了满月作为祝福之歌,迎接光之勇者大人的回归!』
像是要拥抱月亮一般张开了双手。
真是一出美丽的舞蹈剧啊。
但是,就在这时。
咯噔,传来了足音。
从舞台的侧面,出现了一位面色有点紧张的青年。
他并不是莎拉所期望的人。
他名为沃雷斯,是终末之图书馆的馆长。
然而莎拉却无法再无视他的存在了。因为她已注意到,青年将会作为这出戏的登场人物而登上舞台。
“你为什么而来?”
在舞蹈的同时莎拉问道。
“明明就赢不了我。”
她自问自答道。
沃雷斯什么都没有回答。事实正如她所言,而正因为就如莎拉所言,沃雷斯才更要在舞台上注意自己的发言。
默默地从怀里拿出一张纸。
然后沃雷斯大大地展开一只手臂,发出了像是为了让周围都听清的洪亮声音。虽然他的动作和声音都显得十分地笨拙。
『回到天空的圆形剧场了的莎拉,无法再跳舞了。要问为何,是因为沃雷斯阻止了她』
不可思议的事情随即发生了。
就在沃雷斯读完这一段话的过程中,莎拉的脚在现实中也停下了。而她自身却是一副不知发生了什么的事般的,看着自己的脚尖愣住了。
『“你做了什么?”,莎拉如此问道』
沃雷斯依旧继续读着。
“……你做了什么?”
莎拉询问着,同时盯向让她那么说的罪魁祸首。
沃雷斯混杂着惊讶与安心地看着对方的反应。
放有『帕莱纳』的场所是被称为剧作家小屋的《空间》。一旦有人在『帕莱纳』上写了什么,天空的圆形剧场就会上演一出对应的表演。
沃雷斯从那里拿到的东西,是一张纸。但那可不是什么普通的纸,而是能将所写之物化作现实的,也就是和书写现实的『帕莱纳』用的是一样的纸。
在天空之国中,哪怕一张纸,也蕴藏着强大的力量。
“就在这上面写下”特奥多拉如是说。
“就在这上面写下,莎拉失败的故事。”
所以沃雷斯才会在那张纸上,用剧作家小屋里借到的墨水当场写了一出简短的故事。
然后将其表演出来。
在这座演出即化为真实的天空的圆形剧场中。
刚才沃雷斯朗读出来的部分,就是所谓的小实验。现在莎拉在这圆形剧场中,也是在上演着自己所想要的戏。哪一出表演更会被世界认可为现实,沃雷斯不得而知。恐怕现在是两个故事混杂在一起的情况吧。所以就算沃雷斯突如其来地说『露琪亚不再唱歌了』,『莎拉放弃了』等,这样的变化应该是行不通的吧。
在真正到达前从没见过圆形剧场的沃雷斯,也不能写出具体的对策。因此,为了自己所写的故事进行下去,自己也必须参演,然后修正剧情。
只能一点点慢慢地改变故事。
直到达成露琪亚不会死去的结局。
抬头仰望着鸟笼。没想到露琪亚会被囚禁在那么高的地方。无论怎么想,鸟笼也是锁着的吧。也就是说,沃雷斯接下来要说的台词是,
『钥匙藏在哪里了』
只有如此了。
露琪亚的歌声在如今的剧场中回荡。怎么都无法将现在听到的声音,称之为祝福之歌。她那高亢的声音,即悲伤又充斥着诡异,仿佛是宣告世界毁灭的钟声。
这是何等地苦闷啊。
『鸟笼的钥匙藏在哪里了!』
快说!
沃雷斯强烈地,再一次发问。
『……在,在第九道影子的手中……』
在月光的照耀下,就像是站在聚光灯下一样,莎拉延伸出了无数的影子。
到底哪个才是第九道的影子啊。看着凝视着地面的沃雷斯,莎拉注意到他想做的事了。
像是要反抗那样,她的脚又动了起来。
本来用眼睛一个个找就很不容易了。现在还因为莎拉翩翩起舞的缘故,影子也跟着动了起来。
『这是我和光之勇者大人的物语』
曾经的明星,朝向鸟笼。
『露琪亚,唱吧,更努力地唱吧。全心全意地唱到最后吧,撒,快唱吧!』
如绝叫般,露琪亚的歌声气势增加了。完全就是一副被当成演出道具的方式对待。
声音和声音仅有须臾的间隙中,传来了痛苦的呼吸声。是仿佛几乎融化殆尽的蜡烛一般的气若游丝。就算如此歌声本身仍旧没有衰减的迹象,不由让人质疑她究竟有多么的勉强。明明已经够痛苦了,却还要赋予更多的痛苦吗。
可能在歌曲结束以前,露琪亚说不定就会承受不住而死去了。
得快点夺回她。
那是一种如同被冰凉的手,抓住心脏般强烈恐惧。以及随之而来的是盛怒。但是如果沃雷斯放任自己的冲动冲向莎拉的话,就又会和地上时一样了。拼命扼制住源源不断地从心底涌现出的感情,沃雷斯低头盯着纸。
虽然说不上是什么具体的对策,但仅有一件事是沃雷斯能写下来的。
为了让自己的声音传遍全场,沃雷斯发出了几乎是呐喊般的朗读声。
『从现在开始,圆形剧场将招募出新的表演者!他们是怨恨莎拉的人!他们是被莎拉擅自夺走东西的人!他们是深感绝望的人!』
不出所料,从观众席的通道上,两个新的人影冲了出来。
跳上了舞台,剑尖直指莎拉。
“坠落到地上的女神啊!将艾丽娅的声音还回来吧!”
来人正是晓之勇者和魔导士。
几乎失去了所有身体的莎拉,她现在的身体又是如何而来的呢。
答案,就是掠夺。在她力量还没有完全恢复的时候,恐怕无法夺走完整的身体,所以只能一点点地,一点点地,从不同的人身上夺走身体的一部分。所以她的瞳孔颜色才会不一样,也需要穿着覆盖全身的礼服。
沃雷斯在自己的身体被莎拉贯穿的时候,注意到了那点。在莎拉的体内发现了,虽然微乎其微,但仍旧是自己所知道的魔力的残留。
那是不知污秽为何物,如同纯净的水一般的魔力。
那是魔导士艾丽娅的魔力。
“这是你了解因你的一己之私,牺牲了多少人类了的时候了。莎拉。”
沃雷斯安静地说道。
晓之勇者他们又是如何找到莎拉的存在的呢。
但是,只要在这里,真相会变成情节,情节又会化作现实。
以沃雷斯的名义下。
剑,挥舞而下。而莎拉则是用影子接住了剑。
“终于,终于找到你了……!”
『你就是晓的勇者……』
黑与白相互碰撞。
这位勇者虽然没有魔力,但仍是被光芒所宠爱的存在。他的剑有撕裂影子的力量,所以就连魔王的漆黑瘴气也能切开。这对拥有神一样力量的女人也是同理,只要是影子所及之处,勇者就能将其撕裂。
莎拉无数的影子被撕裂缩小。虽然沃雷斯也跟着一片片的确认切开的影子,但还是没看到钥匙。
晓之勇者的快攻仍在继续,他已经适应了天空的圆形剧场。但莎拉也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影子对勇者没有效果。
莎拉将手上的伞对准了勇者的脚边,雪的纹章随之出现。
『冰啊。阻止他的舞蹈。』
“什,什么!?。”
伴随着莎拉的声音,晓之勇者的脚被冻住无法动弹了。
『你这种人,不过就是光之勇者大人的赝品罢了。』
冰慢慢地爬上了他的身体。虽然勇者也想把剑刺向魔法阵,但只是徒劳。在此之前,为使用大型魔法而的积累力量的魔导士,慌张地为了救助勇者而动了起来。
“就这样再撑一会。我会想办法的!”
沃雷斯阻止了魔导士。因为沃雷斯知道,她想要发动的魔法,是推动这个状况绝对必要的东西。
沃雷斯本来也就没有坐观战斗的想法。
在魔导士的大型魔法完成之前,还需要争取一点时间,大概还需要数十秒。与此同时,还必须救出晓的勇者。冰现在已经爬到腰部了。恐怕魔法完成的时候,他已经会被冰覆盖了全身了吧。
“卑鄙的家伙!”
勇者勇猛地将追击而来的黑影,用手中的光之弧线切裂。而勇者来不及斩完的影子尤其是从背后袭击过来地影子,则是被沃雷斯用攻击魔法给反弹了回去。不像晓之勇者,沃雷斯无法斩断影子。
必须得想想办法。莎拉优雅地跳着舞的同时,仍在不间断的攻击着。
沃雷斯从怀里拿出了一本书。
虽然可能的话,沃雷斯并不想使用这本书,但现在不是他愿意不愿意的场合了。
这是从地底之国圣·塞丽娜入库的最新书籍。
把手放在打开的页面上,让文字吸收自己的魔力。虽然依旧能感到是略带黑暗的力量,但却是最适合用在这个场合的魔法了。随着文字吸收了魔力,沃雷斯脚下生成的魔法阵魔法感愈发地浓厚了。
身体突然变得沉重起来。呼吸也像是嗓子被堵住了一样,变得急促。书本所吸收的魔力,其实是图书馆的魔力。而沃雷斯就像是依附于水的鱼一样,没有图书馆的魔力就无法生存。
但是,如果不让它吸收更多魔力的话。
必须更多,更多。
第三次看到袭击晓之勇者的影子们的动作,
“要的话就全部都拿走好了!”
伴随着粗暴地话语,沃雷斯将剩下的魔力全部注入了书中。然后,尽可能地大喊了出来。
“以这些魔力为祭品,把在场发动中的魔法全部无效化!”
刹那间,不仅是自己脚下的魔法阵,连冻住晓之勇者魔法阵都被分解消失了。这正是应用咒术的魔法。
千钧一发之际获得自由的晓之勇者,把袭击而来的黑影给剔除。他用剑吹掉残留的魔力残骸的同时退到了后方。
『你的魔力已经使用不了了哦,莎拉!』
实际上这本魔法书一经使用,想要再度使用的话,就再需要一点时间。不过比起那些,主要是沃雷斯的魔力已经见底了。虽然表现得还很有气势,但这气势代价是连现在站着都很痛苦。
但是,莎拉并不知道这一切。
而且如果这样就能使她犹豫几秒就好了。然后,莎拉也确实停顿了。
积蓄完魔力的魔导士的魔杖,像是射入大海中的光一样闪烁着。
下一瞬间,水之珠包裹住了所有飘舞在鸟笼周围已经实体化的歌曲的结晶。舞台上一眨眼就被水滴给覆盖了。
被夺走声音的魔导士,用力地挥下了魔杖。
啪!啪啪啪啪啪啪!
水滴连同着结晶一起弹飞了开来,降起了密集的小雨。
“你们,都给我做了些什么?”
莎拉狠狠地用鞋踩住滴落在地板上的水滴。
真实似乎已经倾向了沃雷斯。
尽管如此,歌声还是没有停下来。若歌声不停的话,那也只是在重蹈覆辙罢了。事实上,晶体又很快就增加了。
『把钥匙交出来。』
沃雷斯慎重地伸出了手。
他担心自己的声音和手是否在颤抖。因窒息而痛苦的同时,被图书馆的魔力抑制住地伤口的疼痛,也复苏了。现在输送来的魔力已经是远远不够了,火辣辣的疼痛向沃雷斯袭来。
晓之勇者和魔导士调整呼吸的同时,也没有露出任何破绽,将各自的武器对准女神。
莎拉的跳舞已经停止了。
“我要把光之勇者大人……勇者大人……”
“你,和我,是不可能达成……理解的。不管是哪一方,放弃的话,都会永远……失去重要,的人。所以,我绝对,不会……原谅你的。“
伸出的手不是为了拯救。而是为了夺取。
因为两方的愿望并不能共存。
沃雷斯越过莎拉看向环绕着自己的观众。他们一定是和在剧作家小屋中对话的人完全一样。只是在看着自己而已。虽然旁观世界的本身,也有它存在的理由吧。
将戏剧演绎出来的莎拉,原本也是这样的存在吧。但仅仅因为一个人,仅仅只为了一个人而学会了恋慕之心,然后这份恋心就膨胀到了一个人怎么都奈何不了的境地。
明明都已经思考到了这一步了,但沃雷斯放弃了继续思考下去。
天平,总会有偏重的一方。
是不可能做到平等的。毕竟沃雷斯不是神。
因此才不知道,也不想去想象对手的想法。
莎拉执着的界限在哪里,是否已经被销毁殆尽了。
沃雷斯都不曾思考过。
“你们不过都是伪物。因为真正的表演者,才不会把剧本拿上舞台。”
说着,在巨大的满月下,莎拉舔舐着鲜红的嘴唇。
简直就像饿狼一样。
然后,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就和堕落地上那时对着天空尖叫一样。
燃起的执念动荡了空气。也不知道自己的恋爱是何等的扭曲。
莎拉仍在绝叫着。
这个瞬间,
“剧本……!”
沃雷斯手中拿着的纸被蓝色的火焰给包裹了。如果那只是普通的火焰,尤利特夫的纸本应该是无法燃烧起来的。但是,那蓝色的火焰,是萨拉用刚才从护身符中夺走的魔力炼制而成的。火焰附着到了纸上,烧坏了纸张。
转眼间就从四个角,弥漫到了整张纸,最后化作了灰烬。
而沃雷斯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纸燃烧成灰。
路标就这样消逝了。明明那路标是唯一能对抗莎拉的力量。
绝望向沃雷斯压迫了过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莎拉持续尖叫着,就像是要刺破听者耳道一样。
而露琪亚的歌声则像是要回应她的尖叫一样,声音共鸣了。
两人的声音相互交织放大。露琪亚原本美丽的歌喉,早已荡然无存了。萦绕在周围的结晶,迅速增加形成了包围鸟笼的环。
莎拉打算就这样强行让露琪亚唱到最后。
若歌曲结束的话。
若歌曲结束的话,露琪亚就会。
“这份力量的源泉是那个鸟笼吗?”
为了不输给这令人不快的声音,晓之勇者向沃雷斯喊话。仍垂头看着地面灰烬的沃雷斯,惊讶地看向了少年的脸。
少年的脸上没有一丝恐惧。站在一旁的少女也是如此。
因为沃雷斯的宣告,他们来到了此处。看着他们,沃雷斯这才意识到了自己曾经是多么的傲慢。他们有属于他们的物语,经历了苦难与绝望,然后又克服了苦难与绝望,最后终于到达了这里。他们即使走投无路仍依旧前行。这是只单纯的用命运这样的词语就能来概括的演出,这是只属于他们自己的物语。
然后沃雷斯自己也有。
一个必须要守护的物语。
沃雷斯对晓之勇者点点头。
“没错。里面有露琪亚在唱歌。”
“露琪亚……是那个红发女孩吗?那个声音是她的?但是,那样的话不就不能破坏那个鸟笼了……不行,就连女神也有很厚的护壁靠近不了!”
光之剑被歌的结晶弹了回来。魔导士虽然也放出了攻击魔法,却也被结晶之壁给阻挡了。
歌之壁保护着莎拉,不让他人靠近。
因为是已经听了好几次的歌,所以沃雷斯也知道完结的时刻在一点点地临近。
该怎么办。
真实现在开始向女神倾斜了。现在该怎么才能让沃雷斯的物语化为真实。
若不再思考的话,若不再挣扎的话。
无法再接近莎拉了。就算接近了,也赢不了。那么果然,只能是阻止露琪亚继续唱歌了。想要做到那还需要钥匙。但是,钥匙现在又在莎拉那里,正被她正大光明地拿着。
就在这时,发生了沃雷斯和莎拉谁都没有预料到的突发的情况。在这里还有一位,勇敢的表演者。
“哔哔!”
萌黄色的魔力飞出了鸟笼外。
“彼特!”
沃雷斯叫出小鸟的名字。
对彼特而言,目标很明确。因为莎拉没有注意到潜藏在露琪亚口袋中的小鸟,所以它一直在等待着,等待着一个能飞出去的绝佳时机。
小小的鸟儿钻过结晶之壁的缝隙,飞进了莎拉的影子里。那具小小的身体,马上就被黑影给吞噬了。
理解了彼特想做什么后,沃雷斯大声呼喊道。
“彼特!第九道!第九道影子里有钥匙!”
多亏晓之勇者,黑影已经被削去了大半。但是即便如此,对小鸟而言,黑影们仍是犹如大海一般。
小鸟拼尽了全力,只为了保护重要的友人。为了那位每天会目送自己,迎接自己的温柔友人。小鸟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只要能找到钥匙,之后沃雷斯一定会救出露琪亚的。小鸟如此相信着,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它飞翔着。集中注意,为了不被舞动地暗影抓住自己纤细的脚,为了不让翻滚的暗影之丝束缚自己展开的翅膀。
看到彼特冲到黑影的瞬间沃雷斯都吓得心脏骤停了,不过现在也没担心地余裕了。正如彼特相信沃雷斯那样,沃雷斯也同样相信这位小小的友人。
仰望鸟笼。
不知道能行吗。
心中再次滋生出些许不安的同时,感觉到了大量图书馆的魔力流入到了自己体内。恐怕是为了填补沃雷斯急剧消耗了的魔力,魔物和莉莉她们送来了更多的魔力。《空间》的通路,即使肉眼无法看见,但仍会彼此相连。
不单单因为补充给自己的魔力,沃雷斯的呼吸轻松了起来。
能行上吧。
“艾丽娅,配合信号,请把我投到鸟笼那边。”
看着指着鸟笼的沃雷斯,魔导士一脸惊讶的点点头。
“下面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吧。”
晓之勇者一边斩断从地面飞出来的黑影一边说道。
即使莎拉获得了强大的力量,即使沃雷斯失去了路标,但是沃雷斯并不是孤身奋战。彼特,晓之勇者和魔导士都站在了他的身旁,还有特奥多拉争取地时间。虽然腹部的伤依旧疼痛,但与图书馆相连的魔力支撑着他。
沃雷斯也定下了带回露琪亚,然后对莉莉说出“我回来了”的约定。
沃雷斯奔走起来。
“就是现在!”
魔导士在沃雷斯脚边造出了波浪。向上翻滚的波涛,将沃雷斯的身体给抛了上去。在沃雷斯眼前,鸟笼在一点点放大了。
哐!
“好……痛!”
沃雷斯完全将平时运动不足的事给抛之脑后了。额头被狠狠地撞到了鸟笼上,尽管如此沃雷斯还是牢牢地抓住黄铜柵欄。
“彼特!”
与此同时彼特从黑影中窜了出。萌黄色的魔力虽然看起来单薄,但依旧飞翔着。然后它的脚上抓着把小钥匙。
“干得好!彼特!”
“哔哔!”
彼特洋洋得意地把钥匙递给了沃雷斯。虽然真的很想去摸摸它,但不巧的事现在双手都被占用了。也没那个时间。
沃雷斯试图将钥匙插进门的锁中。但因为手头不稳,进展得不是很顺利。虽然试着使用了不同的角度,但钥匙还只是停留在浅浅的外部无法深入。沃雷斯越是焦急就越发没有进展。
好不容易终于插入钥匙的同时,在磨蹭的沃雷斯的脚上,有什么攀了上来。虽然沃雷斯赶忙抓紧了柵欄,但身体却突然变重了。向下一看,黑影就像是要将他引导至地狱那样拽着他的脚。而莎拉那伴随着绝叫和舞蹈的黑暗的视线,直直的投向了沃雷斯。不由得感到脊背冰凉。
只容许脚尖踏入的柵欄间隙,并不能站得多稳。果不其然,很快就要失去平衡了。
“给我适可而止吧……”
就算嘴上说着反抗的语句,指尖也拼命的紧紧抓住柵欄,也无法抵抗其魔力。
沃雷斯被强大的力量所拖拽,马上就连手的力气都要失去了。
脑中闪过了,自己跌落的画面。
但是,沃雷斯果然不是一个人。
“馆长桑!”
伴随着晓之勇者的呼喊,一缕月光如同水滴流淌下来一般的照射下来。
那颗月之滴,直直地落在了勇者举起的剑上
“哈啊!”
以月光为同伴的剑,纵向的切开了仿若黑夜之丝般延伸的影子。沃雷斯使尽浑身解数,总算把身体拉到了鸟笼一边。与此同时,光芒从沃雷斯身边划过。如果没有躲开的话,恐怕自己的脚也会跟着黑影一起消失吧。沃雷斯脊梁又不由得僵硬了。
裂成两半的黑影,像失去了力量一样一片片地崩溃,落到了舞台上。
沃雷斯一边挥开缠在脚上的残渣,一边迅速调整身姿站直,紧紧揣着钥匙的他,就这样用力地打开了锁。原本开锁都会伴随 ‘嗑嚓’的声音,被其他过大的声音埋没,也听不见了。
把再次袭来的黑影交给晓之勇者,
“露琪亚!”
沃雷斯钻进了鸟笼中。
然后便看到在鸟笼正中唱歌的露琪亚的身影。
倒也不是想到了什么办法。沃雷斯只是觉得见到鸟笼中的露琪亚的话,她就会醒过来。就像是晃动做恶梦的人的肩膀一样,呼唤对方。
但是,她的样子是如此的凄惨。
张开的口中不断地飘零出歌声,同时这也是露琪亚的生命力。失去生气而显得苍白的脸。被强迫站立地摇摇欲坠的身体。
已经完全都看不出原来活泼少女的样子了。
“露琪亚……已经没事了。所以不用再继续唱了。”
说什么没问题了。这不过是敷衍地安慰罢了,没有任何作用。
自己为何会沉溺在恐惧中。明明露琪亚是不会死的,没有再害怕的必要了。
一步一步地靠近她。
结晶化的歌声割伤了沃雷斯的脸和手。
这种程度的疼痛,算不了什么。
不对,这是错误的,沃雷斯如此强烈的感到。
正因为露琪亚是在开心的时候,在关心别人的时候,在希望别人幸福的时候放声歌唱,所以她的歌才会为人所爱。而现在这样在痛苦和恐怖中被迫的歌声,是拯救不了任何人的。
这样无法使人幸福。
不想听到这样的歌。
不想让她唱出这样的歌。
“露琪亚。”
用他无法传达到的声音。
睁大着眼睛,露琪亚沉浸在恐惧中哭泣着。她的歌声也好,眼泪也好,都已经不是出于自身的意志了吧。现在的少女,只是孤零零的封闭在自己的歌声中。
住手。露琪亚她正在害怕着。
那个总是笑着的女孩,其实非常畏惧这个世界。
尽管如此,她仍总是想保护别人。
所以,很担心她。
但是,她仍会笑着说出“你才更让人担心”。
所以,沃雷斯无视了结晶造成的伤口走近着。然后,
“露琪亚!”
将她的身体抱住了。
像是害怕伤害她那样,轻轻地抱住了。
沃雷斯仍记得不是隔着镜子,第一次直接接触的时那种让人想哭的温暖。所谓的人,原来是这么温暖的存在啊。
如今少女的身体却失去了那份温暖,仿佛冬日那样的冰冷。
“……别哭了。”
歌声仍在继续。
但是,比起停不下来地歌声,少女哭泣的样子更让人难过。
“拜托了,别哭了。露琪亚你一哭,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歌声仍在继续。眼泪依旧流淌。
“莉莉都说了,说是我的错,还被魔物们瞪了。”
歌曲已经快临近结束了。
莎拉的声音仍在继续。
月光依旧清冷。
“我也这么想的,这都是我的错,我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所以,拜托了,让我道歉吧——”
已是最后的歌词了。
“和我和好吧,露琪亚。”
所以,请务必,别再哭泣了。沃雷斯如此希冀。
用力地,紧紧地抱住了她。
这可能对青年来说不过是无意之举,但对少女来说简直就像魔法一样。感到了温暖,被守护着非常安心地心情。自己不再是孤身一人了,已是非常温暖了。
如果有谁在等着她,少女会因此坚强。即使恐惧并不会消失,即使仍旧害怕。
但是,只要有你在身边的话。
现在也是。
此时此刻。
少女感受到了那个温暖的瞬间。
声音消逝了。
歌声停止了。沃雷斯战战兢兢地窥伺着露琪亚的脸。
“……我也是这么想的,沃雷斯。”
苍白的脸上,漂浮着淡淡的红晕。
“说了这么过分的话,真对不起。”
虽然依旧在哭泣着。但是,同时也含着微笑。
“我才是,对不起……”



“这样,就和好了。”
果然对着这份温暖,会忍不住想哭出来。
露琪亚的歌声停止后,莎拉的声音也停下了。
因生命力削弱而筋疲力尽的露琪亚的身体,被沃雷斯抱着跳下鸟笼。
柔软的水团接住了他们。
“哔!”
彼特不一会就飞了过来,钻进了露琪亚手中。像是要被抚摸似的蹭着露琪亚的指尖,发出了哔的一声撒娇的鸣叫。
沃雷斯回到了晓之勇者他们的身边,
“莎拉呢……”
正要问就停下来了。
天空的圆形剧场的原明星就这么的倒在了那里。那样子简直就像是被丢弃的人偶,也像是要代替光之勇者而被刺伤的公主那般。就这样一直的不动了,仰望着虚空。
“那姑娘已经输了,就是这么回事。”
转向出声的方向,迈着些许摇晃的步子,特奥多拉走了过来。额头上的血好像已经停了。
用苍白的脸看了露琪亚一会后,魔女终于嘭嘭的拍了拍她的脑袋,而露琪亚的嘴角则是浮现出了笑容。
“特奥多拉,还好……你还活着?”
对沃雷斯的话,特奥多拉则是回了一脸反讽的笑脸道。
“你小子啊,真的,完全不在乎我啊。明明我这可怜的老太婆已经流血倒下了哦。”
看起来还挺精神的。
“不,只是觉得你不会那么简单就死了……”
“但你现在可是用着一脸看到幽灵的表情。”
晓之勇者阻止了这场没营养的争执。
“啊,那个,说那个人已经输了,此话怎讲?所以是我们赢了吗?”
特奥多拉点点头。
“是啊,勇者大人,没错 。沃雷斯所写出来,莎拉败北的剧本化作了真实。阻止光之勇者的复活,那就是那姑娘的败果。然后在光之勇者复活失败之际,也是那姑娘自身消失之时。为了让剧本成真,那姑娘马上就要消失了。”
沃雷斯很清楚自己做了一件相当残酷的事。但是,倘若莎拉不消失的话,那因果依旧会重复。无论进行几次,莎拉都会牺牲很多人吧。
如果就因为下不去手而放弃的话。那不就和在这里毫无作为的观众别无二致了。在这座狭小的剧场中守望着世界的人,竟会是这样一群家伙。
杀了莎拉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沃雷斯的目光也无法从她身上挪开。
“沃雷斯,带我去,萨拉那里……”
露琪亚低语着。
就如字面意思一样,也开始往莎拉身边走去。
而莎拉本人只是一动不动,任凭自己在慢慢地融化。身体的缝隙处,止不住的黑影流了出来。
在月光的照耀下。对她而言,这毫无疑问已是曲终之时。
沃雷斯不由得回想起了,通过诺拉在海岸边看到地那幕。
神明死后又会何去何从呢。如若真的能像人类那样轻松的话,那她打从一开始就不会想让光之勇者复生了吧。
仍旧喷出黑影的同时,莎拉说道。
“去哪都一样。除了那个人以外,其他都是假的。”
说出了和堕落到地上时一样的话。
露琪亚对着那样的莎拉,轻轻伸出了手。
“你啊,其实一直一个人很寂寞吧?”
毕竟,是你自己那么说的。
对沃雷斯要求自己能站起来的露琪亚,摇摇晃晃地走到了莎拉跟前,无视了碰上来的影子坐了下来。虽然沃雷斯提醒了危险,但露琪亚用一句“没事”就堵住了他的嘴。
“…………”
“我愿意为你而歌唱。呐,我知道的哦,你藏在心底真正的愿望。”
这样说着,露琪亚温柔地抚摸莎拉的额头。
面对着这份好不容易才留存下来的温暖,莎拉瞪大了眼睛,看着露琪亚。而少女则是放出了真正的歌喉。虽然那已经是几不可闻,带着沙哑的声音了。
但这是她为了所爱的对方而唱的歌曲。
对此,
“露琪亚,别唱了。那份力量已经没剩多少了!”
沃雷斯出声阻止了她。
刚刚都差点要为这而死了。真的不希望她在做出这样危险的事了。
而露琪亚则是边咳嗽边回答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啊……”
像是要安抚咬牙切齿的沃雷斯那样,特奥多拉拍了拍他的肩膀。
“她这样子现在是怎么劝都没用了哟。”
特奥多拉站到了露琪亚的对侧观察着莎拉的脸,手指像是要让她无法移开视线那样抓住了莎拉的下巴。
“我乃操纵时间的魔女,能够把你一部分的时间给消去。只删去你爱上光之勇者的那段时间的话,你就还能继续作为尤利特夫之民而活下去了吧……”
不再抱有恋情的话,就也不会想去复活光之勇者了吧。也就是说还是能将沃雷斯的物语化作真实。
魔女编织出了残酷的话语。
“选择吧,是这样就此消失呢,还是忘却后活下去呢。”
莎拉怒视着曾经的情敌。不带些许迷茫地回答道。
“我宁可消失。”
比起忘却,选择了爱情。
毫不犹豫地如此作答了。
“是吗。”
听到这般回答的特奥多拉,已经没有能问的了。指尖点亮魔力之火站起来的同时,把手搭到了露琪亚的后背。从被触碰的背上,生展出了仿若赤红蝴蝶似的羽翼。那对透明的羽翼,像是要支撑守护少女一样轻轻振动着。
“我的生命力就分给你吧。露琪亚,就随你喜欢地唱吧。”
点点头,露琪亚唱了起来。
温柔而委婉的美丽声音,晃晃悠悠地飘向远方。
这是她经常唱的歌,事祈祷他人幸福的歌。
也正因为如此,才被称为祝福之歌。
消逝中的女性,唯有这次,将目光对向了露琪亚。
从金色的瞳孔中,溢出了唯有的一颗眼泪。她听着歌声。
“我,想转生成人类,我想去恋爱。”
想像是诺拉一样。被授予虽然普通,但对自己而言是特别的幸福。
莎拉呢喃着仰望月亮。
沃雷斯想起了在〝书之追忆〟中所见到诺拉幸福的脸。对着从天而降的不死鸟,她诉说着自己很幸福。
认为自己有了被爱着和所爱的对象而幸福。
但是她的答案也许有点不对。
那位少女一定是因为有了感情而感到幸福。
诺拉没有将莎拉改写了剧本的事告诉任何人。明明这是不能欺瞒的事。就算她不会对会受到惩罚而感到恐惧,但也没必要会对告发莎拉而不安。尽管如此,她却依旧没有对任何人说起。
也许她自己也思考过为什么吧,毕竟她那时也是尤里特夫之民。
会这么做的理由,直到她堕落到地上后才知道了。将莎拉改写剧本的事没有告知任何人,是她出于对莎拉的悲伤及其温柔。看到遍体鳞伤的莎拉,自己的心也因疼痛了解了。应该也曾为此痛苦过吧。
尽管如此,能得知心的温暖。
仅此而已,诺拉就为之欣喜为之快乐。
“……诺拉她直到最后一刻仍想着你。”
她所展示给沃雷斯看的,绝不是所遭受的惩戒有多重。
只是希望他能拯救,被恋心所囚禁的可怜友人。因为自己的声音无法传达给莎拉了。
不知沃雷斯的话语有没有传达到莎拉心底。
歌声终了的时候,残留下来的只是一枚雪的结晶了。
“没关系,莎拉。一定会实现的。因为,这《空间》这是这样的存在吧?”
露琪亚把歌声化作言叶的同时,这仅存的雪花也消融了。
剩下的只有月光依旧。

*

魔导士唤出了晓之勇者的名字。
被叫唤的少年也许哭了出来。
是经历了很长的路了吧。为了不打扰到处在幸福中的两人,沃雷斯悄悄地离开了。
另外三个电灯泡则是蹲坐在洛特罗泽的身旁聊着天。
自天空的圆形剧场出来后,就进入了这条小径。
“话说回来,我们应该怎么回去?”
特奥多拉问道。
“诶,坐洛特罗泽回到地上不就可以了吗?”
露琪亚一脸不可思议的反问。
“这才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沃雷斯垂头丧气地回答道。被称为尤利特夫的《空间》,如果不通过特定的道路,是无法达到地上的《空间》。就算就这样直接向下飞,估计也会在云层中继续彷徨吧。
来时光想着怎么过来了,全然忘记了还要回去的事。
不死鸟之羽在使用的瞬间就被燃烧殆尽了。那不过是张单程票罢了。
晓之勇者他们知道吗。不,恐怕他们是从正规的门进来的,所以自然有回去的正途吧。但问题就在于沃雷斯他们。
特奥多拉投过来的带有杀意的视线,刺的沃雷斯生疼。
“再叫一次不死鸟试试?说不定就会能代替某个尤利特夫之民把不死鸟叫来呢。”
谦虚地建议,
“是吗。那现在就拜托快点叫来。”
被冷淡地回敬了。即使现在回到剧作家的小屋去请求,估计对方也会扔下一句“我等不干涉人类之子”,而注定失败的吧。这点沃雷斯也很清楚。
那么,去不死鸟那里又怎样呢。如果是诺拉的子孙露琪亚的请求,不死鸟也许也会听。但现在在场的是一个带着本来足以致命的腹部伤的青年,和一个本来说成即死都不为过的魔女,还有一个本来连一个人走路都成问题的少女,这样一群人又要怎么去找连住处都不知道的不死鸟呢。
“不行……”
但是,只能思考办法了。
只要自己去努力,总会有办法的。
注视着呻吟的沃雷斯的特奥多拉,从容地笑了起来。像是已经憋不下去了一样。
“师傅?怎么了?”
和沃雷斯一样吃惊的露琪亚向她询问。
“你小子带了《诺拉的日记》吗?”
“啊,啊啊。”
沃雷斯取出了同圣·赛丽娜的魔法书一起带来的日记。特奥多拉在出发前往尤利特夫的时候,说过这本日记可能会派上用处。
确认日记出来后,特奥多拉翻了翻长袍的袖子,拿出了什么。
是一把小钥匙。比方说,就像能打开日记上的锁那样大小的钥匙。
“钥匙?为什么你会有钥匙?”
沃雷斯一脸惊讶地追问,特奥多拉则是一边悠闲地抽着先前取出烟管中的烟,一边泰然自若地回答。
“这是被诺拉的幻影紧紧握住了的钥匙,大概是怕被莎拉夺走吧。我呢,则是帮忙保管了这钥匙。好啦,快打开日记看看吧。”
沃雷斯拿过钥匙,插入日记上的钥匙孔中。发出了喀哒喀哒细小的声音。
伴随着互相贴着的纸在分开的声音,书页翻开了。这是写有提示如何回归的文章吗。兴趣盎然的露琪亚也凑了过来。
然后,在最后一页与封皮之间。
“啊。”
沃雷斯和露琪亚的声音重叠了。
不死鸟之羽横置其间。
两人傻傻地看着特奥多拉,而魔女本尊则是咪咪笑着,
“和某个笨蛋不同,我怎么可能不准备好回去的路呢?”
魔女如是说。
诺拉为了自己的子孙而留下了不死鸟的名字。但包括露琪亚在内,他们也都是人类,想呼叫不死鸟时,羽毛是必要的。自然而然,名字就同羽毛一起被留下来了吧。因为是很重要的东西,所以夹在了日记中。虽然魔物不知情,但牠们还是好好地复制了羽毛。
这位魔女明明都知道,还放任沃雷斯干着急,真是相当坏心眼。
“那就早点说啊。我可不能像你那样悠闲地玩啊。”
被沃雷斯瞪了后,特奥多拉毫不留情的反驳道。
“我还以为能得到更多的感谢呢。”
然后,看向露琪亚,
“这个大傻瓜连回家的路都不知道,甚至该说连怎么回去都不知道就跑来救你了呢。”
正因为这样义无反顾,才能一直都这么拼命。而也就是这位什么都没考虑的沃雷斯,像是注意到了什么那样,突然害羞了起来。
脸一点点的染红了。
看到这一幕的露琪亚害羞地说道,
“……回去吧。”
然后握住了沃雷斯的手。

终章 仍将继续的物语


已经能看到终末之图书馆了。
而且还在不断的接近中。
跟随着不死鸟的尾巴滑翔的洛特罗泽,稳稳地降落在图书馆的大门前,飘荡起了四周的落叶。
掠过大地的黄金之鸟,这次又回到了天空。牠见到露琪亚后又是作何感想的呢,有回想起诺拉了吗。
当沃雷斯他们从洛特罗泽背上下来的时,
“是馆长啊!”
是那只小魔物最先注意到了他们,牠好像一直在门前等待着。
接下来的一瞬间,图书馆的魔物们发出唰唰的声音聚了过来,并迸发出了欢呼声。
“是馆长!馆长回来了!”
“馆长桑,欢迎回来!”
“露琪亚也一样!”
“特奥多拉也来了!”
“我们保护住图书馆了哟!”
“欢迎回来,欢迎回来!”
回家的祝词汇聚成了大合唱。
听到这些祝词,不知为何沃雷斯突然感到浑身无力了,然后大大地吐了一口气。同时,也回想起伤口还疼着。虽说放到现在才想起来,但其实一直挺痛的。
好不容易回到了图书馆,身体似乎也放松了下来。经历了漫长旅行的人,在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到家时的心情,大概就是如此吧。现在的沃雷斯只想赶紧吃饭,早早地钻进自己的床上,好好地睡一觉。
我的家吗。不由得对会这么想的自己笑了起来。
“我回来了。”
但正因为如此,才能笑着回复他们。
“话说回来,莉莉呢?”
一边推开扑过来的魔物,一边发问。没有见到那位总是冲在最前面迎接的女仆。
“因为托尼里科说要回去了,现在她正作为馆长代理做送行准备呢。大概是在北门那边吧。”
小魔物告知了沃雷斯原委。
“什么呀,那家伙放弃当馆长了吗?”
“我的话还是觉得馆长还是馆长好。”
“那还真是谢谢啊。”
从医学书中诞生的魔物们,将伤员们拉到了一起。露琪亚已经被魔物们担着走了。虽然特奥多拉还一副我一个人能走的样子,但老实跟着魔物的步子已经是相当勉强的样子了。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馆长你也是!”
虽然被魔物骂了,但沃雷斯还是一句说有要去的地方,就逃走了。
之后会被骂得更厉害吧,但是没办法了。

*

“哎呀,被找到了呢。”
看着终于出现的沃雷斯,吟游诗人轻轻地笑了。
莉莉虽然就这么注视着主人,但是什么也没说。
“真是大闹了一场呢。但不是很好吗,世界选择了你。否则,你将成为触犯禁忌的大罪人。”
听他口气好像已经知道天空之上发生了什么。恐怕也确实知道吧。
“够了够了。不管怎么说,你这套我已经听腻了。”
无论是记载着世界一切的书,还是将之全部现实的圆形剧场。
沃雷斯只是坚信着自己的选择,其他人类也同样如此。
天上的那群家伙他们爱咋看咋看吧,反正他们也没有选择的权利。
“哎呀!”
托尼里科依旧笑嘻嘻的。
“……那你要回王都了吗?”
没有提到尤利特夫。
“不会。我想再暂时闲晃下看看。毕竟也算是吟游诗人吧?我想见证物语。人们的物语,最后,我也想自己写一个物语。”
那位剧作家小屋中和托尼里科形似的人,将这位少年称为〝眼睛〟。而且还说他马上就不能用了。
“虽说要闲晃,但目的地应该是已经决定了吧?”
“谁有知道呢。只要除了乘船旅行以外,其他都可以……怎么样,要一起去吗?”
“我拒绝。”
“真巧。我对没教养的人也有点……”
他好像没有要认真回答的意思。故弄玄虚的说法,依旧让人恼火啊。
所谓眼睛这一存在,究竟是为何而存在,结果仍旧不明白。当变得完全不能用的时候,他到底又会变成什么样呢。
盯了一会沃雷斯的脸的托尼里科走了起来。沃雷斯感觉他们的对话还没有说完,便追了过去。但又因为图书馆的维持仍在继续,所以不能追得太远。只是觉得应该还有什么想要听完。
“……我见过了各种各样的人,也感受过了各种各样的感情,但还是最喜欢快乐这一感情。开心笑着的人就像明灯一样。所以,我不由得也产生了我心中也有一点感情就好了。”
没有停下脚步,仿若自言自语一样,托尼里科呢喃着。
“是这样啊。……那这里快乐吗?”
“是的,很快乐。”
“那太好了。”
“虽然旅行也不错,但我也觉得有一处能安歇执笔的地方也很好。这样来看,果然这座图书馆是最合适的《空间》,如果您想辞去馆长职务的话,请随时呼叫我。”
对着露出一副我很乐意样子的托尼里科,
“谁会叫啊!”
虽然反射性地这么回答了,但果然沃雷斯想说的并不是这些。
清了清嗓子。
“啊—,嘛,嗯,但是,如果还想看书的话,而且也找个地方想写的话,再过来也行。”
“那就把书写完后,寄到这里吧。”
“啊啊。各种事都……承蒙关照了。”
说出来之后才发现,自己想说的原来是这个。
之前因为托尼里科不可思议的言行,和模棱两可的氛围,有大大地怀疑过他,实际上他也确实造成了混乱。但从结果来看,大概是被他帮助了吧。
托尼里科停了下来
“就算我不在,您物语的结局,一定也不会有太大的变化吧。”
“不,没那回事吧。如果没有你干脆的就把不死鸟的名字告诉莎拉,那露琪亚那时也不会没事,也因为你告诉了我各种事,所以我才能赶上。”
沃雷斯从特奥多拉那里得知了,去尤利特夫之前,在忙于准备的沃雷斯身边,他把天空的圆形剧场和剧作家的位置告诉了特奥多拉。
听完此话的吟游诗人害羞地笑了。
“……这样啊。要是如此那就太好了。”
说完“自己也能参演物语也不错呢”这番话后,托尼里科再次迈开步伐。而这一次,他已经不再会停下了。
在此之后,吟游诗人云游四处,拜访了许多人,写下了『晓之勇者』的物语。不同于其他『晓之勇者』,书中还提到了终末图书馆的馆长以及初始之城的见习魔女,终有一天这本书将在帕莱纳传阅,当然这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目送着客人背影消失于视野之外的沃雷斯,想着该回去了的时候,却眯起了双眼。包围图书馆的树木几乎都是高大的针叶树林,遮蔽了绝大部分地面的阳光,但只有沃雷斯站着的地方,却没有遮挡的叶子,能够看到天空。
说不定,这将成为春天开花的地方。
深呼了一口气,将绿色的气味填满胸口。久违地感觉心情平静下来了。
就当沃雷斯想回去的时候,
“沃雷斯。”
被叫到名字了。怀念的感情瞬间涌上心头。
但是,马上注意到了。
吓了大跳回头一看,叫他名字的正是,
“莉莉?”
是图书馆的女仆。
“非常抱歉。”
“没必要道歉……”
莉莉呆呆地仰望着天空,
“只是,总觉得Master刚刚的背影,好像在以前也见过一样的感觉。”
“……我也是。”
沃雷斯也是同感。事实上,以前也确实有过。虽然现在的沃雷斯和莉莉身份不同了。但不变的是散落阳光的森林。记得那时,盛开着花丛中蝴蝶飞舞着。
自那之后又有多少时光流逝了。
虽然此时已非同彼时。
但他们两的相伴确实从那时一直,一直到现在。
“所以该如何形容呢。不知道为什么,莉莉现在的胸口在骚动着。”
“……莉莉,我遵守了约定了哦。”
紫罗兰色的瞳孔里,淡淡的光芒渗了进去。那光芒应该不单纯是因为阳光。
“欢迎回来,Master。”
“我回来了,莉莉。”
不知何时开始,他们已经朝着图书馆走去了。
莉莉她又是如何感想的呢,沃雷斯俯视着莉莉的侧脸。沃雷斯也觉得像这样引出莉莉的感情,对她自己也有好处,所以想这样安静地守望着她就足矣。
“前几天,在和Master进入书本之前,客人对我说过。”
客人指的应该就是托尼里科吧。确实记得莉莉有说过,给他推荐书本。
“说了什么?”
“说要去天空的圆形剧场中工作吗?”
“哈啊!?……呜。”
沃雷斯忍不住发出了不合时宜的夸张声音,又因为伤势结果变成了呻吟。但这也没办法,在他不注意的时候,那个吟游诗人又给沃雷斯挖了什么坑。
刚刚说过的邀请托尼里科再来玩什么,通通撤回。不会再放他进来了,绝对禁止入内好吗。
“不,莉莉考虑后的结论是把他的话当做了玩笑。在天空中,谁都是面无表情的人。所以,对于没有感情的莉莉来说,正好合适——”
“怎么可能没有!”
抓住说话着的莉莉的肩膀,阻止了她继续。
而被抓住肩膀的莉莉歪着头。
“您指的是?”
“不准再说你自己没有感情了!”
永远只会不停撰写的男人,和那群带着面具只会旁观演出的观众。
面无表情,不知喜悲,只是存在于那里就满足的他们,又怎么可能和深知自己感情淡薄,而为之苦恼的莉莉是一样的。
表情没有改变,莉莉拿起搭在自己肩上的手,静静地说了起来。
“请您是否能听一下莉莉的疑惑?莉莉是这么想的。莉莉没有感情这件事,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改变的事实。不管是在图书馆还是在那个剧场,这点是都不会改变的。但是,同时这又是不正确的。如果莉莉的心中的某处,有坚持着否定去剧场的话,那么莉莉就不是到哪里都一样了。不是剧场,而是有魔物们,有露琪亚会造访的这里——”
言毕,便仰视着沃雷斯的脸。
“所以莉莉知道了,莉莉想留在有Master在的这座图书馆的这里。”
“莉莉……”
“所以,莉莉拒绝了客人。”
莉莉仍在继续道。
“莉莉觉得应该是莉莉唱功不好的原因,能拒绝真是太好了。”
“可能是吧。”
忘记了对托尼里科的愤怒,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恐怕托尼里科是想动摇莉莉的感情吧。真有那吟游诗人的风格,全凭兴趣使之然。想探知终末之图书馆中,无感情女仆所拥有的物语。正如莉莉所说,应该只是在开玩笑。毕竟他现在很享受地上的生活。
虽说如此,他下次来的时候,不向他抱怨一通总觉得心里不舒服。而且比起抱怨,更应该说教。
“听了Master的话后,莉莉的心果然变得温暖了。莉莉知道,这就是以前Master要莉莉记住地,叫做开心的感情。”
“我也是,我很开心莉莉能对我说欢迎回来。”
拿起莉莉覆盖在自己另一只手上的手,牵着走了起来。
不知不觉,对牵着手也习惯了。他们也就是一直如此过来的吧。
今后也一定。
“那么,那就每天都和您说吧?”
“你这是要我每天都出去吗……?”
这可是世界的镜头,哪有那么多可去的地方。
“是这样啊。”
但因为莉莉一脸认真地回答的关系,
“嗯,嗯……是啊……虽然做不到每天,但是有机会的话……”
对于真的感到困惑的沃雷斯,莉莉眯起眼睛嘴角向上弯起,
“开玩笑的,Master。”
然后,笑了。

*

“沃雷斯,快点快点!这边哟!”
沃雷斯终于跟上了活力十足的少女的脚步。
“慢一点啊,露琪亚。”
“哎呀,还真是没用啊。”
“那真是抱歉啊。”
看着老是宅在图书馆里的沃雷斯,露琪亚呆然地说。
“说以都说了我来拿一半行李了吧……”
“露琪亚你不是才大病初愈嘛。”
“你也不一样?”
反驳回来的露琪亚脑袋上,戴着顶帽檐很宽的帽子。今天天气也是很晴朗的一天。
两个人在森林里走着。
现在终于是实现之前定下的一起野餐的约定的时候了。麻烦了洛特罗泽把两人载到了这里。
然后现在,就在露琪亚的带领下前进着。
“去往图书馆的路上,发现了一处很棒的场所。”
从洛特罗泽身下来了的时候,露琪亚自信满满地如是说。
“是吗,那还真是期待啊。”
“所以也想让沃雷斯看看。”
出发前,小魔物说着也想跟来,虽然沃雷斯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但不知道为什么,却被其他魔物阻止了。还说着”这次特例会给你输送魔力的,快走快走”什么的。
虽然也邀请了莉莉,但她用绝对不想骑飞龙这理由给拒绝了。
对着说下次就一起去能步行到达的地方的露琪亚,莉莉认真地点了点头,大概是真的有想一起去的想法吧。
就结果而言,这次就只有沃雷斯和露琪亚两人了。
当沃雷斯问到为什么在目的地前就要从飞龙身上下来时,露琪亚给出了“不稍微走点路叫什么野餐”这样的回答。
路很窄。最初还是走在像是兽道一样的地方,但到最后已经演变成让人会抱怨“这路能走么”,这般繁茂的岩架上前进了。
终于来到开阔地方的时候,沃雷斯打从心底里松了一口气。
“到了!”
那是处能看见海的小小高台。
以前建过什么建筑吗,现如今残留下来的只有快要崩坏的石墙,和被海风侵蚀过的色彩丰富的石板。天空中飞翔着有着醒目的黄色嘴巴的鸟儿们。
看着像是把自己给吸入水平线,
“很漂亮吧?”
露琪亚用着满足的口气说道。
“啊啊,是个好地方啊。”
两人立刻在石板上摊开了大方巾,在四角上叠上了石头。
“话说回来,你的课题完成了吗?”
“呀,病不是才好嘛……”
“动手还是没问题吧。话说刚刚不是还很精神的嘛。我可是知道的哦,你的师父大人又给你增加课题了吧。”
在从天空返回的第二天,特奥多拉就乘坐格里芬回到了弗雷拉了。真是惊人的恢复力。
“不要让我回想起来啊。”
露琪亚用帽檐挡住了耳朵。
用特奥多拉的话来说,就是她想悠哉点也行,但一是要照看店铺,而且如果她在的话,魔物们好像也冷静不下来。事实也确实如此。但是,在沃雷斯看来,是不是因为那个魔女看到露琪亚的脸正在感到不好意思呢。明明平时对待徒弟很是不留情,但真发生了什么事,就变得拼命保护徒弟了。
刚把这些话说给附近的魔物听,就收到了“馆长你这话别让她听到”的警告。
“回去后那就得好好做啦。这次我多少得到了能帮你点忙的许可。”
“呜呜,那就拜托了。”
边聊着有的没的天,边从带来的篮子里拿出各种东西。为了不让便当被海鸟偷走,沃雷斯铺设了一个驱散海鸟的简单结界。
就这样准备的时候,从露琪亚的口袋中看到暗中观察的彼特的脸。然后小鸟又看向了海,两只小眼睛瞪的滚圆,发出了闪闪奕奕的光辉,它摇摇晃晃地钻了出来。
“哔哔!”
“彼特,你的魔力还没有完全恢复,别太勉强了。”
用着指腹温柔地抚摸着小小的脑袋,露琪亚说。
“啾啾!”
彼特似乎是在说着知道了的啼鸣着,前一会还绕着两人飞舞着,但不久就忍不住冲向了天空。
“小心点啊!要和其他小鸟好好相处哦!还有,别忘了拿你的午餐呢!”
为了能将声音传到小鸟那儿,露琪亚把手靠在嘴边的呼喊着。然后再次用力挥了挥手。
“是吗,那还是晚点再吃吧。”
“因为还有点心,留一点就可以了。”
“那就这么办吧。”
露琪亚把莉莉烤的点心放在了沃雷斯的身边后,又拿出编织物和几本书。
“不知勇者他们是否已经回到了故乡?”
在天空的圆形剧场前,与晓之勇者他们分别了。
他们说要回去故乡了。
向幸福地笑着的两人道了别,说了图书馆随时欢迎后。接着就得到了魔导士的请随时来我们村子玩,我们欢迎你的回答。
用着她自己明朗的声音。
他们实现了他们夙愿。
“应该还没有到呢。说是要去雷因迪亚归还寄放在自己这儿的魔法船,那么之后就只能步行了吧?最多也就是座马车了吧。和魔法船相比,那简直是天差地别。”
“是吗,能平安回去就好了。”
“居然担心世界最强的勇者大人,真不愧是露琪亚。”
“你也不是一样嘛,其实是担心的吧。但是,他们回去后,要是能悠闲度日就好了。毕竟已经经历了漫长的旅途。”
帕莱纳中旅行,造访了地下之国,还登上了天空之成。就算没一同旅行,但这已经完全算是孽缘了吧。
“虽然不是我随便能去的距离,但如果是露琪亚的话,拜托洛特罗泽就可以马上到的吧?那时就麻烦你告诉我他们两人的近况了。”
“交给我吧!”
两人一时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中,但露琪亚突然站了起来。
“喂,要不要去海岸看看?如果找到漂亮的贝壳或珊瑚碎片,还能作为给莉莉和小魔物的伴手礼。”
虽然沃雷斯回答的含糊其辞,但被露琪亚拉着手臂了,只能不情不愿地站了起来。
沙滩上穿鞋子很难走,所以两人脱了鞋赤脚前进着。
沙子温和而柔软,用脚一踩便沉下去了。事实上,这还是沃雷斯第一次走近大海。
“别再走的更远了,再前面说不定水就变深了哦。”
“知道了啦—!”
虽然这样回答着,但露琪亚还是在波浪之间开心地嬉戏着。自言自语地说着要不要找找看贝壳。
与堕落到海岸的来自天空的女孩们不同,沃雷斯想起了那时的情景。
诺拉,这下就可以放心了吧。之所以会将幻影展示给了很多人,一定是哪怕在临死之际都再担心着。毕竟是那位爱担心人的露琪亚的祖先嘛。
露琪亚她自己又知道多少呢。关于诺拉的事,故乡的事。如果都不知道的话,她又会想知道吗。反正现在日记也打开了。沃雷斯烦恼了一会儿,
“那个,虽然是想说诺拉的事……噗。”
话到嘴边的瞬间,被狠狠地甩了一脸海水。海水呛进了口中,咸得令人两眼昏花。
“你在干什么啊!”
禁不住怒吼了一句,露琪亚笑着说对不起。
“我很珍惜过去的事情,为了不再忘记,我想变得坚强。”
“……嗯。”
随着露琪亚一句“但是呢”的嘟哝,沃雷斯也跟着她一起仰望天空。
就连沃雷斯也被那连绵不绝遥远彼方的苍空给吸引住了。
即使闭上眼睛,眼睑里仍印着蓝色。
沃雷斯回想起了那片最后残留下来的雪之结晶。莎拉的愿望能实现吗。大概能实现吧。在天空的圆形剧场那场戏中,所有的表演者都如此祈祷过,更重要的是露琪亚还为她歌唱了。
为她不再是一个人而唱。
为她的祈祷幸福而唱。
沃雷斯除此之外也只能祈祷。
其实,沃雷斯可能连为她祈祷的资格都没有。
露琪亚一脸好像将所有事都了然于心的似的,将望向天空的视线放回地上。
“是和你比赛,看谁能先找到漂亮的紫色贝壳呢,还是一起试着把它作为项链,然后隔着镜子互相讨论一下近况……又或者是讨论午饭的面包里夹着什么呢——”
浮现出了一如既往温柔的微笑。
“只是想说一些像这样可有可无,关于未来的话题。”
“……是呢。那现在就开始聊吧。”
说完,就像是要回礼似的,把海水扑向了露琪亚的脸上。
虽然不知道她嘴里留下了多少的咸苦味,但现在的露琪亚,此时此刻的她正在笑着。
沃雷斯不由自主的想到。
真是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啊。

Fin
—————————————————————————————————————————————————————————
这个系列终于完结了,完结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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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評論 12

10000
jlyqe 王爵
感謝翻譯

3 年前 0 回復

GamWa 子爵
感谢大佬翻译,一个半月都没更新过了,大佬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3 年前 0 回復

  • oor卡 公爵 樓主 : 不😂,只是单纯的因为工作的原因鸽了。现已经全部翻完,这两天校对后就可以完结撒花了。

    3 年前 回復

Shoutmon 公爵
扑朔迷离

3 年前 0 回復

stre1654 王爵
感謝大佬分享

3 年前 0 回復

谁的青春不迷茫 伯爵
感谢翻译

3 年前 0 回復

阳炎Daze目隐 公爵
来了,来了!

3 年前 0 回復

浅唱殇枫 王爵
挖槽!新年大礼啊简直,最后一本了。辛苦了~感谢翻译

3 年前 0 回復

Hyzk 侯爵
最后一本了啊,谢谢翻译

3 年前 0 回復

a996886414 皇帝
感谢分享

3 年前 0 回復

dpm20021212 勳爵
这算腰斩吗……明明挺好看的

3 年前 0 回復

  • 欧洗给 伯爵

    : 细说

    3 年前 回復

oor卡 公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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