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士见文库][羊太郎] 不正经的魔术讲师与禁忌教典 19 (6.28 完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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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不正经的魔术讲师与禁忌教典 19

作者:羊太郎

插画:三嶋くろね
图源:サダメ

翻译:サダメ


仅供个人学习交流使用,禁作商业用途提供

下载后请在24小时内删除,LK不负担任何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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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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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皇翠将 希尔·维萨


「见到你的那一瞬间……我就无法遏制想要和你聊一聊的冲动」




希丝缇娜·菲贝尔


(我和她一样……只要一看到她,就感觉像是遇到了熟人)
















「怎样?我很帅吧?」


「是啊!你是我的……我自豪的……天底下最好的师傅了!」



序章 空的回归


断章 梅尔加里乌斯的魔法使 1

第一章 跨越5853年

断章 梅尔加里乌斯的魔法使 2

第二章 魔都梅尔加里乌斯

第三章 徒弟

断章 梅尔加里乌斯的魔法使 3

第四章 风皇翠将

断章 梅尔加里乌斯的魔法使 4

第五章 瑟莉卡

断章 梅尔加里乌斯的魔法使 5

第六章 真·梅尔加里乌斯的魔法使

终章 罗朗·埃托利亚如是说

后记



序章 空的回归

 

——圣历前4000年。

在耸立着无数着石柱的塔姆天文神殿前的广场。

「……空……你到底去哪了……?」

拥有异形之双翼的白发少女看着火烧火燎一般鲜红的天空说。

她注视着的是庄严而雄伟的,释放着绝对的压迫感君临此地的天空城。

「你的使命还没结束……只有你能拯救这个世界……我们不是一直为此努力到了今天吗……所以你……」

「你真的希望她回来吗?迪利卡」

另一个少女从被称为迪利卡的少女背后出现。

是个幼小的少女,应该说是女童吧。

她有一头一直延伸到脚边的长发,如冰一般的蓝眼睛。她披着一件比那尚未发育完全的女性身体尺寸大很多的白色长袍。长袍上有奇妙的纹样。

但是,与她那幼小的外表相反……这个少女有一种度过了漫长的时光的长者特有的风范。

「……希尔瓦」

迪利卡头也不回地念出自己好友的名字。

长发的女童露·希尔瓦对着迪利卡的后背继续说。

「其实你暗地里在祈祷她不要回来……对吧?」

「……不是……那怎么可能……我……」

迪利卡作出苍白的反驳。

「对不起,我问的问题太尖锐了。不管怎么说,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有相信空,等待着她……」

「……嗯」

迪利卡有些生气对把脸扭到一旁……就在这时。

 

噼啪!

 

一道紫蓝色的闪电划过空无一物的空间。

「——!?」

迪利卡和希尔瓦都吓了一跳,她们愣愣地看着广场的正中央。

地面上出现了复杂的魔术法阵的纹样。

魔力在这个法阵之中奔腾,伴随着能量迸溅产生的闪电运作着。

「这难道是……!?」

「回来了……她要回来了……!」

她们怀着某种期待看着魔法阵。

法阵里的能量在她们的注视下不断膨胀,膨胀,无止境地膨胀下去。

能量的余波诱发的闪电劈啪作响,肆虐着。

最终——

 

咚!

 

一道天雷劈下。

一扇『门』——<星之回廊>在虚空中开启,有什么人降临于此地。

那穿着一身黑色礼服的女性正是——

「空!?」

迪利卡发出惊呼,冲向了突然出现的瑟莉卡。

「你总算是平安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娜姆——哦不,在这个时代应该称你为迪利卡吧?」

瑟莉卡略有感慨地说。

「啊,太漫长了……我总算是回来了……为了完成我的使命」

「总算……?」

「『总算』是什么意思?还有你这身奇怪的衣服是怎么回事?……等一下,你到底是被打到了多远的时空啊?」

「……幸亏留了个『保险』。正因为有它我才能回到这里继续战斗」

瑟莉卡没有回答迪利卡的问题,而是反过来问她

「……现在是什么时候?」

「是你被魔王的次元放逐后没多久……三天吧」

迪利卡怀着不解回答了瑟莉卡的问题。

「三天啊……考虑到误差,能到这一步算是尽力了……不过,还好赶上了

说着,瑟莉卡踏出一步。

「……话说,大家呢?除了我们以外的同伴们呢?」

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

「大家都死了。现在恐怕是被吊在魔都的某处吧。除了我们以外已经没人活着了」

迪利卡失落地说。

「……是吗」

瑟莉卡也怀着伤感回应。

「希尔瓦,我们上吧,这是名副其实的最终决战了」

然后,她叫上露·希尔瓦,打算离开这个地方。

「等,等一下!空!」

迪利卡慌忙地劝阻。

「怎么?我们现在可没时间了,迪利卡。你还是在这里待着吧,你现在这个状态已经没法再战斗了吧?」

「才不是想说这个!你稍微给我解释一下啊!」

迪利卡指着瑟莉卡的后背大喊道。

「还有,和你一起穿越时空过来的这俩又是什么来头啊!?」

「……什么……?」

瑟莉卡回头。

她看到了还在昏睡着的一男一女。

他们正是——

「格伦!?希丝缇娜!?怎么可能!?你们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瑟莉卡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这实在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幕虽然让她一时间大脑一片空白,但她马上开始思考。

「难道是追过来了!?确实,只要照着我在天象仪装置上设定的目的地过来就会成这样……怎么干出这么不计后果的事……!」

瑟莉卡双手抱头呻吟道。

「你为什么要来到这个地狱啊格伦……你这一来,那我到底又是为了什么——!?」

迪利卡对慌乱的瑟莉卡发问。

「给我解释一下空。你在被魔王次元放逐后的时空到底遭遇了什么……他们又是谁?」

「…………」

瑟莉卡沉默了片刻,用有些冷漠的口气回答。

「我没有时间跟你解释这些了。现在被放到魔都这个『祭坛』上的『祭品』已经足够多了。之后只要魔王在明天黎明到来之际完成那最后的仪式,世界就会毁灭……世界毁灭的倒计时已经开始了」

「我,我当然明白这些……!」

「但是,我总归是赶上了。我会去的。我会去将过去与未来……去联通这个世界的因果……之后的事就拜托你们了」

「空!?」

「等他们醒来之后,你就用那个天象仪装置马上把他们送回未来」

「……未,未来……?」

「你看看装置的使用记录就知道他们来时所在的时间坐标了。位于这个时代的传送装置已经病入膏肓了,但应该还能进行最后一次时空传送。你什么都不用和他们说,直接把他们送回去」

「为,为什么……?」

「……我不想被他们知道我那丑恶的真面目」

「……!」

就在迪利卡不知该作出怎样回应的这段空档。

瑟莉卡开始咏唱起某种咒文。

那是并不是由近代魔术所使用的下等卢恩语言构筑的。

那是更加高等的,更加简洁的,更加接近『原初之音』的咒文——由上位卢恩语言构成的古代魔术。

随着咏唱,极其强大的魔力从她体内迸发出来。

如果格伦还醒着的话,一定会对此感到错愕不已吧。、

那并不是格伦所熟知的瑟莉卡的力量,而是远远超越了它,在次元之上的魔力。

最后,迸发出魔力的瑟莉卡周围出现了几个魔术法阵。

「上吧,希尔瓦——我的下仆!」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了」

希尔瓦点了点头。

一道光柱立在眼前,将整个世界照亮。她们二人的身体消失在了光芒之中。

那是空间传送咒文。

是超越魔术师常识的所为,需要消耗及其大量的魔力。

但是,看到瑟莉卡这样子的迪利卡悲伤地……不甘地自言自语。

「你们衰弱到了如此地步……空……你在那边就究竟遭遇了什么……」

在接下来的一小段时间内,迪利卡依旧呆呆地想着已经离去了的瑟莉卡的事。

然后,她又猛地回过神来,低下视线,看着还趴在地上昏睡着的格伦和希丝缇娜。

「……真是的,到底怎么回事啊……!?」

她焦躁地走到格伦身边。

然后猛烈地摇晃他的双肩,大喊道。

「喂!你到底是是谁啊!?你还不快给我起来!?你别睡在这种地方啊!你还好吗!?你回话啊!」

摇晃着,摇晃着——

迪利卡盯着格伦的脸,粗鲁地摇晃着他的身体。

摇了不久后——

「……嗯……啊……?」

格伦的意识渐渐清醒了。

迪利卡更加大声地喊道。

「喂,你没事吧……!? 唉真是的,怎么这么麻烦……!今天到底怎么回事!?空她一个人突然回来了还不算,还来了这俩奇怪的人……!」

格伦缓缓睁开眼,看着迪利卡,说出了这句话。

「……纳姆鲁斯……?」

迪利卡气得鼓起双颊抱怨道。

「……你管谁叫无名啊?真失礼」

 

就这样。圣历前4000年——在从格伦他们的年代往上数5853年前的世界。

一个将过去与未来,将世界的因果连在一起的故事开始了。而这个故事正朝着既定的结局不断发展着——

 

————

 

童话『梅尔加里乌斯的魔法使』的作者罗朗·埃托利亚在末尾这样写到。

『这个故事是已经结束的故事,有着既定的结局』

『从结论而言,这个故事没有救赎——』

 

 




断章 梅尔加里乌斯的魔法使 1



做了个梦——

那是发生在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

是某个魔法使的故事——

————










 





在某个抬头能看到神秘的天空城的古老大都市的大道上——





在不安地窃窃私语的民众面前——





一个双手被困在背后,脖子上拴着绳子的金发少女被骑着马的士兵们拉着游街示众。





她衣着褴褛,遍体鳞伤,在众人面前展现不堪的姿态。





民众看着那失去人类的尊严的可怜的少女,纷纷议论道。





「她就是……邻国罗扎利亚王国的公主殿下吗……?」





「啊,太悲惨……太可怜了……」





「听说之前的战争后……罗扎利亚惨象寰生,可是说是寸草不生了……」





「所有国民被赶尽杀绝,就连王族也是,除了公主姐妹以外都被处以分尸之刑……」





「妹妹那边被提托斯王看中,被带到那天空城去了……」





「而姐姐则被带到我们面前游街……最后要被……」





民众们颤抖地看着金发少女被拖向刑场





「唉……人类无法与提托斯大人及其麾下的八位魔将星抗衡……」





「他们的军队是甚至可以弑神的恶魔之师……」





「在他们面前,人类只有俯首称臣,请求宽恕……」





「啊,可畏的提托斯王陛下……」





他们都用灌满了恐惧与绝望的表情盯着少女。





「…………」





少女无言地被拉着走。她长长的金发肮脏而无色泽,像女鬼一般散乱。她低着头,茂密的金发盖住了她的脸。





『她那头发之下的表情,一定是绝望,恐惧与不甘吧……』——不论是谁都这么想。





但是——





在金发的少女被带到设置在大广场上的骇人的处刑道具,车轮台上的那一刻——





一阵风吹散了少女的乱发,让她美丽的面庞与表情展现在众人面前。





「——!」





少女那令人意外的表情使民众们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因为那并不是恐惧,绝望或者不甘,更不是接受了现实,平静地接受死亡的那种表情。





那是强烈的憎恶。





是熊熊燃烧的愤怒。





在这个不论是谁都惧怕,臣服于暴君那强大的力量,选择放弃尊严,不断与残酷的现实妥协的时代……少女是个异类。





当然,这绝不是一种崇高的意志,不是正义或者义愤。





她那感情,是仿佛要烧尽整个世界的漆黑的感情之业火。





即便如此——在这个黑暗的时代,这世上只有少女一个人不屈服于暴君,拥有抗争的意志,拥有人类的尊严。





即便那是临死之前的闪光,是徒劳而无意义的抵抗。





「魔王!你竟敢毁灭我的家乡……!把我的妹妹……!」





少女盯着天空,用像是从地狱深处传来的嗟怨般恶毒的声音说道。





在所有人都臣服在那座睥睨众生的天空城之下的这一刻,只有少女桀骜地盯着她。





她用她那蓝色的双眼愤恨地盯着远在天边的巨大城堡,诅咒着它。





「我绝不会原谅你……!我绝对……!」





梆——!





这时,气愤的行刑人用棍棒击打了作出大不敬宣言的她的头。





她双脚站不住,无力地跪在地上。





行刑人们围了上来,更加猛烈地击打着她。





过于执拗地,近乎癫狂地,残酷地,毫不留情地攻击她——





「怎敢——怎么敢说出这样大逆不道之词!」





「居然敢把我们伟大的王称为『魔王』!?」





「大逆不道!」「大逆不道!」「大逆不道!」「大逆不道!」





少女被无数次殴打……甚至让人担心她会不会在行刑之前就死了。





不忍心再看下去的民众们纷纷低下头。





但是——即便如此,少女还是依旧咬紧牙关仰望天空——





即便被打得头破血流,被打瞎双眼——





少女依旧抬着头,仰望那如梦幻的天空城。





理由非常简单。





她只是至死都不能原谅夺走了自己最亲爱的家人,毁灭了自己的故乡,高高在上的魔王。





但是这样的举动连抵抗都算不上。





就在少女的意识渐渐模糊的时候——





 





咔嚓——!





 





伴随着一声像是钟表响动一样的声音,世界顿时失去了色彩,变得单调——





围攻少女的行刑者们,守在周围的士兵们以及在场的民众们都像是石像一样停止了一切动作。





在这个瞬间,这世间的一切都停滞了,失去了色彩。





还保留着色彩的只有即将被活活打死的金发少女——





「…………」





以及不知不觉中来到她面前的某人。





这个人有一头白的有些不正常的头发和肌肤,透着浑浑的黑暗的红珊瑚色眼睛,背上还有一对奇怪的翅膀。





啪,洁白的少女打了个响指。





于是,至今为止一直围殴着少女的行刑者们以及周围的士兵都定在原地,并像是被风化了一样渐渐粉碎……消失殆尽。





用某种超越人智的力量将敌人一扫而光的洁白的少女俯视着金发少女说。





「……为了与『魔王』战斗,你愿意舍弃自己作为人类的生命吗?」





洁白的少女用像玻璃珠一样无神的双眼盯着她。





如果将金发少女的双眼比作深渊的话,这个白色少女的双眼中的就是虚无。





「你的身体已经没救了。只要这个停滞的时间恢复原样,你就会死。但是我能给你提供另一种能延续下去的道路。那是一条会让你觉得就这样死去会更幸福的,痛苦,艰难,并且没有救赎的道路。在无数的艰难险阻之后……你的利刃……或许能触及魔王的咽喉……你的选择是?」





根本用不着想。





金发少女不知道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是什么来头。





也不知道自己之后将会怎样。





但是,还没结束。





不想就此结束。





所以,这想必就是命运吧——





「……那么此时此刻,契约达成」





面对金发少女的回应,洁白的少女用听不出任何感情的口吻低声说道。





「从现在开始,我,<天空的双生子>拉·迪利卡将管理者权限从魔王提托斯·库洛转移到你身上」





洁白的少女扇动奇异的双翅。鳞粉一样细小的光之粒子从翅膀上纷纷落下,朝金发少女落下,融入了她体内。





那已经没救了的重伤瞬间被治愈了。





她已经被戳瞎的双眼也再生出来,成了一对用有血一般赤红的虹彩的双眼。





并且——她的内在也起了变化。




















她的存在本身已经超脱出人类的范畴,变成了别的什么东西。





虽然有着人类的外貌,但超脱出人类——





将金发少女变成某种非人的怪物的洁白少女郑重地发问。





「请你再亲口说一遍你的名字,我的主人——这样一来,契约就能正式生效」





金发少女开口了——





她抬头仰望着天空,看着浮在遥远的天边的天空城。





「我是——空」





「空?」





洁白的少女皱了皱眉头。





「不对吧?你的真名应该是——」





「我就是,空」





金发少女用强硬的语气再说了一遍。





她用盈满了愤怒与憎恶的双眼,死死盯着天空城,仿佛是要用视线将它燃烧殆尽。





自始至终,没有人知道少女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与想法,把自己的宿敌所居住的『天空』当作自己的名字。





「……我知道了」





洁白的少女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那今后就请多指教咯,空。我把你当作道具来利用,而你也可以把我当作是便利的武器。我和你有共同的目的。那就是——」





「——『消灭魔王』」





「嗯,就是这样」





说着,洁白的少女带着空离开了——





「那我们走吧。先要让你得到足以与魔王抗衡的力量——」





 





————





 





我梦到了某个魔法使无比漫长的旅途的开端。





为什么我会做这样的梦呢?





我——……





 


第一章 跨越5853年


 


「……唔……啊……?」


梦忽然中断,意识清醒过来。


意识混乱的格伦发出呻吟睁开眼——


「……这里是?……」


格伦一起身,发现自己躺在某个房间里的像床一样的东西上。


希丝缇娜就躺在旁边。她胸口有规律地上下起伏着,似乎只是单纯的还没有醒来。


确认到希丝缇娜别无大碍以后,格伦开始环顾四周。


那是个非常奇妙的石头砌成的房间。


天花板,地板都布满了复杂的几何学法阵,像是和天体运动轨迹有什么关联。


房间的中央是一个比格伦身高还要高的巨大魔晶石。它浮在半空中。格伦从未见到过如此巨大的魔晶石。


左右两边的墙壁上都是巨大的书架。虽说是书架,但上面摆着的并不是装订成册的书。而是大量的卷轴与石板。


(……什么鬼东西……?)


格伦走过去,随手取下来一个打量。


卷轴的材质并不是格伦他们平常使用的纸浆或是羊皮,是而是通过植物纤维压制而成的莎草纸。石板也是由刻有文字的黏土板烧结而成。


(这种信息的记录媒介……像是很久很久以前会用的……)


格伦思考了没多久,突然清醒过来——


「对啊……我是来到了过去……是古代……」


「……你总算是明白了」


一个声音突然传来。


白发的少女从巨大魔晶石的背后走出来。


「……娜姆鲁斯!」


「都说了,你别叫我无名啊!我可是有迪利卡这个正经名字在的」


娜姆鲁斯——不,迪利卡有些厌烦地眯起眼睛。


「比起这个,我还有很多事要问你呢」


迪利卡对有些尴尬对抠着脸颊的格伦抛出问题。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知道我的事?你们是空的什么人?」


听到这个问题,格伦想起了自己此次最大的目的,便凑到迪利卡面前大喊。


「我还有很多事想问你呢!瑟莉卡去哪了!?她应该是和我们在几乎同一时刻来到这个时代的!她到底是——」


「吵死了,你冷静一点」


迪利卡厌烦地推开把脸凑过来的格伦。


「哼……看来双方都有很多话想说……」


「哦,是啊……那我们慢慢说吧……」


面对迪利卡的叹息,觉得自己有些过于激动的格伦也怀着歉意退开了。


 


——于是。


把希丝缇娜叫醒后,格伦他们三人围坐在石桌前。


然后,格伦逐一回答了迪利卡提出的问题。


他们是谁,他们所熟知的关于瑟莉卡的事。


以及他们来自于未来的事实——


天之智慧研究会的大导师是一直从古代苟活至今的魔王。


在魔王的操盘下,邪神即将降临。


<最后之钥兵团>也朝费吉托袭来。


关键时刻,瑟莉卡突然消失不见。


格伦追着瑟莉卡来到塔姆天文神殿最深处,利用大天象仪场的天象仪装置的隐藏功能,穿越到了这个时代。


格伦和希丝缇娜两人逐一说明了这些事实。


「我们的来历和状况大概就是这样了」


基本介绍完情况后,格伦看向迪利卡。


「那么,接下来就就到我们来问你了……呃——喂……?」


「娜姆……哦不,迪利卡小姐!?」


这时,他们发现迪利卡低着头全身颤抖着。


「怎么会……四百年……这是什么意思……失去记忆的她在这四百年间,一个人在那个世界彷徨……?为了达成自己的使命……?」


迪利卡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但她最后还是用手背擦了擦眼角,摆出往常那副平静的表情。


「抱歉,我失态了……我们继续说下去吧……」


「哦……」


「总之,格伦。我已经知道你是从未来过来的人,并且在那个世界你是空的徒弟了。所以,在继续说下去之前,你需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你不要再对我……哦不,不要再对这个时代的任何人,说关于未来的事了。绝对不要」


迪利卡的表情无比严肃。


「为,为什么!?详细说清楚了不是更好吗?难得我们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事……」


「……我知道了」


希丝缇娜表示不解,但是格伦马上同意了。


「虽说是不得已而为之,但确实是我草率了……我随口对你们说未来的情况确实是不太好,不过,由你来给我介绍这边的情况则不会有问题……对吧?」


「不愧是空的徒弟,真明事理」


看到两人莫名其妙地有了默契,希丝缇娜只能不满地撅了撅嘴。


「那我现在就来问问你们这边的事吧……」


格伦心中早已决定好要问什么。


而且,他心中甚至也能略微猜到会得到怎样的答案。


因为至今为止格伦的经历与遭遇已经隐约给出了答案。


所以,这不过是在对答案。


「瑟莉卡……究竟是什么?」


「……你这个问题问的很抽象啊」


迪利卡叹了口气……隔了一会儿,她继续说。


「但是……我能理解你为什么想这样问。好吧,我也按顺序给你说明,会有些冗长,请你谅解」


于是,迪利卡开始娓娓道来。


「首先……想要谈空之前,就必须聊一聊某个魔术师」


「某个……魔术师……?」


「没错,没有那个魔术师,空的定义就无从谈起」


迪利卡点点头。


「……很久,很久以前……在某个与这个世界完全不同的异世界,有一个魔术师。他是一个在被科学支配的世界里修行魔术的怪人。最后,在他穷极了魔术之后,他成为了外宇宙邪神之一的我们——<天空之双生子>的主人,也就是大导师……」


「!」


「……一波三折之后,他原本在的世界还是灭亡了。他和我们为了拯救那个世界都拼尽了全力……但是还是徒劳的。世界毁灭的理由?只能说不管是哪个世界都有那种愚不可及的人。然后,他舍弃了那个他没能拯救的世界,穿梭于次元树……最后来到了这个世界。说来你可能不信,原本这个世界没有魔术,是一个无比原始的世界。他的到来也给这个世界带来了魔术。数秘术,生命树,大阿卡,卢恩文字……你那时代应该也有这些魔术概念吧?这些其实全都是——算了,扯远了。」


迪利卡叹了口气。


「总之,他为了这个世界的人尽心施展了自己的魔力,教会了他们魔术。结果,原本过着极其原始的生活的这个世界人们生活水平急剧提高,文明高度发展了。然而,科学的发展却也因此而停滞不前,变成了这种有些畸形的文明状态」


迪利卡把桌上的石板拿起来,露出苦笑。


「……总之,这个世界的魔术文明飞速发展,最后出现了一个超级大国。而他也不知不觉就成了国王。他与我们<天空的双生子>在漫长的岁月中守护着这个国家,这个世界。那真是一个乌托邦。因为魔术,没有人死于疾病与饥饿。也不会有人因为战争而悲伤。所有人都幸福地生活着……就像他曾经描绘过的理想中那样」


迪利卡仰望天花板……怀着某种感伤说。


「但是……也不知道是过了几千年吧,他发疯了。事到如今我已经想不到他发疯的理由。只是我直到最后都没察觉到他的变化……当我察觉到的时候为时已晚」


迪利卡猛地握紧了拳头。


「他接连对周边诸国挑起战争,毁灭并吞并那些国家。并且,在将整个世界完全置于自己统治之下后,他每天将大量的百姓当作自己的魔术实验的祭品——像泼出去的水一样消耗着。世界的格局改变了,形成了一个他与忠于他的小部分特权阶级将其他所有人当作家畜与奴隶一样支配的黑暗世界。这简直就是地狱的降临。他和那些魔术师们在这个他们可以肆意妄为的后院一样的世界里尽情研究魔术,让魔术有了更高度的发展……毕竟这个世界最不缺的就是实验体和祭品。就这样,曾经被称颂为贤王的他——不知不觉中堕落为了魔王」


「…………」


平时要是听到关于古代文明的话题就会两眼放光的希丝缇娜现在也一脸震惊地听着迪利卡所说的事实。


迪利卡停顿了片刻,等格伦与希丝缇娜完全理解了她所说的话后再继续往下说。


「然后……我们总算能说到正题上了。理所当然的,我对魔王不再抱有任何期待。……虽然<天空之双生儿>的另一边……我的妹妹法利亚还是坚定地支持着魔王……但我实在是受不了那个疯狂的渣滓了!毕竟,我……我才不是为了让他创造出这种地狱而把力量借给他的!我,我只是——!」


迪利卡突然变得激动。


然后,她深呼吸了好几下,让自己平静下来——


「……我,离开了魔王。并且寻找着……寻找着能打倒魔王的什么人……然而,这个世界的所有人都已经完全屈服于魔王强大的力量于他的恐怖之下,完全没有胆量去反抗,连被拔掉爪牙的家畜都不如。所以,所以我才选择了空。在所有人都臣服于魔王的那一刻,只有她有抗争之心。即便那是因为亲人与故乡被魔王夺走,即便那是源自于憎恶与愤怒的负面的仇恨……也只有她敢于与魔王抗争了」


格伦表情苦涩地保持沉默。他想起曾今的瑟莉卡经常被她『内在的声音』以及『她应该去达成的使命』而困扰。


而刚才他梦到的那个梦也——


「然后我和空签订了契约,通过与身为外宇宙邪神的人形拟态终端的我进行同步,空被从时间的束缚中解放出来,成为了<永远者>。而我通过一百年时间,将我所熟知的各种魔术的奥义通过我的权能<王者之法>传授给她,将她打造成了人类史上最强的魔术师」


「…………」


「之后……空与魔王的战斗开始了。那是漫长而艰难的战斗。发生了各种各样的事……空转战世界各地,将一个又一个的魔将星消灭,不断与魔王军战斗……势如破竹。最后,在魔王的大本营……魔都梅尔加里乌斯,空与魔王的最终决战开始了。但是……即便是空有那堆积了百年的仇恨与愤怒,即便是有那登峰造极的魔术技术……魔王也还是太强,太遥不可及。从结论而言,被时之天使迪利卡加护的空,根本打不过被空之天使法利亚加护的魔王。在最终决战中战败的空被魔王放逐到了异次元,被完全从这个时代抹消。空败北之后,人类最后的希望消失,世界也将要被毁灭——本该是这样」


「…………」


听到这里,格伦沉默了一下突然开口。


「但是……瑟莉卡突然又回来了,回到了这个时代」


「……没错」


迪利卡怀着复杂的心情说。


「我们<天空的双生子>拥有支配时间与空间的权能,能够通过魔术将我们的权能表达出来的空与魔王之间的较量,本质上只会演变为对时间与空间的支配权上的较量。也不知道胜负。所以,我们设置了保险。塔姆天文神殿的那个天象仪装置……为的是在万一空被放逐出了这个时代时,能尽可能地提高让她回来的概率」


「…………」


「之后的事情你们也知道了。空在未来的世界和你们相遇……和你们一起生活,最后回到了这个时代——为了达成自己的使命」


格伦沉默。


至今为止一直默默在一旁听着的希丝缇娜颤抖着开口。


「喂,老师……你不觉得刚才那些话……在哪里听过吗?」


「…………」


「在我们的时代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童话『梅尔加里乌斯的魔法使』……那个正义的魔法使消灭了邪恶的魔王,拯救了公主殿下的童话……」


「…………」


「但是我们很清楚……『梅尔加里乌斯的魔法使』不是单纯的童话,那是基于一些历史事实编纂而成的某种史料」


「…………」


「刚才娜姆……哦不,迪利卡小姐的话如果是真的……那么童话的主人公……挑战魔王的『正义的魔法使』就会是……就会是——!?」


但是——


「……瑟莉卡就是瑟莉卡。她不是任何别的什么人」


格伦用这样的话安抚了感到无比惊愕的希丝缇娜。


「情况我大致了解了……那现在瑟莉卡去哪了?」


「我刚刚也说了。回到这个时代后的空要干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再次与魔王战斗。所以她的目的地自然是魔都梅尔加里乌斯」


「魔都梅尔加里乌斯……那是曾今存在于费吉托的,魔王的大本营。也就是说我们也要去费吉托」


格伦站了起来。


「你去哪?」


「明摆着的。我去追瑟莉卡,把她带回去」


格伦斩钉截铁地说。


「你,你等一下啊老师!」


希丝缇娜也赶忙站起来蜡拉住格伦。


「你没听到刚才迪利卡小姐的话吗?现在阿尔佛涅亚教授可是要去挑战支配这个时代的魔王啊!」


「是啊,因为三天前的第一次战斗空打的动静太大了。现在魔都梅尔加里乌斯正属于全城警戒状态」


「也就是说,想要救教授,战斗是无法避免的!但如果这里是古代的话,我们就面临着一个巨大的问题!」


希丝缇娜瞥了一眼迪利卡。


「我问一下……这个时代的魔术师们使用的魔术,是古代魔术对吧?」


「古代魔术?……我不知道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啊,也对……我不能对这个时代的人用这种说法……呃……」


然后希丝缇娜念念有词咏唱了个咒文,提高自己的魔力,把手举过头顶,在头顶上展开魔术法阵。


那是在格伦他们的时代,被评价为『高度简洁化了的』术式。


「这就是我们那个时代的魔术。与这个时代的相比,你觉得如何?」


看到这个魔术式,迪利卡无语了。


「啊?这种小儿科一样的术式是什么鬼……难道不是用上位卢恩而是下位卢恩构筑的?这简直就是『愚者之牙』啊……」


迪利卡看了看格伦。


「搞毛?未来的世界真的只剩下这种低等的魔术了?」


于是,希丝缇娜莫名有些得意地说。


「就是这么一回事,老师」


「…………」


「这个时代的魔术是古代魔术。和我们所使用的近代魔术的强度根本就不是一个次元的。当然,魔王及其属下都会使用古代魔术。而现在取回所有记忆的阿尔佛涅亚教授应该也能使用」


「…………」


「在这种古代魔术与古代魔术激烈冲突的异次元一样的战场,我们的力量根本不值一提。我们只会成为绊脚石」


「…………」


「虽然于心不甘……我们也可以选择老实地等着吧?」


希丝缇娜像是自我安慰一样地说。


「一定没事的!历史是已经确定了的!我们从未来来到这里,不就证明了这一点吗!?只需要老老实实等在这里,一切就会迎刃而解!然后我们再将达成使命的教授带回去——」


「喂」


「啊!?对不起!」


希丝缇娜顿时捂住自己的嘴。她这才想起格伦才刚提醒过不要多说关于未来的信息。


「唉~」


然后,迪利卡又长叹一口气。


「看你们这样子我其实也在猜是不是那么回事儿……看来果真如此,你们是从『空战胜了魔王的未来』过来的对吧」


「啊?什么意思?」


「简而言之,在这个时代的此时此刻,未来是不确定的,没有任何人知道空是否能战胜魔王」


迪利卡平静地说。


「啊!?为什么啊!?我们明明是从教授胜利了的时代穿越回来的——」


「喂喂喂白猫,你智商掉线了?」


格伦一边挠着头一边打断有些慌乱的希丝缇娜。


「看来这一连串的事也极大影响了你的状态啊」


「啊?老师你到底在说什么……?」


「『次元树特异点理论』——你忘了吗?」


「——!?」


希丝缇娜顿悟了。


「历史是很『硬』的,它很难有所变动。就比如我和你下棋。不管我是输是赢,不管我午饭是吃面包还是希罗缇的树枝,历史这个整体也不会受什么影响。日子还是照过,世界还是继续延续下去。这种细小的分支很容易被历史的干流所吞没。但是即便如此历史还是有可能发生巨大的变动与分歧。在某个行为或是事件之后,次元树被分叉成两股——能够生成这种if的世界……并行世界线的时间点,就是特异点」


「如果人处于特异点之上……那我们前方的历史走向就不是确定的……哪边都是有可能发生的……?」


「想起来了?没错,就是这样。所以我才会制止你跟这个时代的人说未来的情况……因为我们并不清楚特异点究竟是哪一种行为或事件」


「……!」


「不过……如果是现在这个时代的话,我们就能发现一个超大的特异点,那就是魔王与瑟莉卡的战斗。在此时此刻,谁赢谁输还不清楚」


「怎,怎么会……」


迪利卡对失落的希丝缇娜又泼了一盆冷水。


「而且,更糟糕的是。此时此刻你们是无法返回原来的世界的」


「啊……!?」


「因为你们该回去的那个未来现在是不确定的。这和被魔王的魔术吹到次元树的某处的空那种情况不同。照现在这个情况,你们无法通过时空转移装置回到原本的世界。因为你们无法回到还没有确定会发生的未来。这也是为什么时空传送极其困难。就算勉强能从未来穿越回过去,想要从过去出发去未来就是难于登天了。这根本就不是技术上的问题」


「……照我们看来前者就已经是神迹了」


格伦一边叹气一边挠头。


「总之,要想回到原本的世界,我们只能祈祷瑟莉卡打倒魔王咯……那么,娜姆鲁斯,有胜算吗?」


「……你问这个?」


迪利卡皱了皱眉头。


「我不是说了原本空与魔王之间就有明显的实力差距了吗?不管打多少次结果都不会变的。空绝对会输」


「……!」


「不仅如此,我虽然不知道在未来的世界空遭遇了什么,但她现在的力量明显比之前弱了很多。虽然勉强算是个魔术师,但是照那样子,打一百回都不会赢一回吧?……总之你只能祈祷奇迹降临了」


格伦回想起来。


之前在费吉托的<嗟叹之塔>——在地下迷宫89层展开的瑟莉卡与魔煌刃将阿尔·汗的战斗。那个时候瑟莉卡的灵魂就受损了。


「这,这也太……!」


希丝缇娜绝望了。


「那,那我们别说是救出阿尔佛涅亚教授了……就连原本的世界都回不去了……!?」


「很遗憾,就是这么回事。真辛苦你们跑一趟了哦」


忽然,带有讽刺意味说完这句话的迪利卡有些心痛地皱起眉头。


「所以我才会暗自许愿……让她不要回来……结果她为什么还是要回来呢……」


「迪,迪利卡小姐……?」


「已经足够了……你已经努力到这份上了……忘掉一切,和自己的徒弟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不也挺好吗……你一定有能力进行这样的选择……但是,你为什么……?」


格伦看着迪利卡一个人纠结着。


「总之……一切都结束了……空赢不了魔王。这次空一定会被完完全全地,连同灵魂精神一起被消灭掉。魔王的支配也将持续,这个黑暗的时代,这个地狱将会永远持续。世上所有的生灵沦为魔术师们的家畜的世界将会永远持续下去,没有什么未来可言……」


「这,这怎么行!」


梆!希丝缇娜猛地站起来。


「我,我们不能在这个时代磨蹭!我们要赶快带着阿尔佛涅亚教授回到我们那个时代!大家都在等着呢!」


「但此时此刻,那个『大家都在等着你们』的未来根本不会到来」


迪利卡没好气地耸了耸肩。


「不过,你们的存在本身应该不会被消灭的,所以请放心。毕竟空战胜了魔王的那些平行世界必然也是存在的。只不过这个世界不会往那个方向发展。只会与你们原本那条世界线擦肩而过。虽然我说得有些难懂,但我保证会是这样」


「这,这也太……!我,我——!」


就在希丝缇娜慌乱不堪的时候。


「我才不管那么多」


格伦突然开口。


「我才不管什么魔王,什么拯救世界,什么特异点……我只能说,我来这里是为了救瑟莉卡的。所以我并不会作出等待或是祈祷这种消极的选择」


「——!?」


「老,老师……」


格伦的话让迪利卡说不出话来。希丝缇娜也是如此。


格伦继续说。


「瑟莉卡是我的家人。我一定会把她带回去。我是为了这个,才在那群人的帮助下来到这里的……事到如今我也没理由示弱。所以我要上。如果有必要的话,哪怕是魔王我也要干翻」


「…………」


希丝缇娜愣愣地眨了好几下眼睛。


最后,她双手狠狠地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让自己振作起来。


「对不起,老师……因为话题太过超乎想象,我刚刚不够理智……老师说的对,我们是来救教授的。我们不能在行动之前就示弱,对吧?上吧老师,我们一起去帮教授!」


「嚯,你还挺懂嘛,搭档!我后背就托付给你咯!」


「好!」


希丝缇娜和格伦马上重燃斗志。


迪利卡还是平静地叹了口气。


「……格伦,你能像现在这样只是因为你还不知道魔王的力量有多恐怖,或者说你不知道你们所谓的『愚者之牙』究竟有多弱小……但是不管怎么说,你们追着空,舍命来到这里,并且为了空决心和超越人智的怪物战斗……」


她痛心地看着格伦。


「没错……为了空做到这个份上……看来她真的找到了一个非常好的徒弟……不,非常好的家人——在那尚未确定的,如泡沫般缥缈的可能性的世界。所以……我才不希望空回到这个世界……即便这对这个世界来说是不可饶恕的想法」


「……娜姆鲁斯?」


格伦有些不解地看着迪利卡。


她低着头思考了片刻,最后开口说。


「……我也一起去吧,格伦」


「!?」


格伦和希丝缇娜顿时吓了一跳。


「有什么好吃惊的?连你们这些局外人都要为了空投身于战斗之中了。那我一个人在这里按兵不动也不行吧?而且这本身——」


迪利卡直勾勾地看着格伦的双眼。


「——这本身就是我和空合作书写出来的故事」


说完,她也猛地站起来


「话虽如此,因为第一次决战所受的伤,我已经失去了近乎全部的力量。现在虽然能勉强保持人类的肉体,但这也只是个纸糊。<时之天使>的权能『金钥匙』也已经几乎用不了了。要说我现在能做什么——」


说着,迪利卡朝前伸出左手。


闪着银色光芒的粒子从她手中溢出……朝格伦与希丝缇娜倾注而下。


顿时,两人全身的魔力被急剧激活,一种强烈的仿佛自己无所不能的感觉充满全身。


「这,这是……!?」


「吓了一跳吧?这就是负责『给予』的<天空之双生子>的权能之一,王者——」


「居然是<王者之法>!?和露米娅一样的力量!?」


因为太过惊讶,希丝缇娜竟抢先喊出来了。


迪利卡也因此僵在了原地。


「……一样的力量?」


「啊!?呃不,那个——」


「原来如此……虽然不知道是以怎样的形式,但她——法利亚确实也存在你们那个未来的世界……我姑且记下露米娅这个名字吧」


顿时——


从迪利卡全身上下涌出的那种近乎杀意的憎恶让希丝缇娜不禁打了个寒战。


但与此同时……她确实也显得有些悲伤。


「……回到正题。从你们的感官上来讲,你们恐怕只会认为这个<王者之法>是增幅了你们的魔力吧。但其实不然。简而言之,这就像是暂时将你们的魔术演算能力极大增强的某种辅助设施,因为灵络会伴随着这种变化强行被打开,所以你们会有『魔力被增强了』的错觉。虽然实际上魔力确实是被增幅了,但这并不是单纯增加你们的魔力量的权能」


「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说实话,你们用的魔术太菜了。这根本不是能用来对付魔王及其手下的武器。但是即便用树枝,剑术的达人也能战胜拿着名剑的一般人。我的力量就是将你们暂时变为达人了而已」


「哦……果然<王者之法>真是厉害啊……」


希丝缇娜硬着头皮发出感叹。


「但,但是……既然有这样的力量,为什么迪利卡小姐不和教授一起去进行第二次决战呢」


「从性质上讲<王者之法>并不是能将人无止境地强化下去的万能的力量。如果空的魔术演算能力已经到达达人的水准,那么<王者之法>对她就毫无意义。而且,不管怎么说……空也绝对不会带我去,因为——」


迪利卡对格伦和希丝缇娜举起自己的右手。


两人倒抽了一口气。


——迪利卡右手小拇指指尖的一小部分已经变成半透明的,灵体一样的状态。


「啊?难道说,就刚才那一下子就……?」


「……我说了。现在的我是个纸糊,不得不通过消耗自己来使用最后的力量……所以你们要节约点用我哦?」


说完,迪利卡解除了<王者之法>。


充满整个空间的银色光芒消失了。


但是迪利卡的小指尖也无法恢复原状了——


「……我知道了。非常感谢你愿意帮我们,娜姆鲁斯」


格伦表情凝重地点了点头。


「…………那么……既然已经下了决心,那就赶快行动吧」


迪利卡有一瞬间皱了皱眉头,但她还是忍住——径直走向了房间深处的某个墙壁。


她对刻有奇怪纹样的石壁伸出手,念叨了什么……石壁伴随着沉闷的响声被打开,形成一个拱形的出口。


穿过这个出口,他们就来到了一个有穹顶的大房间。


面前就是熟悉的大天象仪装置。


「这里果然就是塔姆天文神殿的最深处……大天象仪室!」


格伦发出惊呼,来回看着天象仪装置和自己原本所在的房间。


「等一下!那我们至今为止所在的房间是……」


「玄室。位于这个遗迹的中枢的玄室」


「真的!在这种地方居然还有我们没发现的玄室!?」


「真是灯下黑啊……」


希丝缇娜表情僵硬地盯着那个玄室的门口。


没过多久,那个玄室的出入口就自动关闭了。


「等一下……这里是塔姆天文神殿的最深处吧?」


「是啊?」


「糟糕……想要从这里出到地面上岂不是要花几天时间!?」


「好,好像是这样诶!?怎么办!?」


格伦和希丝缇娜马上就慌了起来。


「如,如果全力冲刺的话说不定花两三天就能出到地面上……?」


「不,不行的……即便是猛冲出去了,之后还要和魔王战斗……」


「呜哇啊啊啊啊啊——!刚刚才说了那么多大话,结果现在第一步就栽了!」


格伦他们大喊大叫起来。


「唉……你们是不是傻啊?难道你们真打算这样毫无计划地去战斗吗……真的不敢去想接下来会怎样了」


迪利卡表示无语。


她走到天象仪装置面前,操纵它旁边的石碑演算器。


随后,天象仪装置的力臂开始运作……地板上的纹样开始闪出魔力的光芒——


格伦他们面前出现了一道由蓝色的光构成的『门』。


「当然是要用<星之回廊>啦。不然为什么要造这么个魔道装置啊?」


「……啊!」


「再说,在这个神殿内的移动时也基本是靠它的。每个阶层都设置着好几个门。不然这地方就不会被我们当作据点了」


啊?还有这种事?——格伦和希丝缇娜露出这种惊愕的表情。


迪利卡继续说。


「现在<星之回廊>联通了魔都梅尔加里乌斯。只要越过这扇门,我们马上就能到目的地……快,别磨蹭了,走吧走吧」


「哦……」


在迪利卡的催促下,格伦他们通过了『门』。


 


————


 


「……到头来,塔姆天文神殿和那个天象仪装置到底是啥啊?」


——<星之回廊>。


一条由光芒构成的道路在神秘而梦幻的宇宙空间中延伸。格伦一边走在那条路上一边问走在前面的迪利卡。


「简而言之就是我们用来攻略魔都梅尔加里乌斯的前线基地」


迪利卡一边走一边讲解。


「你知道魔王的据点在哪里吗?」


「……那当然是费吉托的前身……魔都梅尔加里乌斯」


「没错。而魔王就在那<嗟叹之塔>的最深处」


「……<嗟叹之塔>……」


格伦回想起位于阿尔扎诺帝国魔术学院地下的巨大迷宫。


根据『艾丽西亚三世的笔记』,地下89层,<睿智之门>后就是魔王的据点。


「哈哈,也就是说魔王其实躲在地下深处。我还以为它会像童话故事里说的那样在天空城里快活呢」


「嗯……确实,这一点倒是和童话里面的叙述不太吻合……」


「……啊?你们在说什么……?」


迪利卡不解地歪了歪脑袋。


「总之,这个塔姆天文神殿和天象仪装置是为了攻略<嗟叹之塔>而存在的。曾今担任这个神殿的巫女长的,名叫斯蒂娜·鲁伊森的女性背叛了魔王加入了我们的阵营」


「斯蒂娜……鲁伊森?」


鲁伊森……这个姓氏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嗯,在空间系魔术上拥有罕见才能的她与空合作,创造了天象仪装置和<星之回廊>。我们靠着这个天象仪装置在<嗟叹之塔>内部也设立了几个传送点,一点点地攻略了<嗟叹之塔>。地下10层到49层——<愚者的试炼>有魔力稀薄地带以及随机生成布局的迷宫等当今最高级别的防卫系统,是个极难攻破的领域。即便是人类最强的魔术师空,也无法在没有<星之回廊>的情况下攻略<嗟叹之塔>」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怪不得<星之回廊>会将塔姆天文神殿与魔术学院的地下迷宫连在一起。


「那,那现在的话……我们岂不是可以直接通过<星之回廊>前往<嗟叹之塔>的最深层?」


「在上次决战中,我们设置在<嗟叹之塔>内部的传送点也被敌人破坏得差不多了。不过我们也将<愚者的试炼>的防卫机关基本荡平了。所以双方算是各有所失吧。这些传送点和防卫机关虽然都有自动修复功能,但都需要漫长的时间来修复。所以我们现在只能强攻,并且现在也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原来如此」


格伦觉得,至今为止心中未解的谜团在一个个被解开。


走着走着——


看到了<星之回廊>的出口。


「出了那扇门,对面就是魔都了」


走在最前面的迪利卡回头看向格伦和希丝缇娜说。


「你们做好准备了吗?」


「嗯」


「当,当然!」


面对迪利卡的问题,格伦用力点头,希丝缇娜也怀着几分紧张点了点头。


「……表情不错。那我们上咯」


迪利卡踏出了<星之回廊>的出口。


格伦和希丝缇娜也跟在后面。


视野被染成一片洁白。


眼前的景象突然扭曲,意识好像也渐渐模糊——


最后,一个像海市蜃楼般的影子在格伦他们面前渐渐明晰——


「……!?」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景象是——






断章 梅尔加里乌斯的魔法使 2

 

做了个梦——

那是发生在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

是某个魔法使的故事——

 

————

 

——一百年。

空与<天空之双生子>缔结契约后过去了一百年。

一百年的时间太过漫长。

已经没有任何人记得她。

然而——她心中憎恶与愤怒的火焰即便是经过百年的岁月依旧没有平息。

钻研百年过后,空成为了最强的魔术师。

空的战斗开始了。她转战于世界各地。

怀着百年的怨恨,展开波澜壮阔的战斗。

愤怒的业火燃遍了整个世界,席卷了整个世界。

她做这些并不是为了拯救那些生来就只知道被魔王与魔术师们奴役与虐待的民众。

她这么做只是为了复仇。

空憎恨魔王。憎恨与魔王为伍的人。憎恨整个世界。

因此,她战斗,她毁灭,蹂躏——

完全可以说是在发泄着积攒了一百年的怨恨与愤怒。

但是,即便这样做的目的是如此的负面,即便战斗非常惨烈——在空第一次攻陷魔王军的要塞时,状况开始有所改变。

人是魔王的家畜,是鱼肉。

人是魔术师的玩具,道具,祭品。

维持了上千年的常识与社会结构开始被破坏。

『不是魔术师的人就不算是人』——这个不论是支配者还是被支配者都理所当然地接受了的设定第一次被动摇了。

毫无疑问,这是因为空对这扭曲的世界展现了自己否定的意志。

————

——但是。

人类被畜生一样奴役的时间实在太长。长过头了。

并且,空的力量实在太过强大,以至于人类不敢把她当作寄托希望的存在。

空也没管那么多,只是怀着憎恶与愤怒在战斗着。

她从没有过去为了守护民众而战。

百年的岁月将空的身世从人们的记忆中抹消,将她遗留在世界上的痕迹洗刷得一干二净。

百年的孤独。

没有朋友与家人。

在没有人知晓她的世界彷徨。

她已经成为这个世界的异端。

因此没有人能理解她——他们只能怀着畏惧这样说——

 

——空是『新的魔王』。

——空是『第二个魔王』。

——空是『魔王的后继者』。

 

这样毫无根据与逻辑的诽谤使所有人都开始惧怕空。

即便是空的战斗让不知多少人从家畜奴隶的身份之中被解放出来。

不论何时,空背负的只有这群人的恐惧与嫌恶的视线。

没有人觉得她是『正义』。

人们都觉得空和魔王不过是一丘之貉。

但是。

即便如此——

——空还是不会停下脚步。

她和魔王军继续读战斗。

任凭着她那愤怒与憎恶燃烧着。

她将与魔王勾结的支配者阶层——魔术师们赶尽杀绝,堆起尸山血河。

 

「我就是我」

 

空今天也在战斗。

今天的她的使命,是将沦为了魔王的爪牙,积极地让全国国民去周边国家收割奴隶的邪恶的幽德之国完全毁灭。

并且,她还要将在幽德国背后操盘的魔将星——雷霆神将巴·伯尔讨灭——

 

她不会停下脚步——直到将一切燃烧殆尽。

这样的她,究竟又能得到怎样的救赎呢?

 

…………




 

第二章 魔都梅尔加里乌斯

 

「老师,老师!?你没事吧老师!?」

耳边传来希丝缇娜刺耳的喊声。

「——!?」

还在做着白日梦的格伦的意识迅速回归现实。

「啊……!?」

「我们到目的地了哦?你,你怎么了?感觉……在穿越<星之回廊>之后老师就一直有点心不在焉的……」

希丝缇娜有些担忧地看着格伦的脸。

「呃,不……没事,我没问题」

格伦摇了摇头。他背后是个用奇妙的黑色石头做成的石碑。这就是<星之回廊>的传送点。

格伦瞥了瞥那个东西,并尽力将依旧残留在脑中的某个魔法使的人生轨迹的片段打散——

(感觉比上一次还要明晰了……这白日梦到底是怎么回事……?)

格伦深吸一口气,抬起头。

眼前的景象是——

 

「这,这就是……!?」

 

眼前的景象让格伦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们在某个高耸的建筑物的类似天台一样的地方。

强风嗖嗖地吹乱头发和衣服。

下方是至今为止从未见过的奇幻的都市风景。

都市的建筑风格和格伦他们那个时代的完全不同,大多是梯形,并且以石头堆砌而成,显得很原始。散落在各处的拥有圆屋顶的高塔,钟楼以及伫立着一堆石柱的神殿都各有各的风格,但都很质朴。

各处的海拔,穿过都市内部的河流的走向……这些确实有些眼熟,让人能认出这就是费吉托。

更加引人注目的是在都市内部耸立的无数大石柱。这些石柱群像是以一定的规则设置在那里的一样。

这些东西和周围的建筑物的大小尺寸相比,甚至可以称得上是高耸入云,非常巨大。

(怎么说呢……?为什么那些大石柱……看起来显得那么小……?)

觉得有些不对劲的格伦马上发现了原因——

(那,那是什么……?)

一个奇妙的东西位于都市的中心——从各地的海拔以及河流的位置来看,那正好是阿尔扎诺帝国魔术学院所在的地方。

那是一个四角锥形的石制建筑物。这个建筑物本身和别的建筑物一样,显得很原始,像是用方形的巨大石头堆砌而成。它外表面像楼梯一样一层一层的,堆了不知道多少层。

值得一提的是之前看到的那些大石柱显得渺小的理由。

——因为那个四角锥形的建筑物实在是太过巨大了。

(难道……那就是费吉托的地下迷宫……<嗟叹之塔>!?费吉托地下居然埋着这么大一坨东西!?这不管怎么想也太大了吧……!?)

没错,那高耸入云的建筑物实在太过巨大,完全迷惑了人的距离感和大小感。

明明他们离那个建筑物应该还很远……但就感觉它近在眼前。

抬头一看。

太阳高高挂在天空的正上方。天空像血一样红灿灿的。

那是一片火红的天空,仿佛在预示着世界末日的降临。

而在这似乎在宣告毁灭的天空中,那个熟悉的天空城即便是跨越了几千年的时光依旧雄伟无比,向地面显示着它的威严。

「这就是……这就是……!?」

格伦被眼前神奇的景象所压倒。

「……啊……啊啊……太厉害了……」

因为来到了自己向往的那个超古代世界,希丝缇娜也有万千感慨。

「对,这就是魔都梅尔加里乌斯」

迪利卡俯视着这一切,平静地说。

「这是聚集了这个世界所有荣华富贵的顶点,也是聚集了这个世界所有嗟叹与绝望的熔炉——最幽深的『地狱』」

迪利卡瞥了一眼希丝缇娜。

「希丝缇娜。接下来我们就要进入都市内部……如果你还对这个时代有什么憧憬或是期待,我劝你赶紧舍弃干净」

「……啊?」

希丝缇娜眨了眨眼。

「我说了。这里是地狱。这里是汇集了各种人类的恶意与黑暗面的世界。人类的良心与常识在这个地方是没有意义的」

「……!?」

希丝缇娜这时也收起了自己有些兴奋的心情,严肃起来。

「我……我知道了」

她绷着脸,用力点了点头。

「那么娜姆鲁斯,我们接下来该干嘛?」

「首先,从地上的尸体身上随便扒件衣服换上。你们这身打扮太引人注目了」

「……啊?」

格伦和希丝缇娜根本不懂她在说什么。

「怎么?你们是担心这样做太明目张胆了?……放心吧,这里是魔都,有的是尸体给你们薅」

「不不不,我们不是这个意思……尸体?怎么就突然说到尸体了?」

「而,而且……居然还要从尸体身上抢衣服穿……!?」

然后,迪利卡有些实在受不了了似的长叹一口气。

「……你们啊……怎么还这么天真?我都说了多少次了,这里可是地狱」

「——!?」

迪利卡的训斥让格伦和希丝缇娜都立正站好了。

「你们不是决定为了拯救空而来地狱一轮游了吗?那你们不变成恶鬼怎么融入环境啊?」

说完,迪利卡转过身从天台走向建筑物内部。

「…………」

「…………」

格伦和希丝缇娜一脸紧张地看了看彼此……最后他们互相点点头,跟着迪利卡一起进去了。

 

————

 

「这里是地狱?……别开玩笑了」

格伦不禁咒骂起来。

地狱要比这好多了吧

这句话非常简明扼要地表现了这个世界的惨状。

首先都市内到处都是废墟。

烧毁的,崩塌的,形成大陨石坑的。

甚至还有整个城区都毁灭了的。

不难想象这是之前瑟莉卡与魔王军在城市进行战斗时留下来的痕迹。

但是说实话,这并不算什么问题。

正如迪利卡所说,他们马上发现了可以扒衣服的尸体。

随便走进小巷子里就能看到已经成了白骨的尸体。就连丢垃圾地方也理所当然般地堆着尸体。

格伦他们安抚着双眼噙着泪花拼命忍住吐意的希丝缇娜,总算是收获了三套破斗篷,挡住自己的面庞。

从小巷子里出来走到大道上,在迪利卡的带领下穿过这个城市。

在那里,他们看到的是——

首先,抬头就能看到在道路各处的示众架上吊着的,破烂不堪的尸体,尸体,尸体——

低头往下看,三步两步就能看到横死在路上的尸体,尸体,尸体——

被什么人心血来潮似的残杀的尸体,尸体,尸体……

没走几步路,又看到了行刑场。

明明走了还没到十分钟,他们已经是第三次经过刑场了。

而现在他们经过的这个刑场似乎才刚刚执行完死刑。

已经不成人形的沾满鲜血的尸体被上下颠倒着架在车轮上,挂起来示众。

上空有无数叽喳乱叫的乌鸦在享用尸体的血肉。

不管走到哪里,都是刺鼻的血与尸体的味道。

而且在路上走着的民众们神色比尸体还要无精打采。

瘦弱,佝偻着背,怀着像是对一切感到绝望,放弃了一切似的表情,像行尸走肉一样徘徊。

他们忍受着吐意,经过了十字路口。

十字路口附近的广场上有一个巨大的,能用马车拉动的牢笼。

无数被锁链拴起来的少年少女在牢笼里抱着双膝低着头。

疑似奴隶商人的矮胖男人略显得意地叫卖。他面对的都是一些看起来就很富裕的男女——从他们身上那长袍来看,恐怕是魔术师——他们像见血的鲨鱼一样围在牢笼之前,似乎是在进行拍卖。


——呀!?


突然听到一声惨叫的格伦回头看去。

一个衣着褴褛,手拿刀刃的少年从倒在血泊的男人身上夺走了什么东西,飞快地逃跑了。

现行杀人犯——这在费吉托可是不得了的事。

然而周围的民众根本没人在意。他们像是早已司空见惯一样,根本不去理会那新鲜出炉的尸体。

被杀的男人也露出了像是放下了重担一样的安详的表情死去了。

「……咕,啊……」

希丝缇娜面色铁青。她捂着嘴,拼命保持平静。

要是以前的她的话,面对这样可怕的景象肯定早就慌乱不堪,甚至大哭出来了……现在的她还在拼命忍耐。

(……确实是变得坚强了)

虽然很想这样夸夸她,但格伦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样邻人作呕的景象也快要把格伦逼疯了。

「……嘘!你们这样是不行的!」

披着破烂斗篷在前面走着的迪利卡低声对他们发出警告。

「你们快低头,别抬头看……你们那毫无敬畏之心的眼神肯定会引起魔王部下的注意……」

没等迪利卡说完,格伦他们就和扛着大盾以及长棍的士兵们擦肩而过。

那恐怕就是魔王手下的兵了。他们和普通民众完全不一样,肌肤有光泽,体格健壮,穿着在这个时代中可以称得上是高级的斗篷,更别提那不可一世的表情。

光是和他们擦肩而过,希丝缇娜和格伦就紧张起来。

但是或许是因为这一身破烂不堪的斗篷吧,士兵们用像看什么垃圾一样的眼神瞥了一眼格伦他们就从他们身边通过了。

(刚才那群人……从魔力来推测,每个人都是相当强的魔术师……)

真要一对一打魔术战,格伦还不知道能不能赢。

就在格伦这么思考着的时候。

「这个世界有两种人,一种是『魔术师』,一种是『愚者之民』」

迪利卡这么说。

「『魔术师』和『愚者之民』……?」

「没错。能使用真正的魔术——王者之剑的人,照你们的话说就是能使用上位卢恩构筑『古代魔术』的稀缺人才被称为『魔术师』。而使用下位卢恩构筑魔术的——只能使用『愚者之牙』的凡人就被称为『愚者之民』。在这个国度,『愚者之民』没有人权,只有魔术师才算人」

「…………」

「很搞笑吧。你们知道这个世界魔术师与愚者之民的人口比例吗?大约是1:999。然而,『不能反抗魔术师』却成为了这个世界的常识」

「这世界真是有够病态的」

这时代的扭曲程度让格伦五华科尔说。

「……对了,娜姆鲁斯。瑟莉卡到底躲在这个城市的哪个地方啊?」

「你问我我问谁啊」

迪利卡这太过甩锅的回答让格伦差点摔一跤。

「你这人啊——!?」

「嘘!你安静一点!我会给你解释的!」

迪利卡捂住格伦的嘴说。

「首先……我之前跟你说过空是我为了打倒魔王而锻炼出来的最强的魔术师对吧?」

「嗯」

「然后,空与魔王军对抗,经历了无数次战斗,将几个魔将星打倒,攻略了『嗟叹之塔』。在打倒<白银龙将>之后,『嗟叹之塔』最大的难关,位于第89层的『睿智之门』也打开了。然后就在三天前,空与魔王进行了最终决战。其实这为时尚早了。但我们不得不在那时发动攻击」

「为什么?」

「因为我们了解到魔王有个骇人的阴谋」

迪利卡解释道。

「阴谋?」

「这个魔都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魔术仪式场」

「什……!?」

格伦环顾四周。

「这个魔都……不,这个国家本身就是献上祭品的祭坛,是接收血液的容器,在魔都生活的所有人,在这个国流的血——这一切都会称为『祭品』。这个叫作【圣杯之仪】,这像血一样红的天空就是仪式的影响」

「……!?」

「通过这个仪式就能获得『禁忌教典』——相当于这世上所有的真理的东西。疯狂的魔王将无辜的百姓的生命像泼水一样消耗的原因就是这个。魔王花了极其漫长的时间,精心准备了这一切——这个魔都,这个仪式,这个祭坛……」

「花了极其漫长的时间,精心准备……」

格伦觉得这和他们那个时代的遭遇也有些类似。

「老,老师……这难道不是……?」

「嗯,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魔王真是不管什么时候都会干这样的事。为了达成一个目的,花上漫长的时间准备……大导师那混蛋也说了……这一切是为了得到禁忌教典……」

「回归正题。当我们察觉到的时候,魔王已经将这个仪式进行到了最后一个阶段。只要完成这个仪式……魔都的所有人的生命都会被夺走,而且,魔王恐怕也能获得什么所向披靡的力量。这样一来,我们就真的没有一丝胜算了。所以空发起了挑战。然后她败北,被打飞到了未来的世界……到这里你还能理解吧?」

「嗯」

「然后现在空又回来了……她毫无疑问是要再次挑战魔王……然而这次就有一个问题」

「问题?」

「对」

迪利卡点了点头。她指向了那个大得有些荒唐的『嗟叹之塔』的顶端附近——

「就是进入『嗟叹之塔』的唯一入口就在塔的顶端。但是空无法突破那个入口,因为那里有最强的魔将星在把守。我之所以说之前那次战斗为时尚早就是这个原因。因为我们还没想好能有效击败那个魔将星的方法。当然空还有某个杀手锏……但那个东西我们无论如何都需要留着去对付魔王……」

「等等……那你们之前是怎么突破的嘛?」

「在我们漫长的抗争之旅中,我们也还是遇到了几个赞同空的做法的同伴。这些同伴自愿当了诱饵,调虎离山,这才让空进入了塔内部」

「……那家伙」

「结果……负责调虎离山的同伴们全都牺牲了。被那个魔将星屠杀殆尽了——为了让空能前进那一步」

「…………」

「总之……在没了同伴的现在,我们没办法使用相同的手段。我们只能趁那个魔将星露出什么破绽的时候侵入『嗟叹之塔』内部。直到那个魔将星露出破绽之前,空一定会在这个城市的某处潜伏……」

「……喂?那我们难道要挖地三尺找她吗?」

「该怎么办?在这么大一个城市展开地毯式搜索是不可能的。而且照刚才说明的情况,我们现在也没什么时间了」

「没错。明天黎明,魔王的【圣杯之仪】就会完成。到那时一切就结束了」

「可恶……难道在此之前,我们都要忙着在这大得不得了的城市里寻找认真潜伏起来了的瑟莉卡么……这比登天还难吧」

状况直接进入死局。格伦表示无奈。

「总之……虽然可能会有危险,但我们也只能尽可能的靠近『嗟叹之塔』了吧?」

希丝缇娜提议。

「如果阿尔佛涅亚教授打算趁机潜入的话……那她肯定是在离塔不远的地方」

「倒也是」

格伦挠了挠头。

「唉,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先去那边吧」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

这样真的能找到瑟莉卡吗?——

格伦他们只能强忍着这样的不安,在迪利卡的带领下,小心翼翼地接近『嗟叹之塔』。

 

————

 

格伦他们在魔都内小心翼翼地走着。

但是不管走到哪里,看到的行人都是无精打采地低着头,到处都吊着尸体。这样的景象未曾变化。这也让他们很丧气。

而『嗟叹之塔』的气场依旧如此强大,压倒一切——因为它实在太过巨大,明明他们一直在朝它走,却根本感觉不出到底是靠近它了还是远离它了。

(唉……这城市真特么晦气……)

格伦叹了口气。

(时间旅行……我们明明完成了阿尔扎诺帝国魔术史上最无与伦比的伟业……却一点都不能为此感到骄傲自豪)

想着想着——

「格伦」

不知不觉中来到格伦身旁的迪利卡突然小声地叫了他的名字。

「……嗯?怎么了娜姆鲁斯?有何贵干?」

格伦也小声回应。

迪利卡顿时不满地眯起了眼。

「说正事之前……因为之前因为懒得吐槽所以就没管你,但你能不能别再这样了?」

「啥?」

「我的名字,名字!我不是无名!我是时之天使迪利卡!」

她用冰冷无比的眼神瞥着格伦。

「啊,抱歉……实在没忍住」

「话说,你为什么总要叫我是无名啊?」

「呃,那个,这是因为……在我们这个时代,大家都是这样叫你的……呃,所以这样叫比较习惯……」

「什么意思?到底是哪个蠢货给未来的我起了这么个外号?这起名品味也太次了吧?」

在未来的世界,在塔姆天文神殿第一次相遇的时候,不是你在自称『无名』的吗?——情商极高的格伦没敢这样说。

「哼……算了,先不说这个……我想说的才不是这种小事」

迪利卡哼了一声,回归正题。

「……你不后悔吗?」

她用有些低沉的口气问道。

「后悔什么?」

「后悔来到这个世界……来到这个时代……」

「…………」

格伦沉默了。

「你已经体会到了吧?这个时代是何等糟糕可怕的地狱,这还只是表面上,这世界还有更多更黑暗的方面」

「……我想也是吧。为了实现自己的愿望而践踏他人的愿望……这种魔术师作为支配阶级统治的世界……到头来都会变成这样」

这恐怕就是人类的原罪——是魔术师的黑暗性。

从人类史上来看……正义的魔法使根本就不存在。

「说实话,别说是拯救空了,你们两个能平安回到原本的时代的可能性都几乎为零」

「…………」

「这都是我的错。事情会演变成这样都要怪我」

迪利卡表情痛苦地对变成倾听者的格伦倾诉。

「是我太愚蠢。我一直觉得只要能和妹妹,能和那个人一起……三个人过上快乐的生活就足够了……我什么都没去注意,什么都没想」

「…………」

「我没有注意到那个人的疯狂,没有注意到妹妹的扭曲。哪怕是早一点察觉到,我都能作出一些对策。这样的地狱也不会出现了」

「…………」

「在事态糟糕到无法挽回时,我才终于开始挽救……培养了这个对抗魔王的棋子。但是仔细一想这真是既自私又可恶的做法。我的任性让空受了这么多苦,一直折磨着她」

「…………」

「然后……我又为了帮助空而付出了更多无谓的牺牲……这其中包括你们」

格伦只能像个呆在忏悔室的神父一样默默地听着迪利卡忏悔。、

「对不起,虽然现在道歉都像是一种伪善……但我真的想说声对不起……」

她随时都有可能哭出来。

于是,格伦露出了笑容,胡乱地摸了摸迪利卡的头。

「……你,你干什么呢……?你能不能不要随便摸女孩头啊?」

迪利卡用带着泪花的双眼狠狠盯着格伦。

「打从一开始你就是个重情义的家伙啊」

格伦嘻嘻笑起来。

「什——!?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迪利卡不禁怒吼起来。

「我才没有后悔呢」

格伦明确地回答。

「……啊?」

「我并不后悔追着瑟莉卡来到这个时代。倒不如说,如果我没追过来的话,我会后悔一辈子」

「什……」

格伦的发言让她感到意外。、

「你,你怎么还在说这个?你也太天真了吧?我说过的,这个世界里有无数超乎你们想象的深不见底的黑暗——……!」

「不管是看到什么我的想法都不会变。我不后悔」

「为,为什么……!?」

「因为瑟莉卡是我的家人」

格伦那太过简洁而坚定的答案让迪利卡不知该如何回应。

「不管前方是地狱还是什么,只要是为了家人,我就不会感到后悔」

「……!?」

「家人病倒了当然会去照看……虽然这很麻烦,但互相扶持照顾才是家人。自己生病的时候也会被家人照顾……这种互相扶持着的生活,才是作为人的幸福。不是吗?」

「这——」

「所以,我很感激你」

格伦看了一眼迪利卡。

「多谢了娜姆鲁斯。多亏了你,我才能与瑟莉卡相遇,才能和她成为家人」

「啊?咦?……啊……」

「想必你付出了很多,心中也有很多心结,但从结果上说,我与瑟莉卡相遇了……在那个时代,我也遭遇了很多事——」

格伦从怀中摸索着,掏出了红色的魔晶石挂坠。

他盯着曾经送给瑟莉卡做礼物的红魔晶石

「我和瑟莉卡一起度过的日子毫无疑问在我的人生中是无可替代的一段岁月……我不会让它就这么结束。不可能。我是为此而来的。我甚至没有丝毫闲工夫去后悔」

「……格伦」

迪利卡愣愣地看着格伦的侧脸。

然后,格伦突然用调皮的语气说。

「啊,而且,我可是被一大群人踢着屁股赶过来的。如果在这里临阵退缩的话,回去肯定要被他们按在地上摩擦吧!哦豁,真可怕!」

于是——

「……哼……你真是个奇怪的人」

在这个时代相遇以后一直表情严肃而阴暗的迪利卡这时总算是微微笑了。

「……怎么?未来的世界的人难道都和你一样这么奇怪吗?」

「喂,你不要这样说。像我这种模范教师的模范of模范加超爽朗系帅哥可不多见哦」

「傻不傻啊」

迪利卡嘻嘻笑起来。

「我至今为止都觉得我没有做对过一件事,白费了一切的努力——而实际上,这可能也是事实」

「娜姆鲁斯……」

「但是……如果别人暂且不论,连你都这样说的话……如果我所做的事真的有让别人获得一些幸福的话……我也会得到一点点的救赎」

听到她一本正经地这样说,格伦反倒感到有些害羞。他挠了挠脸颊。

「空真的……有一个很好的徒弟……」

「但我是真的烂泥扶不上墙」

格伦耸耸肩。

「啊,不过抱歉。我刚刚又一不小心叫了你娜姆鲁斯……」

格伦这才察觉到自己的过失,赶快赔礼道歉。

「……就叫娜姆鲁斯得了」

迪利卡苦笑着回答。

「啊?怎么又这样了?」

「你叫了那么多次,我都习惯了。仔细想想,比起时之天使这种伟大的名字,我更适合这种低调的名字」

迪利卡用手撩了撩自己的头发。

「而且。『无名』这个词,听起来不是挺有神秘感,挺帅的吗?」

「呃,是么……?我觉得就是个没什么技术含量的谐音梗」

「闭嘴,你烦不烦啊」

格伦和迪利卡——哦不,娜姆鲁斯一边进行这样的对话一边在狭窄的小巷中穿行。

 

————

 

格伦他们在这个晦气的都市里朝着『嗟叹之塔』缓慢而慎重地前行。

虽然几次与杀气腾腾的士兵们擦肩而过,但都蒙混过去了。

没有遇到什么麻烦,一路都很顺利。

照着节奏,很快就能到达目的地——

 

然而就在这时——

 

周围的民众开始窃窃私语。

「……这骚动是怎么回事?」

感觉到周围气氛不太对的格伦微微抬起头。

发现前方道路的尽头围了一大群人。

如果要走这条路的话,他们不得不经过那群人附近。

「好像发生了什么事哦。怎么办?娜姆鲁斯?……要绕路吗?」

「不行,士兵们在看着呢,突然改变行进路线会被怀疑的」

「……也是……喂,白猫,你在听吗?你别松懈哦?」

「……啊,是……!」

格伦提醒身后的希丝缇娜。

他们硬着头皮往前走。

 

——围着一大群人的是一个广场。

或许是这个魔都的惯例吧,在这种广场上一定能看到那个奇怪的车轮形的处刑台。

但是那个处刑台和至今为止的不同,并不是使用中或是使用后,而是在使用前的状态。

在场的人都议论纷纷。

这并不是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件本身的感情,而是一种类似『唉,怎么又来了』这种感情的嗟叹。

十几个士兵守护在处刑台周围,他们用长棍子戳着双手被绑在背后的幼小少女,让她站到行刑台上。

衣着褴褛的少女已经遍体鳞伤,不知至今为止受到了多么残酷的对待。

「喂,喂……难道说……!?」

装作是普通市民的格伦侧目看到这些,心中突然涌出一股强烈的不祥的预感。

他的预感马上应验了。

「听好了!」

一个士兵对民众们大声宣告道。他穿着的长袍的装饰比别的士兵要华丽,看来算是长官。

「此犯人!乃是反抗了我等崇高而伟大的王,提托斯·库洛陛下的愚蠢的反叛者『空』的同伙!此人罪大恶极,不可饶恕,因此在此处以极刑!」

士兵长的宣告让民众们更加动摇。

「蒙昧的梅尔加里乌斯之民啊!好好目睹这正义执行的时刻吧!并且要警醒自己!谨记何为正确之事!立于天空之上的我等主人只有一人!瞪大眼睛看好了!与毫无敬畏之心,妄以天空自居的反贼为伍是怎样的下场!」

民众们议论纷纷。

所有人都低着头,根本没有人敢反对士兵长那荒唐的论调。

「不,不对!不对!这孩子绝对没有与空勾结!」

疑似少女父亲的男人哭喊道。

「求您发发慈悲吧!这孩子甚至没满十岁!」

疑似少女母亲的女人也哭喊着合起双手,缠着士兵长求饶。

「不可!与邪恶为伍之人必须要接受正义的断罪!」

但是士兵长不由分说地将女性推开,并且举手示意。

于是,周围的士兵们将少女粗鲁地拉上行刑台,把她捆在那可怕的车轮之上……

「爸,爸爸!妈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害怕!我不要!不要!」

「求您发发慈悲吧!发发慈悲吧!」

「为什么……为什么……!?这孩子究竟是做错了什么……!?」

围观者依旧在议论纷纷。

所有人都低着头,没有任何人来为这可怜的一家人辩驳。

这时,格伦听到了稍微远离广场的士兵们的对话。

「喂?那个小孩真的是空那一派的残党?」

「啊?怎么可能啊。那群人已经一个不剩地被吊起来示众了吧?」

「那果然是杀鸡儆猴啊?」

「没错,抓谁来都无所谓。那只是个让愚民们深切体会到反抗我们伟大的王会有怎样下场的道具而已……所以,抓小孩来是最『有效』的」

「也是。确实也有这个必要。因为空那群人,最近这群愚者之中出现了越来越多反抗我们魔术师的人」

「这群愚者真是没药可救。他们只是我们魔术师的家畜而已……为什么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能弄错……」

「就因为他们是连这种道理都搞不明白的傻瓜啊。所以愚者才是家畜啊」

这让人听都听不下去的对话传到了本打算缓缓离开广场的格伦耳中。

被架在处刑台上的少女的哭喊以及她双亲的哀嚎刺痛着格伦的心……

咯吱——格伦不禁握紧了破披风下方的手枪枪柄。

「……等一下,格伦,你别冲动」

娜姆鲁斯用有些强硬的语气制止格伦。

「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你这样做又能怎么样呢?」

「……」

「我先说清楚,这种场面,在这个都市可是家常便饭。在偶尔经过的地方救下一个孩子,这又有什么意义……」

「……但,但是……」

「你是来救空的不是吗?而且,那孩子和你根本没有任何关系。你此时不应该行动……你应该……」

即便娜姆鲁斯说出这样冷酷的话,她还是像在拼命忍耐一样全身颤抖着。

格伦咬紧牙关。

「也是……我不是能拯救所有人的正义的魔法使……我能救的人很有限……我应该认清自己几斤几两」

「老,老师……」

「走吧白猫……」

格伦说出这句像是在说服自己一样的话,往前迈步——

但是——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走了几步,少女的哭喊声又传到耳朵里。

格伦完全停下了脚步。

「格伦……你到底在干什么!?你不能停下来!你会被怀疑的!」

娜姆鲁斯急得用压低了声音作出警告。

但是,格伦依旧没有任何动作。

最后,他说了这么一句话。

「……不行,憋不住」

「啊!?」

娜姆鲁斯瞪大了眼。

格伦用冷彻的声音对娜姆鲁斯说。

「这种荒唐的事,你让我怎么放任不管!」

「这不是荒唐不荒唐的问题!这一切就是这么无可救药,这个时代……!」

「我他妈不爽——!」

格伦抬起头,环顾周围。

「我不爽这些把这种蛮不讲理当成常态的魔术师们,我也不爽老实地接受这个现实的民众……这个时代的一切都让我无法忍受!」

「……!」

「确实,我即便是救了她,我也没有任何好处……但是,但是这又无法成为我对这种事情放任不管的理由!这事我不管的话我甚至睡不了个安心觉!这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我自己!是时候批判批判这荒唐的世界了……!」

格伦忍无可忍,娜姆鲁斯则不知如何是好。

「……嗯,早就料到会变成这样了」

希丝缇娜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

然后她甩了甩自己的破烂衣服,把左手伸向格伦和娜姆鲁斯。

她手上是个小小的魔术法阵。那个法阵已经开始运作了。

「暴风领域……还已经启动完成了,准备得还挺周到」

「对,我随时都能上。所以老师只要照着自己的想法去做就行。让我们给这个令人作呕的世界来一巴掌吧!」

「嘿嘿嘿,原来如此,你真上道啊,搭档」

「毕竟相处那么久了……」

「喂,喂你们……」

看到格伦和希丝缇娜干劲满满,娜姆鲁斯慌了。

「你们这已经不是鲁莽而是愚蠢了……!你们那个时代的魔术师难道都像这样做事之前都不动脑子的吗!?」

「……不,实际上我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动脑子……」

格伦看了一圈平民百姓。

那些人确实都放弃去挣扎,屈服于现状,毫无活力。

他们确实已经接受了『自己是家畜』这个现实。他们对魔术师将他们当成家畜的现状不抱有任何疑问。

但是,真的是这样吗?

(按照童话『梅尔加里乌斯的魔法使』的最终章……)

格伦回想起了来到这个时代之前,他读得几乎能全文背诵了的童话的内容。

根据那上面的内容——……

「不管怎么说我们也没时间了。只要那个仪式完成,包括我们在内的所有人横竖都是死,大家都会成为『祭品』。不是么?」

「是,是这么说没错……但是距离明天黎明还有时间……」

「没意义。现在我们分秒必争了。根本没有功夫去小心谨慎地寻找瑟莉卡。我有一个计划……总之此时此刻我们应该出击」

「出击……出击是什么意思!?」

格伦无视娜姆鲁斯的话,并对希丝缇娜喊道。

「白猫,你应该能懂我在说什么吧?提示就是『梅尔加里乌斯的魔法使』」

「啊……」

听到格伦的话,希丝缇娜不解地眨了眨眼睛,随后——

「原来如此!如果这里是魔都梅尔加里乌斯,是与魔王进行最终决战的那个最终章的场景的话……那我们确实有必要试一试!」

「对吧?真不是我吹,我觉得……事情一定就是这么回事……!」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啊哈哈,那确实是一个超级彩蛋啊……!」

「???」

听完两人莫名其妙的对话,娜姆鲁斯破罐子破摔般地喊起来。

「……啊啊啊够了!我知道了!我干还不行吗!」

「娜姆鲁斯?」

「对于这个情况,我也气得不得了!反正剩下的时间也不多了,还不如放开手脚好好干一票!」

「嚯?你果然是很重情义啊……」

「闭嘴!和你说话感觉智商都要被拉低了!」

大声喧哗的三人迅速吸引了士兵们的注意。

「喂,你们那边在嚷嚷什么!」

「想要干什——!?」

面对怒吼着朝这边聚集过来的士兵们——

「<红莲的狮子啊·愤怒吧·狂吼吧>——!」

格伦一转身就发射出咒文——

「嘿——!」

希丝缇娜通过暴风领域放出风刃——。

「<王者之法>!」

同时,娜姆鲁斯解放了能力。

格伦和希丝缇娜的魔力顿时得到超强化。

火球迸发出的冲击波将行刑台周围的士兵们炸飞,无数的风刃将站在行刑台之上的士兵们纷纷打倒。

 

轰!

 

大规模的破坏震撼了整个广场。

「什,什么人——!?」

「噢噢噢噢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抱头鼠窜的士兵们一回头便看到全力发动身体能力强化术式的格伦朝处刑台猛冲过去。

「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希丝缇娜以周边各种建筑物的墙壁为跳板,用<疾风脚>朝行刑台飞去。

「什!?他们……难道是魔术师!?」

「等一下!我们也是魔术师啊!?为什么同为魔术师却要攻击我们——!?」

「不对!?仔细看!虽然威力莫名很强,但他们那破烂术式是『愚者之牙』!」

『愚者之民怎么可能反抗我们?』——士兵们露出这样难以置信的神情,一时间不知所措。

但是——

「愚蠢。区区愚者之民居然敢反抗我等魔术师。一队!二队!」

士兵长举起手,冷静地作出指挥。

「——杀了他们!」

于是,士兵们对格伦他们举起长杖,开始齐声咏唱咒文。

那咒文并不是格伦他们所熟知的用下位卢恩文字构成的近代魔术。

那是拥有强大威力的古代魔术。

格伦他们的防御咒文无法与之抗衡,肯定会被轻易击穿。

并且——

「在这边!」

「听说有反叛者!?」

无数的增援陆续赶到了处刑场。

「咕……对方人数太多了!这样下去即便是有<王者之法>也毫无胜算!格伦!希丝缇娜!」

面对着过于严苛的战况,娜姆鲁斯发出带着绝望的呐喊。

就在士兵们的咒文完成的那一瞬间——

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发生了。

 

「哈?」

 

士兵们咏唱的咒文——并没有启动。

「什……!?」

「不,不可能……我们怎么会犯这种低级失误……!?」

「这怎么可能!?再怎么说也不会所有人都出现失误吧——!?」

士兵们看着自己的双手,慌乱不堪。

「就是——会有这种事呀!」

指尖夹着愚者的大阿卡的格伦猛地扑了上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利用上所有能利用上的力量挥拳。

攻击,攻击,攻击,攻击——

他将自己能看到的,陷入慌乱的士兵们一个又一个地打倒。

「看招!」

轰!真空之暴风席卷而来——

希丝缇娜用暴风领域创造出的风刃从四面八方各个角度将处刑台附近的士兵们纷纷打倒。

即便敌人用的用下位卢恩构筑的魔术,如果连防御咒文都咏唱不出来的话,那依旧会被单方面地蹂躏。

「咕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

「可,可恶!你,你们懂不懂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我们可是那个伟大的王的——」

「闭嘴吧!」

格伦将这些还在说着大话的士兵打倒。

完全依赖魔术的古代魔术师们被用强化了身体能力的格伦用近战打趴下了。

这简直就和打人偶一样简单轻松。

「老师!这些人果然……!」

「没错,和预料的一样!这群人……只要没了魔术就弱得离谱!」

格伦对希丝缇娜的话表示赞同。

没错,不管是学到了何等高威力高次元的魔术师,只要没法用就没有任何意义。

这个时代的特权阶级的魔术师们过于依赖强大的魔力的威力,只懂得从远距离去单方面地欺负,蹂躏那些没有任何反抗手段的弱小的人。

他们那已经是单方面的欺负弱小,根本得不到什么算是『战斗经验』的东西。

所以——只要没了魔术,他们就是一群废物。

根本不是身经百战的魔术师,格伦与希丝缇娜的对手。

格伦有固有魔术【愚者的世界】。

这是能将一他为中心的一定范围内的所有魔术的启动完全封杀的法术。在此前与魔将星们的战斗中,他已经知道这个法术对古代魔术也同样有效。

因此,在这个瞬间,何等强大的贤者都会被化为婴儿。

这些废物——

「接招吧!」

自然不是希丝缇娜的暴风领域的对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自然也不是身经百战的原执行官格伦的格斗术的对手——

「不可能……!?为什么我们会被压制——!?为什么使用不了咒文」

变成光杆老帅的士兵长发狂似的大喊。

「我们可是魔术师!为什么,为什么会被这种愚者——!」

「因为你是个傻逼啊!」

格伦用全力挥出的右直拳击中了士兵长的脸。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士兵长被直接打飞到了道路的另一端,不再动弹了。

最后——

「咕啊啊啊啊啊——!?」

「咿呀啊啊啊啊——!?」

「撤退!撤退啊啊啊啊啊——!」

生还的士兵们开始拖着伤残的躯体四处逃窜。

「哼,差不多就这样吧」

「哼!有种再打啊!」

格伦对四处逃窜的士兵们的背影竖了个中指。

「还,还挺厉害啊……我之前是小瞧你们离开……说实话,可能根本不需要用<王者之法>啊……」

娜姆鲁斯也对格伦他们的活跃表现发出赞叹。

「……那么……」

格伦轻快地跳上了处刑台。

「……啊……」

之前那个少女还被架在车轮上。

格伦用拳头破坏了刑具,将少女解救下来。

「……吓坏了吧?已经没事了」

「…………」

被解放的少女抬头盯着格伦。

她有一头火一样红的秀发以及一双紫炎色的眼睛。

这时,格伦觉得这少女好像在哪里见过……但是状况由不得他多想,于是他并没有去纠结到底是为什么。

「……回家吧」

「啊。那个……我……」

但是少女还是没有离去,她像是又什么话要说。

这时她的双亲跑过来抱住了她,她也失去了说话的机会。

随后——

「格伦。虽然我很想夸你干的漂亮,但是……」

娜姆鲁斯来到格伦身后。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她那并不是打算责备或者讽刺格伦,而是想要确认一下状况和格伦的想法。

「毕竟是引起了那么大的骚动,接下来肯定还会来更多士兵。弄个不好那家伙也会过来——」

「…………」

「魔都虽然很大,但也不可能一直成功逃脱」

「…………」

「……你到底想怎么办?如果你想藏起来,那必须抓紧时间——」

格伦没有回答娜姆鲁斯的问题,而是在处刑台上望了望四周。

面前的是——

 

「「「「…………」」」」

 

傻愣愣地站在原地的民众们。

明明刚刚发生了那么大的骚动,他们却也不躲藏,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

『为什么要打呢?』

『救了那个孩子又能怎么样呢?』

他们露出像是在这样说的,麻木不仁的表情。

(唉,真是病入膏肓了……要说嘴炮的话还是巴纳德老爹比较擅长啊……但我也只能硬着头皮试一试了……)

他下定决心后,用指尖戳了戳自己的喉咙咏唱咒文,启动了扩音魔术。

然后,大喊道——

『你们够了没有!?难道你们就不觉得丢脸吗!?』

他的喊话声在广场回荡。

『你们居然还有闲工夫在这悠哉看戏!?一个无辜的小孩差点就要冤死了,你们却毫无作为!?你们是什么!?你们是人类啊!你们才不是家畜!』

嘀咕……

一瞬间,真的只有一瞬间——民众们之间起了一点点反应。

『这样真的好么!?这次碰巧是她,但下次就有可能是你们的孩子!你们亲爱的家人!现在还能低头装傻,但总有一天这样的事情会落在你们头上!你们真的明白吗!?你们以为这和你们无关吗!?』

嘀嘀咕咕……

人们纷纷议论起来,露出像是在憋着什么的表情。

因为格伦一句话都点出了在场所有人都痛彻地理解,放弃,最后选择装作不知道的事实。

『喂!我们这样真的好么!?真的甘愿当家畜!?这样真的能在自己的孩子面前昂首挺胸吗!?难道你们打算也告诉孩子我们就是家畜,所以魔术师们怎么欺负我们都无所谓吗!?』

「别开玩笑了——!」

民众之中有谁吼道。

「你还没有认清现实吗!?我们能怎么样!?对手可是魔术师!还有那穷极了魔术的王——提托斯陛下!」

「面对魔术师,不过是个人类的我们——只能使用愚者之牙的我们又能做到什么……!」

「我们只能作为家畜,跪拜在魔术师们面前——这就是这个世界的规矩!你现在说这些有么用!?」

「再说,那个空结果不也还是输掉了吗!?」

有什么人喊出了这句话。

这时,现场被一种寂静的,但又透着某种激昂的情绪的奇妙气氛所支配。

一石激起千层浪,人们纷纷开始发言。

「空……啊,那个反抗提托斯陛下的愚蠢的魔术师……」

「之前还挺厉害的……迅速地消灭了好几个提托斯大人的魔将星……」

「对啊,在三天前魔都内部的战斗中,她还讲提托斯大人的军队打得七零八落……」

「但是,即便是她,也没法与提托斯大人抗衡……」

「反正我也没报什么期待……你听说过空的传闻吧……?」

「据说是个残忍无比,冷酷无比的人……她不过是想当第二个魔王罢了吧?」

「没错,没错……肯定就是那么回事,所以不论她是赢是输,都与我们无关」

「不管她是赢是输,我们的人生都不会有任何变化……」

「……啊……但是……即便如此……」

他们纷纷议论着,吐露出自己的心声。

格伦偷偷启动声音采集魔术,了解民众具体说了什么。

了解民众们的心思。

(看来瑟莉卡确实是民众恐惧的对象……但是……)

他们想看到。虽然嘴上在否定她,但是内心却抱有一种期待。

期待着居高临下,践踏着他们尊严的魔王被什么人给拉下神坛——

「老,老师……」

「……原来如此」

希丝缇娜紧张地注视着事态的发展。格伦则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格伦,我知道你想干嘛了。我本就不该期待你能想出什么好主意」

娜姆鲁斯露出有些失望的表情这么说。

「你是打算煽动他们让他们造反对吧?魔都变得混乱起来的话我们就有行动的机会。但是这一招太肤浅……后患无穷」

「…………」

「说白了,只凭你一个局外人在这么个小地方说了一两句话,民众怎么可能跟你走啊?你是不是傻啊?麻烦你看清现实吧!这想法也太天真了!」

「…………」

「再说,你以为之前就没有人尝试过吗?我先说清楚,这就没有成功过。你懂么!?光凭一张嘴是无法触动人的!」

「…………」

「你以为他们是被奴役了多长时间!?这个时代的人的奴性早已深入骨髓!早已没有那种为了自己的未来去战斗,去反抗的人了!不可能有!」

娜姆鲁斯揪住格伦的衣襟盯着他说。

「你别太自以为是了!人类是很弱小的……!格伦,并不是谁都像空或是你一样坚强的!」

但是,格伦反过来抓住娜姆鲁斯的手,坚定地说。

「娜姆鲁斯你才是。你别太小看人类了!」

「啊?」

「确实人类是弱小的。动不动就遇到挫折,被折服,也很容易腐败堕落。但是……人能够借某个契机重新站起来。不论是谁,都有着这样的坚强」

这时,格伦脑中闪过的是某个说喜欢他的梦想的白发女孩的笑容。

「……格伦……?」

「而这个契机,就由我来创造……!虽然这不像是我会干的事……但是为了救瑟莉卡……我也只能试一试了……!」

说完,格伦对着动摇的民众们大声宣言道——

 

『瑟莉卡……她还没输——!』

 

这句话把所有人怔住了。

「啊……?空……?」

「……她还没输……?」

「……这是怎么一回事……?」

『没错!确实瑟莉卡之前是被魔王打败了!但是她又回来了!现在她藏在魔都某个角落,伺机打倒魔王!那家伙——瑟莉卡为了拯救这个世界回来了!我就是那个瑟莉卡的徒弟!我是为了给瑟莉卡制造机会才来到这里的!为了打倒人类的敌人——残忍邪恶的魔王!』

这次大家真的懵了。

不知不觉中——围在广场的人也变多了。

之前一直躲在暗处不敢出头的民众们也都看向格伦。

广场的人,建筑物的角落里的人,窗户背后的人——

「徒弟……?打倒魔王……?」

「怎么可能……那家伙莫不是疯了……?」

所有人都在怀疑格伦是否已经失去了理智。

因为他此时此刻自称空的徒弟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在魔都这样自报家门的下场就是被立刻抓住然后处死。

也就是说,他不会撒这种对他没好处的慌。

这个自称空的徒弟的男人所说的话,是真的吗?

该不会只是唬人的吧?

不论谁都感到疑惑,无法判断真假。

这时,格伦想起了自己的另一个师傅——<隐士>巴纳德的教诲。

『比起真相,人类更愿意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信息』

如果格伦说的话是真的。

那么空就确实就是回来了,是为了回来再次挑战魔王——打倒魔王。

空是唯一能与那个魔王抗衡的魔法使。她与人类绝对无法战胜的魔将星正面对抗,至今为止也打败了好几个魔将星。

对于民众来说,她的所作所为以及那些传闻让她变成了被恐惧被厌恶的对象——但这也给民众们带来了一丁点儿希望——

(……好,这样就行了!)

觉得自己的演说有一定效果的格伦握紧拳头。

(当然,娜姆鲁斯说的也没错,这点小事不足以触动这些愚民。他们只会困惑地,小心翼翼地观察事态的发展。没错,光凭一张嘴改变不了什么!)

但是——如果他没想错的话,自己手中应该握着一张能大概率触动这些人的王牌。

那就是——

(……来吧……!)

格伦祈祷着,祈祷着——

民众们虽说也不是不想相信格伦的话,但他们都渐渐恢复了冷静——渐渐冷却下来,变回了放弃挣扎的家畜——

渐渐地……渐渐地……

(……来啊……来啊……!)

但是,格伦还在祈祷着。

民众们对格伦的关注度已经开始降低。

——还是不行。反正肯定会失败。期待越高失望越大——

民众的心境渐渐朝着这样的方向冷却。

但是。

即便如此——

(它应该会来的……!我都付出那么多了……肯定会来的……!)

他怀着某种近乎确信的推测,在心中不断祈祷着——

 

轰轰轰轰——!

 

不知从哪里传来了一阵撼动整个地面的巨大响动。

那阵响动渐渐朝这个广场靠近。

听到这个声音的民众们瞬间面面相觑,开始面露怯色。

「什……!来,来了……!?那家伙来了……!?」

「呜哇……!快逃……不然会被压扁的……!」

民众们争先恐后地逃窜,像退潮一样离开这个地方。

「那声音是……!?糟糕了,太迟了……!」

娜姆鲁斯也面色铁青地发出哀嚎。

在一片慌乱之中——

「……果然来了」

「嗯,不出所料嘛」

唯独格伦和希丝缇娜似乎早已料到会是这样。

「你,你们还在磨蹭什么呢!」

娜姆鲁斯对完全没有表现出慌张的他们怒吼道。

「结果还是被发现了!被那个就连空也没办法打倒的家伙——!」

「……嗯」

「赶快找个地方藏起来吧!唯独那家伙我们是绝对打不过的,格伦!」

但是格伦并不打算移动。像是在迎接着那不断往这边接近的响动一样。

最后——

从处刑台上看去,道路的一边墙壁突然炸开了。

瓦砾四处飞溅——一个巨大的物体朝格伦他们逼近。

「……来了」

格伦盯着那个巨大的物体。

那是——战车。是一辆被四匹巨大而强壮的黑马牵引的巨大战车。

那不是普通的战车,强大的魔力在战车中涌动。

黑色的车体上装载着刀剑枪戟等各种武器。

邪恶的蓝色火焰在车轮上燃烧着。

一个魔人坐在车上——

他穿着坚实的漆黑全身铠,外面批着一件红色的斗篷。斗篷兜帽底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暗,根本看不到它的表情。

黑暗的魔力从他全身上下涌出。

仿佛是一团黑暗勉强形成了人类的姿态一样的异形魔人开着邪恶的战车来到格伦他们面前。

其魔人名为——

「总算是来了……!<铁骑刚将>——阿泽罗·耶罗!」

格伦怒吼道。

魔王手下的一个魔将星出现在自己面前。

『——就是你么?自称空的徒弟的愚蠢之人』

阿泽罗·耶罗从战车之上俯视着格伦他们。

『原来如此……背叛了吾等伟大的王,倒戈于空的叛徒迪利卡也在。看来你说的倒也不一定是谎言』

「你,你算什么个东西!不过是从法利亚那里得到了点力量,拽什么拽……!」

娜姆鲁斯愤恨地盯着阿泽罗·耶罗。

『随你怎么说。毕竟我等可是被那位大人所认可,从<夜天之少女>手中得到钥匙,超脱出人类范畴的『被选中的人』』

「哼……!」

阿泽罗·耶罗无视了显得很不服气的娜姆鲁斯,直接举起右手。

他的右手突然改变了形状,变出了一把漆黑的长枪。

他将长枪的枪尖对准了格伦——

『胆敢反抗我等尊贵无比之王的愚者……其傲慢,其不敬,罪大恶极。就由守护王之正义的我来亲自料理你们!我绝不会手软』

这一瞬间。

阿泽罗·耶罗全身迸发出强烈的斗气。那黑暗而凶险的神气不断膨胀。

那是压倒一切,睥睨一切的存在感与气场。

现在整个市区都陷入了恐惧与绝望之中。

「格伦,你要该怎么办!?」

娜姆鲁斯面色惨白地问。

「那家伙是<铁骑刚将>阿泽罗·耶罗——是魔王的最强部下魔将星之一!那家伙的身体能——」

「——能扛住一切攻击对吧?」

格伦抢先说出答案。这让娜姆鲁斯惊讶地眨了眨眼睛。

「那家伙的身体是用无敌的神铁做的。任何物理或是魔术攻击都无法贯通。在童话『梅尔加里乌斯的魔法使』之中,他也是个让强大的正义的魔法使也束手无策的强敌」

「在第一次的『炎之船』的战斗中,正义的魔法使损失惨重……光就那一次战斗就失去了好几个同伴……」

「梅,梅尔加里乌斯的魔法使……?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但是,我有办法……」

格伦缓缓走出一步,与让一切折服的阿泽罗·耶罗对峙。

「嘿嘿,也是。那就再干掉他一次咯」

希丝缇娜也紧紧守护着格伦的后背。

「等,等一下……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娜姆鲁斯完全不明情况。

『……真是愚蠢』

而阿泽罗·耶罗本人似乎也觉得他们愚不可耐,他用甚至透着些怜悯的口气对格伦说——

『即便是知道我身体的秘密,也还敢来挑战我吗?本来『愚者之民』这个称谓不过是来区分与生俱来的魔术才能……没想到,居然真有『愚蠢』这层意思』

「随你怎么说啊。像你这种经不起力量的诱惑,放弃人类身份的『真正的蠢蛋』又有什么资格说我呢?」

阿泽罗·耶罗对反呛一句的格伦继续说。

『……你竟敢嘲讽我对王与<夜天之少女>的忠诚——不可饶恕!』

或许是格伦的激将法奏效了吧。

阿泽罗·耶罗右手转了几圈长枪,左手牵着缰绳——一口气朝这边冲了过来。

『——去死吧!我要用你们的肠子给我的车轮铺路!』

轰轰轰轰轰轰——!

战车的车轮飞速转起来,一路碾开城市的地砖冲过来。

那超大的质量,那能将任何障碍粉碎,压垮的能量朝格伦他们袭来——

「呜哇————!?」

「是阿泽罗·耶罗大人的『黑之火车』啊啊啊啊啊!?」

「快逃,会被压成肉酱的!」

民众们争相逃窜。

在这像遭遇暴风雨的大海一样汹涌而混乱的状况之中,格伦往前冲了。

「娜姆鲁斯!拜托你用<王者之法>!」

「你,你要战斗!?你真的要和魔将星战斗!?你疯了吗!?」

「我正常得很!反正只要不打倒这家伙我们就没办法靠近魔王不是吗!?所以我才懒得管那么多了!」

「唉真是的!那我也,管他三七二十一——!」

娜姆鲁斯又破罐子破摔般地启动了王者之法。

银色的光芒倾注而下——格伦的力量被超增幅了。

「……!」

娜姆鲁斯左手指尖开始一点点的小时。

「切……看来不能拖太久啊……!」

这时——

『去死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阿泽罗·耶罗与他的战车化作黑色暴风,以迅猛的速度袭来。

「<红莲的狮子啊·愤怒吧·狂吼吧>——!」

正好【愚者的世界】的时限也到了,格伦咏唱咒文渡过这个空档。

「——嘶!」

希丝缇娜利用暴风领域创造出无数风刃。

那些攻击命中了直冲冲地攻过来的阿泽罗·耶罗。

魔都的一角瞬间被肆虐的暴风雨爆炎之火柱所包围——




第三章 徒弟

 

魔王的居城『嗟叹之塔』位于魔都梅尔加里乌斯的正中心。

同时也是某个特殊魔术仪式的设施的『嗟叹之塔』只有一个入口,那就是塔顶。进入入口之后越是往下走,塔的阶层数就越高,这与常识相反。

虽然外形看上去是四角锥形的建筑物,但是从外面的地面上能看到的部分只有第1层到第9层『通往觉醒的旅程』以及第10层到第49层『愚者的试炼』。

这一部分是用来防御外敌的最强防卫设施。

50层以后的空间从构造上来讲正好位于地面以下,其内部被空间魔术所扭曲,构造完全不同。

它是由无数圆形的阶层堆砌而成,像极了一般的高塔。其中的构造像迷宫一样复杂,同时还包含了居住区一样的区域。

塔的『外侧』是无限的天空与宇宙,让人觉得根本不像是在地下。

第50层到第89层名叫『门卫的驻地』——也就是身为魔王部下的魔术师们的第二个都城,是魔术师们的理想乡。

一位女性站在某一层的最外圈,某个空中花园露台——

「…………」

她拥有像妖精一样的美貌。

她的银发像是将纯银融化变成了流体一样耀眼。翠绿色的双眸眼角微微有点上翘。

她披着一件全身以白色为基调的披风,呆呆从露台望向外面无垠的天空。

天空是一望无际的黑暗,是永远的夜。

巨大的有些离谱的月亮在眼前闪耀。

她无所事事,呆呆仰望夜空——

「希尔·维萨大人!」

有几个像是魔术师的男人慌忙地跑了过来对她行礼。

「怎么了吗?尸体的掩埋工作进行得还顺利吗?」

名叫希尔·维萨的女人看了看塔内部。

无数的尸体,尸体,尸体——魔术师的尸体堆积在那里。

这些尸体有些是被烤焦,有些是肢体残缺,总之非常凄惨。

「不,这工作还没做完……在三天前空入侵塔时,我们这边的伤亡十分惨重……区区几天时间恐怕无法完成……」

「是吗。那就拜托你们继续处理了。虽说是罪孽深重之人,但这样曝尸在外也有些可怜」

「咦?罪人?他们吗?」

听到希尔·维萨的话,前来禀报的魔术师们露出了不解的神情。

「在下斗胆妄言……他们可是魔术师,他们何罪之有?」

「……没什么。你就当是没听到吧」

希尔·维萨无力地摇了摇头。

「对了,你们刚刚是有什么事情想报告吗?」

「啊,是……!刚才魔都梅尔加里乌斯第八区突然有人跳出来自称是空的徒弟!」

「……徒弟……?」

希尔·维萨皱了皱眉头。

「我从没听说过她有徒弟……你们确定吗?」

「是,是的!这情报是准确无误的!」

魔术师们有些畏缩地回答。

「而且——那个徒弟还高举空的大旗,打算煽动愚者之民」

「这就奇怪了。空不是在三天前的战斗中被提托斯大人的次元追放打败了吗?任何苏生·复活魔术应该都是没用的——」

「但,但是……那个徒弟说,空已经回到了梅尔加里乌斯」

「…………」

「负责守卫入口的<铁骑刚将>阿泽罗·耶罗大人觉得事态难以收拾,就前去讨伐那个自称空的徒弟的反贼了」

「……原来如此,我知道了」

希尔·维萨闭上眼说。

「这件事就交给我来处理,你们继续去掩埋尸体」

「是!」

「现在提托斯大人正在『睿智之门』之后进行那个魔术仪式以达到其最终目的。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刻……我们无论如何都决不能让反贼打扰到提托斯大人。各位哪怕粉身碎骨也必须达成自己的义务」

「「「「是——!」」」」

这样的对话结束后,魔术师们迅速散开执行任务去了。

但是——

「…………」

希尔·维萨并没有行动。她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外面的夜空。

『真的好么?』

——伴随着低沉的发问声,一个影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背后。

那是个身披着红色斗篷的魔人。

他的兜帽下方是无限的深渊,看不到表情和神情。

而他腰间挂着两把散发着强大咒力的魔刀。

「<魔煌刃将>……阿尔·汗……」

希尔·维萨回头看向魔人。

魔人阿尔·汗继续对希尔·维萨发问。

『这样没问题吗?汝似乎在自己的职责上有所懈怠。那个最忠诚于王的汝究竟是怎么了?<风皇翠将>希尔·维萨』

「…………」

面对阿尔·汗的责难,希尔·维萨沉默了良久——

「我不知道」

在犹豫了许久过后。

「我赞同提托斯大人的理念……为了让这个世界获得真正意义上的幸福而效忠于提托斯大人……但是,这真的是正确的选择吗?」

『在之前的战斗中——空她一个人闯进『嗟叹之塔』,将身为支配阶层的魔术师们纷纷消灭……其利刃已经够到了提托斯大人的咽喉,其执念是何等的深。在我看来……她背负的是在这世界上生活的所有人的意志……她代表的是所有否定我们的住民的心意』

『…………』

「想把我这个潜在的危险分子就地消灭吗?」

面对希尔·维萨这个问题。

『没兴趣』

阿尔·汗这么回答了。

『自始至终,吾所追求的一直够格当吾真正的主人的人。除此之外的事情都不感兴趣。这也是作为一把『剑』的吾的唯一愿望』

「看来只有你还是老样子……」

『吾曾在空身上看到了与提托斯同样的可能性……也不知道她是否真有作为王的资质……』

「…………」

沉默了片刻,希尔·维萨有些唐突地说。

「……为什么……事情会演变成这样呢……」

『…………』

「我们魔将星也所剩无几了。<炎魔帝将>维亚·多,<罪刑法将>贾·基尔,<雷霆神将>巴·伯尔。<冥法死将>哈·蒂萨——这些已经被空讨灭。<白银龙将>露·希尔瓦也已归顺于空……不,应该说她是被从『钥匙』的束缚中解放出来,变回了原本的姿态吧?」

『…………』

「剩下的只有我们三个……<风皇翠将><魔煌刃将>以及<铁骑刚将>……本该是无敌的魔将星……放弃了人类的身份,超脱出人类的魔将星……被作为人类的魔法使,被拥有反抗意志的人类打到了这个份上。我……重新认识到了人类的强大。既然人已经有这么强大……那我至今为止的所作所为……那么提托斯大人的理想——不就是个被『漂亮衣裳』所包装的『邪恶』么?」

『汝是否有些高看人类?汝所说的人类的强大不过是空个人的武勇,不能套用于全人类』

「……是吗?」

希尔·维萨露出迷茫的神情。

『不管怎么说,吾等乃魔术师。并不是一定要向君主献上忠诚的骑士。为了自己的愿望将他人的愿望丢入火炉……汝只要做自己想做的事即可』

说完,阿尔·汗转身打算离去——

「……你要去哪?」

『完成自己的使命。吾之使命是守护位于第89层的睿智之门

阿尔·汗就这样走向漆黑的浓雾之中,像幻觉一样消失了——

「…………」

希尔·维萨呆呆盯着阿尔·汗离去的地方。

「……我……我能做的事……我该做的事……」

最后,希尔·维萨把手举向前方。

她用细腻而灵巧的手法在空中画了个圆。

那个充满魔力的圆圈化作一面像镜子一样的东西。

圆圈里映出的景象是——

正在地面上与阿泽罗·耶罗战斗的反叛者的形象。

「……他……就是空的徒弟……?」

希尔·维萨表情复杂地看着反叛者的战斗并感叹道——

(区区凡人……竟能做到如此地步……)

人是一种弱小的生物。

所以希尔·维萨曾经才会舍弃人类的身份……为了对抗某个巨大的威胁。

但是,那以人之肉身反抗超脱人类之存在的那个反叛者的身影……看上去无比耀眼。

(……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晚了。已经放弃做人的我想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希尔·维萨就这样注视着反叛者的战斗——

(……嗯?)

她突然察觉到。

反叛者的身后有一个正在使用风魔术进行援护的银发少女。

「她是……?」

不知为何。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

希尔·维萨无法不去注视她。

她甚至忘记了阿泽罗·耶罗以及那个反叛者,而像是眼睛被钉在她身上一样,一直注视着她——……

 

————

 

『噢噢噢噢哦哦哦——!』

疾驰。黑马们雄壮的肢体悦动着,牵引着巨大的战车在魔都的十字大道上狂奔。

马的蹬踏让石头铺成的地面碎裂开来,瓦砾四溅。

熊熊燃烧的苍蓝之火在地上刻下车辙,将世界燃烧成深蓝——

『去死吧——!』

操控战车的魔人在车上刺出长枪。

他将战车本身拥有的极强冲击力与能量全部灌注于枪尖,往前冲刺——

「<白银之冰狼·身缠冰雪·纵横驰骋吧>——!」

格伦咏唱黑魔【冰雪暴风(Ice·Blizzard)】。

「<呼啸吧暴风之战锤>——<击打>——<击垮>——!」

希丝缇娜咏唱黑魔【暴风(Blast·Blow)】。

娜姆鲁斯用王者之法加强他们的魔术。

因此,他们的魔术拥有了远超于近代魔术的威力。

特大的冰锥之暴风从格伦手上射出。

猛烈的暴风之破城锤连续从希丝缇娜手中飞出。

这些攻击正中了朝这边重来的魔人——阿泽罗·耶罗。

但是——

『没用!』

阿泽罗·耶罗那由神铁构成的身体根本不会受任何印象。

他将一切攻击弹开,反射开,其突进的势头丝毫没有减弱。

「白猫!」

「我知道的!<光辉之护盾·隔绝·五重奏>——!」

希丝缇娜咏唱了即兴改编的黑魔【力墙(Force·Shield)】。

于是阿泽罗·耶罗行进路线前方出现了五重蜂巢构造的魔力障壁。

但是——

『没用!没用!没用——!』

阿泽罗·耶罗开着战车将五重障壁强行冲垮。

伴随着玻璃破碎般的声音,魔力障壁被击碎,就这样灰飞烟灭了。

——在这一瞬间。

『——没用的——!』

阿泽罗·耶罗的长枪已经来到格伦他们面前。

「哼!」

「——唔!?」

格伦全力使用强化身体能力的术式,白猫启动<疾风脚>散开,往空中跳跃——

战车甚至撞碎了那一刹那的空档——

巨大的轰鸣声震颤了整个魔都。

强壮的马蹄将建筑物连同地面一起踏平,扬起浓厚的尘埃。

车轮的蓝色火焰让战车所到之处燃起烈火。

被卷入其中的建筑物像泥雕一样被一个接一个地摧毁——

「……这,这也太夸张了吧……!?」

越过邻近建筑物的房顶跳上半空中的格伦看着眼皮底下的惨状,不由得发出惊呼。

「如果被卷入那攻击,不管什么对抗咒文都是无意义的……肯定会一瞬间被压成肉饼……」

这时,格伦整个人又被一个黑影所覆盖——

他察觉到气息,猛地一抬头——

『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是乘着战车的阿泽罗·耶罗。

他完全飞到了格伦头顶上,并对他刺出了长枪。

「你,你特么一个战车,别玩这种超高机动好不好!」

虽然他对这个与自己所熟知的战车完全不符的超强机动力感到惊愕,但他并没有慌张。

轰!

格伦把手伸到背后拔出老式燧发手枪,未经瞄准就开枪了。

——魔枪<女皇杀手>。

嗖!圆形弹头伴随着划破空气的声音,以格伦为中心绕着弧形轨迹飞散开。

子弹头猛地击中了阿泽罗·耶罗的侧头部,让他姿势稍微乱了。

因此,长枪也偏离了轨道。

「哦哦哦哦哦哦——!」

格伦一个回旋踢击中长枪,并以此改变自己的下落轨迹,离开了这片空域。

「<风王之剑——>!」

如风一般飞檐走壁的希丝缇娜趁此机会释放出咒文黑魔【空气刃(Air·Blade)】。

但是,她的目标不是阿泽罗·耶罗,而是被牵着马车的马。

三束锐利的风刃划破空气朝马飞去——

『愚蠢!』

但是正中了马匹的风刃居然被弹开,消散了。

『我由神铁构成的爱马,怎会被你那『愚者之牙』所破坏!』

阿泽罗·耶罗开着战车着地。

轰隆——大地迸碎开来。

那过于强大的威力与耐久力让格伦与希丝缇娜的攻击完全不能奏效。

「切……那就是<黑之火车>!」

格伦想起童话『梅尔加里乌斯的魔法使』。

「阿泽罗·耶罗本来就是拥有<炎之船>啊<光之巨人>啊之类的棘手的魔导兵器的外挂魔将星啊……」

「就没有什么方法能把他从那个战车上拽下来吗……!」

希丝缇娜像一阵风一样落在格伦身边。

「是啊。不过——」

格伦看着大道对面十几米外的阿泽罗·耶罗——

「白猫,这里就交给我吧」

「啊!?」

「你先去带周围的居民去避难」

格伦掏出了另一把手枪。

那是一把古旧的左轮手枪——是格伦重要的搭档,魔枪<贯穿者>。

「……那家伙本身就是该由我来解决的。你明白吧?」

「……!」

「拜托了」

「我知道了……但你别趁我不在就嗝屁了啊……!」

希丝缇娜察觉到格伦的意图后用『疾风脚』离开了。

『还想跑——!?』

阿泽罗·耶罗迅速挥起长枪,将枪朝希丝缇娜的后背投掷出去。

长枪的尖端飞速穿破空气,形成真空层,并朝希丝缇娜直勾勾地飞去——

「不会让你得逞的!」

格伦使用魔枪<女皇杀手>。

阿泽罗·耶罗投出长枪后后,在空中待机的圆形弹丸像闪电一般飞出,猛猛撞向了长枪。

轰!长枪大大偏离了轨道。

之后弹头也失去了魔力,落在地上……但是希丝缇娜趁着这个机会成功逃走了。

『……这魔术倒还挺巧妙……那铁管到底是什么……?』

「哈!你猜啊……」

格伦将<女皇杀手>收到后腰上。

这把枪需要消耗一分钟时间来再次上弹。

而魔枪的攻击也姑且算是能影响到阿泽罗·耶罗。虽然不能造成伤害,但能让他的攻击偏移或者让他重心稍微不稳。

对于魔术威力本身就很弱的格伦来说,这把魔枪就是他攻守的命脉。

(问题就在于如何挺过装弹的这一分钟时间……)

说实话,格伦非常希望希丝缇娜能在一旁支援自己。

虽说是有娜姆鲁斯的<王者之法>的加护,但格伦一个人实在还是对付不了阿泽罗·耶罗。

但是——此时此刻格伦不得不一个人战斗。

恐怕希丝缇娜必须不能在场。

因为——

(书上并没有写关于她的事……)

真是强人所难。

如果罗朗还活着,真想胖揍他一顿。

(但是,我一定会成功……!并且这样一来,我就能给那家伙……给瑟莉卡创造突破的机会!)

格伦怀着这样的决心,对对面的阿泽罗·耶罗举起手指咏唱咒文。

「<狂暴的雷帝啊·以极光之闪枪·将之射穿>——!」

雷光之闪枪从指尖飞出,朝着阿泽罗·耶罗头部迅猛地飞去。

『没 用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阿泽罗·耶罗根本不理会这个攻击,而是牵着缰绳甩了甩鞭子,再次开动战车。

他轻松弹开格伦的雷枪,一口气朝格伦这边横冲直撞过来。

好快,太快了。

战车的冲刺仿佛是一道蓝与黑构成的闪电。

「切——!」

格伦往强化身体能力的术式中注入魔力,在千钧一发之际跳到一边。

没有碰到。完全避开了。

但是——战车造成的冲击波波及了格伦,把他给打飞。

「咕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格伦的身体被重重地砸在建筑物的墙壁上,建筑物也崩塌了。

要不是有娜姆鲁斯的<王者之法>在,格伦早就粉身碎骨当场死亡了。

「咳……咳……!可恶,果然还是太勉强了……!」

格伦推开废墟,一边吐着血一边站起来。

对面是用与『战车』这个词完全不相符的灵活机动性调转车头再次对准格伦的魔人。

<铁骑刚将>阿泽罗·耶罗。

全身由神铁构成,驱使各种各样魔道兵器的可怕的魔人。

它那由神铁构成的身体能抵挡任何物理与魔术性的攻击,其拳头,手刀以及各种体术都有远超一般武器或是魔术的威力。

并且,魔人还有一大法宝——<黑之火车>。

这个战车说白了就是个已经启动完成的魔导器,所以能够封杀魔术启动的格伦的【愚者的世界】对此不起作用。

也就是说,阿泽罗·耶罗本来对格伦来说是相性最差的对手。

(但是……即便如此,只有我有办法在这个世界战胜他……)

格伦看了插在自己腰间的爱枪的枪柄。

问题在于,如何接近那个坐在外挂战车上的阿泽罗·耶罗。

到底该如何创造机会。

(可恶!想来想去也没用,只能硬上了……!)

呸!格伦吐出一口血,看向前方。

『死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阿泽罗再次拉起缰绳,鞭打黑马——

战车一边在沿途造成破坏一边朝格伦这边冲来。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红莲的狮子啊·愤怒吧·狂吼吧>——!」

好歹也晃晃他的眼睛吧。

格伦咏唱了【火焰爆击(Blaze·Burst)】。

『没用没用没用——』

阿泽罗·耶罗朝格伦刺出了长枪,丝毫不管炸裂开的火焰之暴风与热浪——

 

————

 

格伦与阿泽罗·耶罗战斗着。

拼尽全力与阿泽罗·耶罗战斗。

——不,这已经称不上是战斗了。

这只能说是战车在对疯狂逃窜的格伦穷追猛打。

格伦释放的所有攻击都无法奏效,而阿泽罗·耶罗的战车每一次攻击都能对格伦的身体造成严重的损伤。

「切——!」

冲到狭窄的小巷子里的格伦一边翻滚一边挥起左手,射出设置在左手腕上的无数钢丝。

师承于巴纳德的纲丝结界像蜘蛛网一样瞬间被展开。

『没用!』

阿泽罗·耶罗乘着战车直接冲破了本来能将贸然冲来的敌人切成肉块的钢丝阵。

他毫发无伤。

「切……!」

格伦跳起来掏出爆晶石,用牙齿将封印它的卢恩文字划掉。然后麻利的对下方的战车投出爆晶石。

轰!

爆晶石猛地炸开,将战车卷入。

『——没用!』

战车猛冲着,甚至将爆炎都一分为二。

他身上还是毫发无伤。

格伦只能再次逃跑。

阿泽罗·耶罗穷追不舍。

「可恶!既然如此……!」

格伦选择在三岔路上往右狂奔,引导阿泽罗·耶罗。

他抬头看了看出现在头顶上的一个巨大的钟楼——

「嘶——!」

——然后投出几把匕首。

银光闪过,匕首插在钟楼的支柱上。

匕首上刻有<风化>的卢恩文字……被匕首刺中的支柱瞬间开始崩坏——

轰,失去平衡的巨大钟楼开始朝通道这边倒下。

这巨大的物体正好能砸在乘着战车疾驰而来的阿泽罗·耶罗头顶上。

物体激烈碰撞,扬起尘土,震撼整个魔都。

但是——

『没用啊啊啊啊啊啊——!』

就连钟楼也能撞成碎块的阿泽罗·耶罗乘着战车朝格伦逼近,并且刺出长枪——

「到底该怎么把你这混蛋停下啊……!?」

格伦往后跳去的同时展开卷轴。

光之障壁展开在格伦面前——

『没用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战车化作一道蓝与黑的闪光从他近旁通过。

被长枪刮到的魔力障壁就这样轻易地分崩离析——

「……咳……!?」

格伦被其突击的余波撞开,滚到了大街上。

他在地上反弹了好几下,滚到了远处——

——明明只是剐蹭,就有这样的威力。

这根本就不算是『对战』。

并且——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阿泽罗·耶罗毫不留情地驾着战车对格伦穷追不舍——

在头顶上回旋的长枪发出嗖嗖地呼啸着,掀起一阵狂风。

车轮飞速地转动着,苍蓝色的火焰让车辙也燃起火星。

「可恶——!」

格伦利用翻滚的势头支起身,然后往后方跳跃,三两步冲上了隔壁某个建筑物的墙壁,来到屋顶上——

『休想逃!』

阿泽罗·耶罗牵起缰绳,让自己的战马们高高跃起,飞到空中。

轰!

战车也来到了屋顶上,并将建筑物的墙壁压垮。

随后,战车又以极快的速度追着在房顶上逃窜的格伦。

那已经让人不禁想吐槽何为战车的鬼畜机动性将格伦玩弄于股掌之间。

『别以为你能逃过我这曾经踏平过一个国家所有军队的战车!』

「都说了战车根本就不是这种兵器啊!」

格伦一边吐槽一边在心中读秒。

(56,57,58——)

最后——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就在猛冲过来的阿泽罗·耶罗的长枪要刺中格伦的那一瞬间——

「……60!正好一分钟,装弹完成!」

格伦猛地扭转身体,神速地拔出插在右边腰间的<女皇杀手>并开枪。

拥有小型火炮般威力的子弹从枪口飞出,划出奇妙的轨道飞行着。

『嗯——!?』

球形弹头划着弧线将长枪弹开,然后又以折线型的路径将黑马们打向左右两边,最后击中阿泽罗·耶罗的胸口,将他连同整个战车一起打飞出去——

「切——!」

然后格伦趁此机会往下方丢了个烟雾弹,凭借这个小小的障眼法逃到了身旁的小巷子里。

并不是为了逃走。而是为了下一次的『进攻』。

『可恶,你这净会耍些小聪明的愚者,总在这四处乱窜——!』

在阿泽罗·耶罗看来,格伦毫无疑问是个不足挂齿的小人物。

格伦使用的魔术都是被他们蔑视为『愚者之牙』的,甚至不能被称为魔术的低等魔术。

更过分的是,这个名叫格伦的男人更多的是用一些连魔术都不是的奇妙的武器或是道具进行搪塞。

——魔术才是至高无上的,魔术才是支配这个世界的真理——

对于坚信着这个道理的阿泽罗·耶罗来说,无法将这样的杂碎一击毙命,并被他东躲西藏才是最大的侮辱。

『可恶……可恶……可恶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激昂,激愤,激情——

阿泽罗·耶罗已经失去了冷静,他现在怒火中烧,心中只想着赶快将格伦消灭掉。

 

——另一方面。

魔都的民众在远处注视着格伦的战斗。

生活在这个古代超魔法文明社会的魔都居民们或多或少都会使用被称为『愚者之牙』的低等魔术。

所以,魔都的居民们都在用魔术的角度评价格伦的战斗。

「那是……怎么一回事……?」

「居然能和那个<铁骑刚将>阿泽罗·耶罗大人打得有来有回……?」

在超魔法文明中,人类被分为两种。

一种是拥有使用上位卢恩文字构筑魔术的天选之人,『魔术师』。

一种是只能使用下位卢恩文字构筑魔术的『愚者之民』。

魔术师与愚者之民之间有悬殊的实力差距。愚者之民绝对打不赢魔术师。因此他们无法反抗,不敢反抗魔术师。

所以愚者之民是聪明的魔术师们的奴隶,下仆,家畜。

这就是这个世界,这个时代的,绝对而普遍的法则。

然而——

「在战斗着……?在与他对抗……?」

「那个人到底是……?」

「那家伙……他的魔术并不是魔术师们用的那种……他是愚者之民吧?」

「但是……居然能战斗到这个份上……!?」

而位于支配着这个世界的魔术师们的顶点的人,仿佛夜空中璀璨的明星一般睥睨众生的存在则是『魔将星』。

一介愚者之民正在与那魔将星对抗。

在旁人看来他或许只是在四处逃窜吧,但他确实在以全力进行战斗。

以魔术使用者的角度观看格伦的奋战的魔都居民们心中无一不是这样的想法——

——没用的,没意义的,愚蠢,他会毫无意义地死去。

「切……那家伙是不是傻啊……有必要那么拼么……」

「反正肯定是赢不了魔术师的……」

「就连空最后都没赢……他这样打又有什么用……」

「唉……反正那家伙肯定也会死吧……」

所有人都觉得格伦是愚不可及。

并且又开始觉得反抗魔王的空是愚不可及。

「快点啊……怎么不快点死去啊……!真是看不下去了……!」

「为什么还能坚持这么久啊……!真是烦人……!」

「快点,快点,快点……!」

 

『哈哈哈哈哈哈!你也该放弃了吧!?这就是你们!这就是你们这些愚者之民,你们这些家畜的极限了!』

阿泽罗·耶罗一边单方面地碾压格伦一边高声发出嘲笑。

但是格伦并不退让。

即便他遍体鳞伤,即便他口中吐出鲜血,他还要大声喊出那句话——

『闭嘴吧混蛋!你可别小看人类了——!』

格伦的这个姿态让魔都民众们倍感烦躁。

「真恶心……!」

「真让人烦躁不安!那男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怎么不快点去死啊……快去死啊……!」

民众们对格伦的嫌弃与厌烦正在不断被累积起来。

然而——

并没有任何一个人放弃观战。

魔将星是君临于世界的魔术师们的顶点,是他们绝对高攀不上的存在。

而长时间以来一直单方面地虐待着他们的魔将星现在正与一个愚者之民对战。

不知为何,他们无法不去关注这样的战斗。他们无法撇开自己的视线。

没错。

表面上民众们是放弃了一切,是绝望了。

但他们还是在内心深处期待着。

期待着愚者之民能打倒魔术师。

虽然没有人说出口,但他们心底里毫无疑问都怀着这样淡淡的期待。

「哼,哼……」

「真是无聊,反正到头来也是白忙活……」

「不管再怎么努力,愚者之民都没办法战胜魔将星……」

但是。

就在大家纷纷说出这种违心的话的时候。

就在民众们聚集在被彻底破坏的处刑广场上注视着格伦的战斗的时候。

一个少女突然说出了这句话。

「……为什么……为什么那个人会孤军奋战呢……?」

那是格伦之前从行刑台上救下来的,拥有红发与紫炎色双眸的幼小少女。

听到少女这句话。

「「「「「…………!?」」」」」」

周围的大人们都无话可说——

 

————

 

——另一方面。在魔都的另一个城区。

「这边!快点!快点!」

民众们因为远处发生的战斗而陷入混乱,仓皇逃窜。而希丝缇娜正带着这些人避难。

虽然有时甚至要用魔术对民众进行胁迫,但她总归是顺利地将民众们疏散了。

在此期间,希丝缇娜还一直用魔术的视觉看着格伦的战斗。

「老,老师……!」

看到似乎已经再也撑不住了的格伦的身影,希丝缇娜恨不得马上放下手中的一切赶过去。

但是——不行。

因为书上并没有记载类似的事。

而且,熟知格伦的战法与计策偏好的希丝缇娜如果不将周围民众疏散的话,格伦也放不开手脚进行战斗。

而这样会格伦离死亡更近一步。

(忍住……要忍住……!老师一定能成功的……!)

没错。

这场战斗并不是毫无胜算的战斗。

但是未来是不确定的,其结果一直在可能性之海中荡漾。

现在根本不清楚格伦到底是否能成功。

(现在我总之要让老师能彻底放开手脚战斗……!)

她强忍住自己的焦躁,选择履行自己的职责。

…………

…………

……而这时。

有一个在小巷子里偷偷观察着希丝缇娜的人。

「……你到底是……?」

身披白色披风的银发女性——希尔·维萨。

不知她是用了什么神秘的魔术。没有任何人能察觉到她的存在。

「…………」

希尔·维萨观察了她好一阵子,最后朝她悄无声息地,缓缓地走去——不知是心中有了怎样的想法。

然后,她朝完全没有察觉到她的存在的希丝缇娜的后背伸出手——

 

————

 

「等等!空!你要去哪!?」

露·希尔瓦抓住了瑟莉卡的手大喊道。

「放开我!我要去救格伦!」

瑟莉卡回头对她怒吼道。

这是魔都的某处——是一个通过魔术构筑出来的异界,是个周围漆黑一片的空间。

空间中有一面像镜子一样的东西,它能映出外面的世界——也就是魔都的景象。

而现在瑟莉卡看到的正是格伦与阿泽罗·耶罗战斗的景象。

「那个笨蛋……!为什么会来到这种地方!?为什么他不乖乖在神殿里等着!?迪利卡那家伙到底是干嘛去了!?」

「你冷静一下瑟莉卡!现在这个情况对我们来说并不坏!」

白银龙用与她那纤细的胳膊完全不相符的强大臂力抓住想要甩开她的瑟莉卡。

「那个叫格伦的人,正在和阿泽罗·耶罗战斗!这样一来阿泽罗·耶罗的注意力就会集中在格伦身上。只要他一离开『嗟叹之塔』的警戒范围……你就有机会再次冲进『嗟叹之塔』!这是绝佳的机会!」

瑟莉卡转身抓住白银龙的胸襟咆哮道。

「你明白个什么!?他可是我的徒弟!」

「——!?」

瑟莉卡激动的咆哮把白银龙吓到了,她顿时睁大了眼睛,然后沉默了——

「对,对不起……」

最后,她怀着歉意低下头。

「我没想到你心里还有这么看中的人……」

「……切」

瑟莉卡冷静下来,放开了白银龙。

「既然明白了就赶快松手。我们不能再这样躲躲藏藏了」

但是——白银龙并没有松开她的手。

「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能出去,空。你不能从这里出去」

她直勾勾地盯着瑟莉卡的眼睛说。

「为什么!?」

「你以为你还有多少余力?」

瑟莉卡僵住了。

「你以为我没看出来吗!?你那衰弱得不能再衰弱的状态!用用『愚者之牙』扫平杂兵是没啥问题,但你已经没有余力与魔将星级别的敌人多次战斗了!如果你现在去战斗,那你绝对无法打倒魔王!」

「这,这我——」

「你明白吗!?如果你没有战胜魔王,那你也无法将你的徒弟送回未来的世界!」

「但如果格伦在此之前就死了那一切不也还是白搭吗!?」

瑟莉卡流泪大喊着。

「是这个道理没错,但现在你去又能做什么呢?那个魔将星可是你这种纯粹的魔术师的天敌!求你了,你忍一忍,现在不是出手的时候——!」

「但,但是……!」

「而且……你的徒弟不是有打倒那个魔将星的秘密武器吗!?」

「——!?」

瑟莉卡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在你之前偷偷观察阿泽罗·耶罗的时候……你这么说了……『如果格伦在的话,他肯定能秒杀那家伙』」

「那,那是因为……」

「说实话,我当时觉得这是在开玩笑。因为那个格伦明显就是个『愚者之民』,根本不可能伤到阿泽罗·耶罗分毫。我之前也是这么想的。但是——」

白银龙看着镜中的格伦的战斗姿态——

她看着即便是遍体鳞伤也依旧直面敌人的格伦的眼睛——

「他那眼神……透着某种自信。那不是虚张声势……对吧?他应该是有能打倒阿泽罗·耶罗的某种手段」

「…………」

瑟莉卡不说话了。

但是这个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所以,你应该相信他,空」

露·希尔瓦抓着瑟莉卡的手,仰望着瑟莉卡。

「对你来说,你自然是不希望他过来……但是他为了找你而从未来来到这个时代,并在此时此刻进行战斗……这一定不是单纯的巧合。是某种命运的安排」

「…………」

「你就相信一下你的徒弟吧。相信他能打破这个僵局,相信他们打开我们通往未来的路!我非常感慨……看到格伦战斗的身姿……那使出全力与邪恶对抗的身影……我觉得我久违地在这个腐朽不堪的世界中看到了真正的『人类』!他一定能干出什么大事……我有这样强烈的预感……1」

「……不,不是……那家伙真只是个不成器的,三流……——」

正打算否定格伦的瑟莉卡突然停下了,她摇了摇头。

(……事到如今说这个谁信呢?一个不成器的三流魔术师?确实,从魔术师的角度来看是没错。但是——)

至今为止那么多困难。

格伦一路闯了过来。

为了完成自己该完成的事,为了尽可能地减少悲伤的人,他不惜遍体鳞伤,他拼命地,拼命地——

虽然是有过挫败颓废的时期——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爬了起来,站了起来,为了别人而战斗……完成了一件又一件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伟业。

就连自己也不止一次被格伦搭救。

如果没有格伦,自己或许在老早之前就完蛋了——在各种意义上。

所以——

(拜托了……格伦……!)

瑟莉卡紧紧握住自己颤抖的拳头。

(请你原谅一直想要依赖你的我……请你帮帮我吧……!并且——请你不要死……!求你了……!)

她在心中祈祷,在心中祈愿。

最后,她选择透过镜子继续注视格伦的战斗——

 

————

 

「为什么他要孤军奋战呢?为什么就没有人帮帮他呢?」

少女直截了当的问题让大人们不知该如何回答。

最后,他们开始慌忙地作出辩解。

「那个人是……呃,对,他是个坏蛋!」

「没错没错!他可是反抗了我等伟大的王,提托斯陛下的不得了的大坏蛋!」

「所以,提托斯陛下的部下阿泽罗·耶罗大人正在惩罚他……」

「我们当然不可能去帮助坏蛋啊」

然而少女继续说道。

「但是……那个人救了我……」

「那,那是因为……」

「我明明什么事都没做,却要被杀……但是那个人救了我……那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坏蛋呢……?」

「呃,不,都说了——」

「大家都说那个人是坏蛋……但我不这么认为!我认为那个人才是正确的!真正的坏人是国王!」

「你,你这孩子,怎么敢说出那么遭天谴的话」

「我没有你这样的孩子!你难道不知耻——」

听到少女的话,双亲顿时咒骂起来。

但是,这时所有人脑中都闪过了一句话——

 

『难道你们就不觉得丢脸吗?』

 

「…………」

大人们无法反驳少女的话,只能沉默。

现场被一种尴尬的寂静所笼罩。

少女继续说——

「那个人好厉害啊……」

「啊……?」

「他一个人在战斗……在和我们害怕得不得了的魔将星战斗……我……!」

忽然,少女呜咽起来。眼泪从她的眼角流了出来。

「……我……忍不住流泪……为了别人而战……竟是如此……如此让人心中一热的……!」

民众们开始躁动起来。

这种躁动缓缓扩散开来——

……民众心中的什么东西,被一点点地改变了——

 

这样的现象绝不限于处刑场附近。

见证着格伦的战斗的魔都居民们都渐渐觉醒了。

在看到与自己这样的『家畜』不同,选择了与一切不平等与压迫斗争的『人类』的姿态之后——他们觉醒了。

他们开始对至今为止已经放弃,已经接受,已经觉得是理所当然的事实抱有疑问……

最后,渐渐想起了至今为止被完全剥夺了的身为人类的尊严与愤怒——

 

这时,人群中有谁这么说了。

「如果……如果三天前的战斗,我们没有放弃一切袖手旁观的话……如果我们和空一起与国王的军队作战的话……或许情况就会有不同了」

「……不可能有不同的……反正最后肯定会毫无意义地死去」

「但是照这样下去,我们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再活多久,或许是今天,或许明天……身为家畜的我们根本就没有为未来……」

「……哈哈哈……说的也是,现在的我们,和已经死了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民众们的自我反思在逐渐扩大——

「……我……我……!」

一直流着泪,注视着格伦战斗的少女——……

 

————

 

「咕——!?咳……!?这下真是快撑不住了……!」

格伦将压在自己背上的瓦砾堆推开——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哈……哈……!嘶……嘶……!」

他已经满身疮痍。

全身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浑身上下都是血。骨头也断了好几根。

虽然靠着娜姆鲁斯的<王者之法>给自己施加了几重防御魔术。但这些在阿泽罗·耶罗面前完全是纸糊的一样脆弱。

『区区愚者之民能撑到这个地步倒也值得夸奖……!』

阿泽罗·耶罗依旧是毫发无伤。

他乘着狂暴的战车,在格伦周围悠哉地绕着圈,像是在嘲讽格伦。

『说实话——你比至今为止我遇到的任何敌人都棘手』

如果对手是普通的『超一流魔术师』的话,光凭战车就能将其连同魔术一起碾压成渣。

越是对自己魔术的手段有自信,就越是不会像格伦这样耍各种各样的小聪明。

也因此会在这个战车面前变得更加不堪一击。

『但是,胜负已分。你已经快不行了吧?』

吼!阿泽罗·耶罗牵着缰绳,让马掉头。

然后他将战车停在格伦正前方的位置。

『这次我就以我全力的一击将你消灭。放心吧,这个攻击能让你分身碎骨,不留任何痕迹地从这世上消失』

阿泽罗·耶罗甩了甩缰绳。

黑马们开始用脚刨地,战车车轮燃起的蓝色火焰也越发旺盛——

彼此的距离大概是20米。

即便是隔了那么远,格伦也还是能感觉到无比炽热的热气——

(可恶……!就没什么机会么……我只需要一个机会!)

格伦咬紧牙关,狠狠盯着不断加强战车马力阿泽罗·耶罗。

(一瞬间就可以了……!只要有机会来到他面前……!)

至今为止格伦已经想尽办法去制造机会,然而魔将星不愧是身经百战——根本没有任何破绽。

那个战车就是个移动的要塞。

它能将一切踏平,又有坚强无比的防御力。

绝大多数攻击都无法将其打断。格伦早已做好了这样的心理准备——

(结果还是不行吗!?到头来童话依旧只是个童话……!?)

觉得万事休矣的格伦咬紧大牙。

战车的力量在格伦面前不断膨胀。

车轮与车体涌出的『暴力』仿佛能被肉眼所观察到。

最后。

拉满到了极限的弓箭——总算到了离弦的时候。

『死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阿泽罗·耶罗举起了象征终焉的马鞭——

「——!?」

这下彻底完蛋了——正当格伦做好了迎接死亡的准备的那一瞬间。

 

轰!

 

一个小小的火球从一旁击中了阿泽罗·耶罗的头部。

当然阿泽罗·耶罗毫发无伤。他那神铁构成的身体完全没有任何被烧伤的痕迹。

但是——

『……什么人?』

阿泽罗·耶罗下意识地愣住了。

他根本没有想到。没想到这个魔都里居然还存在着其他胆敢反抗他们的人。

阿泽罗·耶罗惊讶地往那边看去。

「哈……!哈……!」

在远处,一个红发的少女对他举出双手,死死盯着他。

『愚蠢……竟敢用这种低劣的魔术……这种愚者之牙来反抗我』

「…………!大哥哥……我,我也要……战斗……!」

少女接连放出更多咒文。

这些魔术比格伦他们使用的近代魔术的精度更加低。

这由下位卢恩文字构成的蹩脚魔术在这个时代被称为『愚者之牙』,被真正的魔术师们轻蔑。

但是,即便如此——

轰!轰!轰!

小小的火球接二连三地击中阿泽尔·耶罗。

『哼……无聊……!』

阿泽罗·耶罗有些不耐烦地咒骂道。

他在手上旋转起长枪,打算一枪射死那愚蠢的少女。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不会让你杀了我女儿的——!」

「去死吧,魔将星——!」

「魔王的爪牙——!」

周围突然涌出无数的人。他们包围了阿泽罗·耶罗。

那是至今为止完全屈服于这极不平等的世界,放弃了一切挣扎的民众。

『嗯——!?』

这出乎意料的事态让阿泽罗·耶罗吓了一跳。

民众们纷纷开始咏唱咒文。

他们不间断地,拼命发射着被魔术师们贬低为『愚者之牙』的劣等魔术。

下一瞬间,火球,爆炸,雷电,风刃,冰锥——各种各样的劣等攻击魔术从四面八方朝阿泽罗·耶罗袭来。

这些攻击威力太低,根本不能对魔人造成任何伤害。

但是——

「给我去死吧!天天把人当傻逼耍!」

「我们才不是家畜呢!别开玩笑了!」

「别太看不起人了!」

「去死吧!你这怪物!怪物!」

所有人都怒火中烧,他们怀着怒气与激情对阿泽罗·耶罗发起猛攻。

火一旦燃起了,就很难被轻易扑灭。

周围的人们见状也亢奋激昂起来,陆陆续续地加入了对阿泽罗·耶罗的攻击之中。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怎么可能……!?家畜们竟然还会如此群情激奋……!?』

阿泽罗·耶罗感到惊愕。

这已经不是杀一两个人就能平息的问题了。

人类的怒气已经化作泛滥的洪水,在魔都中蔓延,扩散开来。

『可恶……区区愚者之民……竟敢反抗魔术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狂怒的阿泽罗·耶罗将长枪插在地上。

这一举动造成极大风压,冲击波朝周围猛地扩散开来。

他将包围了自己的民众打飞,让他们失去战斗能力。

「咿呀!?」

红发少女也被这冲击波打飞,倒地——

阿泽罗·耶罗睥睨着周围弱小的愚民,发出嘲笑。

『看到了吗,愚者们!?这就是我与你们之间的实力差距!你们真以为一群家畜聚在一起就能打赢饲主了吗——!?』

太过悬殊。

魔将星还是太强了。

根本不是自己能战胜的对手。是绝不能违抗的人。

这样的念头,在刚才因为一时激动而发起攻击的所有人的脑海中闪过。

然而就在这时——

「<专注于0>——!」

头顶上传来了这样的声音。

阿泽罗·耶罗猛地一抬头——发现格伦扑了过来。

格伦从天儿降,猛地扑了过来。

他趁着民众发起突袭吸引了阿泽罗·耶罗注意力的空档,一口气冲到了他的面前。

『咕——!?』

阿泽罗·耶罗咬紧牙关。

距离太近,不好用战车碾死。

倒不如说战车需要用缰绳去操纵,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而且长枪正好也插在地面上,现在也用不上了。

也就是说,唯独格伦这一次攻击,他是只能硬接下的。

(但是无所谓!我神铁构成的身体是无敌的!虽然让区区愚者之民与我神圣之铁骑同高确实心有不甘,但——胜利终将是我的!)

阿泽罗·耶罗开始动手把长枪拔出——

并且伸手去拉缰绳——

(放马过来吧!你那卑微而烦人的『愚者之牙』折断之时……即是你的死期!)

仔细一看,格伦右手上拿着一个奇怪的东西。

是个小棒子。似乎是由铁构成的……

那么个小棒子又能有什么作为?

(可笑!终究是愚者之民……!)

阿泽罗·耶罗在心中发出嘲笑。

空中的格伦将小棒子伸出——

其前端对准了阿泽罗·耶罗的胸口——

这时,格伦大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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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者的一刺】——!」

 

只听一声枪响——

 

——啊,已经没有任何人能阻止那神铁之魔人。

——在所有人陷入绝望的时候,正义的魔法使的弟子挺身而出。

——他用短棒戳了戳魔人的胸口。

——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魔人突然倒下,就这样死去了——

 

 

摘自童话『梅尔加里乌斯的魔法使』第10章第57节






断章 梅尔加里乌斯的魔法使 3

 

做了个梦——

那是发生在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

是某个魔法使的故事——

 

————

 

狂风暴雪肆虐,极低的温度将皮肤冻得没有知觉。

白皑皑的雪点覆盖了整个视野。

这里是某个山顶。

在这几乎所有的生物都无法居住的极寒之地狱中——

空战斗着。

与白银龙战斗着。

白银龙拥有着极其巨大双翼以及如闪耀着银光的山岭般的巨大身躯。

它将支配着整个世界的狂雪也一分为二,发出令人灵魂为之震颤的咆哮,朝空袭来。

但是——

「哼……你何苦妨碍我呢,下贱的蜥蜴」

空用灌满愤怒与憎恶的眼神盯着白银龙,用龙言骂道。

「赶快去死吧,白银龙。我必须要把魔王干掉——」

空咏唱咒文,在手上变出一把拥有压倒性热量的,散发猩红之光芒的长枪。

这长枪光是出现就将现场的吹雪蒸发,让山顶燃烧起来。

空将这把长枪投向了从头顶上袭来的白银龙。

猩红之长枪化作红色的流星从下至上贯穿了天空。

最后——

 

「空,你那时为什么要救我呢?」

在旅途中,龙之少女露·希尔瓦冷不防地问出这么一个问题。

「我曾经被魔王提托斯打败,心脏被『白钥匙』刺中……成为了魔将星——<白银龙将>露·希尔瓦降临到人世。身为应当守护人类的守护神,我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

「…………」

「因为这个『白钥匙』的力量,我的存在本身成为了位于『嗟叹之塔』第89层的『睿智之门』的钥匙。<白银龙将>本身就是那个门的钥匙。也就是说……只要打倒我,通向魔王的最后一个阻碍将会被瓦解……」

「…………」

「也就是说,空……你会来讨伐我是理所当然的……但是你根本没有必要帮助我。如果你只是个复仇者的话,那就更没必要这样做」

「…………」

「大家都说你是第二个魔王,是魔王的后继者。你也不否定,只是默默地将与魔王为伍的人赶尽杀绝,像是在说『我才是真正的魔王』一样」

「…………」

「你的所作所为确实残忍无比。但是也有很多人被你拯救。空。我是这样想的,你虽然默不作声地持续着这样残忍的杀戮,但是——」

这时。

「啊?你刚刚啰嗦了那么一大串,结果是想要说啥啊?」

空对龙少女发出嗤笑。

「我先说清楚,我之所以留你一条命是为了利用你。毕竟龙的力量确实很强。把你让给冯因海姆家那群笨蛋还是太暴殄天物了」

「……!」

「而且……干掉魔王以后我还必须得关上『睿智之门』不是么?你以为我让你活着是我良心发现了?你只不过是一个收尾时能派上用场的工具人罢了」

空把『白钥匙』拿在自己手上。

「只要将钥匙再次插入你心脏,『睿智之门』便会被再度封印。我先说清楚,到时那你可别跑哦?你已经被我刻上了【眷属刻印】……你就在死之前好好为我这个主人奉献自己的一切吧,下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你不会利用【眷属刻印】来要挟我。倒不如说,这是为了保护我不受魔王的干涉……」

「…………」

「空,我觉得你其实是一个——」

「闭嘴」

「不管是输是赢,你漫长的旅途很快就要结束了。虽然是很老套,但我还是要这样说——复仇不能催生出任何新的事物……我不是让你不要复仇。而是不希望你『只想着』复仇」

「……闭嘴」

「等一切结束以后……你也应该获得幸福。因为……你是这世界上最温柔的人,你一直,一直在孤军奋战——」

「闭嘴————!」

空回过头来抓住龙少女的衣襟大吼道。

「我才懒得管那么多!我只不过是想把那可恶的魔王干掉!仅此而已!区区一只臭蜥蜴,不要自以为是地说些大道理!听着真烦人!」

「你怎么这样……空……我只不过是想……!」

「切!」

空把龙少女推开,愤愤地往前走。

「是是是,你说得对!我倒是真没想过干掉魔王以后该怎么办呢!哼,那我要不实现这帮屁民的愿望,当第二个魔王,支配整个世界啊!?啊哈,啊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空……」

龙少女只能用无比悲伤的眼神看着听不进任何话的空。

 

同时——

 

我也只能这样默默地看着空。

因为——

我甚至根本没有对空说什么话的资格——……






第四章 风皇翠将

 

「……没事…………吗……」

——听到了说话声。

即便是在这如地狱般喧闹与混乱的环境中,这声音依旧清晰透彻。

「……你没事吧?……你还好吗!?」

不知道是第几次做梦了。

在梦中彷徨着的格伦被什么人叫醒,意识迅速被拉回现实世界。

「……哦,我没事……」

格伦摇了摇头,支起身来。

看来自己是因为重伤而暂时昏过去了。格伦现在正呈大字型躺在魔都的地面上。

一睁开眼就能看到红发的少女一脸担忧地盯着他的脸。

之前格伦从处刑台上救出来的红发少女实在是有点像某人。

「……那个……伤,我用魔术治疗了一下……但是……我没办法做到更好了……」

「没事,已经足够了。多谢你」

格伦一边确认自己的状态一边慢慢站起来。

说实话自己的身体还远不是万全状态,但至少能继续战斗。

格伦再次确认周围的状况。

「……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啊」

用自己的感官来说的话——混战状态。

魔都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民众们怒吼着往『嗟叹之塔』方向冲去。

街上四处传来魔术的炸裂声与怒吼。

魔都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之前那些像死了一样寂静的都市甚至好像在渐渐恢复生气。

「……大家都站起来了」

红发少女回答道。

「身为空大人的徒弟的你让大家有了勇气……让大家团结一致站了起来……」

「…………」

「同时……也让我们理解到我们对空大人有很多误解……」

格伦轻声咏唱咒文,启动望远的魔术。

确实,魔都各处都爆发了民众与支配阶级的魔术师们的战斗。

从战况上来说——民众这边优势非常明显。

魔术师们虽然用自己自豪的古代魔术支撑了片刻,但最后还是魔力衰竭,发出惨叫四处逃窜。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这可是极少数被选中的魔术师们可以支配其他一切事物的世界。

被支配的民众与支配者存在极悬殊的人数差距。

不管武器的差距有多明显,到头来起关键性作用的还是人数。

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愤怒与仇恨已经化作汹涌的波涛,没有任何人能抵挡。

「……哎哟喂……结果就和童话剧情一样了……」

格伦怀着一种复杂的心情叹了口气。

童话里也是这样写的,『正义的魔法使的徒弟』唐突出现,用莫名其妙的办法打倒阿泽罗·耶罗,让被奴役的市民们站了起来。

甚至连当时还是个小孩子的自己都觉得这剧情发展也太扯了……但结果,没想到命运就有这么巧。

「啊?童话?」

「哦不,没什么。忘了我说的话吧」

说完,格伦打算往『嗟叹之塔』赶。

红发少女赶紧抓住了格伦的衣襟。

「等,等一下!」

「……怎么了?」

因为状况紧急,格伦没管理好情绪,露出了有些不耐烦地表情回头看向少女——

「那个,谢谢你!非常感谢你救了我!徒弟先生!」

但是,看到少女那充满了崇拜与感谢的目光,自己的厌烦情绪就烟消云散了。

「哦,好……」

「我非常感动!原来为别人而战……为了守护他人而战是这么令人热血沸腾的一件事……」

「……哈哈,也没你说的那么了不起啦」

「总有一天……我也要称为像你那样的人!成为能守护他人的,像希望之灯火一样的人……!」

格伦有些害羞地笑了起来。

「……抱歉,我接下来还有任务要做。要和师傅大人一起去把邪恶的魔王消灭掉。所以,我得走了」

「啊,是……!对,对不起!」

「你也要加油哦,适当加油就行哈……保重」

「是!祝你一路平安!」

格伦留下少女,一个人跑了出去——

这时,少女对跑出去的他背后喊道。

「我叫伊娃!伊娃·伊格尼特……!」

「——!?」

少女这个姓氏让格伦恍然大悟。

「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格伦没有功夫回头,没有功夫停下脚步——

所以他没有作出回应,就这样远去了——

但是——

「……能见面的」

格伦露出微笑,小声地这么说了。

 

————

 

奔跑着,奔跑着,奔跑着——

格伦穿越魔都,朝『嗟叹之塔』跑去。

现在魔都正处于最混乱的时刻,仿佛要被掀个底朝天。

民众们纷纷揭竿而起,与支配阶级的魔术师们展开激烈冲突。

火球四处纷飞,闪电到处乱劈。

魔术师们的魔术确实要厉害很多,但是实在招架不住人山人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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寡不敌众。

格伦找不到更确切的能形容现在这个情况的词语了。

当然,战斗不是儿戏。

即便数量上占绝对优势,只要是战斗,就一定有人牺牲。

在这场革命结束之时,这片土地将会背负多大的牺牲——

身为战争的火种的自己,此时此刻到底又作何感想——……

「……想这些也没用」

娜姆鲁斯忽然出现在格伦身边,和他一起奔跑。

「娜,娜姆鲁斯……!你……!」

娜姆鲁斯的身体已经有一半以上变成透明状态。

但是她不顾自己的安危对格伦说。

「不管怎么说,这样下去明天黎明之前大家都要死,如果这是从未来过来的你的选择,那这就会成为通往你那个未来的必然历史」

「……!」

「因为看你像是在考虑那些毫无意义的事,所以我忍不住说了你两句……怎样?有没有帮到你呢?」

「哈,也是……现在根本没时间想那些琐屑的事」

格伦理清思绪,更加卖力地跑起来。

「……白猫呢?」

「那个……对不起……在混战之中跟丢了」

「是吗。这下糟糕了……本身通信魔导器就被破坏了……」

「……你不生气吗?你不担心她?不去找她吗?」

「那家伙一定没问题的」

格伦毫不犹豫地这么回答。他的眼中透着的是无限的信任。

「而且……她是为了我才跟过来的。如果我不干正事而去找她的话……肯定会被她臭骂一通」

「…………」

「话说,你觉得瑟莉卡现在会在哪?」

「大概是利用这次混乱潜入『嗟叹之塔』内部了」

「我想也是,走吧!」

格伦点点头,与娜姆鲁斯一同在『熊熊燃烧』着的魔都之中穿行。

太阳渐渐西沉了——

 

————

 

——『嗟叹之塔』50~89层,『门卫的驻地』。

在支配阶级中地位最高的那一批才能居住的场所——

位于第86层的大会议室现在也是混乱不堪。

聚集在那里的魔术师们发出怒吼。

「民,民众……那群家畜们居然揭竿而起了!?」

「外面的士兵们到底在干什么……!?」

「快点!快点镇压掉!快点!」

「先杀他一千多只畜生杀鸡儆猴……!」

「对方人数太多了!守护『嗟叹之塔』周边的士兵们已经悉数败退——!」

「也太丢脸了!魔术师居然会败给区区愚者之牙……!」

「现,现在该怎么办?那群愚者们迟早会涌入塔里来!」

「三天前空的袭击已经使第10层到第49层的防御机关无法运作了!我们的兵力也已经锐减!」

「如果那群人现在冲进来,他们很快就能杀到这里!」

「如,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们就完蛋了!要被杀掉了……!」

「啊……明明还有不久……再过不久提托斯大人就要达成夙愿……而我们也会因此而获得永恒不变的荣华富贵……!」

「可恶!本该享有一切的智慧与荣华富贵的我们为什么要遭这种罪……!?」

不论是谁都在哀叹自己的时代的终结。

「……也就是说,这就是答案。不是不报,而是时候未到」

一位女性的发言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她就是希尔·维萨。

「我本相信着提托斯大人达成夙愿后会给这世界带来真正的安宁与和平,所以明知是在犯下滔天大罪也一直支持着他……但是,终究还是错的。谁都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这就是民众们的回答」

「那只是因为他们是不明事理的愚者……!」

希尔·维萨的发言使在场所有人都激动起来,他们纷纷反驳道。

「没错!他们完全不能理解我们崇高的理念!所以才会作出与我们兵刃相向的愚蠢行为!」

「明明只要服从于我们,他们也总归会同样享受到那无比的幸福!」

「为此,他们向我们献上灵魂与性命是理所应当的!区区一群愚者到底在狂些什么!?他们以为我们这么做都是为了谁!?」

「没错没错!他们根本不理解无比智慧的我们究竟是有多——」

「这群不知恩图报的,鼠目寸光的败类——」

魔术师们群情激奋——

「这种胡话我已经不想再听了!」

梆!

希尔·维萨则以更加激愤的态度怔住了全场。

「我们犯下了太多的罪过!现在是我们被问罪的时候……事情就这么简单!等待我们的只有毁灭!我们只能接受民众的怒火!我们骄奢淫逸的生活——这个黑暗的时代就要结束了!接下来我们将会被他们残忍地杀死,被吊起来示众,成为新时代的铺路石——就像我们曾经对他们所做的那些一样!没别的路可走了!这就是我们魔术师的责任!是时候做好觉悟了!」

听到希尔·维萨的训斥——

「不,不要啊啊啊啊啊——!?我不想这样悲惨地死去——!」

「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为,为什么我们会——!为什么!?为什么!?」

「我才不想作这样的觉悟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魔术师们展露出来的丑态已经不能用丢脸来形容,甚至让人觉得有些悲哀

「……说实话……恐怕连作觉悟的时间都不剩了吧」

希尔·维萨用轻蔑地眼神看着眼前的一切。

 

——这时,塔突然发出了巨响,剧烈摇晃起来。

 

「怎,怎么了!?刚才那阵响动!」」

「难,难道说愚者们已经冲进来了!?」

这时,传令员迅速感到慌乱的一群人面前。

「不,不好了——!」

「怎,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是,是空——!」

听到这里,一群人脸色煞白。

「空突破了外层的防御,再次侵入塔内了!」

于是,现场的混乱总算是不可能被平息了。

「怎么会!?提托斯陛下不是已经将空消灭掉了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要被杀了!我们所有人都要被杀!就像上次袭击那样——!」

「快逃!快逃!」

「逃到哪去!?这塔里可没有任何躲藏之地!」

「啊啊啊啊,不要不要不要,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看着这一幕,希尔·维萨已经不想再多说。

「……真是太丑陋了」

她撂下这句话就离开了。

 

「……让你见笑了」

希尔·维萨对在大集会场外面等待的少女搭话。

「…………」

是希丝缇娜。

希丝缇娜还带着怀疑的眼神盯着希尔·维萨。

虽然她丝毫没有放松警惕,但她似乎也不知道此时此刻自己该做什么。

「对不起,希丝缇娜,突然把你叫到这种地方来……」

「你这是想干什么?<风皇翠将>希尔·维萨小姐」

希丝缇娜想起了刚才的事。

在格伦与阿泽罗·耶罗交战时,这个自称魔将星的女性出现在自己面前。

(希尔·维萨……根据童话故事记载,这人是守护魔都的最后几个魔将星之一……也是强大的风的支配者……)

 

已经要半只脚踏入达人领域的希丝缇娜在与她对峙的瞬间就明白,自己绝对无法战胜她。

敌我的实力相差太过悬殊了。

并且,如果她是魔将星的话,那她就是自己的敌人。

希丝缇娜怀着赴死的觉悟拼命地思考着该怎样逃出生天——然而,这个女人居然给出了一个令人意外的提议。

……你想来看看『嗟叹之塔』吗?

 

「……为什么要把我这种人带到这里来?」

希丝缇娜无法理解她的意图。

「像你这样厉害的魔术师恐怕早就知道了吧,我是——」

「你是正在城里大闹的空的徒弟的同伴……这我当然知道。因为我一直在注视外面的情况」

希尔·维萨笑了笑。完全感觉不到敌意。就像是在和自己一个远房亲戚或是朋友交谈一样亲切。

那又是为什么呢?

希尔·维萨仿佛看穿了希丝缇娜心中的疑惑,她和蔼地说——

「谁知道是为什么呢?见到你的那一瞬间……我就无法遏制想要和你聊一聊的冲动」

「……和我……?」

「……真是非常不可思议。我也是第一次做这么不合情理的事」

说着,和希丝缇娜同样有一头银色秀发的女性嘻嘻笑起来。

一般来说这时希丝缇娜会觉得瘆得慌,但此时此刻她并没有这样的感觉。

因为……

(我和她一样……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看到她,就感觉像是遇到了熟人……心里就有一种想要和她聊一聊的冲动……)

不知不觉中,两人已经来到了露台。

外面是无垠的夜空以及一个巨大的月亮。

看来这里的时间流逝速度与外面的不太一样。

(……啊,我好像在哪里看到过……)

她想起来了。之前为了追赶瑟莉卡,他们通过『星之回廊』从塔姆天文神殿进入到『嗟叹之塔』内部时——也看到了和这同样的景象。

(原来是这样联系在一起的啊……)

希丝缇娜怀着一种复杂的心情感叹道。

「虽然我只是从状况推测——」

在身旁的希尔·维萨自顾自地说——

「被次元放逐的空,和她的徒弟还有你突然回到了这个时代。照我推测——希丝缇娜,你应该是从未来的世界过来的吧?」

「……!?」

希尔·维萨异常敏锐的嗅觉让希丝缇娜倒抽一口凉气。

尽可能不要对别人说未来的事——格伦的警告在脑中闪过。

但是面对如此手段高超的魔术师,想要有所隐瞒是不可能的。

与其被她强行用某种办法读取记忆和心灵,还不如——

「是,我是从未来来的」

希丝缇娜老实回答了。

「哈哈,果然如此」

希尔·维萨露出微笑。

「未来的世界……感觉真神奇……」

「…………」

希丝缇娜心中也有这样奇妙的感觉。

感觉和希尔·维萨说话自己的情绪就莫名高昂。

有一种令人怀念的,令人感到温暖的感觉。这究竟是什么感觉呢?

就像小时候和祖父聊天时的那种感觉一样。

「未来的世界是怎样的呢?你能告诉我吗?」

「那是——」

太奇妙了——

明明脑子里明白自己不应该说,但在希尔·维萨面前,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明明也没有被什么魔术所控制或蛊惑——

「……那我从何说起呢?」

希丝缇娜笑了笑,说了起来——

她把自己知道的,大致的历史变迁说了一下。

后来又说道自己生活着的年代,自己周围的人,自己的日常生活。

在阿尔扎诺帝国魔术学院与同学们一起度过的快乐的时光。

被某个恩师刷得团团转的,喧闹的每一天。

那是毫无疑问可以被称为『幸福』的日子。

但是,自己的生活也绝不会只由幸福与快乐构成。

也有过悲伤与痛苦的回忆。

并且世界依旧是有无数的矛盾,也有很多受苦受难,在默默哭泣着的人。

而且,未来世界现在正受到从来自太古时代的魔王的威胁。

但是,最后希丝缇娜还是怀着自信这么说——

「即便如此……我还是喜欢我生活着的那个时代,我喜欢那个能让我欢笑,哭泣,并且拼尽全力活下去的世界」

「……是吗」

一直默默听她说的希尔·维萨温柔地笑了。

「是。所以我一定要回到原本那个时代。打倒魔王,联通因果……为了守护我所在的那个时代而战!」

希丝缇娜毫无迷惘地说。

「——那你打算把我怎么样呢?希尔·维萨小姐」

她直勾勾地盯着希尔·维萨的侧脸。

「我刚才也说了……我是魔王的敌人,也是身为魔将星的你的敌人」

「…………」

「如果你不能容许我的存在……那我只好全力与你为敌。哪怕是现在就打。即便是赢不了你,我也要拼个鱼死网破」

希丝缇娜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即便是如此,她内心中还是大概猜到了希尔·维萨的反应。

「……我不会把你怎么样」

那是一种非常温和而爽朗的笑容。

「是吗……原来如此。提托斯大人被打倒后……未来是这么一个走向……那么,我至今为止干的事,果然是错误的……」

「希尔·维萨小姐……」

「我赞同提托斯大人的理念,无视家族成员们的劝阻,作为伊塔库亚的神官为提托斯大人效力。但我其实一直在纠结——人类是否真的弱小到需要被我们『管理』的地步。我们的所作所为,会不会只是一种看似光鲜漂亮的伪善与傲慢」

「管理……?」

「……此时此刻我已经知道答案了。所以我不会犹豫。多谢了你了,希丝缇娜。我已经下定决心了」

希尔·维萨盯着希丝缇娜。

「决心……?」

「是」

希尔·维萨点了点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我的手已经沾了太多的鲜血。活着是怎样都无法赎清自己的罪行的。我只有以死谢罪」

「怎,怎么就……!」

「我不得不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

希尔·维萨对希丝缇娜毅然决然地说——

「如果我无法弥补自己已犯下的过错,那我至少要帮助你们连接上过去与未来的因果,以及在那之后更远的未来——这就是我能做的,唯一的赎罪了」

说完,希尔·维萨念念有词——

这时——

「嗯?这是,什么……!?」

希尔·维萨身上的白色披风化为无数闪光的羽毛分解开来。

然后,光之羽毛开始以希丝缇娜为中心回旋,聚集——

不知不觉中,希丝缇娜已经穿上了希尔·维萨的披风。

「……我把它的所有权转让给了你」

「所,所有权……?」

「这个披风是我们家族的传家宝。我本以为转让契约会很困难……如此轻易就能变更契约就说明,你是——」

「……?」

「虽然我确实只是给了你件『漂亮衣裳』……但是为了守护你的时代——你的未来所延伸出去的更久远的未来——你一定会需要它」

她微笑着,再次咏唱了什么咒文。

这时,一阵闪着光的风开始包裹希丝缇娜——

希丝缇娜的视野顿时模糊扭曲起来——

「啊……这!?这,风,是怎么回事——!」

「不要怕。这阵风能带你去你该去的地方。我的风是自由的……即便是在这封闭的塔中,它依旧无所不至」

「希尔·维萨小姐!」

希丝缇娜抬起头看向她——

「再见了希丝缇娜」

希尔·维萨露出和蔼的笑容目送希丝缇娜。

「下次再见面的时候,我恐怕不得不与你战斗——作为邪恶无比的魔将星<风皇翠将>希尔·维萨」

她那笑容,仿佛是已经接受了自己即将面对的苦难与责罚的圣者。

「我本想要守护这个世界……但结果我什么都没做成。只是在这个世界上刻下了深深的痛苦与嗟叹。虽然这是罪孽滔天的一生……但我最后遇到了你。这也赋予了我这沾满鲜血的人生一点点意义。我无比感激这奇迹,感激命运的安排。真高兴能见到你」

「等一下!希尔·维萨小姐!」

包裹着自己的旋风越发强劲,但希丝缇娜还是拼命地伸出手——

视野渐渐扭曲,眼前的事物也理她越来越远——但她还是想要大声喊出来——

「我唐突地问你一句——!」

她看着希尔·维萨的外貌。

银发。

眼角稍微有些上翘的翠绿色双眸。

以及摘掉白披风后那显露在外的面容。

太像了——

这简直像极了——

「难道说——你是,我的——……!」

希尔·维萨没有回答,只是保持着那温和的笑容。

嗖——!

更加强劲的风将希丝缇娜全身紧紧裹住——

她视野开始旋转,全身陷入了失重状态——

 

————

 

格伦奔跑着,奔跑着,奔跑着。

现在的他正在一级又一级地冲上四角锥形建筑物『嗟叹之塔』外壁的漫长的楼梯形结构,朝着其顶点冲刺。

那就是进入『嗟叹之塔』内部的入口。

那周边已经没有任何人把守。

格伦怀着略微放松的心情攀登着。

越是爬到上方,视野就越开阔,离天空的距离也就更近。

抬头看去,太阳已经西斜,晚霞将魔都染得更加红。

塔的下方依旧是战斗的喧嚣。是为了自由而战的民众们的咆哮。

格伦心无旁骛地攀登着——

「……真是太奇妙了」

跟在格伦背后的娜姆鲁斯低声说道。

「我一直觉得人类是弱小,脆弱,自私,愚蠢……做不到任何事情,只能像蝼蚁一样活着的生物」

「……娜姆鲁斯」

「实际上我至今为止见到的也都是人类的愚蠢与弱小。所以……我曾一直相信能够引领这个世界的是极少数优秀的人。不,即便是对那些最优秀的人……我也在心中嘲笑过他们有多么愚蠢吧……」

娜姆鲁斯看着在下方战斗的民众们——

「……但是,事实又如何呢?因为一个小小的契机,不论是谁都能站起来……到头来,人类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真是让人搞不明白」

「人类也不容小觑吧?」

格伦头也不回地说。

「有强大的也有弱小的,有聪明的也有蠢的,有温柔的也有残酷的……这种像万花筒一样千变万化的个性与变化就是人类」

「…………」

「总之,你们这群非人类和那群厉害的魔术师们的想法也不无道理。人类很弱小。有时还会变得极其残酷,也会干很多蠢事,让某个绝对的,高高在上的存在主宰一切,管理一切确实不失为一个办法。但是我觉得,人类就是那种在无数次遭遇艰难,无数次试错过后总归能选择并走上正确的道路的生物。最后,终究能完成一些不可能完成的创举……这不就跟『魔法』一样吗」

「…………」

「哈哈,总之我想说的就是——」

格伦有些调皮地笑道——

「——可能不论是谁『都能成为正义的魔法使』吧?」

听到这里——

「……啊?」

这时,格伦的心脏狂跳了一下。他也不禁停下了步伐。

「怎么了?格伦」

「呃,不……」

格伦不由得捂住嘴——明明事态如此紧急,他却站在原地思考起来。

「我……刚才,好像说了什么非常重要的话……?」

冥冥之中,一直有一个疑问在格伦心中徘徊,他甚至不知道那个疑问是什么。

然而刚才,他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那个疑问的真面目及其答案的端倪。

 

『想要成为正义的魔法使』——这是自己孩提时代的梦想。

但是,自己的梦想被现实击垮,被迫接受『这世上根本不存在正义的魔法使』这个事实。那个自己想要否定掉的梦想——

那个虽然明知道自己没有才能与资格去实现,虽然早已放弃但又有所留恋的梦想——

真的——被击垮了吗?

「……虽然看你好像在纠结什么,但时间不等人哦」

娜姆鲁斯催促道——

「说的也是……」

格伦重新打起精神,再度开始攀登。

很快就要来到『嗟叹之塔』的顶点了。

 

————

 

在攀完漫长得像是无限延伸下去楼梯之后,格伦终于看到了塔顶。

四角锥形构造物的侧面上有一个能进入塔内部的门。

他以前看到过这个门。

那就是之前在学院地下看到的,通往地下迷宫的入口。

本该在地下的这东西居然来到了离天空如此相近的地方,这让他感到违和。

往门那边走时,发现有人先到了——

「……哦?」

那背影——是希丝缇娜。她像是在等着格伦他们一样,面对着大门静静地站在原地。

「你果然没事。我早就猜到啦,凭现在的你,这点小困难根本不在话——」

这时,格伦忽然察觉到。

「……嗯?白猫?你这披风是怎么回事……?」

格伦盯着希丝缇娜那件陌生的披风。

塔顶上空的风吹得这个披风呼呼作响。

那是一件以白色为基调的,样式古朴的披风。从上面的工艺风格与刺绣造型上来看,这应该就是这个时代的东西。

而且不论是谁都能一眼看出这披风中包含着着强大的魔力与魔术。

「……魔法遗物……?你从哪弄到的?」

「这个披风……喂,希丝缇娜……你该不会是……?」

格伦和娜姆鲁斯对此感到诧异。

希丝缇娜回过头,凛然说道

「走吧,老师,娜姆鲁斯小姐」

面对希丝缇娜那怀着某种坚定意志的话语与态度。

格伦甚至有了这样的感觉——才短短两三个小时不见,希丝缇娜好像又有了极大的成长。

「……哦,走吧」

格伦表情复杂地点点头,和希丝缇娜还有娜姆鲁斯一起进入了『嗟叹之塔』。

他们走上可能瑟莉卡不久前才刚闯过的路,开始了新的战斗——





断章 梅尔加里乌斯的魔法使 4

 

做了个梦——

那是发生在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

是某个魔法使的故事——

 

————

 

在漫长的,漫长的旅途与抗争的终点——

空开始挑战『嗟叹之塔』。

为此,她付出的代价是,自己为数不多的朋友,同伴,助力——她所有熟知的人的性命。

不付诸如此牺牲,根本没办法走到这一步。

『嗟叹之塔』就是如此难以攻破的要塞。

所以,它才被冠以将民众们的希望磨灭殆尽的名号——『嗟叹』。

空利用『星之回廊』突破了第1层到第9层『通往觉醒的旅程』。然后又费尽千辛万苦突破了最大的难关,第10层到第49层的『愚者的试炼』——并成功将其防御系统报废。然后,她总算开始攻略第50层往后的『门卫的驻地』。

『门卫的驻地』是统治阶级的魔术师们居住的地方。

时间已经到了还有不久魔王就能达成夙愿,将整个世界变为只属于魔术师们的世界的时候。

就在所有魔术师都认为荣光近在眼前,都认为他们将获得永远的睿智与幸福的时候——

完全没想到会有不速之客叩响『门卫的驻地』的大门的他们……对空的攻击毫无招架之力。

那里顿时化作地狱。

空驱使着自己至今为止修炼出来的各种各样的魔术将魔术师们赶尽杀绝。

烧尽,冰冻,用雷劈死,用风刃切割,用超大的重量压垮,放逐到异次元,用时间让其腐朽,石化,猛毒,死亡诅咒,召唤恶魔来吞噬——以及用极光之洪流将人分解成元素——

杀死,屠尽,赶尽杀绝——

没有任何人能阻止一边屠杀魔术师一边往前进的瑟莉卡。

那简直就是魔王的行军。

魔术师们在临死之前对瑟莉卡的诅咒与愤怒是无止境的——

 

——明明我们都是魔术师,你这叛徒!

——你和我们又有什么不同?

——都是你的错———!

——啊啊,我好恨……我好恨……我好恨……!

——诅咒你……我要诅咒你,空——!

 

空毫不留情地践踏着这些发出诅咒的人们继续前进。

第54层——58层——62层——68层——74层——80层——

她将魔术师们的理想乡从上往下悉数变成地狱——

朝着通向魔王的最后一扇门——位于第89层的『睿智之门』冲刺。

「……对啊,有什么好值得犹豫的」

空一边消灭魔术师们一边坚定地说。

「我是为了这个才战斗到了现在……!我是为了达成那一天对天空发下的誓言……仅仅为此而活到了现在……!」

仇恨,还是仇恨。

与她的仇恨相比,那些傲慢自大的魔术师们对自己的诅咒与咒骂根本不值一提。

空憎恨着魔王以及一切与魔王为伍的人。为此感到愤怒。

所以她没有任何迷惘,她只会将她自己该做的进行到底——

————

——或许这只是我的猜测吧。

这时的空恐怕——早已累得不行了。

「我——我……!」

我早已知道到她来到了极限。

在这场决战之后,她又还剩下什么?

在漫长的旅途中结交的少数朋友和伙伴已经全部牺牲了。

原本还有着『拯救被魔王掳走的妹妹』这个目的,但这距今也已经过了上百年,说什么也太迟了。

而且民众也把她当成第二个魔王或者魔王的后继者,忌惮着她。

到头来,即便是她完成了自己的愿望——她也会面临终焉。

作为人的她将彻底结束。

她已经什么都不剩了。什么都不剩了。

这场决战,不管她是胜利还是败北——在战斗结束的那一刻,她都会死去——

不留下任何痕迹,不留下任何话语,像燃烧殆尽了一样消失——

她一直把自己包装成一个邪恶残忍的坏蛋——但她真的已经疲劳到不这样说服自己就无法再战斗下去的地步。

……从结论而言。

这个故事从一开始就没有『救赎』。

我……做了何等过分的事。

我是何等的自私。

我为了自己的私欲,利用了空,将空推入深不见底的地狱之中。

应该还有别的方法,应该还有更多更好的方法。

为什么她努力到这个份上依旧无法获得幸福?无法得到她应得的东西?

这也太悲惨了。

空只不过是我用以达成目的的道具——这样的想法早已被我与她一起相处的过于漫长的时光所冲刷殆尽。我对她有了太深的感情。

「喂,你在发什么呆?迪利卡……我们走吧」

「……啊,好……」

事到如今,我已经说不出任何话。

在决战将至的这个关头,不管是说什么都是无意义的。

只是……空。

你真的满意吗?你这样真的好吗?

虽然我没有任何作出这样的祈愿的资格——

但我只希望——

希望你在你背负无数的痛苦与嗟叹后创造出来的未来的世界中,也能露出笑容——




第五章 瑟莉卡

 

「…………」

——彷徨于白日梦之中的格伦的意识突然被拽了回来。

他这才回过神来自己还在不断向前奔跑着。

这里是前不久他们刚刚进入的『嗟叹之塔』内部。

自己都佩服自己刚刚居然一跤都没摔。

「老师……你真的没事吗?感觉你刚刚好像心不在焉的……」

在右边跑着的希丝缇娜怀着担忧仰望着他。

「你可振作一点吧,这里可是敌人的大本营。千万别掉以轻心哦」

在格伦左边跑着的娜姆鲁斯吐槽道。

格伦思考反刍刚刚做过的白日梦的内容并沉默——

最后,他重新开口。

「我大概知道我时不时会作的白日梦到底是什么了」

格伦瞥了一眼娜姆鲁斯。

「……啊?你在说啥?」

「当我什么都没说,我们还是赶路吧」

说完,格伦加快了步伐。

 

格伦他们总算是追着瑟莉卡进入了『嗟叹之塔』内部。

然而,接下来的旅途却异常轻松。

第1层到第9层——『通往觉醒的旅程』。

第10层到第49层——『愚者的试炼』。

格伦他们只花了几个小时就轻松突破了这两个阶层。

按理说『愚者的试炼』里本该有会定期随机生成的复杂迷宫,各种可怕的陷阱和守护者以及魔力稀薄地带这些能将入侵者打入嗟叹与绝望之地狱的机关——

「……都说啦,上次袭击的时候空已经把这里的防卫机关核心破坏了。再过个好几百年这些可能就会修复如初,再次开始阻挡入侵者了吧……但现在是随便通过的状态」

即便是娜姆鲁斯有事先说明过,但他还是不敢相信。

他们来到了第50层,『门卫的驻地』。结果,他们在来到这里之前根本没遇到任何复杂的机关,几乎是以直线路径过来的。

「话说……这里就是『门卫的驻地』……支配阶级的魔术师们的住处,第二个都城……」

格伦环视着周围的状况感叹道。

「……真惨」

「是啊……」

希丝缇娜也皱着眉头赞同道。

从第50层开始的空间虽然是塔的内部,但往外看能看到无限的宇宙——然而现在覆盖他们视野的却是——

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

眼前到处都是早已断气了的,连全尸都没留下的魔术师的残骸。

似乎也有人尝试过去清理尸体……但是终究是杯水车薪。还有太多未被清理的尸体。

有幸能留下『面容』的尸体们的表情也都无一例外,定格在无比绝望与怨恨上。

「……这是空上次袭击时候造成的杀伤」

娜姆鲁斯平淡地说。

「……这些人都在临死之前发出了极强烈的诅咒。真是笨蛋……这样一来他们的灵魂将会被束缚在这里,永远在此地徘徊。魔术师不谨慎对待自己的言行,随便吐出言灵就会是这种下场」

「老,老师……这难道是……」

「……嗯」

格伦对脸色铁青的希丝缇娜点点头。

这地方……他们有印象。

脑袋里分散在各处的拼图逐渐拼接在一起,构成一面『真相』。

但是现在没工夫去好好回味这幅拼图了。

 

轰鸣……

 

这时,巨大的响动让整个地面为之震颤。

脚下震动着,尘埃从头顶上落下来。整个空间都晃动了。

似乎是下面的阶层发生了什么事。

「……刚,刚才那响动是……?」

「那家伙在战斗吧」

格伦和希丝缇娜进行如此对话。

「……怎么说呢……还真觉得各种怀念啊……」

过去与未来奇妙的吻合以及奇妙的命运的安排让人感慨万千,但格伦已经心无旁骛。

「……走吧白猫!」

「啊,是!」

希丝缇娜心情复杂地回答。

格伦带着希丝缇娜一起往塔的更深处赶去——

 

————

 

奔跑着,奔跑着,奔跑着。

他们穿过了塔内的都市区,绕到阶层的外围然后走下楼梯,一级又一级地往下。

格伦他们的脚步声在通道里回荡。

战斗的喧嚣——魔术炸裂的声音越来越近了。

「好近……」

现在格伦他们穿过了一个笔直的走廊,渐渐靠近位于走廊对面的拱门出口。

穿过了拱门之后——

眼前是一个像大斗技场一样的广场。

火焰在圆形场地上的各处熊熊燃烧着。

在隔着圆形场地的更远处——一扇已经敞开了的透着幽深黑暗的大门高高耸立着。

在未来世界看到时还紧闭着的大门现在已经被解除了封印。

而在大门的面前——

「哼——!」

瑟莉卡正与无数魔术师战斗着。

恐怕是『嗟叹之塔』里的幸存的魔术师们将这里选择为他们最后的战场了吧。

众多魔术师聚集在这里,拼命对瑟莉卡射出象征死亡的咒文。

但是——大势已定。

「——<<<滚吧>>>!」

只用两个字就启动了的黑魔【等离子加农(Plasma·Cannon)】,【地狱烈火(Inferno·Flare)】,【坚冰地狱(Freezing·Hell)】——上位的B级军用攻击咒文肆虐全场。极粗的光束炮,滚烫的火浪,闪耀着冰晶的冷气结界,凭蛮力将袭向瑟莉卡的魔术师们消灭,破坏,屠杀殆尽。

「……一群杂碎」

在恢复所有记忆之后所有的魔术技巧都重回巅峰的瑟莉卡即便是使用近代的魔术都能造成如此破坏。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瑟莉卡发招之后,龙之少女马上为了填补空档而举起右手往前冲。

冲进魔术师大群之中的她只要挥挥自己的小手,魔术师们便被肢解成碎块,散落在地上。

「咿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嘎哈……!」

「可,可恶……可恶……!你这叛徒……!」

「不要,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烦人·去死吧>」

瑟莉卡对发出哀嚎在地上挣扎的魔术师们作出最后一击。

雷光从天而降,惨叫声和一股令人不快的气味扑鼻而来。

她一人孤高地屹立在将万物破坏殆尽,将所有人都赶尽杀绝的漩涡之中——就像魔王一样。

格伦意味深长地看着瑟莉卡这个姿态。

然后,他缓缓走下楼梯。

他走向位于中央的圆形场地。

希丝缇娜和娜姆鲁斯也面面相觑,然后跟在格伦身后。

最后,等到格伦来到场地上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了。

轰——!

一束散发着超高热量的火柱窜上天空,将痛哭求饶的魔术师们烧得连灰都不剩下。、

「……嘶……嘶……!哈……哈……!」

格伦走向在场地中央喘着粗气的瑟莉卡。

「老,老师……」

「空……」

「你,你们……!?」

希丝缇娜,娜姆鲁斯以及龙少女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她。

格伦来到瑟莉卡的背后……对她搭话——

「……这好令人怀念啊」

格伦苦笑道——

「哈哈……说起来之前也有过类似的事啊」

他仰望着通向深不见底的黑暗的巨大的门。

她好像早已察觉到格伦来到了她的背后。

「是……啊……」

瑟莉卡头也不回地这么回答。

随后,她对格伦发问。

「你到底……来这里干嘛的……」

「我是来接那个不听劝的头铁师傅回家的」

「你为什么要来……?」

「搭救家人还需要理由吗?」

「…………」

瑟莉卡沉默了片刻——

「混蛋,快滚回去——啊啊……可恶,是这么回事啊……此时此刻特异点的因果还没确定,你们没办法回到现代……那么你们就乖乖在塔姆天文神殿等着吧。接下来我一定会战胜魔王的

最后对格伦这样说。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朝门那边走去。

「……等一下,你这就想走?」

格伦从后方抓住了瑟莉卡的肩膀。

「放开我」

瑟莉卡尝试把格伦的手甩开。

但是——格伦紧紧地抓着她不放。

「放手」

「不放」

「你放手」

「不放」

「我让你放手!」

「我都说了我不放!」

沉默……

气氛非常紧张。

「……你啊……都到这种时候了就不要耍这种小孩子脾气了好不好……」

瑟莉卡全身微微颤抖着说。

「你已经知道我是什么人了吧……」

「嗯,我知道……」

格伦长叹一口气,他回味着这个已经非常明了的事实。

「瑟莉卡……你就是『正义的魔法使』」

「…………」

「真是太奇妙了……」

格伦感慨颇深地说。

「我曾经被你搭救……想要称为像你一样厉害的魔术师……所以我开始憧憬童话里的『正义的魔法使』。但是……没想到那个童话里的『正义的魔法使』就是你……这真的太巧了……」

「……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瑟莉卡无气力地感叹道。

「我不是你所憧憬的那个用一只魔杖就能让所有人获得幸福,让所有人笑出来的『正义的魔法使』……我只是个丑陋的,无药可救的恶鬼。我不是为了守护他人而战,我只是被魔王夺走了一切,杀死了一切,结果求死还不成……于是觉得不亲手杀了魔王不解气的——一个早就没救了的人」

「…………」

「杀死魔王……仅仅为了这个目的,我牺牲了我自己的一切……就连那些仰慕我的人,信赖我的人……我也全都牺牲掉了。我手上已经沾满了各种人的鲜血。我可不是那种值得你仰慕的人……」

「……复仇」

格伦回应道——

「这就是……你遗忘的使命?」

「没错」

「所以……你才回到了这个世界?是为了复仇?」

「……对——」

「——对个屁!」

格伦怒吼着打断了瑟莉卡点头将要给出的回应。

「现在的你,怎么可能会为了这种无聊的理由抛弃我们屁颠屁颠地跑回这个时代!?你以为我们在一起生活了多久!?我很清楚,你是为了我们才回来的!你是为了守护我们所在的未来,才回到这个时代的……!」

「——!?」

娜姆鲁斯和龙少女听到格伦的喊叫都不知该说什么好。

她们用一种非常震惊地表情看着沉默的瑟莉卡。

「没错……在我们的时代。魔王是『已经被打倒』了的!所以如果你不回来打倒魔王的话因果就会崩坏!如果你不回来的话,我们的时代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最糟糕的情况就是在你决心『不回去』的那一瞬间,我们的那个世界就会直接消失!所以——……」

「是……啊。嗯,没错」

瑟莉卡露出一种透着自嘲的笑容。

「说实话……恢复了记忆,恢复了曾经的魔术技巧的我其实也有『不去管这一切』这个选项……」

「……瑟莉卡……」

「我能将我周围的一个小世界从次元树中……从因果律中切割出来,制造出一个不会通向任何未来的小小的闭锁空间……并在那里和你们一起永远幸福地生活下去,永远做这样的美梦……以我的能力,我是可以做到这些事……」

不会通向任何未来的,闭锁的世界。

听到这里,格伦想到了在阿尔扎诺帝国代表选拔会期间遭遇到的永远重复的那一周——被露·基尔的时钟改变成闭环的世界。

「……但是……我又怎么能作出那种孬种才做的事……那根本不是你所憧憬着的『正义的魔法使』会做的事……」

「…………」

「毕竟我和你约好了……在那个雪山里……我和你约好要成为你花一辈子时间都追不上的,帅气的『正义的魔法使』……」

「…………」

「所以这里交给我,你回去吧……」

瑟莉卡背对着格伦,用爽朗的声音说。

「没事的。你总归是能明白的吧?我并不是脑袋一热冲到这里来的。虽说我对魔王的复仇心也不是完全消失了,但正如你所说,我是为了守护你们的未来而来的。哈哈,怎么样?我是不是很帅?……」

娜姆鲁斯和龙少女这时又露出了更加惊愕的表情。

她们的表情像是在说——那个瑟莉卡居然会说出这种话?

瑟莉卡露出温和的表情继续说——

「所以……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你们先回去等着吧。没事的……我肯定会打倒魔王,守护你们的未来,所以——」

瑟莉卡还在这样劝说格伦。

但是——

「…………」

格伦还是紧紧抓着瑟莉卡的肩膀不放。

「……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呢」

瑟莉卡苦笑道。

格伦抛出一个尖锐的问题。

「你……根本就没打算活着回来,对吧?」

在一旁观望着的希丝缇娜也吓了一跳。

「…………」

瑟莉卡沉默不语。

这样的沉默胜过任何雄辩。

「你打算拼上性命守护我们的未来……对吧?」

面对格伦这个问题——

「……一百年」

瑟莉卡有气无力地说——

「那一天,和迪利卡签订契约的我花了一百年时间修炼魔术本领。虽然在与魔王进行第一次决战时时机还不成熟,但我的强大在那时确实就到达了人类这个种族能达到的最高峰……至少那时候没有比我更强的人了」

「…………」

「即便如此——我还是被魔王打败了」

瑟莉卡的肩膀颤抖着。

「没错……我在这百年时间,不管是醒着还是睡觉都在思考着如何杀死魔王,付出自己的一切进行修炼……结果还是没能战胜魔王……」

「…………」

「这次是第二回。现在的我的力量……和之前的我相比已经被削弱了很多……不可能的……这样下去不可能赢……肯定赢不了……明明我必须要赢!」

「…………」

「所以——我只有拼上性命战斗了!即便是死,也要拉着它一起下地狱!」

终于,她忍不住了——

「啊,我真后悔,我真想回去!真想和你一起回到那个时代!在那个时代和你一起生活!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这样安稳的生活,为什么我非得做这种事不可……!?但是……如果我不战斗的话,就连我和你生活过的那个未来也会化为泡影……和你一同度过的幸福时光就会化为泡影……所以……所以……!」

瑟莉卡的泪水从眼角溢出,划过脸颊,滴答滴答地落在地面上。

「……瑟莉卡……!」

「闭嘴!你给我走开你这蠢徒弟!」

瑟莉卡像小孩闹别扭一样拒绝着格伦。

「你难道不知道我是为了什么抛下你直接回到这个令人作呕的时代的吗!?因为只要看到你我就没办法下那个决心啊!只要看到你就有想要抛开一切的冲动!但是,你这蠢蛋居然追我追到这里来……!你这笨蛋……你这大笨蛋啊啊啊啊……!」

「……!」

「都一起生活那么久了,你也该明白了吧!?我根本就不强,我弱得很!什么魔王,什么正义的魔法使!这些我根本就不想管!别把这种重担推给我这种没有人扶着就连路都走不动的弱女子啊!开什么玩笑!开什么玩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嚎啕大哭,像是要将至今为止积压的感情全都吐露出来。

最后……她狠狠擦了擦自己的眼角,柔声细气地说——

「嘶……但是……嘶……到头来……这是由我而始的童话……」

「…………」

「不写到最后……不好好写到最后……不也对不起读者不是吗?」

说着——

「所以啊……格伦……请你放我去吧——」

瑟莉卡温柔地把手搭在抓住自己肩膀的格伦的手上。

这时,格伦轻轻把手抽开了。

「……乖孩子」

瑟莉卡微笑道。

「没事的……我一定连上这个因果……守护你们的未来……所以——」

最后,瑟莉卡再次转头过去,头也不回地往门那边迈步——

就在这时——

格伦用双手抓住瑟莉卡的双肩——强行把她转到了自己面前。

「……啊……」

她瞪大了哭肿了的双眼,红色的双眼中映出了格伦的脸。

然后,她又流出了更多泪水……她无力地低下头。

「……为什么……为什么……格伦……我……已经……」

瑟莉卡还打算说下去。

但是格伦这样说——

「所以——让我也陪你一起去写故事呗」

「……!?」

「不也挺好吗?师徒合作完成——虽然这剧本肯定会乱成一团」

「笨,笨蛋——!」

瑟莉卡抬起自己的哭脸盯着格伦。

「你……在说什么傻话……!」

「……我没有在说笑啊」

「你去战斗!?和那个魔王!?用你那菜鸡魔术!?身为三流魔术师的你!?和那个魔术之王!?你是脑子烧糊了吗……!?」

「…………」

「你是不知道魔王有多厉害,所以才敢这样说!那家伙强得不得了,可怕得不得了!就连我也不想和它再打一次!面对那样的对手,你又能做什么!?」

「……我可以的。瑟莉卡,只要和你一起……!」

格伦的回答让瑟莉卡无话可说。

「不只是我,白猫和娜姆鲁斯也在!而且我也是背负着那些把我送过来的学院的学生们的心意来到这里的……!大家都想要帮你!你绝不是一个人!绝对不是一个人!一个人完不成的事情就两个人完成!两个人还不行的话就大家一起!大家都成为正义的魔法使就好了!事情就这么简单!」

「格,格伦……」

「为什么你总要一个人扛下一切……!为什么你就没有点长进……!?我至今为止都说过多少次了……!?」

「但是……但是唯独这一次……我不能把你卷进来……因为没有保证能把你送回原本的时代……胜利的概率非常之低……即便如此我还是不得不去战斗……不得不去连接因果……面对这样的战斗,我又好意思把谁牵扯进来呢!?我又能厚着脸皮拜托谁呢!?我也很辛苦……我也很痛苦……」

「但是……你把我丢下自己一个人出走……这也让我痛苦得不得了啊……!」

格伦在极近的距离盯着瑟莉卡的脸。

「家人的感情不是道理能讲得通的!又不是说每当困难来临之时都要通过判断它是否能被克服来选择是否成为家人!在你恢复记忆的那一刻……你只需要老实地跟我说明一切,对我说一句话就足够了!——『帮帮我』——!」

「……!?」

「我是不知道我的到来能不能帮助你胜利!但是……至少你不会一个人背负一切,感到痛苦!不管是生是死我们都在一起!我会分担你的重担,哪怕是一点点……你让我分担一点吧!这时你不让我帮你分担,我反倒会伤心……!」

听完格伦的倾诉——

「………………帮……」

瑟莉卡她……

「帮……我……」

她终于……

「……帮帮我……帮帮我……」

她流着泪,哀求般地抓着格伦。

「……你这笨蛋……一开始这样说不就好了,你这笨蛋……!」

格伦也泪流满面地紧紧抱住了瑟莉卡——

 

————

 

过了一段时间。

「……多了几个累赘」

总算是平静下来的瑟莉卡板着个哭肿了的脸,不高兴地把头扭到一边。

「而且,还在众目睽睽之下出丑」

「闭嘴吧你,你以为我就不会感到害羞的吗」

格伦狠狠地瞥了一眼瑟莉卡。

希丝缇娜,娜姆鲁斯以及龙少女都尴尬地把视线撇到别处。

就在格伦挠头纠结着到底该如何改变这令人尴尬的情况时。

「格伦……」

忽然,龙少女对格伦搭话。

「你是……那个时候救了我们的……」

「我不知道你说的『那个时候』是哪个时候。我是露·希尔瓦,空的仆从」

龙少女微微笑道。

「谢谢你格伦,你成为了陪伴在孤独的空身边的太阳」

「别了吧你,说得那么有诗意干嘛。怪痒痒的」

露·希尔瓦笑了。

「原来如此,在因果尚未确定的此时此刻……未来不知会走向何方。即便如此……未来一定会走向空胜利的那个方向……看到你们以后,我就有了这样的确信」

「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即便是在未来的世界,人类还是一样蠢,无数次地重复着同样的失败,毫无长进」

「但是……还是有希望的。我觉得」

「唉,这下担子重咯」

格伦耸耸肩,对瑟莉卡说道——

「瑟莉卡,我们怎么办?已经没有时间了……」

「当然是往前走」

在大哭一顿以后似乎已经哭爽了的她坚定地说。

「但是……这不是出于不理智的复仇心或是某种责任感。我会为了守护你们的未来而战,打倒魔王……仅此而已」

听到瑟莉卡这句话,格伦嘻嘻笑起来。

「那我们就走吧,前往那个『睿智之门』的前方——」

「好,好的!」

希丝缇娜也略有惶恐地表示同意。娜姆鲁斯和露·希尔瓦也点点头。

但是就在这时——

 

『原来如此……这便是汝的选择吗,空……』

 

一股极其浓郁的黑暗在门前盘踞着……最后形成了一个影子。

 

那是个身披着红色斗篷的魔人。他的兜帽下方是无限的深渊,看不到表情和神情。

他左手持有红色魔刀,右手是漆黑魔刀。

一股深不见底的灵气从他全身上下涌出。

那就像是黑暗本身披上了斗篷,化作了人形——

「切……说起来好像是啊……门前还有你这家伙……!都杀了你三次了,没想到你还敢跑出来……!」

瑟莉卡死死盯着魔人,忌恨地咋舌道。

格伦也对这个魔人非常熟悉。

「不会吧……<魔煌刃将>阿尔·汗……!居然会在这里出现!?」

「怎么会……!?」

希丝缇娜,娜姆鲁斯和露·希尔瓦都僵住了。

阿尔·汗是魔王手下的魔将星之一。

不知是怎么回事,他比之前那一次的他要强得多。

难道是因为过了几千年的时间,他被削弱了吗。

或者是有什么别的理由——

格伦不知道具体原因,但是和这个『门卫』的战斗绝对会非常惨烈。

(可恶……时间紧迫,后面还剩个魔王要打……!)

格伦咬紧牙关准备进入战斗状态。

「……?」

但这时,他感到有些奇怪。

阿尔·汗确实释放着强大的魔力气场,但是那并不像之前那次一样杀气逼人。

『…………』

阿尔·汗似乎对除空以外的人毫无兴趣,他根本就没看格伦他们一眼。

他直勾勾地盯着空。

判断到现在应该静观其变的格伦小心翼翼地盯着瑟莉卡与阿尔·汗的动向。

「……嚯?那你想干嘛?还要打?」

瑟莉卡一边朝大门走去并挑衅道。

「好啊?既然杀你几遍你都不会死,那我就杀你杀到死为止」

但是——

『吾辈不打算与现在的汝战斗。如果是至今为止的汝的话,吾辈恐怕早就发动攻击』

阿尔·汗说出了让人惊讶的话。

「……?什么意思?你不是魔王的部下吗?」

『是。但是,吾辈无时无刻不在追求能成为吾主的人』

「啊……?」

『为此,吾辈与<夜天之少女>交易,得到了十三条性命以及『人类的外形』……』

格伦完全听不懂魔人在说什么。

虽然听不懂……但现在只能老实听下去。

『空。吾辈在寻找吾辈真正的主人』

「……?」

『提托斯·库洛……在这个分歧世界,勉强有成为吾主资格的只有他一人。但是……空,此时此刻汝想要挑战他的意志之光让吾辈认为汝也有资格……或许……汝才能成为吾辈真正的主人』

「……啊?」

『想必汝等也不明白,汝等人类真正应该面对的深不见底的邪恶为何。那在黑暗之漩涡中嘲笑一切,生于黑暗,催生黑暗的——『纯粹污垢之黑暗』。汝等自是不会明白。也倒也可以理解——』

「阿尔·汗……你到底在说什么……!?」

『现在还不是时候。敬畏黑暗吧,但是,不要恐惧它。唯有汝等——唯有人类的意志之光能将那邪恶讨灭——……』

说完,魔人甚至连格伦他们都没看一眼,就渐渐融入了黑暗之中……

『……当时机成熟之时,吾之真身将在这高贵之门的后方等待……但愿在那时,汝能成为吾之主人……空……』

在他留下最后这句话后,他的气息完全消失了。

「那,那家伙到底是来干嘛的……?想起来之前和他战斗的时候他也经常说这种意义不明的话……」

放松下来的格伦长叹了一口气。

「魔王的部下——魔将星。他们是以各种各样的理由加入魔王麾下,成为魔王的尖兵的最强的魔术师们」

希丝缇娜也擦着冷汗说。

「他们加入魔王军的理由,他们的行动原则都各不相同……但基本上还是位于人类欲望的延长线上……并不是什么人类无法理解的东西」

财富,权利,知识,物理,战斗的机会……这些都有可能成为他们的追求。

或者是——相信只要跟随魔王,就能给这个世界带来更好的未来。

虽然不能苟同,但是能够理解——魔将星们的行动原则基本上就是这样。

「但是……<魔煌刃将>阿尔·汗……唯独他的行动原则是到最后都搞不明白的……就连童话的作者,罗朗·埃托利亚也很难处理<魔煌刃将>这个角色,于是强行把它定义为一个『一直在为寻求真正主人而彷徨的武夫』……」

「我倒觉得这样写也没什么错……不过到头来他还是谜团重重……」

格伦一边挠着头一边说。

「……管他呢,反正这对我们是个利好」

瑟莉卡朝门走去。

「虽然不是很懂……但是能避免与阿尔·汗战斗就能通过『睿智之门』实属侥幸……之前在这里消耗了不少战斗力……」

「瑟莉卡……」

「走吧,格伦」

瑟莉卡回头对格伦说。

「我一定会打倒魔王,连接过去与未来的因果,守护你们的未来……所以,你们也得帮我」

「嗯,这是当然的。让我们一起结束这一切吧!」

格伦用力点头,跟了上去。

就这样,一行人走进了『睿智之门』。

 

——最终决战将近。

但是不知为何,格伦根本不觉得自己会输。

没错,自己是和自己憧憬着的『正义的魔法使』本尊一起战斗,何惧之有?倒不如说自己现在无比兴奋。

没想到自己能够见证这历史的转折。

即便是……在这场决战中死去……他恐怕也不会感到后悔吧。

 

————

 

正因为他有些兴奋,所以他到最后都没有察觉到一点。

……瑟莉卡所说的话——

 

『连接因果』

『守护未来』

 

瑟莉卡一直只是在强调这两点——

 

但是她从未有提过要『和格伦他们一起,回到未来的世界』——……




断章 梅尔加里乌斯的魔法使 5

 

做了个梦——

那是发生在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

是某个魔法使的故事——

 

————

 

「——嘎哈……!咳……!」

空口吐鲜血,单膝跪地。

「你真是愚蠢啊,空」

魔王微笑道。

空与魔王的战斗终于开始了。

在牺牲了一切之后,空总算走到了这一步。

但是——魔王实在是太强了。

虽然势均力敌地打了一段时间,但空最后还是被逼上了绝路。

她只能折服于魔王强大的力量。

「为什么……为什么……混蛋!你以为我为了杀了你到底付出了多少——!」

空憎恶地,愤怒地捶打着地板,流下不甘心的泪水。

「可恶!还我妹妹……把我的妹妹还给我……!乖乖被我杀掉啊混蛋……!」

「哈哈哈哈,抱歉,这我可不想」

魔王嘲笑道。

「说实话……看你连续打败了我好几个魔将星,我心中还在想你到底该有多厉害……结果,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咕……!?」

「结果你只是个『优秀的魔术师』而已。不够。还不够。这种水平还不足以与我抗衡」

魔王摊开双手说——

「我还有必须要完成,不得不完成的事。这一切都是为了正确地拯救这个世界……这是我坚定而不动摇的信念」

「……!」

「而你又是怎样?因为不爽我所以要打倒我?而且还显得那么不情不愿?哈哈哈哈,这和愿意为了所有人献上我的一切的信念与觉悟相比,根本就是微不足道。『为了自己的愿望将他人的愿望丢入火炉』……这是魔术之中高于任何基本魔术理论的最大原则。魔术能展现世界的真理,能改变世界法则……但在本质上,魔术是在追求本心。境界的高低,决定了你我之间的差距」

「……还敢高高在上地……说这些废话……」

「你很弱。你太弱了。你实在是太弱了——」

「闭嘴……还我妹妹……还给我啊啊啊啊啊啊阿——!」

「很遗憾,我做不到」

魔王露出残忍的笑容。

「她早就死了……你怎么可能不明白这个事实呢?」

「可恶……可恶……!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但是,作为一个魔术实验体,你的妹妹非常出色。多亏了她,我的保险机关——【抹大利亚的受胎仪式】得以完成。她本人早已去世,但是她肉体的基因代码以及灵魂体的灵域图被完整保存了下来。所以,我能随时随地去『复活的神殿』简单地将她复活,随时随地都能『使用』她。这样一来,我便不可能输……而且,我马上就要得到禁忌教典……我总算要获得最终的胜利了……!」

「你……在说些什么莫名其妙的话!我唯一明白的就是……你是个人渣都不如的渣滓……!」

「……唉,真是鼠目寸光。所以你也就止步于此了」

说完,魔王对空举起手。

空间被撕裂,次元被撕裂。

整个世界都变成了无限的虚无。

「单纯杀掉你这样强大的魔术师会让我有所不安。毕竟复活与苏生的手段要多少有多少。所以这样做才是最明智的吧——」

空被吸入了那虚无的深渊。

她被打飞到了远处——远处——远处——

「再见了,空。我要将你放逐到异次元。你再也无法见到我了」

「可恶……可恶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最后。

空被——……

 

…………

 

……




第六章 真·梅尔加里乌斯的魔法使

 

「…………」

目前已经做了好几次白日梦,都要习惯了。

格伦轻车熟路般地回过神来。

现在他们正在穿过『睿智之门』,朝着门的背后迈进。

周围一片漆黑,像是被黑暗填满了一样。

但奇怪的是他们能互相看到各自的身影。他们仿佛是在无限的黑暗虚空中走着一样。

前方是娜姆鲁斯和露·希尔瓦。

后方是小心翼翼地迈出步子的希丝缇娜。

格伦身旁的则是瑟莉卡。

「…………」

瑟莉卡表面上看像是大大方方地走着……但仔细看能看到她的肩膀在微微颤抖。

「……你害怕?」

「是啊」

格伦看着前方,毫不掩饰地回答。

「从我的角度来看……那已经是四百年前的事了。那时的我倾尽了一切……挑战魔王,最后还是失败了……一想到要和那样的对手战斗,我的身体就忍不住颤抖」

「…………」

「但是……没问题。因为有你在」

「是吗?」

他们进行着这样的对话,在黑暗中缓缓前进。

前方是一扇闪光的拱门,那看来就是出口。

穿过门后——

眼前的世界被一片耀眼的白色所笼罩——

意识也渐渐远离——远离——

最后——

 

————

 

「这里是……?」

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来到了一个开阔地带。强风嗖嗖地吹着。

风还真是有些强,稍不留神脚底就站不住了。

「……这,这里是哪……?不是地下吗……?」

时间已经来到黄昏。

已经略微被暗夜所染黑的赤红的天空离他们无比地近。

空气很稀薄,脚底下有云飘过。

这是某个像是浮在空中的小岛一样的地方的最外侧——

背后是他们刚刚通过大门。

岛的四处和更高处有大小形态各异的建筑物,还有无数浮在半空中的巨大的结晶体,每个结晶体上都有密密麻麻地刻着奇妙的纹样,散发着魔力。

岛的中心是一个造型奇特的像城堡一样的建筑物,它和一些巨大的结晶体构造物融在一起,耸立在格伦他们面前。

往头上看去,看到的是宽广的『大地』。

往脚下看去,看到的则是无垠的『天空』。

回头看去,望远眺望的话则是天地颠倒了的地平线。

火红的太阳往地平线的上半部分下沉,将天与地的分界线染成一片赤红。

这是个脱离了重力法则的,完全颠倒的世界。

「等等……!这里……到底是……!?」

格伦有些慌了。

「骗人……难道……这里难道是——!」

希丝缇娜震惊得全身发抖。

「喂,喂你怎么了白猫?你知道什么关于这个地方的情报吗?」

「你,你难道还没发现这里是哪吗!?」

希丝缇娜用错愕地看着格伦。

「我们每天都在看着它啊!」

「……!?」

听到希丝缇娜的话,格伦这才有了感觉。这个浮岛,这个建筑物……确实挺熟悉的。

因为距离和仰角都不对,所以一下子没联系起来——

而且,头上那片大地的地形才更让人熟悉——

那片土地上的是一个巨大的古代都市,其中心还耸立着一个巨大的四角锥形建筑物——『嗟叹之塔』。

「喂……等等……难道……难道这里是……!」

终于察觉到这里是哪的格伦的声音也开始颤抖起来。

对呀,童话『梅尔加里乌斯的魔法使』中,正义的魔法使与魔王的最终决战场地不也就是这里吗。

「这里……就是——!」

 

——梅尔加里乌斯的天空城。

 

浮在费吉托上空的梦幻之城。

成为了无数魔术师们的追求,吸收了无数魔术师们的梦想与憧憬,并毫不留情地将他们一一挫败的,魔道考古学史上最大的谜团。

就是这里。

就在现在上下颠倒的自己的视野面前——

「啊……这就是……这就是……!」

感动万分的希丝缇娜瞪大了眼睛,瞪得像是眼珠子都要蹦出来一样——像是要把这一切都牢牢烙在自己眼中一样。

「这景象就是……爷爷他们所最求的景象……他们想看到的世界……我的……我们的梦想……真的是……真的是……」

只有狂风吹拂的声音支配现场。

如果放着不管的话,希丝缇娜可能会盯着这景色看一辈子。

「这也太出乎意料了吧……谁知道从地下又可以通往天上啊……」

「虽然不是很想打扰你们,但是——」

娜姆鲁斯对希丝缇娜说了句『败兴』的话。

「我们现在可没这闲工夫。有人来了——」

说完,她抬头仰望——

她的视线前方是——

 

「欢迎来到我的居城——梅尔加里乌斯的天空城」

 

一个青年浮在半空中。

这个青年黑发黑眼,身披一件以黑色为主基调的绚烂长袍。长袍在狂风的吹拂下呼啦呼啦地扇动着。

这个人看上去相貌平平无奇,有种随处可见的平凡感,但是却也透着唯独经历过了漫长岁月之洗礼的人特有的气度与城府。

更重要的是那看上去平静的双眼中透着的是汹涌的疯狂,以及光是眨眨眼或许就能将一切压垮的超强大的魔力。

明明他的存在感是如此强烈,但却不像其他魔将星那样霸气外露并有让人窒息的压迫感。他显得无比自然。

因此——他才比谁都可怕。

那是一个让人从本能性地不想反抗的存在。

没错,他就是——

「魔王——提托斯!一切的元凶……黑幕……!」

「说是元凶就太过分了吧。我只是爱着这世界的一切,所以至今为止一直都在为了拯救这个世界而倾尽我所有……」

「你,你到底在说什么疯话……!」

格伦气得忍不住要反驳,但是瑟莉卡止住了他。

「格伦,没用的。和那家伙说什么都是浪费时间」

「……瑟莉卡」

「我们该对对方说的语言只有一种——那就是毁灭对方的咒文」

「没错」

魔王愉悦地赞同道。

「这个地方是『嗟叹之塔』第90层,『地之民的都城』……也是通往那座城堡的最终防卫线」

格伦环顾四周。确实,颠倒着耸立在周围的物体和浮在空中的物体看起来也不能说不像个都城。

「现在我已经进入了与<门之神>通信的仪式的最后阶段……不能让任何人进入到城里……所以,我亲自出来迎击你们……就像之前那次和空的战斗一样」

「……!」

「没错……还有不久……再过不久我就要得到禁忌教典……!我就能实现我一切夙愿……!从真正意义上救济这个世界……!」

魔王突然像引燃了一般爆发出激动的感情——

「不会让你们妨碍我的……绝对不会——!!」

这一瞬间——

轰!

魔王的魔力开始膨胀,震撼了天地。他极强大的魔力往周围猛地扩散开来。

格伦他们不禁往后退了一步。

并且这时——有什么人从激动无比的魔王背后轻轻抱住了魔王。

是背上有一对怪异翅膀的少女。

和娜姆鲁斯——或者说和露米娅长得一模一样的那个少女正是——……

「法利亚……!」

娜姆鲁斯以憎恶的眼神盯着那个少女。

「贵安,叛变了的迪利卡姐姐大人……」

法利亚嘻嘻地发出了像是铃声般悦耳而优雅的笑容。

「你这笨蛋妹妹!你为什么还要侍奉这发疯的渣男!你快醒一醒吧!」

「住嘴吧,又花心又背叛……姐姐大人才是,为什么能忍心抛弃可怜的他呢?你究竟是有多冷血?那个女人,是怎么回事?」

法利亚用令人不禁打寒战的冰冷目光俯视着娜姆鲁斯。

然后,她那嫌恶的目光不知为何还转向了格伦。

「而且,单纯花心还不够……还要脚踏两条船?啊哈哈!姐姐大人,你真是个不得了的婊子啊!」

「啊?脚踏两条船?你到底在说——」

两人之间的气氛极度紧张,随时有可能爆发战斗——就在这时。

轰!

猛烈地暴风忽然从另一个方向朝格伦他们袭来。

「老师!教授!危险!」

希丝缇娜顿时用同样包裹着暴风的双手接住了风之炮弹并将其分解。

被分成左右两道的暴风之能量将周围掀翻,带来惨烈的破坏。

希丝缇娜看向攻击飞来的地方——某个浮在空中的塔的顶端。

「……你终于来了,希丝缇娜」

据说是最忠于魔王的,最后的魔将星——<风皇翠将>希尔·维萨出现了。、

「我说了吧?下次见面就是敌人了」

「哼……!?希尔·维萨小姐……!」

希丝缇娜和希尔·维萨互相盯着对方。

格伦看着正在对峙的两人,在心中想道。

(可恶……说起来童话里确实也有这号人……至今为止都没出来过,所以我还期待着她能直接不出场了……结果还是想得太美)

格伦当然也不知道为什么希丝缇娜和希尔·维萨为啥认识对方,并且双方到底有什么因缘,但现在没时间去问了。

从状况上来说,只能将希尔·维萨交给希丝缇娜负责去对付了。

「……类似这样的对话在上次战斗中也说了很多。再和魔王说下去也是无意义的,只会浪费时间」

龙少女露·希尔瓦走过格伦身边,来到前面。

在这样的危急时刻,身为龙种这一世界最强物种的她来担任前卫,这确实无比可靠。

但是毕竟外表是个幼女,心里总过意不去。而且龙种的力量在魔王面前究竟能撑到什么程度也是个疑问。

「那就开打吧」

「也是」

格伦和瑟莉卡互相点点头,进入战斗状态­——

「让我们开始这场通向终焉与起源的闹剧吧——!」

魔王摊开双手,进一步提升自己的魔力,高高跳了起来——

 

童话『梅尔加里乌斯的魔法使』中,名副其实的最终决战拉开了大幕。

 

————

 

「——<王者之法>——!」

一开场,娜姆鲁斯就全力使用了自己的权能。

她所释放的光之粒子落在格伦与希丝缇娜身上,将两人的魔术能力提升到极限。

只在此时此刻,在王者之法的加持下,他们得以勉强跻身这场世界最高级别的魔术战中——

「格伦!希丝缇娜!我已经全力释放了自己的力量!我反正不会死……你们就不要缩手缩脚的,尽情使用我吧!」

在最后方大喊出这句话的娜姆鲁斯的身体一点点地化作光之粒子,开始缓慢消逝。

「抱歉了!」

格伦毫不犹豫地拔出魔枪<女皇杀手>。

威力极强的弹丸照着格伦所想的轨迹朝位于上空的魔王飞去。

但是——

「<吾来自于虚空·——>」

——魔王已经开始咏唱咒文了。

「<——乃沉默之支配者·于空之王座得魔天相拥·以六天三界之支配者之名,为染血之祭礼献上血酒>」

魔王缓缓举起手。

「——空天神秘【INFINITE ZERO DERIVE】」

在他作出宣言的那一瞬间。

整个世界伴随着魔力的响动——变化了。

一切都变暗——无数闪光的条纹延伸开来,延伸到世界彼端,最后变成一个无限的异空间。

朝魔王飞去的弹丸像是顿时失去了推进力一样无力地掉落下来。

「可恶!这就是将比我距离拉到无限远的外挂大招的完全体吗!?」

格伦咬紧牙关。

无限远的距离,这是简单至极的绝对防御。

在它的面前,任何攻击都是无意义的。

但是这时——瑟莉卡也举起一边手大喊起来。

「<吾乖离于时间——>」

她是喊出了和之前魔王的咒文有些类似的什么东西。

「<——乃恸哭之复仇者·乘时之长河穿黑炎地狱·以六天三界之革命者之名,为噬魂之反击献上生命——>」

瑟莉卡宣言道——

「——时天神秘【OVER CHRONO ACCEL】!」

刹那间,世界又起了变化。

闪耀着魔力光辉的线条缠绕在一起,在头上,脚下描绘出一个巨大像时钟一样的纹样。

时钟的指针开始猛烈地朝逆时针方向旋转——

魔王展开的世界结界与瑟莉卡展开的世界结界相互碰撞,相互拮抗,相互吞噬对方,导致无数魔力的紫电四处飞散。

「放心吧,格伦,这招我有办法对付」

瑟莉卡一边使出全力维持世界结界,一边对格伦说。

「既然对方的距离是无限远,那也就是说攻击的到达时间是无限漫长。所以,我只需要将攻击的到达时间强行改为『一瞬间』就可以了」

「哦,我完全不懂你在说什么」

「唉,理解能力真差,你真的是她的徒弟吗?」

在两个异空间碰撞的激烈战斗场面中,魔王悠哉而夸张地摊开手解释道。

「时间和空间是表里一体的概念。两者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在我原本所在的世界,这也被称作爱因斯坦的『狭义相对论』来着?比如说,次元树,或是银河尽头的膨胀——光速对一切观测者来说是不变的,但是时间会因观测者不同而不同。也就是说,我和空能将这个空间从世界中剥离出来,让这个空间朝着双方所希望的欧几里得四维空间方向进行超光速异次元移动」

「也就是说,在这个小结界里,魔王能自由控制所有空间,而我能自由支配所有时间」

「但是,因为空间与时间无时无刻不在互相制衡,是表里一体的概念,所以——」

「所以——只会互相抵消。你明白了吗?为什么能与魔王对抗的只有我」

「明白你个屁啊!」

听到他们一脸平淡地讲出这种异次元级别的大道理,格伦不禁感到头疼。

娜姆鲁斯又说。

「我赋予瑟莉卡时天神秘。法利亚赋予魔王空天神秘。这两者都是在展开的那一瞬间就能绝对确保胜利的必杀术式」

「那是当然啊。不管是多厉害的攻击都有一些时间与空间上的基本参数……效果持续时间被调整为零,彼此距离被调整为无限大,到达时间被调整为永久,效果范围被调整为零……如果能随便这样调整一个最根本的变量的话,自然是所向披靡啊!这都超越『开挂』的范畴了!」

「而且,各种各样的物质都被时间与空间所定义。调整分子间距离为无限大后任何物质都会消失。在经过无限的时间后,任何物质都会腐朽。所以……」

「好了好了我懂了!总之就是那啥!只要你展开那个什么荒唐的结界我们就能和魔王对抗,对吧!?说那么长一串干嘛啊!」

格伦迅速抽出魔枪<贯穿者>并开枪。

火线径直朝魔王飞去——

魔王轻巧地扭转身体避开了——

「没错。只要空展开时天神秘,就能对抗我的空天神秘,只有她使用了这个法术,她才能与我同场竞技。但是啊……她究竟能撑多久呢?」

就在魔王抛出这个问题的时候——

「咳!?」

瑟莉卡吐出一口血,身体摇晃了一下。

「瑟莉卡……!?」

「你不要管我!」

她通过坚强的意志保持清醒并大喊道。

「这场决战本质就是这样!比的就是谁能维持这个耗能极大的法术更久……就是比耐力!而如果进入这种消耗战,我的胜算就很低……上次也是,根本就赢不了!」

「……!」

「好了……在彼此明确游戏规则以后,我们就正式开始这场世界最高强度的魔术战吧——」

魔王自信满满地进入战斗状态。

他单手维持着那个本该消耗极大能量的限定结界,另一边手在空中划出文字,高速展开十几个高深得令人毛骨悚然的神秘之术式——

「格伦……!他那些法术,你中一招就完蛋了!」

露·希尔瓦朝魔王冲锋。

「我知道的,可恶……硬着头皮上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格伦也破罐子破摔般地朝魔王猛冲过去。

「切——」

瑟莉卡也迅速咏唱咒文。

无比强大的魔力与魔力仿佛超新星碰撞般炸裂开来——

 

…………

 

「太荒唐了吧……那边的战斗到底是……」

希丝缇娜在远处望着格伦他们的战斗。

无数爆炸的光芒在两个空间中闪烁着

就像是无数的星星碰撞在一起,碎成了粉末——

希丝缇娜所在的地方在格伦他们那两个世界结界范围之外。

她在被吸入时间与空间的异次元的前一刻,她被希尔·维萨的风带出了结界。

「你可没工夫望别的地方哦,希丝缇娜」

希尔·维萨用僵硬的声色说。

「希尔·维萨小姐,为什么……!?」

希丝缇娜猛地回过神来,然后扭头对她大喊。

「现在你不是已经明白什么才是正确什么才是错误了吗!?哪现在你想要做的事是正确的吗!?」

「毫无疑问是错误的。我至今为止的所作所为是对全人类的亵渎」

「那你——」

「所以——我才要这样做。我要负起责任。来吧希丝缇娜,就由你来亲手讨灭与魔王同流合污的愚蠢的魔将星」

希尔·维萨说着,取出了绿色的钥匙……并把钥匙插入自己的胸口并扭开。

顿时间,原本就猛烈的风化作了闪着翠绿光芒的暴风从希尔·维萨身上溢出,席卷起来。

并且——希尔·维萨的姿态也发生了变化。

虽然还留下了女性柔美的身形,但变成了一个被白色斗篷所包围的黑暗的影子。斗篷之下是无限的黑暗以及强大的魔力。

魔将星——<风皇翠将>希尔·维萨终于现了真身。

「我先说清楚。我从某种意义上讲,比魔王更难对付」

「……!?」

「我是<风皇翠将>希尔·维萨……是伊塔库亚的神官。也就是外宇宙邪神之一,统治风的女王,风神伊塔库亚的巫女」

希尔·维萨作出如此宣言的同时。

轰轰轰轰……这个空间伴随着令人胆寒的响动出现了裂痕。

裂痕开始不断延伸开来。

最后,有一双可怕而阴森的白色巨手从龟裂背后伸出来,把龟裂打开——像是要强行挤进这个世界。

哗啦哗啦……整个空间的裂缝越来越大。

最后——一只巨大的眼睛从被掰开的裂缝背后出现,窥探着这个世界。

那难以名状的亵渎之威容让渺小的人类瞬间感知到其神性,感知到其存在规格与人类有天壤之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aaaaaaaaaaaaaaaaaaaa——!?」

希丝缇娜从喉咙中挤出了常识与理智被非常识与疯狂压垮之时才会发出的,特有的惨叫

「伊塔库亚——那是不可去知晓之名讳,不可去理解之存在」

希尔·维萨平淡地宣告道。

「以一阵风就来往于星际,穿梭于次元间的旧日支配者之一——穿越时空的疯狂与暴虐,以风撕裂永劫,为三千大千世界带来终焉与终结之人——希丝缇娜,你的理智能支撑你进行这场战斗吗?」

希尔·维萨轻轻一挥手——

『黑色的风』便从被某种存在所掰开的空间的龟裂之中吹出,朝希丝缇娜袭去。

那已经不是风,而是某种拥有定向性的,爆炸性的『空间的扭曲』。

只要被碰到,人类瞬间就会灰飞烟灭。

面对这拥有着超强威力的狂风——

「啊啊啊啊啊啊 啊 啊 啊 ——!」

因为理智值骤降而惨叫出来的希丝缇娜突然咬紧牙关,忍住了——她紧盯着希尔·维萨……

「——<服从于我吧·风之臣民·我乃风之公主>——!」

她大声喊出黑魔改二【暴风领域(Storm·Grasper)】——在娜姆鲁斯的<王者之法>的加持下全力展开领域。

在千钧一发之际顶住了朝自己袭来的黑色的风。

暴风被左右分割开来,像是搅拌机一样将身旁的空间扭曲。

希丝缇娜身上的白色披风哗啦啦地激烈抖动着。

如果领域展开再晚半秒钟,她就会粉身碎骨化为一阵血烟……这个事实让她不寒而栗。

「真是个坚强的孩子,看来我没看走眼」

希尔·维萨似乎对她露出了笑容——

「你在看到她以后并没有迷失自我。而且……你自己的风也很不错。希丝缇娜」

「你,你说什么……?」

「不过你的风应该不止于此。让我见识见识你的风究竟能再攀上多高的境界吧——否则,你就会死在这里」

说完,希尔·维萨又从空间裂缝之中放出更多的风。

希尔·维萨的风越来越强,无止境地强下去——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希丝缇娜只能一边嚎叫着一边以全力化解攻击。

 

————

 

「<红莲的狮子啊·愤怒吧·狂吼吧>——!」

格伦一边冲向魔王一边咏唱黑魔【火焰爆击(Blaze·Burst)】,朝魔王射出火球。

被娜姆鲁斯的<王者之法>加强的咒文已经有了B级军用攻击咒文级别的威力。

格伦本想着以此作为牵制,冲到魔王面前——

震撼空间的爆炸声响起,将魔王与他身边的法利亚卷入其中的爆炸并不能给他们造成任何伤害。

「可恶,那这招如何……!?」

格伦抽出魔枪<女皇杀手>迅速开枪。

弹丸划着一道弧线飞翔魔王的侧头部。

然而魔王头部附近的空间中突然出现一道小小的裂纹。裂纹将子弹吞了进去。

「真是个烦人的苍蝇」

啪——魔王一打响指,他头上便出现数百根火焰之枪。

耀眼炽热的长枪蕴含着格伦那个时代的炎之魔术所无法比拟的超强的破坏力。

就拼格伦那贫弱的魔力,连一根都躲不过。

「永别了」

「噫!」

魔王大手一挥,数百根火焰之枪朝格伦飞来。

面对像流星雨一样拖着长长的火红色尾巴袭来的长枪,格伦不得不停下脚步……他根本无法躲避或者抵抗这个攻击。

「哇啊啊啊啊啊——!」

这么快就要嗝屁了!?

就在格伦做好准备迎接死亡的那一瞬间。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露·希尔瓦的【冻结之吐息】在千钧一发之际吹了过来,将火焰之枪全部打消了。

「什——!?」

「格伦你冲太前了!退下来一点!」

露·希尔瓦跑过格伦身边,朝魔王冲去。

然后她伸出双手,用眼睛无法追上的迅猛速度朝魔王面前冲去——她的双爪放出凶恶的光芒。

「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挥舞着她那纤细的胳膊,用双爪对魔王展开激烈的攻势。

上中下——势要将整个空间切碎的龙之暴力无数次攻击魔王——

「不愧是龙……你的力量确实令人头疼……」

魔王轻巧地躲避露·希尔瓦的攻击。

「……空!」

白银龙一边进行连续攻击一边大喊道。

「知道了!」

结束了咏唱的瑟莉卡将左手伸向前方。

她手上顿时展开三重魔术法阵,三者重叠在一起,以超快的速度蓄力完毕——发射。

极粗的极光之冲击波朝魔王袭去。

格伦能明白。

刚才瑟莉卡使用的咒文就是黑魔改【灭绝之光(Extinction·Ray)】的古代魔术版——也就是通过上位卢恩文字构成【灭绝之光(Extinction·Ray)】,或者说这边才是正牌的吧?

此魔术名为,古代魔术【灭绝新星(Extinction·Nova)】。

眼前的一切,整个世界都被洁白的光芒所覆盖与蹂躏——

正所谓是人类史上最强的必杀弑神之咒——

「……这招我是真不想挨哦」

魔王在面前展开魔力障壁,轻松地化解了攻击。

但是瑟莉卡自然也没有停止攻势。

她迅速咏唱咒文划出手势——

魔王也咏唱下一个咒文,在面前展开魔术法阵。

瑟莉卡魔术启动后,无数陨石从魔王头顶上落下——

魔王的咒文启动后,散发着超强光热的火柱像长蛇一样蜿蜒盘旋,将陨石全部烧毁。

瑟莉卡又使用超重力场打算将魔王压碎——

但是魔王操纵空间迅速脱离——

瑟莉卡操纵时间进行超加速,迅速追上摆脱攻击的魔王。

魔王又使用绝对零度,打算将面前一切物质冰封——

「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时露·希尔瓦又对魔王发起猛攻。

她纤细的手臂将魔王展开的绝对零度之冰结地狱一分为二,攻向魔王的喉咙

魔王只好抽出魔杖挡住露·希尔瓦的攻击。

魔杖与龙爪碰撞在一起,产生极强的冲击波并闪出断断续续的火花。

冲击波扩散到整个次元的彼岸,肆虐整个空间。

瑟莉卡又迅速咏唱咒文——

魔王一边与露·希尔瓦进行近战一边咏唱咒文——

瑟莉卡放出具有无限能量的火球。

魔王放出绝对零度般的冷气。

两者激烈冲突,位于两个极端的极大能量在碰撞过后相互抵消,震撼整个时空间——

面对那根本是异次元级别的战斗,格伦只能不甘地咬咬牙。

「可恶……他们那战斗也太异次元了……而我也太弱了——……我真的什么都做不到……!」

到头来,真正在和魔王抗衡的只有瑟莉卡和露·希尔瓦。

格伦也在以往的战斗中不断积累磨炼了自己的战斗技巧,但是还是完全跟不上。即便是有娜姆鲁斯的<王者之法>加持,还是根本无法加入战局。

从根本上讲,格伦的手牌还是太弱了。

就像打牌一样。不管有多巧的手法或是多强的心理战技巧,他都赢不了每一把都能出皇家同花顺的人。

格伦无法介入瑟莉卡他们的战斗。

他往旁边看了看,发现在时间与空间的世界结界相互碰撞的异次元空间之外——希丝缇娜和希尔·维萨也在激烈冲突。

她们的战斗也是这样。单纯作为一个魔术师来说,他的水准与魔力量实在与她们相差太远,自己那些小技巧根本无法通用。

他其实心中早就微微有了这样的预感——在这场战斗中,自己什么都干不了。

「这可不对,格伦」

站在格伦身旁的娜姆鲁斯说。

此时此刻依旧在完全解放权能的娜姆鲁斯正在一点一点地消逝——

「你并不是什么都做不到。而是他不想让你做任何事」

「……!」

「确实……你作为魔术师的水平低得让人搞不懂你为什么能来到这个战场上。这是事实。但此时此刻魔王最提防的人应该是你。因为你有能将阿泽罗·耶罗干掉的,那个奇妙的法术……」

听到这里,格伦不禁握紧了自己的魔枪<贯穿者>的枪柄。

「我不知道那个法术是否对魔王也有效。但是……魔王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冒险吃你一发」

「也是。怪不得我总觉得他好像在刻意拉开与我的距离……可恶,被他警戒到那个份上,我也着实没办法给他来一枪啊……」

倒不如说格伦的王牌基本都是『初见杀』。

在魔都里,他已经把【愚者的世界】和【愚者的一刺】都用了。身为魔都管理者的魔王不可能不知道这些信息。

在这些王牌都曝光了的那一刻,格伦的优势就大大被削弱了。

「即便如此,只要魔王有必要分散他的注意力来对付你——即便那是百分之一的注意力——这都是你对瑟莉卡和露·希尔瓦的最好的援护。正因为你站在这里,我们才能将纯凭耐力决胜负的,毫无赢面的战斗变成勉强拮抗的状态……就是这么回事」

「……可恶,但我心里还是很急啊……!」

真讨厌这个不能直接去做些什么的弱小的自己。

但是,格伦还是想要尽自己所能——

他在远处绕到魔王的死角——

「<狂暴的雷帝啊·以极光之闪枪·将之射穿>——!」

——拼命对魔王射出绝对不可能奏效的咒文

 

————

 

「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哼——」

希丝缇娜的风与希尔·维萨的风激烈冲突。

希丝缇娜展开的是【暴风领域(Storm·Grasper)】的结界。

而希尔·维萨则是能限定召唤外宇宙的邪神,风神<伊塔库亚>的一部分并使用支配它发出攻击。

巧的是,这两者的魔术效果都是『自由支配一定领域范围内的所有风』。

所以决胜负的方式也很单纯。

谁的支配力更强谁就获胜——……

但是——……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希丝缇娜抵挡不住迎面吹来的超猛烈暴风,被打飞到了无限远的地方。

前后左右上上下下四面八方——从各个角度同时袭来的强风蹂躏着希丝缇娜,让她视野变得一团糊。她拼命消耗魔力将防御之风裹在身体上,勉强守护自己的身体不被千刀万剐。

(那,那人的风到底是……!?这,这还叫风吗……!?)

视野在不断回旋乱跳,意识也在渐渐远去。但她还是拼命保持清醒,思考着——

(这东西……!是强制将敌人吹向远方的类似法则一样的东西……!)

打不过。不可能赢。

虽然内心是不会屈服,但是彼此之间作为魔术师的水准的差距还是太悬殊,根本想不出任何能力挽狂澜的办法。

希丝缇娜还是拼命思考着……

「希丝缇娜。你对风的想象力太局限了……」

这句话突然传到希丝缇娜而中。

因为自己全身都在猛烈地旋转翻动,所以看不清楚——但好像能时不时看到希尔·维萨的身影。

好像是希尔·维萨身缠同样的风,一路追在被吹向无限远的希丝缇娜旁边。

「你只觉得风是单纯的『气压差导致的空气来往的物理现象』。你这样缺乏想象力的风是无法战胜我的」

「什……!?」

「你应该打开自己的思路。风的本质就是在物质在两个不同地点间的移动。操纵风就是对万物之流转的加速与支配。这就是魔术的精髓。空气的流动不过是风最细枝末节的一种现象。多动动脑筋……你需要将『风魔术很弱』这种刻板印象舍去。你应当明白——『风』才是这世上最强的魔术属性」

「这,这么荒唐的事……我怎么可能做得到……!?」

希丝缇娜大声喊出这句话。

「可以的。你一定可以」

不知为何,希尔·维萨像是在鼓励希丝缇娜一样说。

「……!?」

「魔术就是在追求本心。是自己心相之写照。活用你的想象力。它将会成为你的力量。如果有什么客观因素妨碍你将其化为现实……我托付与你的披风将会帮助你」

「……咦……!?」

希丝缇娜瞪大了眼睛。

此时此刻,她身上的白色披风开始闪光。

披风表面上浮现出无数古代卢恩文字列,并闪耀着强烈的光芒——

随后——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大量信息如洪水般涌入希丝缇娜的大脑……

那全是各种关于风魔术的知识。

那是某一家族花费漫长的时间钻研,积累下来的关于风的知识。

那称得上是真理与神秘的莫大经验知识一口气涌入希丝缇娜脑中,甚至要将她的人格都冲垮。

「这件<风之斗篷>……汇聚了我的血族,菲贝尔家从太古时代便开始钻研积累的所有秘术与奥义。按照契约,这件斗篷会告诉你所有你想知道的知识……」

「……!?」

「但是,知识只是道具。能用这个道具创造什么那取决于你。来吧,想象一下。抛弃常识与成见,创造属于你自己的崭新的风!」

(活用……想象力……!?)

希丝缇娜开动被狂风吹得混乱无比的大脑,拼命想象着,创造着。

希尔·维萨说了,风不是单纯的空气移动的物理现象。

那么……重要的肯定是更抽象的东西。

那是对不惜扭曲世界的法则也要完成自己愿望的,对魔术的根源本质的探究。

也就是——自己的风是为何而存在。自己的风能催生出什么?能创造什么——?

(……)

不输给任何人的,强大的风。

能将任何蛮横与邪恶一扫而尽的,最强的风。

能去吹到任何地方去的,自由的风。

如果自己能有那样的风……自己是否就能追到那个一直为了大家而冲在最前面的那个人身后。是否就能守护他——

(…………!)

有了明确的目的后,想起来就轻松了。

用斗篷赋予自己的知识将现有的魔术式推翻,构筑新的魔术式。

希丝缇娜大脑内正同时罗列着数千数万个魔术的函数,同时展开外无数法阵,拼接在一起——将自己至今为止所学的所有魔术式完全改造。

绝不是即兴改编时使用的那种精度很低的魔术构筑——

那是她通过至今为止的不懈努力刻苦钻研,才能到达的一个极限。是她作为魔术师所学的一切经验知识之大成。

她只花了一分钟时间进行重新构筑。但这确实是她作为魔术师的这十几年的积累外加这一分钟的构筑所能创造的最强的魔术。

「<随我而来吧·飓风之臣民·——>」

希丝缇娜睁开双眼咏唱咒文。

她的斗篷以及她全身上下都释放出强大的魔力——

魔力不断膨胀,膨胀,膨胀——像是要将希丝缇娜全身燃烧殆尽一样——

「<我乃风之女王——>!」

希丝缇娜的风——变化了。

与至今为止那种通过操纵空气流动而引发的物理现象不同——

闪耀着美丽的翠绿色光芒的风从涌动着魔力的她全身迸出——无止境地释放并扩散——将希尔·维萨的黑色的风推了回去。

风与风互相吞噬,让空间扭曲,让世界震撼。

风无止境地扩散着,扩散到了无限的世界的尽头。

「完成了……!」

她一转身,调整好自己的姿势。

她盯着不紧不慢地站在自己面前的希尔·维萨。

然后——

「刚才的魔术……如果起名的话可以叫黑魔改三……不……」

希丝缇娜犹豫了片刻,喊出了在自己脑海中闪过的,最与它相配的名讳。

「风天神秘【CLOAK OF WIND】……!」

在希丝缇娜的风与希尔·维萨的风激烈冲突拮抗的这个空间中。

希丝缇娜在此时此刻,赋予了自己所穷极的一个神秘这样的名字。

「原来如此……在这紧要关头,你竟到达了之境界」

希尔·维萨因为已经化为魔人,所以看不出她的表情——

「这下一个强敌出现了……真是麻烦呢」

与她所说的话相反,她似乎显得有些高兴。

「说实话至今为止的你实在太弱,根本打不起来……而现在我总算能享受与你的战斗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希尔·维萨双手高举过头,对不管她去哪里都会跟在她头顶上的空间的裂缝以及裂缝之中那强大的存在下达指令。

黑色的风像是要否定希丝缇娜的存在一般无限涌出——

——但是。

「希尔·维萨小姐……」

希丝缇娜这时却有些悲伤——

「怎么?」

「我们……真的非打不可吗……?」

「…………」

用闪光的风将黑风之攻击化解的希丝缇娜露出悲伤的表情。

「我并不觉得你是我必须打倒的敌人」

猛烈的风嗖嗖地吹过,将希丝缇娜的话语也带走。

但是——

「你太啰嗦了」

希尔·维萨对她的话一笑置之。

「我是发誓永远效忠提托斯大人的,邪恶无比的魔将星——面对任何试图反抗王的愚者之民,我要做的只有一件,那就是杀无赦……你明白吗」

「……!」

希丝缇娜咬紧牙关。

希尔·维萨毫不留情地放出黑色暴风——

极强的暴压从前后夹击而来。

「哈——!」

希丝缇娜无奈,只好对前方举起左手,全力抵抗。

她身上的斗篷哗啦呼啦地激烈翻动着,其表面上的无数古代卢恩文字像激流一般流动着——

更多闪光之风生成,与黑色的狂风对峙。

撞击声与轰鸣声震撼着整个空间。

风之冲击波向四面八方扩散——

 

————

 

战斗还在继续。

瑟莉卡和魔王的战斗。

希丝缇娜和希尔·维萨的战斗。

在两个世界结界互相碰撞的空间及其周边的空间中,时间流都无法保持一直。

太阳落山,夜晚降临,来到深夜,日期变化——

天空城外的时间像激流一样不断往前进。

在就连时间流逝都变得异常的空间之中。

瑟莉卡他们不断持续着各种常识都无法适用的绝壮之战斗。

 

————

 

「哈啊啊啊啊——!」

露·希尔瓦朝魔王挥出拳头——

「哼!」

魔王在自己面前引发一个仿佛超新星爆发般的巨大爆炸,将露·希尔瓦炸飞。

世界震撼着——

「去死吧——!」

瑟莉卡朝魔王猛冲过去。

不知那是什么魔术。

瑟莉卡双手握着一把刺眼夺目的,又光芒构成的超巨大的剑。

她将自己冲刺的惯性也利用起来,从上往下劈下大剑。

斩击生效的那一瞬间,光芒之大剑变成一道无限延伸下去的光芒,势要将整个空间一分为二。

但是在那一瞬间——魔王在眼前展开数百个防御结界。

每一个单独的结界都能完全防住数百发【梅吉多之火】——

光剑与结界激烈冲突。

瑟莉卡的光剑将其中几张结界像玻璃一样打碎——

但这还远远无法触及魔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于是,瑟莉卡无数次挥剑,挥剑,挥剑——将魔王的防御结界几张几张地破坏——

魔王在一旁悠闲地看着自己的防御结界被一点点破坏,并对瑟莉卡露出嘲讽的笑容。

「你真是拼了老命啊,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瑟莉卡没管那么多,只是继续挥剑破坏魔王的结界。

每当结界被破坏,结界就会闪出强烈的魔术迸碎的光芒,像玻璃碎片一样的结界碎片朝几亿光年外的银河四散而去。

「虽然在你热火朝天开干的时候说这个不太好……但你,真的很弱」

瑟莉卡没管他,只是在一味地挥剑,挥剑,挥剑——

「你看,你已经在喘气了。明明战斗开始还没多久」

瑟莉卡继续挥舞光剑,将结界破坏。

虽然只是一点点,但她确实在一步一步往前进。

「你比三天前与我决战那时要更弱。弱得不得了。我是不知道被次元放逐的你到底是怎么回来的,但你这样未免也太勉强自己了吧?」

瑟莉卡挥舞着光剑,一边挥舞一边前进。

「你真的觉得你能赢我吗?」

瑟莉卡用剑横扫结界,不断前进。

「你都已经消耗到极限了。满身疮痍。还吐了那么一大口血——」

瑟莉卡就是铁着头挥剑,再往前走。

「你就这么憎恨把你的国家毁灭的我?你就这么憎恨夺走你妹妹的我?啊?」

瑟莉卡全力挥下大剑,前进,前进,前进——

结界也不断被破坏,被破坏,被破坏——

「啊哈哈,你这执念倒是令人钦佩。嗯,虽说你现在只是个变得比之前更弱了的敌人,但我还是不忍心失去你这样的魔术师……」

结界维持时间还剩下——

十——九——八——七——……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阿!」

瑟莉卡像是进入冲刺阶段一样将浑身魔力注入到光剑之中,让它变得更长更大。

她疯狂地朝魔王砍去,砍去,砍去——

「所以现在,我有个提议」

六——五——……

「你要不要成为我的伙伴啊?」

四——三——……

「我一直在等待着像你这样的魔术师出现。如果你愿意加入我,我可以把这个世界分你一半」

二——一——……

「怎样?要不要加入啊?」

面对魔王这个问题——

「去死吧——!」

瑟莉卡以自己的全力一击作出回应。

她全力挥剑,像是要将最后的结界连同魔王一斩灭——

「哼,愚蠢之人。让你尝尝我的厉害……」

魔王周围的空间开始扭曲,渐渐远离瑟莉卡。

瑟莉卡的全力一击挥空了,双方拉开距离。

「我刚刚是开玩笑的。啊哈哈,我早就想试着说一遍这个台词了……这在我原本那个世界算是一个经典的桥段啊」

「嘶……!……嘶……!嘶……!」

瑟莉卡单膝跪地,甚至没力气去回答。

「瑟莉卡!你没事吧……!?」

「……太乱来了……!」

格伦和露·希尔瓦冲到瑟莉卡身边。然而瑟莉卡依旧没有余力去回应。

她只是大喘着气,全身剧烈颤抖着。

「真是狼狈。我一直恨不能理解你。你为什么要如此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说是复仇未免也太过激了一点吧?」

「住嘴」

瑟莉卡用仿佛从地狱之深渊中传来的凶狠的声音打断了魔王的话。

「复不复仇对我来说已经无关紧要了。我想做的只有打倒你」

「真是不可理喻。但是你这么弱,又能做什么呢?你看……」

就在这时——

哗啦!空间被撕裂,能量的残渣引发的雷电变得更强了。

「空,你已经结束了」

魔王作出如此宣言的瞬间。

魔王的空天神秘【INFINITE ZERO DRIVE】开始侵蚀瑟莉卡所展开的时天神秘【OVER CHRONO ACCEL】。

条纹状的世界逐渐压倒了拥有时钟纹样的世界——

侵蚀的进程无法被阻挡——

「什……瑟莉卡……!?」

「不,不好了……!在世界结界被完全压垮的那一刻,我们就彻底没辙了!」

格伦和娜姆鲁斯迫切地看着瑟莉卡。

但是瑟莉卡只是痛苦地,乏力地喘着气,全身不断颤抖着跪在原地——时不时还吐出血块。

她似乎再也无法站起来。

「啊哈哈哈哈哈哈!结束了!果然你还是太弱了!啊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魔王在无限远的空间之彼岸,像一个小孩子一样拍手称快。

「可恶……!到此为止了吗!?难道就没什么办法了吗……!?」

格伦只能咬紧牙关,接受这个无法被改变的结局——

这时——

至今为止显得痛苦不堪的瑟莉卡忽然站了起来。

「没问题」

她没有去管对她表示无比担忧的格伦他们,而是用右手大拇指擦了擦嘴角的血。

她在行将崩坏的世界中缓缓朝魔王走去。

「魔王」

「怎么了?」

「你刚才说我很弱?」

「对啊」

「你真的这么觉得?现在的我很弱?」

「当然这么觉得。比起全盛期的你,现在的你要弱得多」

「是吗。那——……」

瑟莉卡像是要秀给魔王看一样,用右手大拇指在左手背上写下血文字。

「——你就瞎了狗眼了!」

刹那间。

轰!瑟莉卡左手背上的血文字燃烧起来。

一个复杂无比的魔术法阵在她脚下展开,顿时扩散得无比巨大——强大的魔力在法阵上奔流,膨胀——

魔王对时天神秘世界的侵蚀停止了。

瑟莉卡的时天神秘再次把空天神秘推了回去。

「……来打加时赛吧。魔王」

「什……!?那法术是……命天神秘【SOUL SONG SACRIFICE】」

「没错,白魔仪【灵魂献祭(Sacrifice)】的始祖——史上最初的以灵魂为代价发动的仪式魔术!通过燃烧自己的灵魂获得无限魔力的我的最后底牌……!」

听到瑟莉卡说出这种话——

「混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瑟莉卡,你到底在干什么!你想死吗!?」

格伦大喊道。

「快住手!快解除那个术式!快住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格伦打算冲上去抓住瑟莉卡。

但是露·希尔瓦一脸苦涩地从他背后把他勾住了。

「可恶!放手……!放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格伦不断挣扎着,但是露·希尔瓦远超人类的力量让他根本无法挣脱。

 

「……荒唐……空……」

就连魔王也对瑟莉卡的举动感到惊愕。

「你知道你现在在干什么吗?」

「…………」

「你会死的。这样你毫无疑问会死」

「…………」

「如果有奇迹发生,你或许确实是能在自己死前将我打倒——当然现实中是不会发生这种事……但是你的魔术师生命也绝对没了。灵魂受到如此大创伤的话,你将会永远无法使用魔术。你花费漫长岁月所钻研积累的魔术技巧与知识全都化为尘土。你就不可惜吗?你就没有一点不舍吗?」

「…………」

「为什么?到底是什么让你不惜做到这一步?你就这么恨我?哪怕是终结自己的魔术师生命都想毁灭我?但就算这样你也才有极小概率能战胜我!我真的完全不能理解你!」*

魔王感到无法理解。

「……你这思路本身就偏掉了,魔王」

瑟莉卡对魔王露出了嘲讽般的笑容。

「格伦」

瑟莉卡头也不回地对格伦说。

「……谢谢你」

「你什么意思啊……为什么要现在道谢啊……!」

「因为你陪在我身边……因为你在一旁看着我……我才能毫不犹豫地使用这张底牌。如果你不在我身边……我或许会心中留有遗憾,导致自己没办法下决心用它……最后在用这个之前就被魔王杀掉吧」

「别开玩笑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格伦大吼道。

「我!不是!为了让你使用这种疯狂的魔术!才专程!跑到这个恶臭的时代来找你的!」

「哈哈哈哈,那倒是。抱歉……但是,我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瑟莉卡打趣儿似的耸耸肩。

「太漫长了……真的太漫长了……在这漫长的时间之旅的终点,我总算找到了属于我的真实……我战斗的理由。我有了想要守护的东西,该守护的东西……这是一件多么令人感到幸福的事……只要想到这一点,自然就会有无限的力量从身体中涌出,不论倒下多少次都能站起来……没错,我已经无所畏惧」*

「瑟莉卡……!瑟莉卡……!住手啊,拜托你了……!」

瑟莉卡没有听从格伦的劝阻——

她激烈地燃烧着自己的灵魂,朝魔王冲去。

「觉悟吧,魔王!我要打倒你,保护大家(世界)——!」*(译注:打星号的这3句话也是教典的动画第一集开头,童话故事中魔王与正义魔法使对话的原话)

 

就这样——两个魔术师惊天地泣鬼神的最终较量开始了——

 

————

 

那是一个让人不禁联想到宇宙之开端的,超脱与常识的战斗空间。

瑟莉卡与魔王双方付诸全力施展魔术。

成百上千的超强之破坏咒文在无垠的空间之中互相冲突,炸裂,明灭——

空间与时间互相侵吞对方。

连光都被拒之门外的神级魔术战在此进行着。

「在这个紧要关头……空作为魔术师的水准更上一层楼了」

娜姆鲁斯评价道。

「……而魔王也是」

「嗯……但是现在就连我也无法插手他们的战斗……之后只能将一切托付于空……!」

拖住格伦的露·希尔瓦不甘心地说。

「但是,那种战斗方式没办法撑太久的……!」

娜姆鲁斯苦涩地说。

「顶多十分钟!还有十分钟,空的灵魂就会完全燃烧殆尽!如果不在此之前打倒魔王的话,空就——……!」

「可恶!瑟莉卡!瑟莉卡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格伦流着泪大喊。

「你够了没有!」

露·希尔瓦在格伦耳边怒骂道。

「你以为空是为了什么才不惜消耗自己的灵魂进行战斗!?她是为了守护你,为了守护你们的未来!」

「——!?」

「你还要在这里像个小孩子一样叫唤到什么时候!?你不是空的徒弟吗!?既然如此你最该见证她的觉悟,直到最后一刻!」

「…………」

露·希尔瓦无比正确的话让格伦沉默了。

「……?你……刚才说什么?」

忽然,他又像是突然回过神来一样问道。

「啊?呃,我是说……你是最该见证空的觉悟——……」

「对啊……对啊……!我是,瑟莉卡的徒弟……!」

他又无视了露·希尔瓦,仿佛突然理解了什么似的开始思考起来。

「那家伙……从没教过我这种事!她从没让我在紧急关头,哭喊着,吮着手指默默地让别人保护我……!」

格伦甩开了露·希尔瓦。露·希尔瓦则无奈地和娜姆鲁斯面面相觑。

格伦单膝跪地,看向自己的脚底。

「快思考起来!既然是魔术师,就该在这种时候开动脑筋!思考能打破这个局面的办法!我不能为她提供战斗力!那我又什么办法能支援她战斗!?现在的我还能干什么……!?」

使用了最后王牌的瑟莉卡虽然是有一个苛刻的时间限制,但总归是能和魔王打得难舍难分。双方现在完全是拮抗状态。

那么——到底该如何破坏这个平衡?

(比如说,将这场战斗的大前提,时空间的绝对律法——魔王的【INFINITE ZERO DRIVE】和瑟莉卡的【OVER CHRONO ACCEL】……将这两者的拮抗打破,会如何?)

没错。因为瑟莉卡和魔王的魔术对轰实在是太超常规,所以他都忽视了这个前提……本来这两个世界结界只要有一边完全压倒了另一边,那胜负就能分出来了。

(如果我能介入瑟莉卡的【OVER CHRONO ACCEL】,进行某种加强……?只要将拮抗状态变为瑟莉卡压倒魔王的状态,会如何……?)

毫无疑问——瑟莉卡将战胜魔王。

这和魔王以及瑟莉卡双方的魔术技巧与魔力总量无关。

时天神秘【OVER CHRONO ACCEL】就是这种性质的魔术。

(但是——我又如何能做到那种事!)

格伦触及了现场的【OVER CHRONO ACCEL】的术式。

过于庞大的,复杂的,超高度的魔术式无限地涌出,光是看一眼大脑就要被那过量的情报所烧毁。

而且使用的都还是上位卢恩语言。

这和格伦他们所使用的下位卢恩语言相比,是超级难懂的魔术语言。

(通过娜姆鲁斯的<王者之法>的加持,我们也能搞懂上位卢恩语言。这一点已经得到证实了……问题是……我是否能完全解析这个魔术式!)

不行,不可能,白费力气,绝对做不到——

格伦拼命地扼杀着从脑中不断涌出的负面感情,开始面对这个魔术式。

(反正我头就是这么铁……!不,如果要说这世界还有什么别的人能搞懂它的话……那那个人只能是我!)

从小时候开始,他就一直憧憬着瑟莉卡。

一直,一直追随着瑟莉卡的背影。

一直观摩着瑟莉卡的魔术。

即便心里非常清楚自己永远也无法到达她那个境界——

格伦是怀着一种纯粹的憧憬,一直,一直注视着瑟莉卡这个魔术师——

(那家伙教的东西我全部滚瓜烂熟!那家伙所有的论文我都读了!暂且不提能否将那些升华成自己的东西……但在这个世界,最懂瑟莉卡的魔术的人毫无疑问就是我!离瑟莉卡最近的魔术师……是我!是我!唯有这点我不容许别人跟我争!)

所以——……

(我就要试试!我一定要把瑟莉卡的【OVER CHRONO ACCEL】彻底解析掉……!我只能这样了……!)

就这样,格伦赌上了自己作为魔术师的所有知识与矜持,开始了只属于他自己的『最终决战』。

 

————

 

「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希丝缇娜和希尔·维萨的激烈交锋唐突地迎来了终焉。

——不。

是希尔·维萨终止了这一切。

 

不知为何,希尔·维萨一直在与希丝缇娜进行『不分上下』的战斗。

如果她一开始就拿出真本事的话,希丝缇娜早就被杀得灰飞烟灭了。

但是她没那样做。

她仿佛是在锻炼希丝缇娜一样,一点一点地展现自己的实力。

而希丝缇娜也很争气地紧咬着不放。

她逐渐熟悉了自己得到的秘宝,<风之斗篷>的用法,将自己的风魔术不断升华。

在与希尔·维萨的战斗中不断锤炼。

此时此刻,她的风天神秘【CLOAK OF WIND】已经不再是那个临阵磨枪出来的把式。

那是一个已经经过千锤百炼的,完成度极高的神秘。

就在希丝缇娜完全炼成了这一神秘的那一刻——希尔·维萨唐突地宣告了战斗的结束。

——她故意被希丝缇娜所释放的风的次元之刃打中了——

 

「……咳……干得……漂亮……希丝缇娜……」

无法维持其存在的希尔·维萨正在化作光之粒子,渐渐消失。

说实话,希丝缇娜在冥冥之中预感到了结果会是这样。

但是,就算这样——

「……为什么……为什么……!?」

希丝缇娜还是忍不住要这样追问行将消逝的希尔·维萨。

「……我说了,这是我的赎罪……」

看不出表情的希尔·维萨似乎露出了安稳的微笑。

「我……因古老之盟约的束缚,无法对提托斯大人采取直接的敌对行动……我为了一族人的安危,与他进行了这样的魔术契约……」

「……!」

「我……没办法和你一起战斗……所以,我只能将一切托付于你……因为我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些了……」

希尔·维萨的声音听起来无比的安详。

「呵呵……到底是为什么呢?在看到你的那一瞬间,我就感觉到了超乎于道理之上的命运……我就觉得你一定能继承我的意志与力量……」

「希尔·维萨……」

「罪孽深重的我已经做不到任何事……不过,如果是你这样的,已有一定完成度的伊塔库亚神官的话……或许能……」

「……!」

「如果……我给与你的力量能帮助你守护你的未来……那我这罪孽深重,不可饶恕的一生或许也有了一丁点意义……」

希尔·维萨消逝着……消逝着……

她化作无数光之粒子……不留痕迹地,消逝了——……

「永别了,希丝缇娜……在最后的最后能见到你……真是太好……」

最后。

希尔·维萨完全消失了。

剩下的只有一把浮在半空中的『绿钥匙』。

而那绿钥匙也迅速风化腐朽,随风而散——

<风皇翠将>希尔·维萨。

根据童话『梅尔加里乌斯的魔法使』,那是个最忠诚于魔王的魔将星。为了魔王,它干了无数残忍暴虐之事,是个冷酷无比的魔人。

她怀着怎样的心情,怀着怎样的想法逝去——这已无人能知。

除了一个与希尔·维萨拥有同一头银发的少女。

「再见了,希尔·维萨小姐。谢谢你……我的祖先」

希丝缇娜对此吹来的一阵清风低头行礼。

然后她仰望天空。

瑟莉卡与魔王展开的空间与时间相碰撞的异次元空间就在头顶上——那已经成为一个常人无法插手的魔界。

但是——现在的希丝缇娜甚至能涉足那个领域。

「我是自由的风。是超脱于时间与空间的一阵风……没有任何人能阻挡我的步伐……」

轰!

散发着强烈光芒的风在希丝缇娜左右盘旋,包裹着她——

然后,她朝头顶上的空间笔直地飞去——

 

————

 

对于术式的解读真是难到无法形容。

在有限的时间下,要面对这些光是看一眼就觉得崩溃的无限术式与文字串。

但是,为追逐自己所憧憬的魔术师而活的人生轨迹以及想要争的那口气让他勉强可以解读术式。

虽然不能完全理解,但至少能明白个基本骨架——

「……能读懂……!我能懂……我能懂……!」

这是一个奇迹

不管是多天才的魔术师都无法解读。

这是只有一直追逐着瑟莉卡背影的格伦才能完成的伟业。

对瑟莉卡这个魔术师的个性的了解,无比集中的注意力,头脑的最高速运转……这些所有要素汇集在一起,让他在危急关头实现了这样的伟业。

「……能行……能行……!」

只要能解读,就能介入瑟莉卡的术式。

只要有娜姆鲁斯的<王者之法>就能行。

现在瑟莉卡与魔王的术式处于完全拮抗状态。

但如果格伦能加入进来对瑟莉卡的术式进行强化的话——

哪怕那只是向大海里丢出一个小石子儿一样不起眼的助力,它也能将在这极其敏感的均衡给打破——会一口气朝瑟莉卡优势的方向发展。

但是——

「不,等等……不会吧……为什么会这样……!」

解读到最后关头格伦才察觉到某个事实,他僵住了。

『只有<时之天使>拉·迪利卡的契约者能使用此权能』——这个术式基本上是利用了娜姆鲁斯的权能来实现的。

「……也就是说,这是等同于瑟莉卡的固有魔术一样的东西……!可恶,仔细想想这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也就是说,格伦无法介入这个术式,无法加强。

「娜姆鲁斯!难道我就不能来和你签个契约吗!?」

「你开什么玩笑!契约对象当然只能有一个啊!多重契约是违反规则的!如果和你签契约,我与她的契约就会失效!」

「可恶……!好不容易才看到点希望……!」

格伦抬起头。

他头顶上那是——

 

「咕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哈哈哈哈哈!由你的灵魂构成的柴薪就快要燃尽了吧?」

 

——瑟莉卡与魔王还在持续进行异次元的魔术战。

魔王接连放出的数百支火焰之枪像流星雨一样拖着红色的尾巴袭来。瑟莉卡则用完全相同的术式进行迎击。

但是——很明显魔王更胜一筹。

瑟莉卡表情痛苦,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垮掉。

已经没有时间了——

「到此为止了吗……!到此为止了吗!?」

面对这个令人绝望的现实,就连格伦也不得不双手抱头纠结起来。

 

『……不要放弃,格伦』

 

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脑中回荡。

「娜姆鲁斯?」

「啊?怎么?」

因为那毫无疑问是娜姆鲁斯的声音,于是格伦回头看去……但是娜姆鲁斯本人却露出不解的表情。

并且,那个让格伦以为是幻听的声音在格伦脑中继续说——

『不是那边的我……我是你所生活着的未来的那个我』

(……娜姆鲁斯……!?)

这又是什么情况?——在格伦抛出问题之前,未来的娜姆鲁斯继续说了下去。

『没时间解释了。我就长话短说。总之,你是有使用瑟莉卡那个术式的权限的』

(哈!?你在说什么呢!我又不是迪利卡的契约者……)

『因为契约已经完成了,我的主人』

(——!?)

『没错,虽然出乎你意料……但你已经和我签订契约了』

(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事情演变到这个地步,因果只好给出这样的答案……因此——你和我再次连接了……你不用想太多,总之你就遵循你的本心去干吧……』

(……娜姆鲁斯……!)

来自未来的娜姆鲁斯的声音又远去了。

完全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也没空去思考这些了。

剩下的只有放手一搏——

「<吾乖离于时间——>」

格伦一边积蓄自己的魔力一边咏唱咒文。

「什……!?」

「格伦!?」

一旁的娜姆鲁斯和露·希尔瓦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你到底在干什么!?那个术式只有瑟莉卡能使用!你——……」

但是,格伦还是快速地喊出咒文

「<——乃恸哭之复仇者>!<乘时之长河穿黑炎地狱>——!<以六天三界之革命者之名>!——<为噬魂之反击献上吾魂——>!」

突然,一股奇异的魔力波动以格伦为中心扩散开来——一个新有时钟纹样的法阵展开了。那和瑟莉卡的法阵一模一样。

「咦!?怎么回事!?为什么你能——!?」

「娜姆鲁斯!还不够!力量……!我还要更多力量——!」

娜姆鲁斯将最后的<王者之法>的权能解放了。

伴随着全身奔腾着的魔力与一种无所不能的感觉——

做好万全准备的格伦宣言道——

「时天神秘【OVER CHRONO ACCEL】——!」

世界——

——再次发生变革。

 

————

 

「——!?」

这一刻,至今为止都自信满满的魔王大吃一惊。

「怎,怎么会有这种荒唐的事……!这是只有空才能用的魔术……!为什么,那个男人也能——!?」

瑟莉卡抓住了魔王此时露出的破绽。

「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绞尽最后一点力量,使出了自己的绝招。

【灭绝新星(Extinction·Nova)】

目前瑟莉卡能使用的最高活力的光之冲击波朝魔王袭去。

「咕——!?」

魔王顿时操纵空间,挡住袭来的光束炮。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瑟莉卡坚持以最大功率输出【灭绝新星(Extinction·Nova)】。

「咕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魔王拼命抵抗着【灭绝新星(Extinction·Nova)】。

忽明忽暗的光芒笼罩整个世界。

双方再次进入拮抗状态——但战况已经开始倒向瑟莉卡这边。

瑟莉卡的时天神秘已经开始渐渐支配这个空间。

「这……!?时天神秘的二重启动……!不,不行……!我的魔术的所有时间参数都会被设为零……!」

「……没事的,提托斯」

法利亚站在魔王背后,殷切地鼓励着他。

「你很强,你绝对不会输给他们……」

「——!?」

法利亚也和娜姆鲁斯一样,以消耗自己的存在本身来为提托斯提供力量。

虽然是单纯的魔力供给,但这样一来天平又倒向了魔王那一边。

状况又有反转了。

空间的力量超越了时间的支配——开始扭曲。

瑟莉卡的【灭绝新星(Extinction·Nova)】也被渐渐往回推。在扭曲的空间中,瑟莉卡的攻击方向被渐渐转向她自己。

「不会让你得逞的——!」

露·希尔瓦顿时猛地抱住格伦,迅速缔结隶属契约。

「格伦,你现在就是我的主人!我的魔力全部都是你的!快用!」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得到露·希尔瓦的魔力供给之后,格伦往自己的时天神秘中注入更多力量——

「什,什么……!?」

但是,那只将魔王压倒性的力量缓和了一点点……并不能完全阻挡魔王的侵攻。

无法阻挡了。

魔王的空天神秘【INFINITE ZERO DERIVE】开始凌驾于现场的时天神秘【OVER CHRONO ACCEL】之上,开始侵蚀时天神秘。

「这,这就要不行了……!?都来到这一步了……结果还是不行吗!?」

娜姆鲁斯几乎整个人都要消失了。

露·希尔瓦的魔力也即将枯竭。

而且瑟莉卡也没时间了。

现在真是命悬一线了。

「可恶……!可恶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这个被绝望支配的空间中,唯有魔王发出了象征着自己胜利的高笑——

「虽然最后发生了让我意想不到的事,把我吓得不轻……但是笑到最后的还是我!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万事休矣……

在所有人都这么想着的那一瞬间。

 

「——还没完!」

 

哗啦——!

化为异界的那个空间突然被破坏了。

一阵闪着耀眼光芒的风吹了过来,一位少女降临于此。

「希丝缇娜——!」

「不可能!你又是怎么能进入这个空间的!凭你那弱小的魔术——!?」

又一个出人意料的事态发生。魔王又抓狂了。

身缠疾风的希丝缇娜光速般地在空中回旋,最后落在格伦背后,用左手紧紧抓住格伦的肩膀。

「乘胜追击吧,老师!」

也不知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已经成为一个超高位阶的魔术师的希丝缇娜将自己超大量的魔力毫不留情地灌入格伦的身体中。

格伦虽然感到惊诧,但还是控制住了那股魔力——并将其用于时天神秘之中。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格伦已将自己的一切注入其中——

这一刻。

本来被压制着的时天神秘渐渐将空天神秘推回去……推回去……推回去……

最后,在过了某个阶段之后——一口气地压制住了。

魔王的空天神秘被推向无限的远方,时天神秘【OVER CHRONO ACCEL】顿时支配了全场。





「什——……」

「……骗人……」

魔王和法利亚僵在原地。

『时间』到了。

现在的瑟莉卡是时间之王。

在这个瞬间,在这个空间中,瑟莉卡是无人能敌的——即便是神也不行。

「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瑟莉卡的法术压倒了一切——

她的【灭绝新星(Extinction·Nova)】直接吞没了魔王与法利亚——

「……啊……」

被光芒所包围的他们两人渐渐地……渐渐地……

在那能将这世间万物染成洁白的炫目白光之中渐渐地消失——

「……不,不可能……!」

魔王到最后脸上都还挂着无法相信这一切的表情。

即便如此,他还是只能接受自己的败北——

「……不可能……!我居然……我居然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吵死了,你赶快去死吧……你这败犬阿阿阿阿阿阿——!」

瑟莉卡乘胜追击般地又提高了输出功率。

光之奔流划过整个世界——

魔王与法利亚——……在渐渐消失。

 

消失了……

 

……就这样。

无比漫长的黑暗时代终于迎来了黎明——……

 

————

——

 

 


最终章 罗朗·艾特利亚如是说

 

魔都梅尔加里乌斯的民众们仰望天空。

仰望着天空的他们纷纷议论着。

「到,到底怎么了……?」

「赢了吗……?」

那是在浮在空中的梦幻之天空城上发生的,如梦一般的战斗。

漫长的战斗在遥远的天边打了整整一晚。

民众们像做梦一样一直眺望着天空。

红发的少女——伊娃·伊格尼特也一直盯着天空。

 

现在是黎明。漫漫长夜终于结束——今日的太阳从地平线下升起,将黎明前的昏暗驱散。

轰轰轰轰……伴随着大地的震动,『嗟叹之塔』缓缓沉入地下。

清爽的日光照耀在逐渐下沉的『嗟叹之塔』上,反射出炫目的光芒。

那样的场景与大地的轰鸣都在宣告着一个时代的终结,更在宣告着一个崭新的时代的开始。

 

然后——

仰望天空的伊娃热泪盈眶地对身旁的父母说——

「爸爸,妈妈……我长大了以后一定要像他们一样——……」

 

————

 

——强风迎面吹来。

失去了主人的天空城依旧是那么喧嚣。

在朝阳驱散黑暗的大背景下,这样的风虽然冰冷,但也让人觉得有些舒爽——

「…………」

瑟莉卡无言地站在风口。

背对着格伦他们,站在原地。

格伦看着她那显得有些疲惫,显得有些寂寥的身影——

「……瑟莉卡……」

——心中就猛然窜上一股不祥的预感。于是他开口问道。

「……喂……你怎么了……?战斗不是结束了吗……你倒是说点什么啊」

「…………」

「喂,这下一切不是结束了吗?我们回去吧。一起回去吧」

「…………」

「他们还在等着呢,大家都在等着你回去」

「…………」

「喂……你说话啊……」

「…………」

格伦朝瑟莉卡那边走出一步……然后发现了。

「……你……难道……?」

「…………」

早有这样的预感。

【OVER CHRONO ACCEL】以及【SOUL SONG SACRIFICE】.

她使用了这样人类肉身实在是无法负担得起的强大魔术来与魔王战斗。

可能会是这种结局——倒不如说必然会变成这样。

领悟到这一点的格伦急得大吼起来。

「不……不会吧……?瑟莉卡……你!你该不会……!?」

「…………」

「瑟莉卡啊啊啊啊啊啊阿——!」

格伦实在忍不住了,赶忙朝瑟莉卡那边冲去——就在这时。

「呼……呼呼呼……!」

瑟莉卡低下头,肩膀颤抖起来——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怎么样,这下你输了吧,魔王!?谁让你那么拽!你活该!傻逼!傻逼!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瑟莉卡忽然开始狂笑不止。

「瑟,瑟莉卡……?」

格伦愣住了。

「啊?怎么了格伦?你干嘛哭丧着个脸啊」

瑟莉卡对格伦露出调皮的表情挑衅般地问道。

「啊,你难道以为我会就这样消失!?啊哈哈哈哈哈哈!」

「等——你……!」

「唉,你这个母控真是没救啦。乖乖乖~刚才是在担心妈咪是吧?」

「你 开 什 么 玩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格伦和瑟莉卡顿时开始扭打起来。

看到这和往常一样欢脱的一幕——

「太好了……」

希丝缇娜舒了一口气。

「……空。你没事吧?」

娜姆鲁斯对正在调笑的瑟莉卡他们问道。

娜姆鲁斯的身体已经完全消失……这和在未来世界,格伦所熟知的那个娜姆鲁斯一样——全身都是半透明的状态。

「嗯,算是吧。这也是多亏了格伦」

瑟莉卡大咧咧地说。

「虽然真的很险……但是在将灵魂完全燃尽之前好歹是赢了。烧得是挺彻底的,再烧下去或许连命都保不住吧……不过不能再勉强了」

瑟莉卡用力伸了个懒腰。

「我几乎已经完全丧失了魔术能力……魔术师这行当也要收摊咯」

「瑟莉卡……」

格伦露出悲伤的表情。

丧失魔术能力就意味着魔术师生涯的终结。

毕竟是召唤出了如此伟大的奇迹,付出这样的代价倒也不过分。

但是,世界最强的第七阶梯魔术师就这样没了。

看到自己一直憧憬着的,以为目标的人是这般惨痛的下场,格伦不禁感伤。

「……别露出这样的表情。格伦。我完全不感到后悔」

瑟莉卡摸了摸格伦的头。

「因为我守护住了你们的未来」

「瑟莉卡……」

「而且……那啥。我,怎么样?」

「……?」

「之前不是在那雪山里跟你约好了吗?我要成为一个帅气的,正义的魔法使……」

「……!」

「怎样?我很帅吧?」

格伦顿时语塞……然后他用带着喜极而泣般的笑容喊道。

「是啊!你帅得我都要受不了了!你是我最自豪的……天底下最好的师傅了……!」

听到格伦这句话。

瑟莉卡也露出了温柔而透着喜悦的笑容——

 

————

 

就这样。

在被称为超魔法文明的,位于遥远的古代的世界。

童话『梅尔加里乌斯的魔法使』的故事悄悄落下了帷幕。

接下来这个时代,这个世界将会走向何方,会如何发展——这与格伦他们已经无关了。

格伦他们没有去理会正在为新时代的到来而兴奋不已的人们,而是带着瑟莉卡静悄悄地踏上了归路。

 

「格伦」

「怎么了,瑟莉卡?」

「你……把那个红色魔晶石拿来没有?就是你以前送给我那块」

「……?哦,这个吗?你可要收好啦!」

「哦……多谢了」

「真是的,千万别再丢掉它不管了哦!」

「嗯,我知道了……我知道的……」

 

————

 

——就这样。

格伦他们来到了塔姆天文神殿的最深处——大天象仪场。

他们在这里与在这个世界相遇的同伴——露·希尔瓦进行道别。

露·希尔瓦启动了天象仪装置的时空传送功能。

「嗯,装置已经准备好咯」

「哈~这下总算能回到原来的时代了……真是累人……」

「是啊!不过……幸好顺利解决了!」

格伦打了个哈欠。希丝缇娜则显得开心。

这一趟真是费劲了千辛万苦。

不过此时此刻再回头看去,这些辛苦又是那么的不足一提。

「…………」

瑟莉卡和蔼地看着格伦他们——

「好了,那回去吧。希尔瓦……开始吧」

「……知道了」

瑟莉卡眼神示意后,希尔瓦也点点头。

她开始操作天象仪装置。

装置开始运作,积蓄起强大的魔力。

能够在脚下形成穿越时空的『门』的魔术法阵在一点点地被构筑起来。

这下一切都结束了……之后只需要回到未来的世界。

格伦安心了似的舒了口气——就在这时。

瑟莉卡这么说了。

「那你保重哦……格伦」

「啊?」

瑟莉卡这句出人意料的话让他愣住了。

瑟莉卡轻轻往后一跳,离开了魔术法阵的作用范围。

这一瞬间,穿越时间的『门』打开——只将格伦和希丝缇娜罩住。

格伦他们已经出不了法阵之外。

时空转移魔术已经开始进入倒计时阶段。

「什——!?」

「阿,阿尔佛涅亚教授!?这到底是……!?」

他们慌乱不堪。

「……我要与你们在此别过了」

瑟莉卡一字一句地这么说。

「过去与未来的因果需要被好好连上。你们知道吗?这个天象仪装置只够再进行一次时空传送了。但是……在未来的世界,这个天象仪装置是『可以使用』的状态。也就是说,在你们回到未来的世界后,必须有人在这里把它修好,至少让它的寿命能多延长一回……哦不,如果把你们过来那一次算在内的话要两回吧——必须要将这个装置修到还能进行两次时空传送的状态才行」

「那难道只能你留下来修吗!」

「当然啊。因为除我以外能修好它的人已经都不在了。而且,我还有其他许多要去完成的事」

面对格伦的怒吼,瑟莉卡耸了耸肩。

「在打倒魔王的那一刻,我和迪利卡的契约就中断了。我已经不是<永远者>了……所以这次是真正的永别了。格伦」

「等一下!你会回来的吧!?你修好这东西,把所有该办的事情办完以后就会回来的对吧!?」

「哈哈哈,这不行」

瑟莉卡无奈地摇摇头。

「因为这个垃圾装置的时空转移功能对灵魂的负担很大。像你们这样魂魄健全的倒没什么问题,但我的灵魂已经支离破碎了什么时候死都不奇怪……所以,我已经无法承受时空传送的负担……」

「………………!那,那你就——!」

格伦看向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苦着个脸低着头的娜姆鲁斯大喊道。

「那你就再和娜姆鲁斯签一次契约!虽然她好像变成像幽灵一样半透明的了,但她大概还能行吧!?只要你再次成为『永远者』——」

「你还没发现吗?格伦——你能介入并使用我的【OVER CHRONO ACCEL】的原因」

「……咦?」

「因果必须全部,一条条地好好连接在一起……拉·迪利卡」

「……你真的想要这样做吗……空?」

娜姆鲁斯哀伤地看着瑟莉卡。

「去吧」

「…………」

感觉到瑟莉卡那坚定意志的娜姆鲁斯沉默了。她缓缓靠近僵在原地的格伦。

然后伸出手,隔着『门』对着格伦说——

「——连接——契约对象:格伦·勒达斯。我,<天空的双生子>之一柱,拉·迪利卡在此时此刻之后,将对象设定为我的主人。此契约对同轴同次元树体的所有对象有效——以后请多指教了,我的主人……」

「你,你说什么……?」

「同时……我的能量已经耗尽……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将强制进入休眠模式……我会与各地的灵脉同化,以此恢复能量。我们5853年后再见吧……」

说完这句话。

娜姆鲁斯像是困倦得不得了似的,缓缓闭上了眼睛——

她的整个存在也渐渐变得稀薄……最后完全消失了。

「喂……刚才那难道是……」

「没错。在此时此刻,你和迪利卡的契约就正式完成了」

瑟莉卡对颤抖着的格伦说。

「迪利卡是外宇宙的神,那是乖离于这个世界的因果之外的地方……所以她与你签订的契约与因果前后关系是无关的。你和她的契约,是对这个世界线轴上存在的,名叫『格伦·勒达斯』的存在有效的。所以从未来来到这里的你能使用迪利卡的权能。当然,只有在此时此刻之后,你才能从真正意义上行使她的权能」

「什……什……」

格伦忽然想起未来的娜姆鲁斯会时不时称自己为主人。

「虽然甩锅给你让我有些于心不忍……但接下来的事,该由你们去完成」

瑟莉卡苦笑道。

「想必此时此刻,未来的世界也是一片混乱吧。但是没问题,你们一定能开拓出更遥远的未来。我相信你们一定能做到。所以……加油吧」

「开什么玩笑……!开什么玩笑……!瑟莉卡……!」

格伦热血冲头,他拔出<贯穿者>,把枪口对准正在运作的天象仪装置。

「老,老师……!?」

「你,你到底在想什么!?」

格伦荒唐的举动把希丝缇娜和露·希尔瓦吓得僵在原地。

现场的气氛顿时变得无比紧张。

但是——

「……也是。你的固有魔术确实能破坏它」

瑟莉卡嘻嘻笑道。

「但同时……如果你破坏了它,它就再也修不好了」

「…………」

「现在破坏它,你就能留在这个时代。因为因果出现了破绽,所以我也不知道今后会怎么样……不过至少你能和我在一起……又或许会成为一个不通往任何未来的,封闭的世界吧……」

「…………」

「未来。还是我……这确实是个极限二选一……你要怎么选择?格伦」

「……!」

格伦举着枪的手在不停颤抖着。

希丝缇娜和露·希尔瓦也屏住呼吸注视着。

「说实话……我是很想让你开枪。我很想让你留下来。即便这个世界成为封闭的世界也无所谓……因为这样我能和你在一起」

「…………」

「……但是……你肯定不会这样做。因为……你是我最自豪的……天底下最好的徒弟」

瑟莉卡的眼角泛起泪花。

「……瑟莉……卡……!」

格伦缓缓地……缓缓地……放下了手枪。

他流出大滴的泪水,双肩无力地垂下——

「……乖孩子」

瑟莉卡微笑道。

在这段时间,『门』还在不断积蓄能量。

时空传送术式在顺利进行——离别的时刻快要来到。

「……是时候了」

瑟莉卡仰望着正在运作的天象仪装置。

她露出了太阳般爽朗的笑容说——

「能与你相遇真是太好了!我和你的生活让我感到非常幸福!你要好好活下去,随手拯救拯救世界,随手娶个好老婆,过上幸福的人生!格伦——……」

但是,就在这时。

 

「妈妈——!」

 

「——!?」

格伦这一声让瑟莉卡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这个叫法……是瑟莉卡作为养母收养了格伦之后,他一次都没有叫过的。

「我……我不要这样!妈妈!即便被说是妈宝母控我都无所谓!我想和你一起生活下去!为什么,为什么事情会演变成这样!可恶……可恶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于是。

瑟莉卡也开始痛哭流涕起来。

「混蛋……我还想着难得最后告个别,还是要开心一点……!结果你这笨徒弟……笨儿子……!」

母子二人恸哭着。

「到底是为什么呢……?明明……我们近在咫尺……」

瑟莉卡与格伦隔着『门』触碰着对方的手。

「……为什么,会如此遥远……?」

「…………!」

这时——离别的时刻到来了。

『门』的功能发动——时空传送开始了。

「……这个时刻总归是到了。这下要孤单咯……真难受……」

但是——

「我……我不会放弃的……」

听到格伦的话,瑟莉卡猛地抬起头。

「不管是花多少年都行……几十年,几百年,几千年都无所谓……!我一定,一定会来接你……!一定……!」

虽然作出这个宣言的格伦哭得涕泗横流……但他双眼中透着绝不动摇的意志。

瑟莉卡惊讶地眨了好几下眼睛,最后开心地笑了。

「嗯……我等你」

「……瑟莉卡……!」

「所以,道别的时候,不能用『永别』——」

「嗯……」

虽然双方都知道这是不现实的。

但是,他们还是忍不住作出这样的约定。

所以——

 

「「……再见」」

 

在这句话说完之后。

格伦的视野被染上洁白——

一切被染成洁白——洁白——

 





最后——

 

童话『梅尔加里乌斯的魔法使』的作者罗朗·埃托利亚在故事末尾这样写到。


『这个故事是已经结束的故事,有着既定的结局』

『从结论而言,这个故事没有救赎』

『结果,魔法使并没有能拯救公主。他的使命结束以后,失去了一切所爱之人与朋友的他失意地淡出了历史的舞台,一个人孤独地死去了。多地发掘出来的文献有类似这样的记载』

『作为一个完成奇迹般壮举的伟人,他的结局实在太过悲凉——这就是打倒了魔王的『正义的魔法使』』

『所以在这里,我违背魔导考古学者应有的实事求是的精神,改写了这个结局——哪怕这只是在我所写的故事中』

『正义的魔法使打倒了魔王,拯救了公主,大家一起幸福快乐地生活了下去……这样大团圆的结局并不是真实的』

『到头来,这只是一个好人没有好报的悲剧』

『但是』

『但是,如果读到这里的你想要坚定地拒绝这样悲惨的结局的话——我便在此写下某个事实。那就是——……』

 

————

 

圣历1854年——新年一月一日。

格伦他们穿越到过去以后,过了一天。

——猛地睁开眼。

他们已经站在塔姆天文神殿最深处,大天象仪室。

格伦背后是天象仪装置。

现在它已经停止了运作。

一切机能停止——它已经无法再次发动其效果。

(……那家伙……瑟莉卡已经不在了……我们,回到了……这个没有瑟莉卡的世界……)

身旁是表情复杂的希丝缇娜——

面前是……

好像完全没有任何变化的露·希尔瓦。

以及背后有一双怪异翅膀的少女。

她的面庞和衣着毫无疑问是娜姆鲁斯本人的,但感觉气场有些不同。

而且不知为何,她居然有实体。

更奇怪的是那头金发,以及那温柔的眼神——

「……老师……太好了,你没事……」

「你是……露米娅?」

露米娅莫名其妙地有了娜姆鲁斯的外貌,这让格伦不得不感到震惊。

『你穿越走之后发生了很多事。很多事』

仔细一看,露米娅肩膀上还停着一个像妖精一样小巧的娜姆鲁斯。她大摇大摆地坐在露米娅肩膀上。

『现在这是我和露米娅两人正在共享露米娅的身体的状态……费劲千辛万苦总算是保护住了露米娅的存在本身,但是——』

「……那个魔王拿走了露米娅体内最可怕的那部分」

露·希尔瓦叹着气补充道。

「明明在格伦走之前还夸下海口,结果却是这样……真是惭愧……」

「怎,怎么会……如果没有娜姆鲁斯小姐和露·希尔瓦小姐,我的自我意识早就被另一个我吞噬,成为魔王的人偶了……多亏了你们,我才能继续保持我的人格……那个……虽然我已经不是人了……」

「你能这么说我也很欣慰了……」

白银龙叹了口气。

『总之,待会儿再解释露米娅身上发生了什么以及露米娅现在处于什么状态。我更在意的是你们,格伦』

露米娅肩上的娜姆鲁斯看了看格伦他们。

『……看来你们也经历了很多……』

「是啊……也解开了很多疑惑。我也总算知道为什么你说你不是不想透露而是不能透露了」

如果提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那事情或许就无法发展成现在这样。

所以,娜姆鲁斯才会一直说那种像谜语一样的话。

「而且……那个像瑟莉卡的人生轨迹一样的片段,那白日梦……」

没错。

那是因为格伦与娜姆鲁斯从一开始就有联系。

他通过『契约』,通过灵体的连接,窥视到了娜姆鲁斯的记忆。

一直,一直陪伴在瑟莉卡身边的娜姆鲁斯的记忆……

「老师……希丝缇……那个……阿尔佛涅亚教授真的……?」

露米娅惶恐地问出这个问题。

「…………」

希丝缇娜无力地摇摇头。

露米娅哀伤地低下视线。

『格伦,你从瑟莉卡那里继承了与我,时之天使的拉·迪利卡的契约』

「…………」

『在此之前的契约就像是基于世界事实而被设定的预定契约,而现在的你已经通过了正当的契约手续,能正式使用我作为时之天使的权能了』

「而且……瑟莉卡还留了一个东西给你」

露·希尔瓦把手伸进自己的胸口中。

没有出血,那像是某种魔医学手术。

她在身体里翻找了片刻……最后掏出一个什么东西。

「这是……」

这是格伦熟悉的红魔晶石。

「瑟莉卡将自己的魔术与知识全部记载在了这个魔晶石里——她已经将其细化通俗化,以便让你也能读懂。从某种意义上讲,这可以称作『世界石』……吧?」

「…………」

格伦默默地接下了石头。这时娜姆鲁斯又说。

『现在你有了我的权能再加上『世界石』——虽说本质只是个三流魔术师的你无法使出瑟莉卡那样强大的力量……但现在的你在『操控时间』这一方面,可以说是世界最强的……就看你自己如何运用这个力量了』

「…………」

『即便如此……说实话我们胜算还是很低……刚回来这边世界的你们还有所不知……现在的费吉托……现在的世界状况已经……』

娜姆鲁斯,露米娅以及露·希尔瓦有些失落地低下视线。

但是。

格伦抬起头,用洪亮的声音对大家说。

「没事!」

他那表情绝不是强撑。

他的双眼怀着坚定不动摇的意志与信念,有着一种让见者心怀希望的强烈光芒。

「看来魔王那个混蛋在这边肆意妄为……但他的好日子结束了。没错——『让我们来结束这场无聊而荒唐的闹剧吧!』」

「……!」

听到格伦的话——

「嗯!这是当然的,老师!」

「让我们来亲手了结这一切!」

露米娅和希丝缇娜也精神抖擞地作出回应。

露米娅肩上的娜姆鲁斯和露·希尔瓦也面面相觑,露出苦笑。

「那么我们这就出发咯——!」

格伦举起攥着『世界石』的拳头,迅速咏唱咒文。

在一阵魔力的涌动之后,一扇『门』在格伦他们面前打开。

「这是通往费吉托的近路!我即兴做的!」

「咦!?现在的老师居然能做到这种事!?这也太厉害了吧!?」

「虽然百分百不是我自己的力量。但是,为了让这场闹剧结束,我会尽情使用这份力量的!」

说完,格伦一口气冲了门里。

希丝缇娜她们也互相点点头,跟在格伦身后冲了进去。

「……瑟莉卡」

格伦一边在门后的道路——在无限的宇宙中架起的光之桥梁上奔跑,一边想着。

(……总算……我总算是找到了……找到了我想成为的人,找到我想去干的事情。多亏了你,我终于明白了。多谢你至今为止无比耐心地关怀着烂泥扶不上墙的我——你就好好看着吧!虽然我和你的距离已经远在天边……5853年的时间间隔实在太过遥远……但我一直和你在一起!我们是……一起回来的!)

当然,很悲伤。不可能不悲伤。

一种仿佛丢了魂一样的丧失感支配着格伦的内心。

随时都有可能哭喊出来,都有可能崩溃。

但是……现在还没到哭喊的时候。

如果干了这种丢脸的事,自己就不配自称她的徒弟。

所以——

格伦紧紧握住了『世界石』。

与心中那温暖无比的回忆一起——

 

——威风凛凛地返回了费吉托——……

 

————

 

————

 

在长年吹雪不断,被冰雪所覆盖的冻土。

在之后被称为『斯诺利亚』的这个极寒之地的某个山沟。

一个小小的神殿被偷偷建在某个洞窟深处。

瑟莉卡和露·希尔瓦站在这里。

「……没想到居然花了那么久的时间来到这里」

「空」

「毕竟我已经失去了魔力。辛苦你一直以来充当我的魔力供给源了」

「你不用客气……」

露·希尔瓦站在一个四角锥形的巨大祭坛上。

「我已经把所有能为未来的格伦做的事都做了」

「嗯……你的魔晶石我也已经收好了」

露·希尔瓦摸了摸自己胸口

「接下来只剩下一件事,那就是把你……露·希尔瓦封印在这里」

「…………」

看到瑟莉卡从怀中掏出的『白钥匙』,露·席尔瓦也意味深长地点点头。

「真是对不起了。我必须要封上通往天空城的『睿智之门』。那地方对现在的人类来说还太早了」

「……是啊」

「身为<白银龙将>的你自身就是那扇门的钥匙。只要你重新成为<白银龙将>,那扇门就会被封上。也就是说,我有必要暂时把你变回<白银龙将>」

「嗯,我知道。魔王将我做成了这样的东西。但是,这把钥匙是魔王那下贱而邪恶的意识的集合体,如果在这里使用钥匙,我就会丧失自我……恐怕会大闹一番。所以……你要将我封印,对吧?——加上各种限制条件」

「没错……在遥远的未来,我们会来到这里。所以我现在先跟你道个歉,到那时我下手可能会有点重……呃,总之,你的封印解除后就会醒……到那时,请你去搭救格伦。还有……因为被强制时空放逐,那时的我应该已经丧失了大部分记忆……所以你到时候就按照安排——」

「嗯,我知道的。我也收好了开启你记忆的钥匙」

听到这里,露·希尔瓦不禁露出了笑容——

「……是时候说再见了」

「是啊」

露·希尔瓦像献上祈祷一样合起双手跪下来——

瑟莉卡在她面前举起钥匙。

露·希尔瓦在这最后的时刻发问——

「瑟莉卡」

「怎么?」

「……你的人生……真的……这样就满足了吗……?」

「…………」

「哪怕妥协一下……哪怕多取巧一些……你就有无数方法过上幸福的生活……但是你……」

「没有」

瑟莉卡露出了安稳的微笑。

「虽然一波三折,但我对我这一路的经历以及我的选择没有任何后悔。我自由奔放地干了很多事,我很满足。我的人生毫无疑问是充满幸福的,幸福到让我觉得我甚至不配拥有」

「……是吗……那就……好……」

露出笑容的露·希尔瓦眼角泛起泪花。

于是。

瑟莉卡将钥匙插入露·希尔瓦的胸口。

钥匙一点点融入了露·希尔瓦的体内。

在钥匙完全融入她身体内以后,她发生了变化。

她白银色的鳞片开始咯吱咯吱地从她手上冒出来,她的身体也将要开始膨胀——她露出了无比痛苦的表情。

但是——

「……没事的」

瑟莉卡一边安慰着她,一边取出莎草纸制成的卷轴,并且小声念出上面写着的咒文。

被封印在卷轴之中的魔力展开,露·希尔瓦的变化停止,恢复了原本的姿态……永恒的冰晶开始缓缓覆盖她娇小的身体——

「……啊,这下是真的要说再见了……」

「是啊……」

露·希尔瓦露出寂寥的微笑。

「我很喜欢你。不管你的目的如何……你那朝着目标不懈努力的姿态深深地吸引了我——」

「…………」

「……我会守护好你珍视的人,以及他们的未来……我会尽我的全力。所以,你放心吧,空……」

「嗯……拜托你了。并且,谢谢你——我的挚友」

「!」

这时,露·希尔瓦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随即露出了甜美的笑容。

 

——最后。

露·希尔瓦静静地沉睡在了巨大的冰晶之中。

离开神殿的瑟莉卡自言自语道。

「……我的故事到此就全部结束了。之后就是格伦——你们的故事了。从今往后就由你们来书写。伏笔伏线一团乱也无所谓,也不需要浪漫或者令人感慨的剧情。我只希望你们有个幸福的结局。一个能大家都能开心笑出来的结局。我知道这很难……但我相信你一定能成功。所以——……」

说完。

瑟莉卡缓缓地,缓缓地朝洞窟深处走去——脸上带着满足的微笑——

 

————

——

 

打倒了魔王,拯救了世界的伟大的『魔法使』。

杀了无数人,拯救了无数人,纠结了无数次,成就了无数事的『魔法使』——

在那之后……没有任何人能再见到她——……





 

 

 

 

后记

 

大家好,我是羊太郎。

这次本系列总算来到第十九卷了。

在此,向参与了本书出版的各方人士以及支持本系列的各位读者们献上无限的感谢!真的非常谢谢你们!

 

十九卷!还有一卷就到二十卷了!

总之先跟大家说一句!

之前我好像在哪里说过本系列会二十卷完结,但是各位也看到啦。这二十卷根本完不了嘛!所以,故事还会再继续一阵子!

说重点啦。

这次的十九卷,给人一种该来了总归是来了的感觉。至今为止的伏笔的大规模回收——关于本系列中最大的谜团——瑟莉卡的真相总算是被阐明了。

真亏自己能走到这一步。在这里我也想夸一夸我自己。

但是,故事还远远没有结束。

书中遗留着很多的谜团与伏笔。还有本系列的主人公。本故事的核心主题尚待补全,而格伦的存在与它息息相关。

肩负了各种各样的思绪与心意的格伦在故事的最后究竟能看到什么,得到什么呢……

作为本书的作者,如果各位能奉陪格伦与其同伴的冒险与战斗到最后一刻,我将倍感荣幸。

接下来我也会全力进行创作,请多指导鞭策!

同时,本系列最初的画集『不正经的魔术讲师与回忆画集』以及新作『古き掟の魔法騎士2』也同时发售了,请多关照!

平时我会用推特po些日常,如果通过私信或是转推发表对作品的感想或是给我加油的话我会很高兴的!我的用户名是『@Taro_hituji』。

那么,让我们在第二十卷再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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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mbTester 公爵
這給了我感想,所謂「放逐異世界」並不夠保險,尤其像本篇故事中放逐到基本同一世界的未來某if線的清況。要更保險一點,別搞什麼異世界,把對像隨機強制轉移至十億光年外,同時抹除轉移方位資訊即可。我們的宇宙的已知大小可是有至少150億光年,且絕大部分空間都幾近一無所有。突然被踢到廣大的近真空中基本必死,就算有能力暫時存活除了漂流依然什麼也做不了。

2 年前 1 回復

伊塔纳 騎士
讲真当格伦喊出妈妈的时候我哭了😭

2 年前 9 回復

  • nako.99999 平民 : 😭呜呜瑟妈

    8 个月前 回復

hht42 勳爵
鸡掰啊、差点儿看哭了【没看过原文的不敢确定、但是伊娃和伊芙就差两点吧、求求再给伊芙的糖吧

2 年前 0 回復

dengyangtao 騎士
瑟莉卡还回得来吧?

2 年前 4 回復

  • csy112 侯爵

    : 还有个魔煌刃将的坑没填。有一个细节,他们在第六卷遇到的影子比现在这个要弱很多,结合他承认瑟莉卡有资格成为他的主人,这里面可能有文章可以作,可以期待一下

    2 年前 回復

  • hht42 勳爵 : 应该可以吧、毕竟把功传给男主了、但我觉得得等完结或者后日谈才能回来了

    2 年前 回復

jason1104 子爵
有20卷的消息嗎

2 年前 1 回復

  • RokiW 平民 : 作者推特说快写完了,估计要等

    2 年前 回復

杨了个言 騎士
反正世界树万能论吧

3 年前 2 回復

eilot 王爵
終於回到現在,要面對復活劍姬了,藍毛是時候強化吧

3 年前 3 回復

擦甲板的舰长 平民
17 18 19卷可以下载吗?

3 年前 0 回復

jayjaydingding 侯爵
感謝翻譯,特地等到全部更新完再一次看真是爽快

看起來後面還有好幾個boss要打,魔王、正義(以他的設定可能會復活?)、魔煌刃將(這個不確定),外宇宙邪神,至少還要3~4卷才有可能寫完,期待後續發展

3 年前 0 回復

闪烁·之光 勳爵
瑟妈一定会回来的

3 年前 3 回復

beastnest 騎士
哦哦,非常感谢大佬们的辛苦付出!!赞!!

3 年前 1 回復

梦沉书远 子爵
首先感谢翻译大大,期待二十卷.其次说说自己的猜想,瑟妈应该会回来,在第六卷中魔刃战将已经承认瑟妈是真正的主人了,而且在这卷也说外邪神纯粹的黑暗才是幕后,魔王之前可是贤王却突然变得疯狂这一点还有在格伦看到禁忌教典是纯粹的黑暗对纳姆斯说的话看得出是它改变了魔王.对于格伦完全有可能也是个地球人穿越而来,魔力低下是其原因而且在外传也提到了异世界,魔王是地球来的毋庸置疑

3 年前 3 回復

微笑的师虎 騎士
感觉最终boss应该是贾老板和教典黑暗2选1了,不过我觉得贾老板的可能性很大,毕竟和格伦的孽缘真的是剪不断,理还乱,还是希望贾老板与格伦有一场宿命的对决

3 年前 1 回復

laju 平民
怎么下载啊

3 年前 0 回復

咕唔 騎士
请问末尾要传走的时候瑟莉卡说未来的天象仪装置是可以使用的,为啥格伦他们传回来后天象仪装置是不能用的?(希望有人能回答一下,可能是我看漏了或没看明白大佬勿喷)

3 年前 2 回復

  • hht42 勳爵 : 应该是一共能用三次、瑟莉卡回过去一次、格雷回过去一次、回未来一次。你可以理解为装置只是一个发送端、过去的装置只能再发送一次、也就是回未来这次、为了让未来的装置还能发送两次、瑟莉卡得留下修装置

    2 年前 回復

  • 闪烁·之光 勳爵 : 毕竟已经使用了两次了

    3 年前 回復

youseirin 侯爵
是bug还是伏笔,现代的大导师竟然不记得了古代造成了他败因的这只“蛀虫”,明明连铁块魔将都能记起格雷这只“杂鱼”,不得不让人猜测今后还会再回古代打一次魔王,由“空”独自对决。

3 年前 4 回復

烟雨行舟 騎士
感谢

3 年前 0 回復

白夜黑辰 平民
我只能说羊太温柔了,好几次想刀都最后放弃了,就算是之前学院大战也是一个都没si,估计瑟妈也。。。注意flag

3 年前 9 回復

2130800841 平民
多久更一次啊,太想看20卷了😂

3 年前 1 回復

做不了打酱油 勳爵
说起来铁骑钢将的光之巨人还没登场过吧?要杀第三次?

3 年前 0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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サダメ 皇帝
TA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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