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她,我更加爱你】 (原多角的爱)

大家好,我诈尸了

至于为什么很久没更新,一是没有很好的想法,二是。。。emmmm。。。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这次更新,虽然只新增了一篇短的间章,但对于现存文本,我进行了仔细修改。

除了遣词用句上的润色,在剧情线不变的情况下,对于人物的对话、互动、心理描写都有不少的改写,使其更加贴合人物形象,剧情更加流畅。当然,对于OO部分的描写,我只希望更改后依然可以过审(偷笑)

所以,对于老读者(各位都是我的义父义母),若是愿意,可以重新快速浏览一遍之前的内容,一定会有更好的阅读体验。

不管怎么说,虽然有些随缘,但我也会坚持写完的!


目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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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第一章:未曾所见的微笑

第二章:第一次见面的你

间章1:午休迟到的原因

第三章:对她来说,这是恋爱喜剧

第四章:梦中的与怀中的,并不是一个人

第五章:“若君未娶,若我未嫁”

第六章:她们的第一次见面

间章2:不存在机会的男/女友

第七章:过去的错误,无法溯源

第八章:二人的红线

第九章:拿铁的甜度,是一包白糖

间章3:看着他

间章4:老师

第十章:如果我们在这个黄昏相遇 (3.17 更新)





序章

睁开眼,即刻进入我视线的是散落在眼前的黑发。当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手指已经开始有意无意地挑动那柔软、顺滑的发丝了。

我将鼻子埋入厚实柔软的头发,抵近她的耳朵,轻轻吸入混合着昨夜洗发水味道的体香。

当然,我也痴迷于藏在浓密头发之下的,纤细的脖子,以及从那边缓缓延伸出去的小巧的肩膀,还有雪白的后背。

不由自主地,我的手掌握住她的手臂,悄悄来回抚摸着。

就在这时,怀中的人微微颤抖了一下——她好像要醒来了。

她慵懒地转过身,还没有张开眼睛,用迷迷糊糊的声音说着:

“妮肿么兴那么早 (你怎么醒那么早)?”

“啊呀,可能不大习惯两个人一起睡吧。” 我笑嘻嘻地说。

“嗯——” 她悄悄钻进我胸口,这样一来,我便可以无比清晰地感受到她微微发烫的身体,以及胸前那唯独女性拥有的柔软。

她发出轻轻的鼾声,平稳湿热的鼻息撩拨着我的喉结。我不得不稍稍弓其身体,以防自己不受控制的分身像个变态一样贴着少女的小腹。

然而,或许是由于理性与欲望的互相拉扯,我一边拉开下半身的距离,上半身却与此相反地,将她搂得更紧了一些。

我闭上眼睛,试图再次睡着。但很遗憾,在当前的刺激下,我的大脑变得相当亢奋。肉体的交合真是一件奇妙的事,在物理距离为负的那个时候,两人的内心也合二为一。人对于鱼水之欢的渴望,或许既是本能所驱使,亦是为了得到温存之刻的心灵满足。

明明还什么都没做,怎么就陷入贤者时间了呢……胡思乱想之中,往事的一幕幕渐渐浮现在心里。

我曾经也是个非常单纯的男生。直到初三,我对于男女关系的认知还停留在一个非常浅薄的层面。

初中那会儿,在教室后头的角落,有时会有小色鬼偷偷分享着不知从哪儿弄来的小黄片,我会跟着大家小声起哄,尽管我根本不知道画面里扭在一起的男女会有什么感觉,心里依然会有股本能的兴奋感。

“这都是演的啦。” 正在分享影像的男生摆出一副很懂的样子。

“哦哦哦!”

“你看其实根本不会插进去,只不过是摄影机错位了。”

“哦哦!”

这次对话导致我有相当一段时间都认为成人影片都是假的,演员间根本就不会发生“实际的”互动。虽然这种事其实无关紧要,但也属于我绝对不会告诉别人的黑历史之一。(都怪那个不懂装懂的小鬼!)

真正让我正确认识到异性间的关系与情感的,是我的初中同桌,也是我的第一个女友。



第一章:未曾所见的微笑

一个夏天的晚自习,初中三年级。

“大家准备下,最后一排的同学收下讲义。” 值日班长站在讲台上喊。

语文,英语,物理……咦,我数学卷子呢?翻遍堆在桌面的讲义,也找不到我的数学卷子。

我下意识地瞟向同桌,她正在奋笔疾书。也难怪,今天的作业还是蛮难的。尤其是数学的大题,我和班里的尖子生讨论了一个课间才敲定解法,大部分同学应该是无法凭自己的力量答出来的吧。

我的同桌,也确实借用了别的力量。她光明正大地将两张讲义一上一下平摊在桌子上,眼球快速移动着,相当熟练地把上边这张卷子的答案稍微改写,随后搬运到下边的卷子上。
果不其然,上边的卷子上赫然写着我的名字:

初三2班,张树林。

唉,这孩子。

“快点抄……” 我凑到她耳边。

“完成啦!”

我吓了一个激灵。她仿佛宣告自己写完了某本巨著,豪爽地把笔一丢。

“呼——”

“等下,你最后两题还没写完呢。” 那两道题,她只写了一个“解”字和寥寥数行。

“那两题太难了,我不可能做出来的。全写了那不就明摆了我是抄的了?”

“专业,属实专业。” 我做作地鼓起掌。

“哦对!写名字写名字!”

直到后排的同学抓起她的卷子,她才草草在上边补好自己的名字:江澪。

这个叫江澪的女孩儿,有点“绣花枕头一包草”。她非常漂亮,也很聪明,其缺点就是不求上进。就拿作业这事儿来说,明明她自己稍加努力也可以很好的完成。

最开始我是拒绝的,毕竟谁愿意自己辛辛苦苦努力数小时的成果被别人白嫖呢?

“张树林,求你了嘛!” 她缠着我的手臂。“我体育课给你带水啦!”

我很快就败下阵来,但绝对不是因为她贴着我让我小鹿乱撞,也绝不是因为体育课可以有漂亮女孩给自己买水!

之后,她开始越来越频繁地跟我抄答案:

“张树林,数学给我看一下嘛。”

“张树林,英语英语,来不及了!”

再往后,她借卷子就变成了——

“物理我看一下。”

“你快点做!听说今天题挺难的。”

然后便是现在,我离开座位打个水的功夫,她就会自说自话拿走我的讲义。

一叠叠的讲义被摆上讲台,交于课代表整理。尽管还未下课,教室里已经变得嘈杂起来。

“江澪,下周月考,你抄到现在,没问题吗?”

“担心我了?”

我和她对上眼睛。

每逢这个瞬间,我都会由衷得觉得,她真的很好看,好看到让只有初三文化的我感到词穷。睫毛好长,眼睛好大!我甚至可以在她的瞳孔上清楚地看见我自己。皮肤好白,好透!甚至可以隐约看到手臂上的血管。还有那一头柔顺笔直的黑发……当然,最让我最在意的,是她的胸部。

它们很大。我并不清楚什么程度算大,但她比同班的女生都要丰满(我绝对没有仔细比较过)。我们的夏季校服本应是那种相当宽松的T恤,但她似乎依然会额外买大半码,以至于穿在身上时除了胸口,其他部位都有些过于宽松了。因此,偶尔(只是偶尔!),作为同桌,可以透过宽大的袖口隐约瞥见贴身的衣物。

就好像人不能长时间直视太阳,我悄悄移开视线。

“担心个大头鬼。只是看到你出洋相,我并不会开心哦。”

这是实话,我每次考试都可以拿到班级前五,年级前五十。至于江澪,她得成绩比较难看,甚至让我都不好意思写明。每次拿到结果,我和她就像一阳一阴差距十分明显,这总让作为同桌的我有些于心不忍。

“这样啊,那你帮我补一补不就好了,你成绩那么好。” 她调皮地一笑。

“不要说的那么理所当然,我给你补个头哦,作业都来不及,还要给你抄。”

“求求——”

“Stop! 这招不管用了。”

“张——树——林——” 不管我怎么说,她夹着声音,扭扭捏捏挤过来。

“你不要过来哇,你这样子恶心死了!”

“张树林啊张树林,你这是对初中女生说的话吗?” 她说着狠狠掐住我手臂上的肉。

推推搡搡间,结果就是,下课铃响的时候,我已经答应要用午休时间帮江澪补课了。

她总是有一种魔力,能达成自己的目的,现在也是,以后也是。



我们学校的午休有两种选择,一种是睡觉,一种是自习。虽然也会有人偷偷看小说,溜去操场打球,或者在校园闲逛,但这些行为一旦被发现,无非就是没收小说或者被教导主任拎到办公室强制睡觉。

昨天我答应江澪帮她补课,现在挑了一间空的自习室等她。考虑到需要出声讲话,我想还是尽量避免打扰别人比较好。

然后,她没有按时出现。

午休时间只有短短一个小时,现在已经过去十分钟了。

啧。亏我昨晚花好大劲梳理了讲义的重点,这个臭女人,把我的睡眠时间还给我!我一定得跟她好好絮叨絮叨。

在第十五分钟的时候,江澪同学才姗姗来迟。

“不好意思啦,我们家树林等很久了吗?” 她笑嘻嘻地拉开旁边的凳子。

“午休开始前就在这儿了呢,你还学不学?”

“一般不是会回答 ‘不会,没有很久’吗。”

“油腔滑调?”

“唉,我们家树林不经逗啊。” 她摆出一副受害者的表情。

这个人废话好多,我血压上来了。哼,我还不如回教室睡觉。

“对不起,今天不上课了。” 我合上教材。

“欸欸欸!对不起嘛,要上的,要上的。” 她拉住我。“今天情况有点特殊,男朋友吃完午饭一定要拉我逛一逛。”

她口中的“男朋友同学”是别的班的某个男生,名字和长相我都不清楚。不过对于这种事我也不太关心,毕竟像她这样的女孩,受欢迎是显而易见的。

“哦,是哪个小倒霉蛋啊?” 我还没有消气,所以一定抓住机会阴阳怪气她一下。

“别气啦,我已经跟他说过了,以后一周中午要补习,所以绝对不会迟到了!”她双手合十。

“老师,我们赶紧上课吧!”

“不行,叫爸爸。”

“别得寸进尺哦。”

江澪并不笨,大部分难题只需要我稍微点拨一下,她便能很快寻出接下来的解法。但凡她在平时多用那么百分之一的心,也不至于沦落到现在这个样子。而问题就在于,她或许压根没有这颗心。

这才刚用工了半个小时,她就又开始了。

“树林啊,你是不是没交过女朋友啊。”

“今天的进度要完不成了哦。”

“放到明天啦!”她索性往桌子上一趴,开始摆烂。“所以有没有嘛?”

江澪歪过头,贼头贼脑地地看着我。

按照她的性格,想必是没有什么办法让她继续学习了。

“唉。”我叹了口气,直起身子。

“经常叹气的话好运会跑掉哦。”

“江澪啊,好话真是都给你说了。”

“快告诉我,有没有!”

“确实呢,是没有的。”

尽管我从没有谈过恋爱,但我一点也不羡慕那些有过经验的人,也未曾冒出过想要谈恋爱的想法。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呢?我没有思考过这种问题,因为我自认为从来没有对任何人抱有“喜欢”的想法。交往又是什么感觉呢?这就是根根本本的题外话了,连喜欢都谈不上,去哪里谈男女朋友?

虽然会觉得有些女孩子很可爱(比如江澪),但那也就只是单纯地欣赏而已。我呢,能有个好成绩,再加上一帮好朋友能聚一聚就够啦!

“哇,这么无聊啊。”她似乎对我的答案感到不满。

“不好意思江女士,不要把我和你相提并论。”

“但是谈恋爱可以和女孩子亲亲抱抱,你不感兴趣吗?”

从这方面来讲,要说不感兴趣那肯定是假的,但我并不会承认。

“亲亲抱抱会提高成绩吗?”

“你知道吗,女孩子的身体很柔软哦。”

她并没有理会我的话,而是抱紧了自己的腰,身体朝我倾斜过来,这种行为让她本来就显眼的胸部看起来更加饱满了。不知道她是故意的还是没注意到,从上往下看去,张开的领口中露出若隐若现的乳沟。

我花了好大劲才将眼睛从她的胸口移开。

“这就受不了啦?”她察觉了我飘忽不定的眼神。“树林你难道连亲近的女生朋友都没过吗?”

“有啊!”

“是谁是谁,来讲讲看!”

她的眼中赫然写着吃瓜两个字,身子倾斜的角度更大了些。

“就你来之前,我的同桌。”

“哇,可以欸,那你们现在还一起玩吗?”

“好像不经常了。”

“好可怜,这根本算不上。”

江澪是初二下半学期的时候转进我们班的,随后从她转进来的第二个月开始,我们就一直维持着同桌亦或是前后座这种无论如何都绑定在一起的奇妙的缘分。

“那硬要说的话,可能就只有你了吧。”

“哦哦!”她有些惊讶,随即露出开心的笑容。“那就是说,我们是那种即便不坐在一起,也会一起玩的那种关系?”

“我想应该是的吧。”

虽然江澪有时很给我增压,但我确实不讨厌她。平时的互相斗嘴、小打小闹充其量只不过是玩笑罢了。不如说,和她在一起让我很轻松。要不然,我也不会花午休的时间给她补课。我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关系好的呢?我已经记不得了。总有种感觉,我有印象的时候,我们已经是这样的关系了。

“那就原谅你吧。”她得意地坐正。“那是不是说明我是树林的第一次?”

“第一次?你指什么?还有我做错了什么吗?”

“唉,你好笨啊。”

她讲的话根本不明所以。

“都原谅你了,那我就奖励你一下。”

“所以我说啊……”

“张树林,给你一个拥抱的机会!”

江澪在椅子上转了个九十度,她的膝盖因此贴着我的大腿。紧接着,她直勾勾地看着我的眼睛,双臂张开做出准备接受拥抱的样子。

“你脑子坏掉了?”

“没有,这是一次认真的奖励,来吧!人生中第一次体会女孩子柔软的身体哦。”

我端详着她的脸,她眼睛里没有半点调戏我的意思。开玩笑时那副坏坏的表情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微红的脸颊和温柔舒展的嘴角。

心里咯噔了一下,我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个表情。她的眼神不像是看着我,倒像是盯着一块香甜的草莓蛋糕,甜甜的暖流从那双瞳孔流进我的身体里。

一秒。

两秒。

三秒。

我心里涌现出一股奇怪的感觉——突然好害羞。这和平常的心虚总有点不一样。

四秒。

坚持不下去了。我握住她的双手,没有抱上去,而是把她张开的手臂合起来。

“可以了啦,不需要奖励。”

“唉,我们家树林还是太单纯了。”

心跳得厉害,我没有勇气看她的脸,但她的语气中似乎藏着一小股失望。

“明明我是无所谓的。”她接着说。

“毕竟要我和树林在一起,我也无所谓来着。”

江澪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提示午休结束的舒缓音乐刚好响起。哪怕广播的声音再大,她的这句话也无比清晰。

这是,什么意思?

或许是太过震惊,我没有接下回答。只有那句话,或有意或无意的,轻飘飘的一句话,在我脑子里循环了好几遍。我反反复复想了好几遍也不能弄明白话里的含意。

这是,告白?

这么想恐怕只是因为我太单纯,没什么经验了。她有男朋友,对别的男生这么讲总归不太合适。那就是说,她其实根本就没有把我当作男生来看,所以对这种肢体接触也无所谓?以此推导,那句“在一起”或许有些别的意思,是女孩子之间特有的说法吗?

想到平时江澪与我大大咧咧的互动,让我觉得自己一开始就过分解读了她的话。但是,她的表情,又是什么意思?

“毕竟要我和树林在一起,我也无所谓来着。”

我不太懂自己心里到底产生了怎样的化学反应。很难想象,一句话的影响力可以有这么大。唯一让我清楚的是,在这个夏天的午后,在这间没有人的自习教室里,无论我怎么说服自己,我好像突然,有那么一丝一点,开始在意起她来——江澪,这个在我身边坐了半年多的同学。

不是以一个打打闹闹的朋友,而是以一个让我产生好感的女孩。



第二章:第一次见面的你

初二下学期。

开学第一天,教室里叽叽喳喳喧闹十分,有人在比较过年收了多少压岁钱,有人在吹牛假期出国到了哪儿哪儿去玩,好像时间不够似的,所有人都想赶紧把憋了一个寒假的话语一吐为快。

这热闹景象最终由班主任用手指“哐哐”敲响讲台而终止。虽然意犹未尽,一个个小团体还是稀稀落落地解散,大家坐回上学期末安排的座位上。

“我知道大家寒假都过得很开心,你们等会儿再接着聊。”

班主任干咳了两声,双手撑在讲台上。

“但是我有个好消息,从今天开始,我们的班级要加入一个新同学,她现在已经到了,大家鼓掌欢迎!”

“哦哦——”

班级里发出小小的起哄声,所有人的目光锁定到教室前门。

伴随掌声走进大家视野中的是一个漂亮又自信的女孩。她活泼地对大家挥起手,头歪成可爱的十五度,脸上始终洋溢着亲切的微笑。或许是还没有领到校服,她身着小麦色的宽大针织毛衣,下身则搭配浅蓝的牛仔裤与皮制马丁靴。在统一穿着蓝白运动外套的同学里,她这套略显成熟的的打扮显得格外亮眼。

女孩站上讲台,目光悄悄扫过整个班级。这时候,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在看向座位中某个位置的时候,她的目光突然变得更加明亮,嘴角也愈发柔和起来。

掌声渐渐平息。她用响亮的声音说道:

“大家好,我叫江澪。很高兴能加入这个班级,希望能和大家好好相处!”

她转身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再一次欢迎江澪同学。”班主任带头鼓起掌。

同学们也赶紧效仿,这次的鼓掌,大家多多少少发自内心得,比第一次更加卖力。



江澪的那句话一直困扰着我。连续两个晚上了,我都没有得到充足的睡眠。早上,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疲惫的脸,我突然意识到,镜子里的这个家伙跟笨蛋一样。

“好好想想那个女孩平时是怎么跟你开玩笑,怎么跟你贴贴的!她根本毫不在意。因为一句话劳神成这个样子,你很让我失望啊。”

我用牙刷指着镜子里的自己,开始教育起来。

昨天那句话的意思根本不重要(一定是这样的)!虽然她确实很可爱,但是可爱又怎么样,这就能使你慌张了吗?

从昨天开始,江澪就散发出让人心痒痒的可爱感。要说以前是从本能和常识的角度觉得她很漂亮,那现在就有种看到小奶猫一样,心里“啵咯啵咯”冒泡的感觉。

“我跟你说!”早读刚刚结束,她就迫不及待贴上来。

“别急啦。”我伸手拨开她脸上的发丝,“你都把自己的头发吃进去了。”

兴许是休息不足,有点慌神,连我自己都对这举动有些惊讶。

“呃。”她好像坏掉的机器人,一下子停住。

“咋了,坏掉了?”

“不是……”

“那快说,刚刚想说啥来着,你可千万别讲话只讲一半。”

“就,”

这会儿听她说话,我仿佛可以听到她下颚关节发出不流畅的摩擦声。

啊,原来是这样,她害羞了。我有些窃喜。

我决定放弃思考那句话的意思,不如从现在开始就更加遵从自己的内心吧,反正她平时对我的行为方式,大概也是源于差不多的逻辑。因此,既然江澪可以做到的事情,为什么我不行呢?

“就是,我昨天回家又复习中午你讲的内容了,你要不要,夸一下我,那啥的。”

“哦哦!我们家江澪是个努力的好孩子呢!”

“嗯,嗯。”

她踌躇着瞥开视线,手指插进头发,在刚刚被我梳理过的地方不自然地来回摆动。

“老师很开心哦。”我接着说。

江澪昨天似乎随口叫过我老师呢。现在,看到她小学生一般的模样,我突然想要把这角色扮演继续进行下去。我是老师,她是学生,这样的设定感觉十分有趣。

“谢谢老师……”她像把声音从喉咙口挤出来似的。

“不喜欢我做老师吗,不喜欢和我一起学习吗?明明昨天求着我来着呢。”

这样说的时候,我多少是有些得寸进尺了。但这时候的江澪让我有些兴奋。我不太能为这个感觉找到原因,只是这份涌上大脑的冲动,一定打开了某个开关,暴露出我不曾展示的一面。

“也没有不喜欢,就是你突然这个样子。”

“老师和学生间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吧,还是说……”

“还是说?”

她看向我的目光里多了些期待。

“还是说你更喜欢父亲和女儿间的关系呢?”

对于弱者步步紧逼的我,真的挺过份的。但这不怪我,我此时无法用优等生应有的态度控制自己。要怪就怪使我变成这样的江澪吧,在捉弄人这方面,她算得上我的老师呢。

“张树林,就你会讲话!”

她立刻脸颊通红,挥动双臂想要扑过来。我赶紧站起身,她便扑了个空,整个人不由自主趴在我的凳子上。

嗯,我将军了。

我的心脏跳动地远比预想的要厉害。但就像所有难以入手,但尝试过一次后就无法戒除的事情一样,我开始觉得,“捉弄”她比我认为的要简单得多,也更加有趣。真是,我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呢。

午休,当我出现在自习室门口,江澪已经找好位子,聚精会神地盯着讲义。这幅景象使我感到些许欣慰。老师看到自己的学生用功了,一定也是这样的吧。

“我们家江澪开窍啦?”

悄悄移动到她身边,我俯下身,以便看清她正在研究的题目。

“咦!”

我的突然接近让她打了个冷颤。

“你不要突然贴着我耳朵讲话……”

“比起这个,这一步出现了计算错误,”我指着她写的过程,“所以尽管后边解法正确,你也得不到正确答案。”

“嗯——原来是这样,这题我看了十分钟了。”

她显得有些气馁。但这种失误其实再常见不过,正所谓细节决定成败。

“没关系啦,你现在这么努力,我很开心哦。”

若是她能保持这个势头,我也得付出十二分力量,给她加油助威。一周之后,拿到成绩的她一定会十分开心,我或许也会跟着乐吧。

“谢谢。”她的声音又像是喉咙口里挤出来的了。

“我可是你老师。来来,快让我进去。”

我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让开些空间,好让我进到靠里的座位。今日的授课,开头就很轻松,不知道这和我一上午所展现的“另外一面”有没有点关系。

如果说昨日的午休——因为各种原因——让我感到疲惫不堪,当下的这段时光,我则并不讨厌。

接近10月的正午气温仍有些许炎热,教室里的冷气也因此打的很足。加上只有我们两个人的缘故,皮肤表面偶尔会窜上一丝丝寒意。本来就因为共享一张讲义靠在一起的我们,或许也无意间离得更近了。

我的手臂贴着她的手臂,光滑的肌肤感受不到一点汗渍所致的粘腻,周围的空气不知不觉间充斥着只有女孩子拥有的香甜气味。

这时候的江澪被一道解答题难住了,我自然地看向她。阳光透过窗户,隐约勾勒出隐藏在白色单薄T恤下的柔软曲线。她用手拨开垂落在肩头的散发,露出修长的脖子,接着便继续投入到解题中,丝毫没有注意到我的视线。

认真的她非常引人注目,我有多久没有看到过这么投入的她了?其实,从认识江澪开始,她就给我一种超越年龄的成熟感,一种姐姐一般的印象,不同于同龄女孩的娇嫩与稚气。然而,这份初见的感觉在她与我嘻嘻哈哈的日常中愈发烟消云散了,以至于在这静谧空间下,我才突然回想起来,我心中最初的她是什么样子的。

或许,我是有些仰慕成熟的,姐姐一般的江澪吧。每个孩子都会梦想长大,说到底,我做个优等生,考个好成绩,也只不过是想离大人口中的“大人”更加接近,我喜欢更加成熟的自己。我也不知道这样有没有用,毕竟当局者迷,我是个小孩子还是个大孩子,必然只能由他人来判断了。

不过,江澪这样的女孩,就是成熟的吗?我并没有客观判断的依据。但她的受欢迎肯定也与这样的气质有关吧,大部分人对她的第一印象,毋庸置疑和我是一样的。

真是奇妙啊,把江澪放到我们这群平庸的初中生之中,就好像把猫薄荷丢向一群奶猫。不知为何物,却已莫名被吸引。

“看呆啦?”

我的思维飘的有些远了,都没有察觉到江澪已经放下笔。这会儿她手托着脸,看向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

“江澪,很美。”

“什么!?”

我这才完全清醒过来,刚刚自己好像说了句外国电影里才会出现的,特别肉麻的话,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啊。

“你又这样,突然间的。”

她嘟起嘴,好像也因为我说的“外国电影台词”感到尴尬。

“对不起,突然这么恶心,老师向你道歉。”

“唉,从上午开始,你就奇奇怪怪的。”

“我一直都很奇怪吗?”

“虽然没有到讨人厌的程度,但和平常很不一样。”

“嗯?不好吗?”

解放自己后,无论是和江澪说话,对视还是接触,我心里都没有那种别扭感了。

“哇,”她做出一副厌恶的表情,“你这样真的好糟糕啊,完全的反派发言。”

“彼此彼此啦,话说你平时不也这样么。”

“张先生,请不要把你和我相提并论。”

“江女士,请自重。”

玩笑间,“江澪姐姐”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又是我最熟悉的江澪。



一周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江澪在之后的几次午休中也保持了很高的效率。我有信心,她这次可以拿到令人惊讶的成绩。这样的补习对我也有很大的帮助,这次拿到班级前三位,甚至第一,也不是没有可能。下次每次考试前或许都应该帮她补习呢,哪怕是强迫的!

考试前一天的晚上,我拉着她再次重申了几个必考点,当她实在忍受不了,反复告诉我自己已经记住了的时候,教室里的人都走光了。

关灯,锁门。我和她并肩走在出校门的路上。

“老师,你拖堂哦。”

“唉,这都是为了你好呀。”

“你这副嘴脸,真是学到我们班主任的精髓了。”

她往旁边退开三步,表示嫌弃。接下来的几百米,我们都没说话,只是安静地走路。在校门口,我刚想和她道别,她抢先我开口了。

“如果明天,我可以考进前十五,”她双手背在背后,眼神坚定地看着我,像是要发表某个宣言。“你周末和我出去吃饭好不好?”

“笨,你考不进我也会和你去的啦。”我向她挥挥手,这一周的努力我都看在眼里,事到如今,无论结果如何我都认可这份努力。

“但是你要是考进前十五,我就请你吃。”这是奖励。

“嗯嗯!好!”

她拘谨的身体一下放松了,傻乎乎地笑出来。

“那拜拜。”

“拜拜。”

随后,她向右,我向左,我们在校门口分别。


间章1:午休迟到的原因

“决定了!我要去和江澪表白。”

男生在QQ群里向伙伴们宣告,回复也立刻传来。

“冲!”

“加油啊,最后一年了,是时候了!”

“换成我想都不敢想,还得是你。”

“果然长得帅就是有自信啊。”

“但江澪不是有男朋友吗?”

“这有啥,有守门员你就不射门了?”

我的朋友,都是好人啊,男生由衷地觉得。

初二下半学期的体育课上,他一眼就看见了江澪,随后便再也无法分散注意力。面对偌大的空门,他站在点球点上,将皮球踢飞——男生一见钟情了。

随后他想尽各种办法和江澪巧遇,制造谈话空间,试图博得她的好感。而江澪也不厌其烦地,温柔地对待着他。但是,他明白,他始终无法消除两人之间的距离感,无论他们多少次聊天,江澪都像是一个陌生人,举止得体,却没有温度。

而就是在寒假之前,江澪有男朋友的消息在班级间传递开来。

男生体会到了挫败感。这不是他第一次追求女生,更不是第一次与人交往,却是第一次觉得无可奈何。

哪怕如此,他下定决心,我也要把自己的情感表达出来。初中最后一年了,错过了这个时间,我将永远地失去机会。

任何一个人看到他这副模样,或许都会悄悄给他加油吧。

午休,男生和江澪在教学楼底下的小花园碰面了。

“同学,这次找我有什么事吗?”江澪一如既往地微笑着。

男生攥紧了手,说出了早已经背过好几遍的台词。

“江澪同学,我知道你有男朋友。但有些事我无论如何都想要告诉你,从第一次在体育课上见到你……”

“你喜欢我吧?”

“欸?”

“对不起,我没有出轨的打算。”

他精心准备的告白还没开始就结束了。男生怎么都没有想到,江澪甚至没等他说出“喜欢”两个字,就打断了他。他有些吃惊地盯着依然温柔微笑着的江澪,不敢相信刚刚发生的对话。这种没有礼貌的行为,无论如何都和她太不搭了。

“不好意思,我需要先走了。”

江澪可爱地歪了歪头,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

大脑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却自己动了。男生朝前跃出一步,抓住江澪的手臂。

“请,请起码听我把我说完!”

“不好意思,今天我还有事,不介意的话可以下次再说吗?”

江澪的语气不紧不慢,尽管是被抓着手臂的状态,她依旧保持着不紧不慢的态度。

这让男生心里感到不甘和窝火,如果江澪听他说完话,最后好好的拒绝他,亦或是一言不合用恶毒的语气把他臭骂一顿,他都会直接放弃。但这种亲切的语气和表情是什么意思啊?他心想,用最漂亮的表情做着最无情的事,这个女孩根本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

他不由得略微加大了手上的力量。

“我是真心的!你可以最最起码,听一下我的话吗?”

“不好意思呢,我今天真的有别的安排。还有,你稍微有些弄疼我了。”

江澪用力甩开自己,但男生仍然不想放弃,刚刚松开的手这回搭在了江澪肩膀上。

“江澪!我……”

“我说你啊——”

反应过来的时候,男生已经被推倒,背靠在常青树的树干上。树荫之下,没有人可以从楼上看到这边的情况。江澪单膝跪在他两腿之间,上身前倾,一只手撑在他耳边,他甚至可以感受到江澪呼出的气息吹过脸颊,但他此刻完全无法享受这个体位。

江澪的另一手隔着裤子攥住男生的下身,疼得他喘不过气。

“口口声声喜欢我的人,你以为自己是第一个吗?哈哈,迄今为止,我听过的‘深情告白’已经数不清了哦。数,不,清。听你们讲这些陈词滥调真的很浪费时间,一个个的都以为自己是诗人,是情圣,你们以为自己的告白是最好的,但我告诉你,烂透了啊,恶心到极点。说到底不过是群用下半身思考的低等生物罢了,你们了解我多少,不过是被我的外表吸引而已。”

江澪的眼睛里,充满了厌恶。

“向你这样死缠烂打,还动手动脚的人,简直是恶心到我想吐啊。我啊,尤其讨厌你们这些男生到处乱碰。呵呵,你肯定在想,现在这个人是谁?她怎么可能是江澪?确实是我呢。这副样子,你喜欢吗?赶紧给我消失吧,你们都配不上我。哦对,我还是比较好面子的,今天的事还请你不要说出去呢。但我估计你肯定不会吧,毕竟被告白对象捏住下体推倒,你肯定不希望别人知道吧。不过,就算你泄露出去,我也有一百种方法让你在这儿呆不下去。总之,明白了吗?”

少年机械地点点头。

“明白就好。”

江澪站起身,担了担身上的泥土。男生则头也不回,一踉一跄地跑开了。

“完蛋,一不注意时间,补习要迟到了!”

江澪无奈地抓抓头。

“唉,这下估计要被树林骂了。”


第三章:对她来说,这是恋爱喜剧

江澪考了第八名,班级第八名!说实话,我真的无法相信。这可是那个每天问我要作业抄,一点不在乎学习的江澪。难道仅仅一周的补习,就把她的成绩拔高了那么多吗?

我或许是一块当老师的料……不如以后去做家教赚钱吧,一个小时三、四百大概是没问题的。

这次的进步,就连班主任在班会上都要特意提一句。

“江澪同学的进步非常大!老师很高兴,同学们好好学学,这说明考试并不难,只要努力,谁都可以有好成绩!”

班主任继续他的思想教育的时候,江澪偷偷塞过来一张纸条。

“嘻嘻。”

“我服了。”我又塞回给她。

“请我吃饭。”纸条很快传回来,这次上边还多画了一个笑脸和爱心。

“拜托给我省一点。”

“我要fine dinning。”这次加了一个火柴人恶魔,拿着干草叉。(fine dinning泛指精致料理,比较有代表的就是米其林式的就餐体验)

“您可拉倒吧。”

“张树林不守承诺(哭哭)。”

“人均一百以内,这是我的极限(生气)。”

“唉,那好吧。”旁边加了一个嘟嘴的表情。

“我们家江澪最乖了。”我附上一个鬼脸。

“就你会说,我来决定吃什么(气)。”

“好好好,你来你来,我很期待哦(笑)。”

实不相瞒,平时的周末我也很少和朋友出门。毕竟一个星期都黏在一起,到了周末,大家自然会享受一下慵懒自由的个人时光——我和朋友们都达成了这种共识。至于那些格外会玩的家伙们,我就不做评论了。

硬要聚一聚的话,最常见的就是和几个男生三五成群去唱K,或是看电影,很少会有女孩出现在我们的组合里。单独和异性一起,那更是从没有发生过。虽然之前也没有特意去想过这回事,但我在和江澪定下约定后自然而然地在意起来。

无论如何,从“第一次与女孩结伴出门”的角度出发,我有着不小的期待。

我们约好,周六中午十一点在市中心的综合体见面。由于我没有手机,所以只能出发前用电脑和江澪联系最后一遍。

我从家乘地铁到综合体,大概不到二十分钟。以此为前提,我决定提前四十分钟出发,以防意外发生,毕竟以男生的视角来看,早到一些怎么想都是正确的。

周末的地铁车厢格外拥挤,乘客甚至不用拉扶手也不需要担心摔倒,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沉重的人味。我被人潮裹挟着上车,又裹挟着下车,刚想喘口气却又得排队刷卡出站,最后抢着搭乘扶梯。万幸的是,地铁站就建设在商场内,我不用上街接受太阳的暴晒。

江澪会怎么来呢?如果和我一样使用公共交通的话,大概也会很辛苦。想到这,我考虑着给她带一杯饮品,况且时间还有富余。

那么问题来了,她是喜欢奶茶,果茶,咖啡,碳酸饮料还是单纯的水呢?说起来,我好像从来没有跟她讨论过口味方面的喜好。

用我微不足道的经验来推断,凭直觉首先排除咖啡和碳酸饮料。接下来,就押奶茶。要说为什么,百分之五十是我其实喜欢喝奶茶,另外五十,我猜不会有女生讨厌奶茶的吧,大概……

但另一个挑战接踵而来:我该选哪一款?

确实有女生会喜欢一些非常华丽的奶茶搭配,而我是始终如一的原汁原味党,基本只会选择基础的红茶、乌龙、绿茶口味,对于高端复杂的样式,我可以说毫无了解。

“您好,请给我来两杯大杯乌龙珍珠奶茶,七十的糖度,少冰加奶霜。”我对店员说,这是最保守的搭配。

终于拿到自己的两杯饮品,此时距离约定的见面时间还剩十分钟,我向商场正门走去。

即使隔着人流,我也一下子就发现了江澪,她的私服让不少路过的男性悄悄侧目。

修身的藏青色针织背心虽然遮住了前胸,却完全露出了光滑的后背和纤细的腰。她将宽松的奶黄色夹克半穿在身上,平直的肩膀和修长的脖子如此一来便尽收眼底,同时又避免了那件大胆的背心显得过于轻浮。

更令人注目的是她的下身,无论对于什么年龄段的男性,那都有些致命——她仅仅穿着一条浅灰色的瑜伽裤,饱满而没有赘肉的臀部与大腿线条一览无余。被布料包裹的双腿,或许比直接裸露在外更加刺激。

江澪,真的是一个初中生吗?没有校服的她即使被成年人搭讪,也毫无违和感。

这会儿,她站在大门边,视线来回打量着进进出出的人群,时而对投来的目光抱以浅浅的微笑,散发出一股使人敬而远之的微妙气息。

不好意思让她等着了呢,我赶紧加快步伐。

“江澪!”我绕到她身后。

“咦!”她打了一个激灵,转过身,周围的气场也在这瞬间消失了。

“张树林你好恶劣……诶?”

正准备抬手给我一拳的她,在看到我手中的两杯奶茶后停住了。

随后,她一言不发地从拎着的打包袋中拿出两大杯冰镇拿铁。

“啊,这……”

我们面面相觑,手中是四杯大杯的饮品。

“那个,我以为你会是咖啡党的,毕竟你平时那么认真。”率先打破沉默的是江澪,她露出尴尬的笑容。

“啊不,我才是,没有问你直接买了奶茶。”

“没事没事,我其实更喜欢奶茶来着,一直会喝呢。”

“哦哦!那就好,其实我也每天早上要喝咖啡。”才不是,我早上大多时候喝豆浆或牛奶。

这样的尴尬,正所谓出师不利。

“那,剩下的两杯?”

“扔了怪可惜的,带着走吧。”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随后从江澪手中接过咖啡和打包袋,她也从我手中拿过奶茶。

“走吧,想让老师请你吃啥?” 我把剩下的饮料放进袋子里,开着玩笑让气氛恢复正常。

十分钟后,我们没有在什么风格独特的餐厅享用美味,而是在KFC啃着原味鸡。

“你确定就吃这个?”

“没事儿,难得出来一次约……出来玩一次,怎么能把时间浪费在吃东西上!”

“你刚刚说啥?”

“我说快吃,等下我还有好多安排呢!”江澪说着把一整个鸡腿堡朝我嘴里塞。

“哇!你小心点,酱汁都要挤出来了。”

“总之快吃!”

对于旁观者,认为这是我们的最后一顿也不为过。

风卷残云一般吃光了肯德基,她立刻兴冲冲地要拉我去逛服装店。我个人并没有特别关心过穿搭,选择衣服只有两个标准,一是舒适,二是正常。因此,我本想着凭我的经验,或许无法给她任何的建议,就结果而言,我多虑了。

事实是我根本无需给出任何的建议,她穿什么衣服都很美,我只需要坐在一旁轮流使用“哇这个很合适”以及“这个也很好看”就够了。

“唉,张树林你很敷衍欸。”

江澪身着高领的黑色开衫和深灰色阔腿西裤走出试衣间,透出一副职场感。

“没办法啊,你真的穿哪一套都很合适。”

她双手抱在胸前,失望地晃着脑袋,接着靠近我,弯腰凑近我的耳朵:

“你看那些男同志们,”她指向一边,那儿站着两三个百无聊赖,无所事事地垂头玩手机的男性们,“你快沦落到那些无聊男人的地步了哦。”

“我比他们好多了喂,”我伸手给了她一个轻轻的脑瓜崩,“我虽然不是你男朋友,但也尽职尽责地在等待和评论呢。”

“那你的意思是,”她眼神瞥向一边,“你陪女朋友逛街也会更加认真了咯?”

“没错,我肯定是超级开心的,因为我的女朋友肯定穿什么都很合适。”

说实话,没想过和女朋友逛服装店是什么感觉,我的回答就脱口而出了。

“这样啊。”

江澪摆弄着头发,并没有继续调侃我,而是快速转身返回试衣间。

又折腾了很久,她却一件也没有买。

“张树林,所谓买衣服,最重要的不是买而是试,试的开心了也就没有买的必要了。”她摆出一副老练的姿态。

“你那个是什么奇怪理论。”

“而且,”她莞尔一笑,“我刚刚想了想,今天的重点应该是你。”

“蛤?”

“我看出来了,你在外貌管理这方面的品味属实很普通啊。”

虽然不想被这么讲,但我无法否认,尤其是看完刚刚的“时装秀”。

“所以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我来改造你!”

我并没有拒绝的机会,江澪只管自顾自地往我手上扔衣服。

“这条牛仔裤和这个毛衣,试一下。”

“这件衬衫不错哦。”

“对了,帽子也可以考虑下。”

当怀里的衣服堆得超过我头的高度,她才满意地停下。随后,她充满气势地往试衣间门口的沙发上一坐,双腿相叠。

“可以了,开始吧,树林,我很期待哦。”

请问这是什么战争吗?在“江总司令”的注视下,我抱着小山一样的衣服慢悠悠走进试衣间。

正所谓人靠衣装,江澪为我搭配的服装再次证明了这一点。我的颜值并不是很能打,身高中等偏上,身材不胖不瘦。但镜子里的自己似乎给出了一张不一样的答卷——我好像,还是有点帅的?

这并不是自夸,单纯只是衣服的选择让我这么感觉罢了。要是再去整理一下乱糟糟的发型,练上一点肌肉,甚至买上一些配饰……我忍不住开始妄想。仅仅是几件衣服,让我差点就要自恋起来了。

“啊,你是,江澪?”试衣间外,一个不熟悉的声音打断了我的自我陶醉。

“好久不见欸,你变得好多!”另一个声音说道。

“嗯嗯,你们好。”这是江澪的声音。

我悄悄拉开帘子,外边的一男一女叽叽喳喳地将江澪围住。

“哇,江澪你现在变得好漂亮!”女孩子说。

“哪里,还是比不上你呢。”

“就是啊,以前根本看不出,我们应该保持联系的。”男生遗憾地叹口气。

“哈哈,还好啦。”江澪掩着嘴露出礼貌的笑容,声音中却有些厌烦。

“对啊对啊,”那个女生搭着男生的腔,“你都不在我们QQ群里。”

“说到这个,趁这个机会,我们把你拉进群吧,大家偶尔还蛮活跃的。”

“对对对!我先加你好友吧。”女生说着拿出手机。

“哈哈,也加我!”男生也拿出手机,“你一个人吗?”

“啊,不是……”江澪捋了捋耳边的头发。

这个小动作告诉我,她不太舒服。

“江澪!”

我故作气势地拉开门帘,径直走向那两个人。我上前搂住江澪的肩膀,一下把她从两人之中揽到我身边。

“你们好。”我向他们打了个招呼,然后再看向江澪。“聊得很开心欸,是你的朋友吗?”

“啊,嗯。”她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但很快冷静下来。“对哦,是认识的人。”

她要这么说的话,我就明白了。

“不好意思打扰你们叙旧了,我们有点赶时间。江澪,过来帮我看看这件衣服怎么搭。”

没有等那两人说话,我立刻将江澪拉进试衣间里。

“额,他是,江澪男朋友?”

“不知道啊。”

这回,不知所措的人变成了帘子外边的男女。不一会儿,他们就稀里糊涂地走远了。

而我这才意识到,我仍然搂着江澪。她双手搭在我腰间,倚靠在我身上。尽管连胸部都紧贴着我,但她并没有什么表现出抗拒的意味。

这个姿势,让我的血液朝下边涌过去。我立刻松开手,并稍稍将她推开一拳的距离。

“长得漂亮还真是麻烦呢。”

“我也不是一直都很漂亮哦。”她嘟囔着嘴。

“总感觉你是在自吹自擂呢。”

“哪有,这个事实我向周围人反复验证过好几遍。”

“啧,输给你了啊。”

“嘿嘿,话说,”她扑闪着眼睛,狡黠地抓住我的视线,“你刚刚趁乱搂着我,这就是所谓的咸猪手吧?”

“还,还不是救你于水火之中!?”

“但是,你进到这边来之后还不肯松手呢。”

这下子没有办法反驳她了,我只好把眼神转向别处。

“你——”

江澪手背在身后,身体却朝我前倾过来,脸颊染上一丝粉红。狭小的试衣间里,背靠墙壁的我和失去重心的她轻而易举地贴在一起。

“——在期待些什么呢?”

气氛变得暧昧,时间变得缓慢,四周冷白的灯光正逐步转变为桃色。

“所以,刚刚那两个人是谁?”我快速转移话题。

“唉,张树林你好破坏气氛。”她缩回身子,背靠在对面的墙壁上。这个话题有些打击了她的兴致。“大概是小学同学吧。”

“大概?”

“是啊,我和小学同学的关系并不是很好,现在已经不记得几个人了。”

“不过我也差不多。上初中后,我和小学同学也没什么交集了。”

我们现在所处的这所初中,是有小学部的,我在那边从三年级呆到六年级。选择直升的同学在初一时偶尔还会碰个头,但随着各种新的关系圈的形成,大家也慢慢地不再联系了。而那些离开本校的同学,则更加无从追忆。

“也是。比起这个,你快点试衣服,我们时间很紧哦。”

“好好好。”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一直躲在树林的怀里。

说实话,当他走出试衣间把我揽到胸前,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今天选择一件露肩的衣服是正确的,我的肩头清晰地传来他手掌的温度。

当他继续搂着我的时候,我的身体无法自制地紧贴着他,我必须用尽全力才可以阻止自己的双臂擅自将树林抱紧。

我希望他不要松开。

我把耳朵贴在他胸口,尽可能感受着他的身体。心跳,气味,体温,我贪婪地想要占有这一切。光是隔着衣服的拥抱,都让我不由得开始腿软,这太危险了,若是放任身体随着感官漂泊,我肯定会发出奇怪的声音。

初二那天,当我看到他的时候,我的脑子里就只有他了。

为了尽可能和他共享时间,我甚至偷偷地修改座位表,以此一直和他坐在一起。

自然而然地,我一直都在期待着今天,期待着在像是试衣间这样的私密空间里,我们可以独处。

我还真是一个不矜持的女孩子啊。可能对树林来说,这只是一个简单的肢体接触,而我却仿佛被本能牵引着,身体深处涌出温暖的、酸酸的快感。

所以,我不愿意让今天结束,我想沉溺在这般快感里。

“张树林,你可以送我回家吗?”

为了这来之不易的约会,我也做足了各种各样的准备。我特意选择了家中无人的一天,特意将活动安排地满满当当。此刻,最后一班地铁已经开走,要回家只能选择打车。

“啊,也是,这么晚了还是把你送到家比较好。”

和我想的一样,他是不会拒绝的。在出租车到达目的地后,我就会用类似“家里没人,我会比较害怕”的借口要求他陪我一会儿。最后一步,就是询问他“时间太晚了,要不要留宿”。

现在,浴室传来哗哗的水声,树林正在洗澡。

这进展顺利地有些吓人,我忍不住捏住衣角,身体有些发烫。

我原来,是这样的女孩子啊。



“你,困了吗?”江澪小声问我。

她坐在床头,腿盖着被子,只穿着一件白色T恤。松垮垮的领口露出锁骨和深沟,薄棉下,乳房的曲线和峰顶的隐约突起让人浮想联翩,我不得不移开视线。

“还……没有。”我答道。

“那我们来看个电影?”

“好。”

“嗯,那帮我把书桌上的电脑拿过来吧。”

我的大脑,空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好像一条木船不知不觉从河流飘入大海——我不能,也不想,从这个静谧的房间里脱身了。

我到底对江澪抱有怎样的期待呢?

一个多小时之前,我只想着将她安全送回家。现在,我却不知道,也无力弄懂自己在做些什么。欲望,理性,常识,夹杂着女孩子的香甜气味,混乱地搅合在我脑子里,无法区分。

这是本能吗?

“你想要坐上来看吗?”

“嗯。”

她往侧边挪了挪。我用膝盖跨上床,木头发出轻微的嘎吱响声。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此刻都溢出着暧昧。一番功夫后,我才靠着床头坐定。她在被子里边,我在被子外边。

随着灯光熄灭,唯一照亮我们的只剩下微不足道的电脑屏幕。视野慢慢变得黑暗而局限,人的其他感官却愈发清晰起来。

喘息,体温,哪怕是因为旁边人不可预料的小动作而导致皮肤表面的依稀瘙痒,都在随着时间被逐步放大。

我的注意力全放在这些细微的感觉上了,完全未能将电脑上放映的内容接收进大脑。

“你要不要盖一下被子,我怕你脚会冷。”

不知过了多久,江澪在我耳边悄悄说。

“好。”

她掀开被子,我则将身子挪进去。

被窝里,是那么地温暖,原来女孩子的身体,体温真的比男生要高。明明还没触碰到,我却感觉我们下半身已经贴合在一起。

不知不觉间,她的脚尖轻轻落在我小腿上,身体似有似无地依偎着我。

“电影好看吗?”我问她。

“看不进去。”江澪发出“呵呵”的笑声。

“哈哈,我也是呢。”我也忍不住笑出声来。“连男主角的名字我都没记住。”

“哈哈哈,是啊,我也是。”

几秒的沉默后,她再次开口:

“那,赶紧睡吧?”

“嗯嗯。”



我们背对着背。

腰间一次无意间的接触像是一道细小的电流,顺着脊椎窜上脖子,身体无意识地颤抖让我夹紧腿。

再也无法忍受了,我转过身,手搭上身前的宽大后背。

“张树林……”我小声叫出他的名字。

“怎么啦?”他的声音也压的很低。

“手。”

“嗯?”

“可以拉着手吗?”

他没有回答,而是摸索着找到我的手。他的手比我大了一圈,指节也更加粗一些。我们的手先是普通地叠在一起,然后摩挲着变成十指相扣。

“可以转过来吗?”

“嗯。”

树林转过身,呼出的气息吹过眉心。

“下来一点啦。”我扯了扯他的手。

终于,我们额头贴着额头了。

“江澪……”他呢喃地叫出我的名字,“我们现在,要做什么呢……”

“不知道。”

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脸,但我们的鼻尖缓缓碰到一起。

就像做梦一般,我微微张开嘴,吻上他同样湿润的嘴唇。

青涩的吻燃烧着初尝禁果的欲望,在大脑中奏起迷乱的电子乐。我们的嘴唇从短暂、克制的接触变为没有规则交媾。

他喘着粗气,舌头伸进我的口腔里。

原来表面斯文的树林,也会有这样粗鲁的一面啊。

但我也好不了多少,此刻,我一定在不断地发出色情的呢喃声。但我一点也听不见,光是接吻,我已经疯了。

然而,这远不是巅峰。他的手被本能带领,自下而上托起我的胸部,胡乱揉捏着。一丝丝疼痛混进连续不断地,被挠着心窝子一样的扭曲的舒适感,让我无法自拔。

更多,我想要感受到张树林更多不曾展示的一面。快点,对我做更多的事。

我渴求着,拼命贴近他的身体。

“下面……也……可以,碰。”我在他耳边说。

蹂躏着胸部的手停下了,贴着小腹向下滑动,这样的话,他很快就可以接触到我最私密的地方。是的,我是完全真空的。

意识到我没有穿内裤之后,树林会不会觉得我是个又色情,又有心机的女孩呢?

“啊——!”

我发出了最为迷乱的娇喘,突如其来的快感让我张口咬住树林的肩膀。

他的手指,滑进去了。我羞红了脸,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湿成这样。

紧接着,一股更加突然的电流在股间蹿过,让我夹紧双腿。

“等,等等。”我小声唔咽,手指扣进他的手臂里。

被窝里的空气早已粘腻不堪,就像我们两人的身体。当然,我并没有满足于此,相信树林也是一样吧。稍稍回过神来之后,我摸索将手伸进他的小帐篷里。

“可以了哦。”

那或许是我在今晚,吐出的最后一句完整的话。



第四章:梦中的与怀中的,并不是一个人

(张树林)

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了自己的“初恋”。我怀疑自己带着些渣男的体质,某些涉及前任的事,我永远不会提起,但也永远不会忘记。

而即便无法忘记,即便是贴满“初恋”或者“第一次”这种标签的重要之人,或许在分别后,就再也见不到了。

毕竟,初恋只有一次。



“张树林,睡过头咯。”

声音的主人趴在我的胸口,像猫一样眯起眼睛,从下往上看着我,脸上挂着轻佻的微笑。每次看到那个坏女人一样的眼神,我都感觉自己好像她养的宠物。

而实际情况应该相反——我们之间没有一丝布料相隔,她的胸部贴着我的胸部,肚子贴着我的小腹,脚背贴着我的小腿。这让我想起了自己家养的猫,每天早上它都会钻进被子,然后趴在我胸口,直到我被憋醒。

“你是我养的猫吗?”

“喵——”

大概是刚刚醒,大脑还未完全开机,我直接把想法说了出来。尽管如此,她却一点也不在意,反而是扭动着纤细柔软的身体,一边拿指甲抓挠我的锁骨,一边发出软绵绵的“喵——喵——”声。

“求求你下去,我要憋死了。”

“做了一晚上,身子虚了?”

“没有,是你太重了。”

她立刻咬了一口我的脖子,接着舔了舔留下的齿印。

“能不能说点好话,弟弟?”

“我好像比你大吧?”

“嗯——某些方面……”

她的手滑过腰间,继续往下。

“啊呀,站起来了呢。张树林,好色。”

“不能否认,但你比我只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很难说,毕竟我趴上来之前,它就站着了。”

“额……”

我躲开了她的视线。毕竟睡梦之中,我是无法控制自己的。

“说吧,是不是梦到别的女人了?”她用质问的口气说道。

“没?”

“哟,还是个疑问句。”

“抱歉,搂着你想到别的女人,我是变态。”

“是的呢——”

她捧着脸颊,露出不悦的神色。

突然,她猛地直起身。突如其来的寒意让我倒吸了口凉气,但另一股炽热的感觉立刻遍布全身,驱散了寒冷。阳光照射下,她精致小巧的胸部暴露在我眼前。

“需要惩罚呢。”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一边抬起手臂,将散落在胸前的头发捋到背后,一边缓缓扭动起胯部。

“喂喂喂,停一下,你等下的补习班……”

“翘掉就好了。”

“我不行啊,今天轮到我助教啊。”

“一,啊——,一起翘。”

她逐渐加大了动作幅度,发出轻柔的喘息。慢慢地,湿润的感觉从大腿根传来。

“我,不是,你——”

压根没有理会我的话,她扶住我的腰,舔了舔嘴唇,抬起屁股,坐了下去。

显而易见的是,她并没有惩罚我的意思。毕竟我们的关系,并不能给她生气发怒的理由。要说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应该可以用“不纯”来形容。没错,我们并不是恋人,只是肉体上的伙伴。同时,我们也是现实中的朋友,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同班同学。

她叫上官兰,大家有时直接叫她上官。

高一,原本陌生的我们因为父母相识的关系,便经常被绑定着在周末一起行动。时间一长,我们就成了互相在学校里最熟的异性。

某个晚上,我们在阳台上喝着可乐,她突然靠上我的肩膀。

“张树林,我们做吗?”

听到这句话的我并不惊讶,我们接过吻,也触碰过彼此的身体。但是,从那天开始,我们有了高中生不该有的不纯关系。

我和她前拉后扯地冲出家门,然后钻进已经等在楼下的网约车里。经过我的不断催促,我们勉强能赶上下午的补习班。

一大早的空腹运动让我有些胃疼,相反,上官兰却格外精神。可能就是所谓“没有耕坏的地,只有累死的牛”。

“呼呼,外边冷死了。”她一边搓着手,一边往我手臂下边钻。

这个城市的冬天通常只会稀稀落落飘下几片冰晶,而昨晚却是漫天暴雪。当时的我不认为这大雪有一点危害,只是觉得它格外浪漫,而现在我却体会到了其恶意:车子的速度比往常起码慢了百分之五十,一眼望去只能看到连成一条的红色尾灯。

手机“叮”的一声,屏幕上显示了一条新的微信通知:

Harry 冯适心:“晚上有没有空吃日式烧鸟,都是仙女。”

我回复了一个“?”。

Harry 冯适心:“求求你了,陪我一下,就我一个男的。”

“我考虑一下。”

“晚上有没有空去吃烧鸟?适心请客。”我转头问上官兰,她正把双手插在我毛衣里取暖。

她答应下来后,我粗略地向冯适心告知了我这边的情况。不过我猜,其实对他来说,上官到场一定比我到场更加合他心意,毕竟他就是那种喜欢漂亮女生的轻浮男,不然哪种人会主动组织一个全是女生的局呢?

叫我过去的理由,大概是怕男女比例失调了,气氛没法炒起来吧。

受到初恋的影响,和她分手之后,我的异性朋友慢慢变多了,这或许也是冯适心总爱叫我去凑人数的原因。但和他不同的是,我其实并不是很享受和女生相处,尤其是陌生女性,做作的异性交流,难免让我感到难受不快。

我只是相比同龄人更加懂和女生相处的方式而已。气氛起来了,我就早点回家吧。

轿车继续蠕动,天空又飘起零落的雪花。

我又想起了昨夜的梦,为什么又会梦到江澪呢?明明早就打算忘记了(偏偏还是我们第一次的夜晚)。和她在一起的那半年多,是洒满白糖的恋爱喜剧,但就像所有不成熟的恋爱一样,高潮的高度也同时丈量着结局的低谷,我们的恋爱喜剧很快落幕。

初中毕业,我们便再也没有联系过对方。和父母商议过之后,我最终选择了“国际班”。简而言之,就是为留学特别开设的部门,而她应该是去了别的某所排名靠前的高中了吧。

仔细一想,也快两年了啊。在新的集体里,我有了新的朋友,新的关系网,想必她也是如此吧。嗯——甚至有可能已经开始了一段新的恋情?

不过,谁知道呢。也不知道为何,我忍不住“呵呵”笑出声,把上官的注意吸引了过来。

“什么东西这么好笑?”

“我想到了好笑的事。”

“你老婆生孩子了?”

“嗯,生了9个。”

“原来你想要9个啊,我怕我会受不了。”她打趣道。

分开后第一次梦到江澪,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遗憾?可笑?或只是偶然的回忆?

谁知道呢。

这么胡思乱想的时候,我们终于到了目的地。万幸的是,我们并不是唯一迟到的人。拜大雪所赐,就连任课老师这时候还被堵在途中。

虽说“国际班”是专为留学开设的班级,实际上并不会比普通高中要轻松。尤其是高二的这段时期,所有人都忙于应付各种语言或专科考试,为了给高三向大学提交申请腾出空间。这也是为什么在放假的时候,很多人还需要每天花一下午的时间上补习班。

而我因为成绩很好,偶尔也会去做个助教打发时间。上官兰也是,只不过她才懒得做额外工作。总之,我们是属于那种有理由稍微悠闲一点的学生。

“早知道就再来一次了。”她凑到我耳边小声呢喃。

“但是不能如愿呢。”

“要不在这里,我帮你……”

“我拒绝。”

“不会被发现的,嗯,不如说就是因为容易被发现才刺激。”

说着,她用的胸部贴上我的手臂。

我是不是,只该跟她做个普通朋友呢?为了不增加多余的麻烦,我们的特殊关系是对所有人保密的,但她对自己的行为举止好像大部分时候都毫不在意。

她的手移到桌子下边,事情将要变得不受控制。

“上官!”

我压低声音,试图用尽量严肃的语气制止她。

万策将尽之时,教室门被再次打开,我的天使出现了,任课老师一边道歉一边走进来。呼,我松了口气,谢谢老师拯救了我!

上官兰则是一脸不满地瞪着眼,用唇语做出“你等着”的口型。

该怎么说呢,很久以前我就意识到,她充满一种危险的魅力——尤其对于异性。这跟我的前女友或许有点像。



临近傍晚,红色的太阳映照着稀落的雪花,最后注视它们融化在同样红色的汽车尾灯里。周围的高楼开始亮起灯,配合着下方马路上杂乱的轰鸣声,脚步声,风声,营造出一股让人莫名安心的都市感。

我们上课的地点在市中心,就在约定的日料店附近。因此,下课后,我们仍然有不少时间的富余。

为了打发时间,我被上官以补妆为由拉进丝芙兰,当然,我也并不排斥。尽管女性化妆品占据了大部分货架,丝芙兰里同样也有相当程度的男性用品。不如说,只要稍稍改变化妆品的使用方式,男性也同样适用。

挺有趣的是,也不知道哪位勇士起的头,在丝芙兰白嫖化妆品成了一种默认的行为。

“这个香味不错呢。”在香水区停留的我自言自语着。

Dior Sauvage,代言人是欧美影星约翰尼·德普。清新的柑橘和温厚的檀木搭配一丝丝辛辣气息,冲突之下散发出一种浓烈,深沉,充满占有欲的味道。简单来说,是闷骚渣男适合的香味(抱歉,特普的影迷们)。

我还在回味这个香味的时候,上官把手背横到我眼前,上边画了四道略有不同的红色。

“你觉得哪个合适?”她问。

“都合适。”

“不许敷衍,哪个比较适合今天的我?”

虽然只化了淡妆,但她的打扮却让人觉得十分沉重。黑色的帽子,黑色的大码高领毛衣,黑色的阔腿裤,以及黑色的平头切尔西靴。

“要不这个,显白,又御又暖,和你这一身黑挺搭的。”我指向一款带栗色的色号。

“还行,听你的吧。对了,Dior这款的香味和你不是很搭。”

“不搭吗?”

“感觉过于炽热了。”她嫌弃地摇了摇头。

“我不够热吗?”

“我是希望可以再积极一点呢。”

我立刻明白了她在说什么。

“对不起,我没有那么多精力。”

“倒也对。你的精力,确实不足啊。”

她捂着嘴发出“呵呵”的冷笑,充满了嘲讽的意味。总得找个机会报复她,我暗中下定决心。

悠哉闲逛着,我收到了冯适心发来的信息,告诉我他马上就到了。

虽然没有详细询问过,但他家里明显是比较富有的。只要他愿意,无论是为自己还是为别人,他花起钱来都十分大方。

如果需要向人介绍他的话,我大概会说:“除了行为比较轻浮,他基本是个好人。”

这次约定的日料店就位于我们所在的商场内,一个不起眼的两人宽木门表示着它的存在。进到里边,食客们仿佛立刻到达了昭和时期的日本,和外边极简主义的商场完全隔离开来。

  身着浴衣的女服务员跪坐在玄关前,要求我们脱鞋进入。将换下的鞋子交于另一个服务员后,她微微弯着腰带领我们进入预定的包间。

“树林君,兰酱,欢迎哦!”冯适心兴奋地朝我们挥着手。

真是一直都很有活力,不知道他这个热度合不合格,我突然联想到上官兰刚刚对于我和香水的评价。

“你还真是入乡随俗啊。”

“不至于不至于,来,你俩就坐这儿吧。”

长方形木桌的两侧放了六个坐垫,冯适心和另外两个不认识的女生坐在一侧,我和上官坐在他们对面。

一通介绍和寒暄之后,我们开始浏览菜单。令人在意的是,现场的六个座位只坐了我们五个人,剩下一个坐垫只是空着,并没有被撤走。于是,我向适心问起我们是否需要等人齐了再点单。

“没事儿,她来不来,随缘吧。挺可惜的,她可是我们这最漂亮的女生哦。”

“喂,当着三位女性的面你真敢说啊。”

“这不是还有树林君提醒我嘛。”

“不好意思,犬子给大家献丑了。”我转向女生们,做出低头道歉的姿势。

一份份料理被大致划分为开胃菜,主食以及甜点,依次由服务生端到我们面前。冯适心,上官兰,以及另外一个女生还额外点了三杯梅子酒。料理的味道非常惊艳,多汁油嫩的烧鸟入味十分,主食的和牛也入口即化,餐后的抹茶冰激凌则完美地去除了肉食的油腻。

饮尽最后一口梅子酒,适心擦了擦嘴。

“吃得真满足。可惜,以后和大家一起聚餐的机会要变少了。”

“怎么,你要改邪归正了?”

“可以这么说吧。”

他停顿了一下,大家的目光自然地集中到他身上。

“我啊,要交女朋友了。”

看似很重大的消息,从他口中说出来却像是孔乙己吹牛——自找不快。毕竟他哪怕是一年交二十个女朋友,我也不会感到奇怪。

“好啦好啦,别笑了。这次是认真的,我很喜欢那个女生。”

“那么她是谁呢?”

“是个对我很重要的女孩子。”

也许是酒精的作用,尽管他想掩饰过去,但眼神中闪过的半秒无奈,仍然被放大了。

“哦?”

上官兰也同样发现了这转瞬即逝的违和,悄悄发出阴阳怪气的起哄声。

“那我们认识吗?”我问。

“难说。”他回答。

“那就是不认识?”

“难说。”

“你终于要对小学生出手了吗?”

“滚吧。”

玩笑归玩笑,但我基本可以确认了,关于他这次交往,一定另有隐情。但既然他不想说,我们也就没有追究的必要了。总归有一天,我们自然会知道。

“那差不多啦。”适心叫来服务生结账,“我们转场?”

“那我就先不去了哦,明天早上还有事。”我收拾了下随身物品。

“那我也不去了。”上官立刻附和道。

“哇,你们很扫兴欸。”

“对不起啦,下次我请客。”

“难得大家互相认识了欸,继续聚一下憋。”另一个女生插嘴道。

“对不起啦,我先加你们的微信可以吗?”我笑了笑表示歉意,拿出自己的手机。

这都是应酬的礼貌。况且,这是冯适心组的局,在这时候完全回绝两个女生的请求多少有些给他丢面子。

道完别,我和上官并肩走上街道。雪更大了一点,钻进衣领的寒风让人不自觉地缩紧身子。

“想不到冯适心也有认真的一天呢。”她打趣道。

“哈哈哈,这不是挺好吗。”

“还挺羡慕的,认真喜欢个人。”

“你又不是没经历过。”

“也是。”

上官走的离我更近了些,冷不丁地把手伸进我大衣口袋,握住我的手。她的指尖冻得冰冰凉,我反过来把它们攥进手心里。

“你说,”她继续讲,“我要不要也去认真谈个恋爱?”

“我会给你加油的。”

“那你觉得谁比较合适?”

“那估计得花点力气找找。”我答道。

“是啊。仔细一想,倒也不急,反正男人那么多。”

“这个世界上,男人好就好在数量多呢。”

“那行吧。”

我们在斑马线前停下,她抬起下巴看向我,露出一脸坏笑,然后踮起脚把脸凑过来。

“反正你会等我吧?”

我想起了我们的约定。

“那我尽力?”

“不够炽热呢,要尽全力哦。”

绿灯亮起,我们穿过车灯,在人流中继续向前走。口袋里,她被我乖乖地牵住手。



第五章:“若君未娶,若我未嫁”

高三毕业后,我将独自出国留学。因此,为了提前积攒一些独立生活的经验,我和父母达成共识,在离家不远的地点租了一间一居室的公寓。半年前,我便搬进这里。除了周末和节假日,我基本都住在这边。

家具几乎都是宜家的,虽然简单,但美观和实用性方面并不落后。有了自己做主的机会,我也会时不时给家里添加一些自己喜欢的装饰品或者休闲用具。

我时不时会想,倾注了这么多心血的房子,一毕业就要说再见了,真的是万分可惜。到以后真的开始独立生活,工作挣钱,住在这样的一间屋子里,估计是不存在遗憾了。

当然,要说一个人住的另一个优点,那就是可以避开爸妈,自由地做想做的事。比如用投影仪看电影,通宵玩游戏,或是小酌一杯。

当然,还有与上官兰共度良宵。

虽然我们的双亲是好友,但万一他们知道了我们的关系,后果一定难以想象吧。

对不起了,叔叔阿姨,和你们的女儿做了不少上不了台面的事。

上官兰从一开始好像就是那个更为积极的人,而对于她的这份主动,我不少时候都是嘴硬拒绝的。没错,我清楚得很,而且她似乎也早就明白了这一点,我的反抗无异于一层窗户纸。

我对她的宽容,一部分不可否认地是源于我的私欲,而另一部分则是担心。随着我们的距离越来越近,她让我无法放着不管。

尽管表面上——百分之九十的时候——上官兰都是个性格强硬,行为洒脱的女生。但她有自己的秘密,有自己最脆弱的那个支柱。

而对于这鲜为人知的脆弱,我能做的也只有陪着她而已。

并且,就像我说的。源于私欲,我已经喜欢上了和她呆在一起的感觉。

从市中心回家后,我和她挤在懒人沙发上。我们一人贡献出一边大腿,用来支撑笔记本电脑,上边放着今天刚刚更新的动画。我们坐的朝向正对着落地窗,外边是个小小的阳台。因此,视觉疲劳后一抬眼就可以看到外边的飘雪。

室内开着暖气,除了动画的对白就只有窗外细微的风声,唯一还在暗示着寒冷的就剩下玻璃表面的凉意。

真是安逸啊。

上官调整了一下姿势,这样一来,她有半边身子压在了我身上。

“你好重。”我抱怨。

“忍着。”

“那你让我揉一揉。”

“来吧。”

我把手放上她的胸部,一只手刚好可以握满,像一个肉包子。

“不要太过分哦,不然我会湿的。”

“那真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事。”

我说完,她用头顶了顶我的下巴,表示抗议。我想起白天她“作案未遂”的事件,一种对未知的恐惧浮现在心头。于是,我把手从她胸前拿开。

但我并没有得逞,刚刚移开一些,她就抓住我的手,朝着自己乳首按下去。

“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停哦。”

真是给自己挖了个坑呢。我心里想着,但手指依然揉了下去。

慵懒的时光一直持续到了时钟走过十二点,我们合上电脑,上官起身去洗漱。

为了方便,她甚至自己买了诸如牙刷、洗发露等个人用品,长久放在我家。不如说,她已经把自己当成半个户主了。

出浴后,她用头巾裹住湿漉漉的头发,身上披了一件薄薄的睡袍。

我将刚刚热好的牛奶递给她。

“张树林,”她抿了抿牛奶,说道。“你要不要和我谈恋爱?”

“算了吧。”

“嗯嗯,还是老样子,你果然还是为了我的身体。”

“那你要不要和我谈恋爱?”我问。

“暂时,还是算了吧。”

“你还有脸说我,你这个渣女。”

我们用这样的对话来反思自己,从而确认彼此的真实感情,久而久之,这便成了惯例。其实我俩都有点害怕,如果我们其中之一率先喜欢上了对方,那我们的关系将不知走向何处。

我淋完浴的时候,她正对着镜子涂护肤品。

“等等,别跑。”她拉住我,“来帮我吹一下头发。”

她把头巾散开,闪着光的头发随之洒落到肩头。镜子里,她领口敞开,微微抬头,将多余的面霜抹到细长的脖子上。加上现在披头散发的模样,很是煽情。

她身后的我近乎全裸,只在胯部围了一条浴巾。

“树林,你是不是变胖了?”

“有可能,大概是过年这两天吃的太多了。”

“唉,我吃什么都胖不起来。”她搔首弄姿地说。

“是啊,挺可惜的,该长的地方不长。”我指了指她的胸口。

“啧,你好烦啊。”

“那你要对我做什么?”

“我想想。”

想想吗?我心里重复着这句话,一直被她占取先机,我也是会不服气的呢。

我放下吹风机。

“上,官,兰——”

我扶住她的双臂,将她拉进怀里,接着含住她的耳垂。

“干,干嘛?”她小声嘀咕着。我突然的举动让她颤抖起来。

我并没有理会,一手托起她的下巴,一手拉开她的衣领。就像吸血鬼一样,我一边舔舐着一边咬住她的脖子。

“等,等下啦……我头发,还没干——”她发出微弱的求饶。

慢慢地,求饶变成了喘息。

今天的张树林,扳回一城。



(半年前)

“来,祝树林搬到新家,干杯!”冯适心带头举起杯子。

“干杯!”

“干杯!”

我和上官兰应和着。

今天是我正式搬进这件公寓的第一天,由于家具还没有配齐,客厅显得十分空旷。尽管如此,我们三个人还是打算开一个小型派对。

将大号垃圾袋剪开后铺在地上,周围摆上几个临时的坐垫,我们围着外卖海底捞吃起火锅。尽管此刻正值酷暑,但我们依然选择了麻辣锅底,一边流着汗,一边往嘴里塞进烫的刚刚好的毛肚,最后大口灌入冰镇的啤酒,舒爽感便由内而外溢出来。

夏天,就是该这么过呢。

“真羡慕你啊。”适心哈着气对我说。“像我爸妈就肯定不会允许。”

“要放你一个人,你还不得玩疯了。”

“确实,谁知道你每天都往家里带点谁。”上官表示同意。

“不至于,不至于,我作为人也是有底线的。”

“得是人呢。”

“得是人呢。”上官跟着我附和道。

这样联合起来呛冯适心,已经变成了我们之间的日常。即便这看起来有些像是欺凌,但我发誓,这只不过是损友间表达爱的方式而已。

吃完火锅,我起身收拾起餐具和包装盒,上官也立刻在一旁帮忙。她踢了踢因为吃得太饱而瘫软在地上的适心,示意他发挥一点作用。然而,这被他用咸鱼翻身糊弄了过去。

之后,我们开始打扑克,并就着花生打算将剩下的啤酒喝完。明明是三个高中生,饭后娱乐却和四十岁的大叔没有区别。

时间一下子过得很快,反应过来的时候,我询问他们是否想在这儿留宿。适心回绝了我,原因是他不想打地铺,上官则表示她住一晚也无所谓,毕竟时间太晚了她懒得一个人打车回家。

“树林,你不能对咱们兰兰出手哦。”离开前,适心宛若一个老岳父,任重道远地拍了拍我的后背。

我将他踢出屋子,但他依然喋喋不休着“要注意安全”之类的话。

关上大门,空气便突然安静下来。

上官兰站在我身后,眼睛弯成挑衅的弧度。

“但说不定我会向你出手。”她这么讲。

她说这句话的原因,可能是因为我们接过吻。

五一假日的时候,我们两家结伴出去旅游。晚饭后,我和她单独呆在酒店房间里。她主动吻了我,那虽然不是一个熟练的吻,但足以让我认识到其中的决心。

察觉到这份感情后的我把她推倒在床上,从嘴唇慢慢往下亲吻着其他部位。她发出细小而克制的声音,手捏紧床单。我停下了,捧住她的脸,让她正视我的眼睛。在躲闪的眼神中,我感觉到了犹豫和害怕。

那天,我们没有继续下去。

也许是感到有些尴尬,对于为什么她会突然吻上我,我俩也在此之后选择避而不谈。

“笨蛋,来帮我把毯子拿出来。”我这么回应她。

她睡床,我睡沙发,我们简单决定了这个分配。第一天在新家过夜,我却连睡床的机会都没有,这么一想倒也有些滑稽。

由于没有替换的衣物,我把自己的T恤和裤子借给了她。我的衣服在她身上明显大了许多,她摆弄着衣角,问我在看到穿“女友装”的她之后有没有心动。“你这样我不好接话”,打着趣,我把她扔进卧室。

“别生气嘛,”她从房间里探出头,“你家里有牛奶吗?”

“还没有买,只有豆奶。”

吃火锅时我们买了几瓶豆奶,但光顾着喝啤酒,豆奶并没有喝完。

“也行,可以热一热吗?”

“成,你睡前喜欢喝热牛奶吗?”

“嗯,有这个习惯,总感觉这样的话可以安心一点。”

“这样啊。”

这是我第一次听她说起这件事。

互道晚安后,我本以为今晚就要这么平静地过去,但事实并不如此。

后半夜,我被她叫醒。

“张树林!张树林!”

她的声音非常虚弱,尽管想要大声叫喊,发出的却只是颤抖、惊慌的低鸣。

我迷朦地睁开眼睛,看见她瘫坐在沙发前,无助地拉着我的手臂,头埋在我胸口不住地喘着粗气。

我稍稍直起身子,小心地捧起她的脸。尽管光线昏暗,但我仍然可以看到她婆娑的泪眼和凌乱的头发。

“张树林……”她小声呢喃着。

我立刻清醒了过来,尽量温柔地把她揽到怀里,她本就纤细的肩膀在这一刻尤为脆弱,仿佛一触即碎纸片。我没有功夫去想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够尽力搂紧她的身体。

“没事儿,没事儿,我在。”我抚摸着她的脑袋,不停安慰道。

就这样保持了一会儿,她的情绪渐渐平稳了下来。我把她拉到沙发上,就像安抚一只受惊的小猫,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

“怎么啦,做噩梦啦?”我小心地问。

“嗯。”

“现在还怕嘛?”

“还有点。”

“没事儿不怕,慢慢来,我陪你。”

“嗯。”

“要不要喝点饮料?”

“要喝可乐。”

“你呆着哦,我给你拿。”

她撒起娇,这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上官兰。从冰箱拿了两听冰可乐之后,我回到她身边坐下。

“要不要去阳台吹吹风呀?”

“嗯。”

我住的楼层挺高,夏夜的徐徐凉风刚好让头脑变得清醒。月亮时隐时现,下方的道路上偶尔会经过两三辆车。也许是受到城市中灯光的影响,即使是深夜,蝉鸣也依稀可闻。

“衣服。”一阵沉默后,她嘟囔道。

“怎么啦?”

“对不起。”她指着印在我胸口的大片泪痕,脸有些泛红。

“笨蛋,在乎这些干啥。”

我拎着可乐罐撞了一下她手中的可乐罐,铝罐相碰发出闷闷的响声,她只是呆呆地把冰可乐拿在手中,并没有怎么饮入。

“之前我有一次做噩梦,”我继续说,“当时应该是初中,那天我直接从自己房间冲到爸妈房间里,当时他俩都吓坏了。我记得那时候我直接抱住我妈,哇,说起来真的难为情,那天我在我爸妈房间呆了好久,清醒过来之后瞬间羞耻感爆棚。”

我转头瞅了她一眼。

“那天我梦到自己掉进了一个没有出口的房间里,四面墙壁都是尖刺。然后,墙壁开始慢慢向中间合拢,就在我快要被尖刺刺中的时候,你猜怎么着?我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脑袋巨大的米奇老鼠,他对我说:‘欢迎来到我的妙妙屋。’”

“噗,”她捂住嘴。“你是在玩儿烂梗吗?”

“是真的哦——除了最后米奇的那部分。”

“那我就勉为其难地给你捧捧场,哈,哈,哈。”她发出机械的笑声。

“真的真的,但你千万不能跟别人讲,什么张树林做噩梦跑到爸妈房间之类的。”我用手肘顶了顶她的手臂。

“好吧,那我就答应你吧。”

稍稍停顿了会儿,要放下某个沉重之物一般,她朝夜空呼出一口气。接着,她咬住下唇,盯着空无一物的前方,没有说话。

我挪了挪身子,离她更近了些,确保我们可以感受到彼此的温度。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冷不丁地,她再次开口。

“嗯。”

蝉鸣已然消失,她讲出了我所不知道的故事。

“我之前谈过一次恋爱,初中的时候,那是我的初恋。他是我的同桌,当时我觉得那个男生是世界上最最好的男孩子,长得很帅气,谈吐又成熟,还很会关心人。就连我剪了头发,换了指甲油这样的小事,他都会立刻注意到。和别的男孩子比起来——这么讲起来有点害羞——但他就是我心里王子一样的角色。”

“我会在运动会里给他加油,在午休的时候偷偷看他,放学的时候尽量和他一起走。总之,我喜欢他喜欢的不得了。后来啊,终于有一天,我没有忍住,向他告白了。说出口之后,我立刻后悔得想要逃走。但是,他拉住我,告诉我他也喜欢着我。我简直乐开了花,人生中第一次的告白,直接就得到了答复,这是多幸运的事啊。”

上官脸上露出一些寂寞。

“我和他立刻就在一起了,打心底里说,我愿意为他做任何事,只要和他呆在一起,无论做什么我都很开心。哈哈,跟你说,为了能和他玩到一起,我甚至开始学怎么打CS。虽然我玩儿的不咋样,一直被嫌弃就是了。”

“然后啊,我生日那天,那是个周六。他并没有联系我,所以我想着,不如给他一个惊喜。那天下午,我自己买了蛋糕,偷偷跑到他家门口。但是,你猜我看到了啥?”

她倚在栏杆上,歪起嘴角,无奈地笑着。

“当时啊,他搂着一个我不认识的女生。他们拥抱在一起,随后接了吻哦。当时我觉得,拿着蛋糕的自己,就是一个小丑。当然,我没有立刻失去理智。我跑上去质问他这是什么情况,他居然告诉我不要多管闲事。”

“尽管如此,我还是告诉自己,这可能只是偶然,当时一定另有隐情,但是我调查了哦。”

说到这,她的声音变得有些颤抖,眼角又闪过泪光。

“原来啊,我只是他‘女朋友们’的其中之一,甚至不是第一位的呢。可笑吧,我明明为了他可以付出所有东西,但到头来我只是人家闲暇时光的替代品而已。”

“从那之后,我就时不时会做噩梦。梦到他掐住我的脖子,叫我不要多管闲事。”

“我让自己变得更加坚强,想着这样一来就会忘掉他了。但是,我做不到啊。无论我怎么样,无论我表现得多么强硬,我都做不到啊。我心里一直有个声音,不停对我说,这是你的错,谁叫你要去戳破这个美梦,谁叫你要去刨根问底。我知道自己没有做错,也一直去对抗着这个声音。但是……”

她哽咽了,接着泪水便从眼眶涌出。

“我最讨厌自己的是,我,心里还是有他啊。”

“明明是个人渣。”

“明明是他劈的腿。”

“明明我什么都没有做错……”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这样啊?”

那一刻,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再次将她搂在怀里。她抵着我的胸口,双手紧握着可乐罐,任凭眼泪肆意流淌。

沉默良久,我温和地说:

“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想,但对我来说,上官兰永远都是独一无二的哦。”

“我眼里的上官兰,自信,开朗,特别有行动力。而且啊,是我见过得最漂亮,最有魅力得女生之一。今天,我看到了上官兰的另一面,她不喜欢自己的这个样子,但是啊,我却更喜欢她了呢。”

她的抽泣声逐渐缓和了些。

“所以,不管怎样。我都会支持你,认同你,开导你。剩下的一切,就交给时间吧。虽然没什么自信,但我若有什么能做的话,我保证会尽全力的。”

她终于把头抬了起来,用哭肿的眼睛盯着我。

“你发誓。”

“好,我发誓。”

“还有一件事。”

“什么?”

“你抱得太紧了啦。”

“那是因为怕你溜掉。”

“怕我从这边跳下去?”

“怕你变成我不认识的上官兰。”

她没有第一时间回话。

“意义不明……”她自言自语般嘀咕道。

蝉叫了十声,我把她松开。她不好意思地往旁边挪了半步,抹了抹鼻子,喝了口可乐。

“呃,这可乐好咸。”

“那是眼泪的味道吧。”

“要你管,你不许嫌弃我。”

“不会啦,我不是说了吗,我更喜欢现在的你,现在这个完整的上官兰。”

“好啦好啦,知道了,你不害羞的吗?”她用脚踢了踢我的小腿。

有一句没一句地,我们在阳台上聊着天。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她倚上我的肩膀,说出了改变我们关系的话。

“张树林,我们继续上次没做完的事吧。”

那天,我们还做了一个约定。我们不会喜欢上对方,但要永远支持着对方。倘若,在未来的某一天,在我们都独立成人,走入社会的时候,我们再次碰面,并且都刚好单身。

“那么……”

天空露出鱼肚白,她背朝着我枕在我的手臂上,蜷缩着身子,用迷迷糊糊的声音说。

“那么,我们就凑一对吧。”



第六章:她们的第一次见面

(上官兰)

张树林身上真暖和。

我们俩都赤裸着身体,面对面躺在床上。他微微张着嘴,平稳的呼吸中夹杂着一点细微的鼾声。

我忍不住偷偷用手指摁上他的双唇。他的嘴唇稍有些厚度,不像普通男生那样总是非常干燥、粗糙,即使在早上,也非常柔软,略有些湿润,这甚至让作为女生的我都十分羡慕。

我一直觉得,那或许就是为亲吻而生的。

就连现在,昨晚的画面还在我脑子里挥之不去。

我用手指拂过自己的下巴,滑到脖子上,先是试探般地很轻地掐住自己,一边回忆着昨天树林的做法,然后开始缓缓施加力道。

明明只是吹个头发,但是他却像食肉动物一样从身后抱紧我,然后肆无忌惮地享用我暴露的脖子。

我之前看过某些报道,说是某些女生多少都会有被强奸的妄想,她们借此享受着过程中那种无法掌控也无法预料的暴力所带来的快感。在最危急的关头下,她们的情欲也变得尤为高涨。

我大概就是其中之一。

他的动作逐渐变得有些粗暴,勒住我的手也变得更紧。我慢慢地觉得有些窒息,无法支撑自己站稳。

我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衣衫凌乱,毫无反抗之力。

就像是他的玩具。

正对着镜子做,好像也是第一次。意识到这点后,本来就不能自已的我变得更加意乱情迷。

“快,快点。”被卡住的喉咙有些难以出声,但我仍然努力向他索求。

“这是你可以决定的吗?”

树林松开我的脖子,将食指和中指伸进我的嘴巴里,肆意玩弄着我的舌头。

我感到口水留到了下巴上,甚至滴落到胸前,但我仍然忘我地吮吸着他的手指。

“上官兰,今天我再一次看到了你的下限有多低呢。”

他抽出手指,用沾满了唾液的同一只手捏住我的脸颊,强硬地让我再一次直视镜子里的自己。

裸露,泛着水光的胸口上下起伏,半遮半掩覆盖在我身上的凌乱睡袍下流无比。

“你上瘾了呢,就像是吃了药一样。”他与我一起盯着镜子里不堪入目的画面,让我更加羞耻。

“对,对不起。”

“你在跟谁道歉?”

“跟你,爸爸——”

我蹲了下来,解开树林的浴巾……

太羞耻了!!!

回到现实,连续深呼吸了好几口,我才让心跳和血压安稳下来。我居然主动叫了他“爸爸”!

对自己的本性有了新的认知后,我陷入了无尽的思想斗争之中。虽然之前我就意识到,自己可能是一个非常好色的女生,但现在,我发现自己的身体可能远比我想象的贪婪。

下一次,让我主动要求这样的玩法,我八成是还做不到的。但是,要是我不停地挑衅他,等他有了情绪之后再有意无意地色诱他一下,是不是就有希望了?

嘿嘿,我在心里偷偷笑出声,下次就这么试试看吧。

我看了一眼手机,现在才刚过7点。还可以让树林继续睡一会儿,我盘算着,那等下该用什么方式叫醒他呢?

话虽这么说,但我很不争气的重新睡去了。第二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已经没有了树林的身影。我套上他的T恤,走出卧室,发现他正在灶台上烹饪早餐。

我悄悄溜到他身后,然后环抱住他的腰。

“早呀,大宝贝——”

“笨蛋,小心别被油溅到。”

他捏住我的一只手,然后把它塞进围裙底下。

“嘿嘿。”这样的小细节都让我感觉很幸福。

“咋了,怎么感觉你今天早上特别开心的样子?”他问。

“你身上好香哦。”我用脸蹭了蹭他的后背。

“诶,别乱动,等我做完饭。”

“那你要说:上官兰,听话!”

“啥?”

“快,你说我就不动了。”为了催促他,我捏了捏他的腰。

“上官兰——听话——”

“不行,凶一点。”

“上官兰!听话!”

“没什么感情呢。”

“快听话!”

“属于是每况愈下了。”

“啧,你事儿真多啊。”

他不忘关上炉灶,随后将我搂住他的手掰开,迅速转向我。我还来不及反应,双臂就被他束到身后——就像被手铐铐住的嫌犯。他一边用手握住我的手腕,完全固定住我,一边把嘴凑到我耳边,贴着脸颊:

“上官,听话。”

他用不耐烦的语气说。

脸庞升温,我今天的早餐已经吃了半饱。

大概就是从我向树林吐露秘密的那个夜晚开始,我变得越来越黏他了。仿佛不管做什么事情,只要和他一起干,都会变得更加开心一些。

他特别会照顾人,也很会察言观色,仿佛只要瞧一眼我的眼神或动作,他就能知道我的所思所想。甚至是我只提过一回的,喜欢在睡前喝牛奶的习惯,他也一次都没有忘记过。

包括今天的早饭,他当然不是第一次为我做饭了,不如说,每次我在这里,无论早中晚,都是由他下厨。说起来,他还给我买过过夜的衣物呢,但既然有树林的衣服可以穿,为什么我要穿新买的呢?

以前,我还有些克制,但越和他呆的久,我就越无法管住自己的任性,就好比无论我做什么事,他都会顺着我的性子的一样。

所以,究竟是他宽容过头了呢?还是我越过了界限而不自知呢?

“张树林,你好宠我哦。”

桌子对面的他停下了筷子,一脸疑惑地看向我。

“这不是,挺好?”

哈哈,他大概根本就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吧。

“你是不是在想些有的没的?从做饭那会儿开始,脸上的傻笑就没停过。”

“啊?我有一直在傻笑吗?”说实话,我真的没有意识到。

“有啊,你等着,我给你录个视频。”

“我会揍你的哦。”

隔着桌面推搡了一阵,他把手机放下。

“好啦,好啦,逗你玩儿的。”他重新拿起筷子,“但是你懂的吧,你有什么想说的话,我都愿意听哦。”

“哈哈,你这么关心我?”

“唉,刚刚确实是的,但你这句话为啥让我气不打一处来?”

就连偶尔的毒舌,我也不讨厌呢。简而言之,选择说出自己的过去,跟树林拉近距离,大概是我做过的最好的决定之一了。

唉,真想把他拉去下午的补习班。

今天下午,我有一节加课,之前请假漏掉的课时,需要在今天补回来。而树林下午则要回去他父母的房子那边,据说是亲戚间有什么饭局之类的。

我也必须要回自己家了,一个女孩子总住在外边,就算是树林家,我爸妈大概也不会容忍吧。不过最近,我甚至已经开始怀疑,就凭我们双亲在见面时诡异的眼神交流,他们大概是觉得我和他之间碰撞出恋爱的火花了。

但是,恋爱吗……

我偶尔也会思考,我们之间到底跟恋人有什么区别呢?如果把我们之间所做的事录成电影放映出来,观众会认为这是部青春恋爱电影吗?

或许会吧。但我十分清楚,“恋人”这个词放在我们身上是不合适的,只是,我一直不能明白,这违和感的出处是哪。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我的(或者我们的)情感并不是像大家常说的“捅破窗户纸”这么简单。

说到底,我也常常觉得我们并不需要用交往来束缚住对方。难道在成为男女朋友之后,我们会比现在更加开心吗?

这难道不只是一个名分而已吗?

我没有自信说自己清楚树林的想法,但起码对于我来说,当下的关系,我很满足,也很享受。

总之,就事论事而言,相对于那更进一步的未知,我们现在这样就好。

下午,和树林告别之后,我乘地铁去补习班。

今天,相对于上课的人,更多学生在自习室自习,有几个助教正在巡视,随时准备解答问题或者验收作业。因此,室内比往常要安静许多。

我不太喜欢呆在这个自习室里,它四周都用厚玻璃围住,在保证隔音的同时又方便外边的人观察房间里的情况,坐在里边总给我一种被监视的感觉。

一般来说,在里边的学生大概都是些被老师或爸妈强制留下的可怜人,因为作业拖拉或者成绩没有长进而被迫学习,不少时候,对于那些“VIP”问题生,老师还会单独安排助教一对一辅助。

面对这些尤其会整活,思维特别发散的同学,要是我来当助教的话,那必然是无论如何都不想搭上关系。相反,树林似乎还挺乐于辅导这些人的,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养成的习惯。

我一边瞧着自习室里,一边往前走,突然,猝不及防地,我撞上前面的人。

受到我的碰撞,她手里的参考书稀稀落落掉在地面。

“啊,实在不好意思。”我赶紧捡起书本。

和我碰在一起的,是个个子跟我差不多高的女生。

“没关系,”她微笑着,“这是常有的事,过道太窄了呢。”

她朝我稍稍颔首,随后侧身给我让开空间。

“谢谢!”向她简单道谢后,我继续向前。

这个女孩子的气质真好啊。尽管我们只有两三句话的交流,但她依然给人一种秀外慧中,窈窕大方的印象。

进到上课的教室,老师还没有来。我和往常一样选了个靠后的座位,然后刷起朋友圈用来打发时间。还剩一周左右就又要开学了,大家似乎是想抓住寒假最后的尾巴,朋友圈秀的内容依然十分丰富。

不想上课,想出去玩儿,我的成绩还有上课的必要吗?我在心里偷偷埋怨。说起来,我还没有和树林单独出去旅游过。

几分钟后,老师姗姗来迟。和他一起走进来的,还有刚刚我在走廊上撞到的女生。

我的目光被她吸引,她似乎也一下子看到了我。她一边向后排走来,一边朝我轻轻招了招手。

“Hello!”

她在我旁边坐下,将随身的托特包放在脚边,然后充满感染力地向我打了个招呼。

“真巧呢。”她继续说道。

“哈哈是啊,刚刚在走廊上真是不好意思了。”

“哪里,不如说我还是挺开心的。”

“嗯?”

“因为,”她有些害羞地从包里拿出全新的参考书,“如你所见,我今天是来试听的。”

“哦哦。”我应和着。

“所以,既然我们也算‘碰过面’,可以麻烦你跟我共享一下材料吗?”

她充满期待地看着我,眼神满是诚意。这一瞬间,我好像突然明白了男孩子在被美少女请求时的心情。

“当然。”不带犹豫地,我把讲义移到我俩中间。

课程逐渐进入主题,老师在白板前滔滔不绝,但我却一直在偷看这个女孩的侧脸。

当然,这并不是偶像剧一般的一见钟情——尽管她确实精致得足以吸引大部分人——我只是觉得特别好奇:

认真后的她仿佛换了一个人,刚刚跟我闲聊、打招呼时的热情,还有那种即使第一次见面就散发出来的亲切,现在在她身上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捉摸的疏远感,周围的气场不断传达着“不要打扰”“不要接近”的讯息。

尽管如此,她的魅力并没有减少。从她进教室开始,几个男生就不断偷偷瞟向她。

要形容的话,现在的她是一个神秘大姐姐,而上课前的她则是一个充满包容力的年上前辈,一冷一热,无论哪一种都是男生们,甚至包括不少女生,梦寐以求的对象呢。

“怎么啦?”

大概是发现了我的目光,她歪着头,掩住嘴,偷偷问我。

“没事儿,就是在想你有没有跟上。”我赶紧掩饰过去。

“哈哈,还好啦,可以听懂。”

“嗯嗯,那就好!”

就像有个开关一样,一旦和人对话,她立刻切换为温暖的角色。

接下来的时间,我没有再偷看她。也许是被她的专注的样子所感染,我也比平时更加用心了一些,似乎有点找回放假前在学校里和树林认真学习时的感觉了。

注意力一旦集中起来,时间便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就到了课间。

她与我再次搭起话来。

我得知,她直到上个学期都在普高就读,这会儿家里突然决定转换方向,送她出国留学。这种情况很常见,毕竟国际部真正的冲刺时段从高二才开始。而由于她毕竟还是缺失了高二一整个学期的时间,所以需要赶紧补上进度。

“唉,所以大概会有些辛苦。”她叹了口气。

“但也还好,毕竟都是些死记硬背的东西。”

“哈哈,高中的学习就是这点好了。”

“普高也是吗?”

“倒也差不多,总归逃不了多做多练。”

“嗯——但大家都说国际部会比较轻松呢。”

我靠上椅子后背,虽然这是事实,但每次听到别人这样的话心里还是有些不满,我们也是很努力的哦。

“但其实大家只是羡慕而已啦,毕竟高考前的时光压力太大了。”

“不容易呢。”我附和着。

这时我才突然想起来,聊了这么多话,但我们并没有做过自我介绍。就在我想要开口的时候,她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点,抢在我前面说话了。

“抱歉,抱歉!一直没自我介绍,我叫江澪。”

边说着,她随手在笔记本上写下“江澪”二字。

“我才是,我叫上官兰,复姓上官,兰花的兰。”

“上官兰……”她小声重复着。

“对了,你有英文名吗?”我问。

这是许多国际部的传统,为了方便外教称呼我们,很多学生会给自己起一个英文名。虽然听起来很酷,但仔细一想,这行为实在是有些中二,不懂英美文化的同学们为了装酷常常会聪明反被聪明误。

比如起了个黑人名,墨西哥名,或是某些明星为了追求独特而刻意拼错的名字等等。

“嗯——”她托着下巴(显得非常可爱),“还没想好,不过我挺中意‘Ange’这个名字,A,N,G,E,Ange。”

“天使吗,有些可爱呢。”

“好啦,你就不要嘲笑我了,那你呢?”

“我的就很简单了,Lan,就是我名字的拼音,对外国人来说也非常好读。”

“Lan。好酷的名字啊!我怎么就没想到这种方法!”

她双手合十在胸前,复述了一遍我的名字,语气中的惊讶和羡慕表明了这并不是客套话。

“说起来,你要去哪个国际部?”我问道。

“一中的。”

“哇,那就是和我一起了呢。”

只能说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吧,无论在哪个城市,有能力开设国际部的高中都屈指可数,优秀的便更加稀少。

这样的一个女孩子转进我们学校,大家怕是能高兴好一会儿了。尤其是冯适心,我突然想到这个家伙,指不定他会不会立刻分手,然后把目标转移到江澪身上。

或许,很有可能。



她就是上官兰吗。

在补习班的过道,我和她相撞——这当然是偶然的了呢。

尽管和我差不多的身高,但她的身材更偏纤细。

黑色的高领毛衣,黑色的阔腿裤,黑色的切尔西靴。

没有换衣服吗,和我想的一样,在张树林那边过夜了啊。

“谢谢。”

我给她让出空间,示意她先走,她稍稍弯腰,对我简单地道了谢。

第一印象上,她是个自信又有礼貌的好孩子,容貌也很出挑。

所以,她就是树林在我之后选择的女孩吗?

但现在还不是妄下判断的时候,起码从我得到的讯息,树林现在并没有处于一段明确的关系中。而且,既然这是树林的决定,那就让我来理解你一切行为的理由吧。

上官兰,真好奇你是个怎样的孩子。

我敲开排课老师的办公室。

“不好意思,打扰了,我能今天就上一节试听课吗?”

课程的内容没有我想象的难,上官兰的讲义资料也整理得十分完善。

我在她的笔记上发现了树林的字迹。虽然不多,但有几处地方一定是树林写的,我轻轻触摸着纸上黑色的英文注释,他的连笔变得更加顺滑漂亮了,但有些小习惯还是没变。

有一瞬间,我好像回到了初中时他给我补习的午间。

树林也会给上官兰补课吗?

我有些嫉妒。

“既然我们都要是校友了,那不如直接一起吃个晚饭?”课后,我向她发出邀请。

“可以啊,说不定还是同班同学呢。”她很快答应了。

期间,她向我介绍了不少事。圣诞晚会,舞会,出国考试等等,国际部的生活听起来还挺丰富,我开始有些期待了。

当然,最让我期待的,还是和树林的新生活了。

我做错了,我知道,我们的关系始于我,也终于我。但现在,我准备好了,所以我来见你了,你一定可以接受现在的我。



间章2:不存在机会的男/女友

大年夜那个晚上,冯适心收到了江澪的消息。

“我要转学去你那边了。”

虽然他早就猜到会有这样的结果,但这条没有预兆的信息还是让他震惊了好一会儿。

“要不要请你吃个饭?”

昨天晚上,江澪问他。

最后,他们约定次日中午在一家创意中餐馆见面。

已经很久没有和她见面了呢。放下手机,冯适心躺在床上,正对着天花板的顶灯。但她肯定不是为了见我吧。

餐厅的内部使用了墨绿、朱红、金三种主色调,一个个半独立的小空间用纸墙隔开,搭配橙黄色的幽暗灯光,气氛十分静谧优雅。在这种氛围下,食客们也表现得比在一般中餐馆安静许多。

方桌对面的江澪穿了一件藏蓝色的绒面长裙,脚下的高跟鞋跟偶尔不注意就会蹭到冯适心的小腿。

从动作到衣着,每一个细节都精心设计过。无论怎么看,江澪都不像是一个高中生。适心每次看到她都会这么想。

“所以,最近他怎么样?”江澪率先开口。

“还是老样子吧,挺受欢迎的,但是没有亲近的女孩子。”

他向江澪隐瞒了上官兰的存在。

“是吗。”江澪小声嘀咕着。“但我总觉得你有什么在瞒着我。”

“哪里,哪里,当然不会,我平时不都会给你汇报吗?”

时不时地,他会把张树林的一些近况通过微信告诉江澪,这是两人间约定好的事。

“是吗。”江澪喝了口水。

“不过,你确定要过来吗?”

“这是已经决定的事。”

“你已经,可以在他身边了?”

“可以了哦。”

冯适心看着江澪,心里有些五味陈杂。江澪离张树林越近,也就意味和自己越远。他咽了口口水,还是说出了一句他自己都十分清楚是在自讨没趣的话:

“你还是那么喜欢他吗?。”

“是的,我最喜欢他了。”

江澪脸上露出了甜甜的笑容。对于这个笑容,除了无奈和嫉妒,冯适心也感到不解,对于从来没有问过的事,他想今天问出来。

“你和他,是他提的分手吧?”

“嗯。”

“所以——我想让你简单回答一下就好——是谁的问题?”

“是我。”

让他有些吃惊,江澪不假思索,立刻回答了这个有些刁钻的问题。

“是吗,但你们之间已经结束了吧?他不再喜欢你了吧?”

“可能吧。”江澪的语气非常平静

“那你还还有继续喜欢他的必要吗?”

“能够喜欢他,是我的幸福哦。”

“真的要做到这种程度吗?”

“嗯。”

“你有考虑过其他的人……”

“没有。”江澪盯着他的眼神变得烦躁,她态度强硬地打断了冯适心的话。

几秒钟的无声后,她的语气重新温柔下来。

“适心,我知道你喜欢我。”

“对。”他无力地答道。

“你也知道我对你没有感觉。”

他垂下眼睛,没有接话。

“所以,你应该再清楚不过,爱这种情感,与单向还是双向无关。”

江澪伸出手,托起他的下巴,他失望的眼神和她柔和的目光交汇到一起。

“但是喜欢一个人,很幸福对不对?”

“对。”他嘀咕着。

江澪的手温柔地抚摸着适心的脸颊,掌心的柔软,还有手腕处传来的香甜的气味,立刻使他沉迷。

“所以我现在,很幸福,我希望你也可以感到幸福。”

“对不起。”适心对自己鲁莽的越界行为道歉。

“还有,再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开学后做我男朋友。”

“假的吗?”

“不然呢。”

适心考虑了一会儿,但那只不过是虚伪的矜持,他马上就有了答案。

“好,我答应你。”

“哈哈,谢谢你。”

就像是作为奖赏,江澪轻轻挠了挠他的下巴。

“就像小狗一样呢。”

接着,江澪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眼神变得尖锐起来。

“我再问你一遍,树林身边,真的没有女生吗?”

“呃,对不起,其实有。”

虽然此刻他服从于江澪,但他与上官兰和张树林的友情也并非作假。因此,在最开始,他选择隐瞒这可能的雷点。毕竟,他不敢问清楚江澪想要做什么。而现在,脖子被紧紧拴住的他显然无法抵抗江澪的压力。

“那么,”江澪再次露出笑容,“那就今晚吧,你邀请他俩聚一聚。”

“但是突然这样……”

“无所谓的吧,反正你们是好朋友。”

“那你要去吗?”

“看情况,我再想想。”

“那好吧。”

背叛了上官兰和张树林两位挚友的罪恶感在胸中浮现,适心有些讨厌此刻自己的懦弱。面对江澪,他无法违抗的除了爱,也有对于往事的歉意。

但这何尝不是我的任性呢?他有些自嘲地,悄悄叹了口气。



第七章:过去的错误,无法溯源

“Hello,晚上有空一起出来吗?”

枕头边的手机屏幕上弹出一条微信。

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而我依然没有离开温暖的被窝。离开学还剩下两天了,谁能拒绝在这最后时刻赖一下床呢。

今天,我的安排是做一个懒人。

拿起手机,来信人是前几天和冯适心吃日料时遇到的女生之一。

把手机扔回原处,我并不打算立刻回复。对于这种邀约,无论是直接拒绝还是委婉推脱,在立即回复的情况下都会给予对方希望。在点下发送键的那一刻,想必发信人的内心一定热血澎湃吧。

他(她)秒回我了,就算没能邀请成功,但我们肯定可以再多聊两句!

大多数情况下,他们都抱着这样的期望。而迫使他们的热血冷却下来的方法也很简单,那就是等待,把对方至于不断猜忌、不断失望的漩涡中。一两个小时之后,礼貌地回绝他们,大部分人就没有这个兴致继续对话了。

不管怎么说,受到异性的邀请,一定会觉得开心吧?

觉得虚荣心得到了满足,我也会这么感受,但我所喜欢的满足感也止步于此,剩下的就只有麻烦。

毕竟,我们无法准确辨别异性间的好感是出自兴趣还是性欲。无论是对于自己或是对于对方,一旦下达了错误的判断——待那错误的羁绊加深——我们便无法从中脱身了。

这时候,满足感将消失殆尽,剩下的就只有遗憾与失落。

又一声提示音将我从自我反省拉回现实,这回是来自冯适心的消息:

“晚上有空吗,咱碰个头?”

啊——还是不想回啊。

这一次,没有什么故作高深的自我哲学支持着我,我不想回复的原因只是懒而已,有可能,对于上一条消息的消极态度,也只是我在给赖床找个理由罢了……所以,都抱歉了哦,两位,等我睡个回笼觉再来搭理你们吧。

再次醒来,时针已经跨过了三大格,空腹感随着意识的回归同步袭来。

我从橱柜里拿出杯面,趁着泡面的功夫开始回复微信。

与拖沓的我不同,适心立刻回信过来:

“??”打头的是两个问号。“干啥去了?”

“所以怎么了?”没有理会他的抱怨,我开门见山道。

“一个人无聊,来陪我吃饭。”

“听起来好可悲。”

“?”

“别担心,我不会抛弃你的。”

“别扯了,搞快点。”

“好好好,我答应你,你请客哦。”

“知道了啦~”

实际上,适心在这时候约我出门让我多少有些惊讶。对于不久前交到新女友的他,现在不应该全力抓住寒假最后的余韵,全心投入和女友的二人世界中吗?

难不成,出了什么岔子?

不过,话说回来,他的恋情本来就与我无关。晚上能和朋友聊聊天,我还是很开心的。

由于想不到该做些什么,我提前出门,去到经常光顾的咖啡馆。

找到一个靠窗的位置入座,脱下外套,点上一杯拿铁,在朋友圈和推特上下滑动,来回切换,时而抬头看一看窗外来来往往的行人。

偶尔享受一下这种惬意的寂寞,让我感到心情舒畅。

这家店的店主是一对夫妻,老板是一个文艺范十足的中年大叔,相比下,老板娘看上去要年轻不少,接待顾客也更加活泼。店内靠里的位置,摆放了一台立式钢琴。由于并不在闹市区的缘故,空闲来临的时候,便可以有幸听到夫妇两人的即兴连弹。

我喝下一口咖啡,破坏了表面的四叶草拉花。

第一次来到这个咖啡馆,是和江澪。

那时候我们刚刚在一起,还处于可以挽着手在大街上逛一天的甜蜜时期。

走进这家店,也只不过是巧合而已。

“哈哈,你的女朋友真可爱呢。”

当时,我们还受到了老板娘友善的揶揄。

那一天人不多,店主夫妇表演了一番琴技。另我没想到的是,江澪也主动上前弹了几首曲子,这是我第一次知晓她这项了不起的技能。

那天,我们在这家咖啡馆坐了很久,之后,也常常到访。

逐渐地,在此小憩一番变成了我的习惯,分手之后这也没有改变。搬完家,在发现我的公寓和这家咖啡馆距离不远之后,我光顾的频率也更加高了,但我一次都没有碰到过江澪。

在这儿呆了一个多小时,很可惜,今天没能听到钢琴演奏。

我和适心约好在市中心一条步行街的入口见面,离开咖啡馆后,我便开始朝那移动。

在此之前,要不要去把上次看中的香水买了?我突然想到。

与上官兰逛丝芙兰的时候,我被她批评“不够炽热”,所以放弃了Dior Sauvage这款香水。后来仔细想想,其实我还挺中意这个味道的。香水这种物品,并不会嫌多,遇到心仪的味道而就此放手,总觉得有些可惜。

那么就去买吧,快开学了,用来激励一下自己!

因为这个举动,我迟到了一会儿。

“请你吃饭,还要我等!”

为了宣泄不满,冯适心一巴掌狠狠拍在我后背上。

由于实在想不出该吃啥,我们决定用街边小吃来充饥。

平心而论,街头的美食并不逊色。冬日的低温里,各个摊位都被浓烈的白烟包裹,章鱼烧,大烤肠,炸鸡排,烤红薯,各种香味随风灌进鼻子里,还没尝到味道就让人产生了不少口水。

和我们想法一样的人很多,街上的拥挤程度并没有因为寒冷和夜晚而减轻,也恰巧就是因为这拥挤,周围的寒意被驱散了不少。

在四周嬉闹的人声和自己哈出的白气中,享用色香各异的小吃,这也是冬天必不可少的活动之一呢。

“Xia Yi Wa(舒服哇)”我用方言感叹。

“确实。”适心表示同意。

我俩慢悠悠地走在石板路上。

“所以今天叫我出来有什么事?”我问。

“倒也没事。”

“倒也?”

“就,无聊嘛。”他笑了笑。

“行吧,那我们接下去有什么安排不?”

“还没想到,先压压马路?”

“你不会是找我出来约会的吧?”我搂住他的腰。

“男同快离我远点。”他嫌弃地用力推开我。

嬉闹了一阵,我们重新恢复正常。不得不说,男生间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我和冯适心从高一入学开始关系就不错,到现在已经变成了非常要好的朋友。说实话,我从他那边学会了不少聚会时的游戏和玩法。

“对了,你女朋友呢?”我闲扯道。

“她最近可没时间陪我。”

“你俩没问题吧?”

“应该说,大问题没有吧。”

“你这个回答可让我十分不安哦,难道情圣也有失手的时候?”

“打住,打住,别嘲讽我了,这次真的不一样。”

说出这句话的适心,没有一点花花公子的感觉。和在日料店那次很像,给人一种求而不得的寂寥感觉。

“所以到底咋了,要说说吗?”我认真地问。

“就是,”他琢磨了一会儿,“总感觉我看不透她的想法,不对,不如说我一直就没法猜出她在想什么。”

“但你们还是在一起了?”

“勉勉强强吧。”

“勉勉强强……”我重复了一遍,没能理解他的意思。

“你可以理解成试用期。”

“交往试用期?这怎么听起来像养鱼一样。”

恋爱的试用期,这怎么看都像是那些渣女们的话术,在情场来去自如的冯适心,居然会这么容易被欺骗吗?

“不至于啦,我可以确认我们是一对一的关系。”他摆摆手说。

“那么就是你喜欢她多过她喜欢你?”

“可以这么说吧。”

“这样啊。”

恋爱中,最容易让人扭曲的可能就是这种不对等的关系。

“慢慢来吧,”我继续说,“起码你们在一起后,距离可以更近了呢。”

“也许吧。”

话语间,他的情绪似乎愈发悲观了起来。

“喂!干啥呢这是。”我一巴掌打在他屁股上。“目前的进展只能说挺positive(正向)的,总归好过无名无份吧?”

“哇,你下手好狠啊——不过说的确实是这么回事。”

“对吧,恋爱这种东西,双向对等的情况其实也不多见,只不过大家都不明说罢了。”

他并没有立刻接下我的话,可能是在思考着什么,我们之间沉默了一会儿。

“很巧的是,她也说过类似的话。”

“你女朋友?”

“没错。”

“呃,从她的角度说出这句话,意义还挺微妙的。”

适心突然驻足,我回头看向他。

“树林,我想和你说一件事。”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莫名地对他要说的话开始担心起来。

“你想知道我的女朋友是谁吗?”

“如果你愿意说的话。”我点点头。

大脑里的秒针“嗒,嗒”走了两下。

“我的女朋友,是江澪。”

爆炸般的信息,让我不知如何作答。我没有不快,也不觉得有什么不满。只是,我从来没有想到,会通过这样的方式再次听到江澪的名字,从来没有想过,她会用这样的身份再次出现在我身边。

明明过了那么久,都是毫无音讯。

“是那个江澪?”

“对,是你的前女友。”

我悄悄深呼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态。

“挺好的,江澪是一个很好的女孩。”我是我能想到的最合适的回答。

“对的,”他停顿了一下,“其实我这次拉你出来,是有一个请求,只不过我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但……我觉得还是可以说出来。”

“好。”

他的目光坚定起来。

“关于我的请求,无论你答应与否,都请不要告诉别人。”

我犹豫了,这本不该是犹豫的时候,而此时,难以言述的心情干扰了我的判断。

“行,我答应你。”

我把手指放到脸颊上。感受到皮肤的冰凉,我的思维更清晰了一些。

“嗯,”他咽了口口水,“我希望你可以帮助我。”

“帮你追到,不对,应该说让她更喜欢你?”

“可以这么说。”

“那么,关于我和她的事,你知道多少?”我问。

“并不多吧,她也没怎么提起过。”他回答。

我叹了口气,我也从没有聊过这件事,既是不愿提及,也是没有契机。

“我,可能帮不到你。不过你放心,我明白你找我聊的意思,我没有可能插足你们。只是,我不太觉得我‘可以’帮助你。”

“有什么原因吗?”

“我和她,是我提的分手,这点你知道吗?”

“嗯,大概清楚。”

“在那之后,其实我一直觉得有些罪恶。我知道自己让她很伤心,想联系她,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我们分手前决定依然维持朋友关系,但这只不过是委婉的话术。当然,她也没有联系我,想必她也有自己的考量。总之,最终,我依然尝试着给她发两条诸如生日快乐的消息,只不过,我没有收到她的回复。那时候我就猜想,她一定是讨厌我了吧,这之后,我也放弃了联络的必要。”

我耸耸肩膀,干涩地朝适心笑了笑。

“所以,作为一个快两年没说过话的前男友,我没有什么资格对你拍胸脯,做保证。”

我不能帮到他吗?还是我不愿意帮助他呢?江澪只是我的前女友,我告诫自己。我和她现在已经没什么关系了,我只是觉得,我与她已经不存在对话的可能。适心是我的好朋友,是个好人,他能和江澪在一起,我应该感到欣慰。

如果江澪可以获得幸福,这一定也能够减轻我的罪恶感吧。

说不定,这样一来,我们也有机会变回普通的朋友,就像初中最开始那样。

所以,我看着他们就好。

“好吧。”他也对我耸了耸肩,随后朝我走过来,甩出手臂搭在我脖子上。

“总之,就是想说一声,谁叫咱俩这关系。”他打趣道,我们间的紧张气氛缓和了下来。

“反正,今天这个对话,还请你千万保密!”

“这个我还是能答应你的。”

“行,”他的手从我肩头放下来,“喝个奶茶?”

“喝吧。”

“哦对,忘了说,江澪她开学就要转过来哦。”

“也……挺好。”

我只能这样回答。

江澪知道我和冯适心的关系吗?知道我们将会成为同班同学吗?我还有机会知道她对我是怎么看的吗?

止不住地,各种各样的问题浮现在我心里。“初恋”加上“前女友”这两个标签的破坏力超过了我的想象,我对于我俩的关系有了不切实际的幻想。

我欺骗了适心,我其实有着无端的自信,相信自己能与江澪解开过去的心结。这种想法同时也被另一个声音压制着。张树林,你还真是自大,那个声音说。

我不清楚自己是不是想再和她成为朋友,或只是想借此来填补内心的罪恶感。真是可怜啊,在她面前,我永远是那么被动,那么手无足措。

我果然,无法忘记她。

我再次确认了这一点。



第八章:二人的红线

开学日悄然逼近。今天,就是再次见到江澪的日子。

和适心分别之后,我内心奇怪的情感无处可去,自由发酵。现在,我特别期望可以再见到她,同时,也对此特别害怕。可笑的是,我不清楚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情感哪一种更为正确。

我只能寄希望于见到她之后,那个我熟悉的江澪荡然无存,这样,我所有的不安便能立刻消散。

不过,我是不是有些自我意识过剩了?说到底,或许从江澪的角度,她早就忘记了过去的琐碎之事。没有从那段不成熟的感情中走出来的,或许只是我一个而已。

这几天,上官兰的形象也会偶尔浮现在我脑海里。大概是我感到了自己身上和她相似的地方,我们都是被过去所束缚住的人。同时,相比于江澪,想到上官的时候我自然而然地会更加放松一些。

过去,我有过“无法放着她不管”的观点,现在看来,我可能是那个更加无法从这段关系中剥离的人。

我从她身上得到的东西,比我迄今为止所想象的,可能要多好几倍。

教室里熙熙攘攘的,大家都对重逢感到兴高采烈。

窗外,纵然前几日下的雪还未完全化尽,这个世界已经忍不住在银装中开出大小不一的口子,透露出本来的色彩。明媚的太阳照射在白雪上,反射出更为耀眼的光芒。

忽然地,三两只麻雀落在窗台上,蹦跶了几下又忽然飞走了。

无论是人还是物,都在向周围传达着活力,预示着春天的到来啊。

春天与重逢……这真是完美地搭配。我和江澪的第一次相遇,同样也是春天呢。

我突然意识到,江澪是否也像这悄然进行的季节变化,在我没有察觉到的时候,已经从那冬日迈入了春天。

相比下,对前任各种臆测,自我意识过剩的我根本就是一个顽固不化的家伙。

“哟,开学第一天大家很兴奋哇。”

“陈老师好!”

“老师好呀。”

大家纷纷招呼着。

我们的班主任是一个年轻的女老师,在普高教美术。放在常规高中,让一个教美术的年轻教师任职班主任,这大概是不太可能的事。

就是因为有这样一位老师,班里的氛围格外融洽活泼,不存在官僚或小团体斗争之类的恶劣风气。

老师她还有一个非常可爱的名字,丽丽,陈丽丽。因此,由于过于顺口,有些女生经常会叫她“丽丽老师”。尽管这丧失了一些教师的威严,但她本人并不介意。

“这让我感觉自己起码年轻了五岁呢。”丽丽老师曾经这么解释道。

她虽然这么讲,我们却不知道老师的具体年龄,只能盲目地推测在25到30岁之间。并且,由于她的无名指上从没佩戴过戒指,八卦的学生们猜测她还是未婚。尽管如此,老师依然是老师,她的神态举止,确确实实显示着她是一位成熟可靠的长辈。

新学期伊始,丽丽老师还是和往常一样,漂白的牛仔裤搭配宽松的罩衫,深棕色的头发扎起一个高高的马尾,仿佛融入了学生之间。

她站上讲台。虽然大家仍然留在原地,但都十分自觉地收起声音,目光向她集中过去。

“今天我要宣布一个好消息!”她抱起手,“我们班将会有新成员加入了。”

“哦哦哦。”错落的应和声从各个角落传来。

“重点是,老师已经帮大家提前看过了哦,我们的新成员是一个超级可爱的女孩子!”

她摆出一副得意的表情,班里的情绪接着被明显地调动了起来。

恍惚间,这个时刻到来了。

“来吧!”

丽丽老师侧过身,面向前门,招了招手。

我吸进一口气,便没再吐出来——就好像第一次接吻,不知道如何换气的初中生。

我依然坚定地将目光转向前门。

我和你视线交会的一瞬间,会发生些什么呢?

刹那间,这个教室仿佛变成了一个舞台,聚光灯齐刷刷地聚集到一处。我既不是参演人员,也不是台下的观众,只是那个无意间从安全出口闯入的,冒失的少年。

在这一刻,少年的目光被突然集中的强烈光束吸引,最不应该关注这出戏剧的他,此刻,却比所有人更加在意,那灯光汇聚的地方,将会出现什么。

江澪捋了一下耳边的头发,熟悉的小动作搅乱了我本就不平静的心海。

她走进教室,将精致的侧脸展现给新同学们。

她亲切地与大家打招呼,露出极具感染力的微笑。

我想到了初二,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那时走进教室的她,具有无比的魅力,让我不由得惊叹,这样的女生竟然会成为我们的同学,也让我怎么都想不到,我们在不久的未来就会产生各种联系。

此刻的她,无疑更为耀眼。我几乎能立即笃定,她是我无法比拟的存在,是我们这所有男生都无法企及的高岭之花。她微笑的角度,发丝的飘动的距离,都好像精心设计过一般,完美得不太真实。

她是一个没有瑕疵的女演员。

这个剧场里,不知什么时候只剩下了黑暗中的少年和灯光下的她。女演员走到舞台中央,就在这时候,二人的视线交会了。

一种奇怪的距离感,似近非近,似远非远,伸手可及却无法触碰,在少年眼中,女演员的形象令他莫名着迷而又不愿接近。

只有在我眼中,在那一刹那,高岭之花的形象动摇了,完美的假面出现了裂痕,让我得以窥见江澪真实的样貌。

她的的眼神里掠过一些难以捉摸的闪动,我不清楚她是否也在我的眼神里也看到了同样的东西。

可惜的是,这个不完美的瞬间是昙花一现。我还来不及仔细观察,她就移开了目光。

“大家好,很期待和大家好好相处。”她说道。

我的期待落空了。若她一直保持着无暇的状态,我大概就会安下心来,和自己的胡乱猜想彻底诀别。但现在,我的想法反而是朝着另一个方向渐行渐远。

对于没能好好告别的过去,江澪可能与我相同。



在那之后的一周,我们没有什么交流。

江澪立刻融入了班级里,现在已经成为了班级,乃至年级里最有话题度的女生之一。男生间,有不少人的恋慕之情都开始蠢蠢欲动。

也不知道是我在避着她,还是她在躲着我,我们甚至连一个说话的契机都没有遇到。

周五放学,上官兰和我回到我的公寓,我们决定今晚煮一个寿喜锅。她一到我家,就立刻转变为十分慵懒的模式,完全把自己当成了女主人。

“累死了!”

她冲向沙发,然后面朝着靠垫趴下去。

“软乎乎——”她自言自语着。

“喂,你好歹帮一下我诶。”

我跟在她身后进门,手中提了两个满满当当的购物袋。在回家的途中,我们去购买了今晚所需的食材,还有饮料,以及上官喜欢的零食。对于我辛苦的样子,她没有表现出一点的感激。

我小声抱怨了一句,将买的东西放到厨房,开始分类整理。

“树林,过来一下。”

“又咋了,大小姐?”

“你来就是了。”

“请问有什么事?”我走向沙发,在她身旁蹲跪下来。也许是刚刚称呼她为“大小姐”,我把自己代入了管家的角色,这一瞬间的言行也表现得像个绅士,不紧不慢,文质彬彬。

上官转了个身,面向我,眼神狡黠地闪着光。

她突然伸出手,搂住我的脖子,将我的脑袋揽向她。我失去了平衡,上半身顺应着重力向她身上倒下去。

之后,我感受到了,她柔软嘴唇上的唇膏甜味。

我们这样,就像是新婚的夫妇,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亲热一番。我没有拒绝,我喜欢上官兰的体温。

最终,我支撑着身体的手臂开始酸痛,还是不得不从夹住我的双手里挣脱出来。

我抹了抹嘴,她却耐人寻味地舔了舔嘴唇,一只手扶着脸颊,有些宠溺地看着我。

“你再这样今晚就没饭吃了。”被她用这种目光盯着,我有些不好意思。

“蛤——为什么?”

“因为我是掌勺的人,我说了算。”

“我刚刚可是给你报酬了诶。”

“什么的报酬?”

“这个吻,就是你提东西,还有帮我做饭的报酬啊。”

“那我可不承认。”

我站起身,走回到厨房,上官兰也从沙发上坐起来。

“得了便宜还卖乖。”她小声嘟囔着。

背对着她,我抿了抿嘴唇。不不,这绝对不是意犹未尽,只是我发现,她接吻的技巧真的是水涨船高了。

“我要去冲个澡。”她一边解开校服开衫的扣子,一边朝卫生间走去。

“可以啊,但换洗衣服呢?”

“没关系,不穿就行了。”

“算了算了,你随便吧。”

“加油做饭哦!”她说着,卫生间里传来衣物落地的声音。

我继续整理购买的物品,随后着手准备寿喜锅的食材和佐料。

也许刚刚的亲吻的确可以算作是报酬吧。可能就是因为她的缘故,从学校回到家后,我的心里便没有那么焦虑。

上官兰的陪伴和家中的安逸,让我慢慢放松了下来。

作为主菜的牛肉,一定要量大,我拿出一整包厚切肥牛。剩余的配菜,这次则选择了娃娃菜,香菇,金针菇,藕片,还有冻豆腐。主食的话——我想起来家中还有一包乌冬面没有吃完。将所有的食材洗净、装盘,寿喜锅的准备工作就完成了。

我把电磁炉,锅,餐具,以及食材搬到茶几上,这样我们就可以一边看电视一边吃火锅。

上官兰淋完浴,光着腿从卫生间走出来。

“哇,看起来真不错。”

“当然咯。”

“谢谢树林哥哥——”

“别别别,请不要使用这种语调。”

她在我身边坐下,开始挑选起等下要看的节目。我不经意地瞥见,她光滑的大腿上还残留着一些水滴。

把眼睛移开后,我对她说:

“要开始了哦。”

“好——”

热锅后,用一块牛油涂满锅底,接着下入牛肉。待呲呲作响的肥牛呈现出半熟的姿态,就可以倒入汤底(汤底当然是市面上卖的现成的),然后加入别的食材,一起炖煮,作为主食的乌冬稍后再下也不迟。

最最重要的,就是要记得在碗里打上两颗生鸡蛋,用来搭配牛肉,促成无法比拟的美味。

“差不多可以吃了。”我对上官说。

“等下!”

她按住我动筷子的手。就在我以为她要抢先于我,第一个享用牛肉的时候,她抬起屁股,从沙发上挪到我腿上。

接着,她夹起一片牛肉,在蛋液中搅和了两下,然后侧过身,转过头,把牛肉送到我嘴前。

“来,啊——”

她露出温柔的笑容,就连眼神都散发出甜甜暖暖的香气。

“啊——”我乖乖地张开嘴。

她小心地把牛肉送进我嘴里,然后期待地看着我。

“很,很好吃。”我说。

“哈哈,太棒了!”

“整得好像这锅东西是你做的一样。”

“难道不是因为我喂你,所以才更好吃吗?”

“不存在这种情况哦。”

“张树林你就嘴硬吧,多少人还没这个待遇呢。”

她口中的这种可能性,确实,大概,有一丝丝,是正确的。

“所以,说实话,你现在有稍微开心一点了吗?”她接着说。

“呃,你发现了?”

“很难不发现哦,这周你老是魂不守舍的。”

我有些惊讶,原来我的烦闷已经到了浮于脸上的程度。

“多亏了你,现在好多了。”我回答道。

“所以究竟是什么事情呢,我还挺好奇的。”

“你想知道?”

“我当然想知道了。”
“唉,是关于……前任。”我支支吾吾地说。
“前任?”

她停下了筷子。记忆里,这应该是我第一次跟她说起关于上一个女友的事。

“所以,关于前任,怎么了呢?”

我思考了一会儿,感觉不知道该从何讲起,但就像拧开一个堵了很久的阀门,我一旦开口,就自然而然地把所有东西倾泻而出了。我的烦躁,我对自己情感的不解,我对前任莫名其妙的期待,我们重逢时的疑虑等等。

上官坐在我怀里,吃着火锅,静悄悄地听我讲完。

“所以,就是这样,很奇怪吧?”最后,我以一个问句结束了叙述。

她没有立刻答复。这是我第一次向亲近的人讨教情感方面的建议,因此,我格外认真地等待着她的回应。

“这样的事,很复杂。”

“对吧。”

“确实很容易让人困扰。”

“是吧。”

“我可以稍微理解你。”

“嗯嗯。”

“但是我不觉得自己能够说什么哦。”

“好……啊?为什么?”

“因为,”她用筷子在空中打了个圈,“你本人都弄不明白你自己,我能说三道四些什么呢?要是我在这边装模做样地唠叨了一大堆,这反而是给你徒增困扰吧?”

我语塞了。方才,我无比期待着上官的回复,听到她的话后,我却琢磨起来,我到底想听到她怎样的回答呢?我想从她的回答中得到怎样的认同呢?

大多时候,所有关于情感方面的疑问,早在问出口之前,提问人心里就已经有了答案。只是,他们可能还没有看清那个答案的全貌。

所以,与其去绞尽脑汁地思考,不如简单一点,问问自己,有没有什么可以——或自己最想——立刻就去做的,如果实在无法决策,那就用凭着满腔气势去压到现实中的问题吧!

上官兰依偎在我怀里,摆弄着手里的筷子。

“树林,虽然我不能够给你什么回应,但就像你当时帮助我一样,我可以成为你倒苦水的地洞,或是你想撒娇时的对象。我说过,想要让你一直等着我吧?这也意味着,我一步都不会离开你哦。”

“笨蛋,你都在说什么肉麻的话。”

“哈哈,”她狡猾地一笑。“这简直就像是在告白呢。”

“那你想让我答应吗?”

“不要,这种不离不散,却也无名无份的关系,不是莫名地浪漫吗?”

“在我看来,这更像是悲剧啊。”

“就算是悲剧,我也不会后悔。”

“你对我真是不离不弃呀。”

“嗯,我向你保证。”

这时候,我很庆幸她背对着我,因此无法看到我的脸。和她相处以来的第一次,我很确信自己红透了脸。

如果那是真的告白,我可能……可能……真的会答应。

“好了好了,快点继续吃!肉都煮老了!”

她一边招呼着,从我腿上挪开,坐回沙发上。

“想不到你意外的十分可靠呢。”我调侃道。

她不满地叹了一口气。

“还真是抱歉了呢,之前的我毫不可靠。”

“不不不,你看不是,你之前……”对于她糟糕的初恋经历,我其实并不想提起。

“哦哦,那个啊,我早就再也不被那个人渣所困扰了。”

“那就是说……”

“就是说,我不喜欢他了。不,应该说是根本就不在乎他了,再也不会想起他,他是死是活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不对,这渣男可能死了会更加好。”

“这样啊。”

“我已经和过去说再见了,早就跨过了这道坎哦。”

从冬日迈进春天。

上官兰一直在我身边,我却根本没有发现这一点,还自认为她是曾经那个脆弱的女孩。我之前甚至自称“观察力很强,所以懂和异性相处的方法”,这根本就是在吹牛,明明都没有好好关注亲近的人。

“对不起。”我不由得向她道歉。

“没事啦。我的意思是,你也要快点找到自己的方法,怎么说,翻开新的一页。”

“嗯,我明白了。”

“对了,所以你的前任是谁?”

“啊?我没说吗?”

“没有,刚刚讲了一大段话,一次她的名字都没提过,也是蛮怪的。”

“不好意思。是江澪。”

话音未落,她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

“就是我们班的江澪?”

“对,就是她。”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早点讲啊!”她一巴掌拍在我后背上,我瞬间感到火辣辣地疼。

“哦对,还有,你知道适心他的新女友吧?”

“难道是?”

“嗯,就是江澪。”

她往远处移开一个身位,一脸懵懵地——仿佛正面对着某个不可名状之物——瞪大眼睛看着我。

“你今天啊,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第九章:拿铁的甜度,是一包白糖

首先,我要和江澪说上话。

这话听起来,就像是一个跟不上时代的父亲,迫切地想要找机会和青春期的女儿聊聊天。

要说什么,我不知道,想达成什么结果,我也不知道。但潜意识里告诉我,对话一定是指向我的“答案”的第一步。剩下的,就交给气势。

由于我和她目前并不处于可以直接搭话的状态,所以我打算拜托冯适心,让他作为中间人,给我们创造一个见面的机会。

起初,我纠结了好一会儿。毕竟身为“前男友”,我担心就这样草率地向适心提出请求,他可能会不开心。但我心里确实打了个小算盘,若是他愿意给江澪转述我的话,江澪再怎么说也不会直接拒绝吧。

“没问题啊,我周末组个小局吧。”

“啊?真的可以吗?”

“可以啊。”

体育课的时候,我和适心凑对进行着传球练习,他不假思索地答应了。

“呃,比我想象的要容易多了。”我嘀咕着。

“你等下,不如我现在就来问问她吧。”

“哦哦,好的,麻烦了!”

适心从场边的外套里掏出手机,立刻开始编辑信息。

出乎我意料的,并不是他答应了我,而是他完全就没有询问我原因。不过,从我的角度出发,不用向他做过多的解释,倒是让我安心了不少。

“可以,她答应了。”

“真的吗?”

“当然啦。”

“这也太直接了。”我不禁发出感叹。

“不不,是你想多了吧。就凭我们的关系,多大点事。”

“对了,”他返回场内。“要不把上官也拉上?”

“可以啊。”我答应。

“你可别乱想,只是熟人多一些的话,气氛会好不少哦。”

“哈哈哈,我一点都不担心上官。”

“嗯——”他意味深长地歪过头,“感觉你和上官之间是不是有点新行情?”

“别臆测了。”

“反正,我是支持你俩的。至于见面的时间,我再通知你!”

话落,他再次回传。

这一脚,他的球速突然变快。注意力涣散的我,未能做好停球的准备。皮球生硬地和我的脚背撞击在一起,随后朝着斜上方划出一条飘忽不定的曲线。适心向前迈了一小步,手臂伸开,摆出了射门的姿势。

半秒后,他精准地击中了还未触地的皮球,使它贴着地面笔直地飞向球门。最后,清脆的触网声宣告了这脚射门的成功。

“这脚直球不错啊。”我轻轻鼓起掌。

“哈哈,一点点啦。”

后来,我们见面的时间被定在了周六下午。



很快,气温上升,最后一场雪的痕迹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好似冬天从未出现。阳光之下,街上的人纷纷直起了身子,步伐明显地轻快起来。

只要在外面走走,心情就会变好,今天是这样的一个好天气。

碰面的地点是那家我常常光顾的咖啡馆。听适心说,这个地点是江澪决定的,由此,我便不自觉地琢磨着,她的选择是否有什么深意。

我立刻打消了自己的想法,这样随意的猜想,只会给我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心添堵。

几步路的功夫,我站在咖啡馆前。

一人宽的木门外边,挂着“Welcome(欢迎)”的牌子。我伸手捏住拧过无数遍的黄铜把手,就像半夜偷偷开门拿外卖的孩子,缓缓地,尽量不发出声音地转动它。

突然间,门被“哗”地向内打开,措不及防的我差一点就被这力道拉过去,和陌生的女性客人瞬间打了个照面。

她显然被吓了一跳,身体后仰,脸上的笑容僵硬地定格住。

“实在不好意思!”我赶紧道歉,接着让到一旁,示意出门的女性先动身。

“没关系的,我才是。”她向我微微点了点头。

这个尴尬的小插曲再次让我的内心起了点波澜。重新调整了下呼吸,我扶住门,走进咖啡馆里。

店内播放着钢琴与提琴舒缓的合奏曲,搭配着吧台忙碌的杂音,格外和谐。

靠里的四人桌边,江澪穿着一字肩的乳白色开衫,脖子上戴着丝质的项圈,厚实的头发垂落在双颊,然后松垮垮地盘到脑后。

她撅着嘴,悠闲地瞥向吧台里低头工作,有说有笑的夫妇,嘴角有一丝笑意。她一手撑着下巴,另一手的手指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桌面。

暖黄的幽暗灯光从她头顶投射下来,照亮了精致柔和的脸庞。此刻的她,一枝独秀,成为了这个小空间里尤为美丽的存在。

温柔,冷峻,带着些欲望,相斥的元素在她身上奇妙地结合了,让所有注目的人都忍不住开始自己独特的幻想。

“哟——”从洗手间出来的适心发现了我,他压低声音,远远地向我招手。

刚刚的我,是看呆了吗?意识到这点后,我有些害羞。虽然这不是第一次偷看她看得失神,但我现在的状态,是唯独不该抱有这样随意的态度的。

“你们来了很久了吗?”

我走过去,拉开适心对面的椅子,错开江澪坐下。

“没有没有,她说想早来一点,我们就来咯。”适心对着江澪摊开手。

“是吗,有点想不到呢。”

有她在场的时候,我完全无法回忆起那些和女性沟通时惯用的巧妙辞藻,只能机械地做出回应。

“比起这个,上官呢,没和你一起来吗?”适心问。

“我出门前和她联络了一次,应该也快了。”

“哦哦。”

现在的气氛,让我紧绷着身体,远比我预料的更为尴尬。

“你俩,需要先去看看喝什么吗?”

“没事,等上官来了一起吧。”江澪说。

“嗯,好。”

我有些厌恶此时的空气,不停试图唤醒自己以前与她的相处方式。在我们没有跨越那条线,在我们还是互相嬉闹的玩伴的时候,我是怎么和她说话的?

但是,毫无头绪。

不能这样继续下去,张树林!

“来这边是江澪提的吗?”我故作轻快。

“对的,自然而然就想到这个地方了,毕竟也好久没来了。”她淡淡地回答。

“好久没来吗……哈哈,感觉有点挫败呢,这个地方可是我最喜欢的咖啡馆。”

“难道说,你们以前经常来?”适心饶有兴致地插嘴道。

“对的,”她接过话。“不知不觉就来了很多次。”

“那不就是回忆之地吗?”适心双手交叉,趴在桌面上,装模做样地叹了口气。“唉,这方面我输给树林你了啊。”

“你这是啥话,可别乱给我扣帽子!”我立刻反驳道。

听到他这么讲,我有些慌乱,同时也好奇着。不知道这时候,江澪会是什么表情呢?我转向她,她自然地朝着适心,面容稍稍有些宠溺。

原来过去的,真的都已经过去了。如此简单的事实呈现在眼前——怎么回事呢,在心底,我感到了些许遗憾。

我挺起身子,活动了一下后背。

“不好意思哦,江澪。这家伙除了嘴瓢,人格还是没问题的。”

“喂喂,树林,你怎么能在女友面前这么说我?”适心向我投来怨恨的眼神。

“很可惜,你就是这样的人。”

“哈哈,没关系的。”江澪的手搭上适心的小臂。“这家伙是什么样的人,我也很清楚哦。”

“哇,连你都这么说!”他露出更为受伤的哭丧脸。

“这方面我和树林都有共识哦。”

“不行了,破防了,你和前男友联手欺负我。”

“你看,又开始乱讲话。”

根本插不上话呢。我看着眼前的情侣小剧场,不知道是该欣慰,还是羡慕。

不一会儿后,上官兰也走进咖啡馆。

她给人的感觉与江澪完全不同,自由地向外展示着自己。尤其是短裙和袜子靴的组合,让人无法不注意到线条顺滑,形状细长的裸腿。

看到我们后,她加快脚步,小跑了过来。

“你们一个个的,也太积极了。”她在我身边的空位坐下。“树林也是,都不肯等我一起。”

“我才没有答应过你这种事。”

“唉,明明昨晚我求了你好几次。”

“请不要说这种让人误会的话。”

“但是一个人过来很无聊啊。”

“不是,我总觉得,你就是在找个理由让我陪你一起迟到吧?”

“啧。”上官瞟向一边,满是厌气的咋了个嘴,然后小声嘟囔起来。“不行嘛……啧。”

“你们是老夫妻吵架吗?”适心看戏的眼神闪着光。

“看来我们两个反而变成电灯泡了。”江澪托起下巴,歪着头看向我。

“咦——原来大家是这么看我们的。怎么样,张树林,我们什么时候领证?”上官掩着脸,但仍然无法遮住不怀好意而上扬的嘴角。

“你们都打住,快去点东西吧,坐了这么久,要被赶出去了。”对于三个人联合的攻击,我只能报以无奈的笑容,赶紧扯开话题。

“我去买吧,你们要喝什么告诉我。”

“我要冰美式就可以了!”适心率先举起手。

“我和你一起去吧。”上官站起身。

我推开椅子,准备离开。

这时,我才突然想起,我还没有从江澪那边听到答复。

以前,我从来就不需要问她想要喝什么。她总是默认只点一款咖啡,若是有什么想尝试的新样式,她会主动告诉我。

不合时宜出现的老旧习惯,让人不免有些怀念。

“那,江澪呢?”这刹那间的不自然,可能并不会被大家察觉到。我抱着这样的想法,重新询问起江澪的偏好。

她抬起头,与我对上眼。这个瞬间,我立刻就明白,她看穿了我的伪装。就像在开学那天,我和她第一次对上视线一样,她的瞳孔扑闪了一下。

很默契地,她没有拆穿我。

“意式拿铁加椰奶,额外放一包白糖。”
(意式拿铁加椰奶,额外放一包白糖)

她说出的选择,和我心里的答案,一模一样。

在万变中,还存在着不变呢。哪怕外表、气质、人际关系都与往日不同,我还是能够看见从前的江澪的影子。现在,就像她看穿了我的伪装,我渐渐也能瞅见她的原本的样子。

这个我无比熟悉的答案。这微不足道的,与过去相连的瞬间,有一份额外的感情,一份我不知所然的喜悦,浮现在我心里。

“好。”

即使是一个简单的音节,我的语调还是上扬了一点。

希望没有人能发现,我语调背后隐藏的心情。这份渺小的,无关紧要的欣喜,由我一人独占,一人独享就好。

几分钟后,我和上官抱着四杯饮品,返回座位。

渐渐地,随着心情完全放松下来,我开始享受起我们四个人的小聚会,如果在未来也可以一直这样聚在一起,那倒也不错。

“对了对了,我等下还有事,现在就要走了。”

适心突然开口,打断了我们漫无目的的闲聊。他用力吸完了剩下冰美式,吸管搅动冰块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这么突然?”我问道。

“这个嘛,其实之前就决定了,只是我忘记说了。”

“那行吧。”

“哦对对对!上官你跟我过来下,上次说的事情我想跟你再讲一下。”

“上次……”上官显得有些疑惑。

“对对!快,出来啦!”

适心走到上官身边,拉起她的胳膊,没有给她犹豫的机会。

“等下再见哦。”

他向我们挥了挥手,随后拖着上官消失在门口。

这也太明显了,直白得有些过头了。虽然不清楚是什么原因,但这个家伙很显然就是想让我与江澪单独相处,并且,他的这个计划,恐怕并没有告诉上官。

难道是因为我拜托他,说想和江澪聊聊,他理解成了“单独聊聊”?但是这对他来说,真的没问题吗(各种意义上)?

主要是,要做的话,就做的自然一点啊,这个笨蛋。如此糟糕的演技,真不知道要给谁看。

我转向斜对面的江澪,却一时间想不出该说什么。

空气静默着。

静默着。

静默着。

一秒变成了一分钟,一分钟变成了一小时。

江澪捋了捋耳边的头发。

真是糟透了,我可不想回到最开始的状态。

我将座位从对角线挪到她正前方。

“不好意思啊,让你觉得这么紧张。”

“不不,怎么会。”

“你的小动作。”

“什么?”她抬起头,双手捏紧了咖啡杯。

江澪紧张的时候,就会下意识地摆弄耳边的头发,所以我做出了猜测。

“头发。”我模仿了一遍她刚刚的动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好吧,你观察还真细致呢。”

“没有没有,只不过刚刚太安静了,所以注意力变得很集中。”

“那就是说,你一直在偷看我?”

“不不不,完全没有!”

也许是想极力避免误会,我身体前倾,紧靠着桌子。而江澪,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也保持着和我差不多的姿势。

我们的鼻尖,距离只有三十厘米。

我与她注视着对方。

再次静默的空气里,钢琴与提琴的合奏曲,放出最后一个音符,留下一长段尾音。

我们干瞪着眼。

“噗——”她忍不住了。

“噗——”我也忍不住了。

“哈哈哈哈哈——”我和她同时笑出声,有些放肆的姿态吸引了不少注意。

“呀,丢人丢大了。”我尴尬地说。

“对不起,是我先没忍住。”她抹着眼角,艰难地止住笑声。

“也挺好,笑出来之后,就不会那么紧张了。”

“倒确实,我们两个之间,实在不应该是这样。”

我慢悠悠地嘬了一口咖啡。

“其实这次,是我拜托适心拉你出来的。”

“让我感到有些意外呢。”江澪调整了一下坐姿,背靠在椅子上。

“诶?会吗?”

“对的,毕竟开学都两周了,你一次都没有找我说过话。”

“嗯——话虽这么说,你不也是没有找我吗?”

“作为前女友,我这边也是有各种情绪呢。”

“哈哈哈,没想到在这点上,我们居然达成了共识。”

江澪的手指滑过咖啡杯的杯沿,在上面转了一个小圈。

“我还挺好奇的,你那边的情绪是什么?”

尽管我有预料到,我们会聊到这方面的话题。但她直接的提问,还是让我小小地错愕了一番。

“不不,没有什么负面的情感。怎么说呢,总之就是找不到契机。”

“契机……”她若有所思地抿了抿嘴。“明明以前,我们什么话题都可以聊起来的。”

“是的,”我稍稍停顿,仔细组织了一下接下来的语言。“以前那段时间,确实非常美好。但此时此刻,还有未来,我都觉得不差。”

“真的吗?”

我有些没有明白,她问我这句话的意思,但仍然决定继续说下去,把我这次想做的事做完。

“其实在知道你要转过来,还有你和适心成为了男女朋友之后,我还是挺开心的。大概是我下意识里就觉得,我不想和你过于疏远。”

“嗯嗯,你这么讲其实也让我挺开心的。”她笑了笑。

“然后这次我们聚在一起,也让我感到十分安心。总之,我就是想告诉你——”

我想告诉她啥?很顺畅地说到了这里,我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没有特意准备要告诉她的话,但如果在这边卡顿下来,那未免也太尴尬了。

无论如何,一定要先说点什么!

“咳咳,就是想告诉你,能和你再次成为朋友,我其实很开心。”

这说的都是些啥话啊!今天的第n次,我因为自己的言语感到后悔。

江澪手撑着脸颊,挑起眉毛,忍俊不禁地看着我。

“你说得这么正式,我还以为你要和我告白呢。”

“不至于,不至于,你也不想重蹈覆辙吧。”

“我认真地考虑了哦,要不要和你复合。”

“真的吗?那你的答复是什么?”莫名其妙地,我把她的玩笑接了下去。

“然后我立刻编好了五百字的拒绝信。”她摊开双手。

“还真是残酷。好吧,那我放弃了。”

“放弃得也太快了吧,我说你。”

一边说着,江澪站起身,走向吧台。

“不好意思,钢琴可以弹吗?”

“没问题哦。”老板娘爽快地答应了。“老公,去把音乐关一下!”

她走向钢琴,缓缓打开琴键盖。在凳子上坐下后,她散开盘成团的头发,手指插进发根,从前往后梳理了一遍。

小小的咖啡馆安静下来,等候着将要开始的即兴演奏。

江澪试弹了几个键,确认了音准,最后活动了几下手指。

温柔的旋律缓缓流出,接着突然加快,高低音互相交错,迸发的音符在喧闹一阵后再次转为宁静,抒情、柔和的曲调暂时占据了舞台,重新为高潮做着铺垫。如此的轮回持续着,曲子转入了低潮。

琴声变得平静,反复,但这并不是结束。悄然之间,节奏在渐渐变快,从低谷慢慢爬起,变快,继续加快!最后,响亮、有力的声音爆发而出,刚刚积蓄的力量和情感在这一刻毫无保留,全部倾泻。

这时,没有预兆地,在一次明亮的高音之后,热烈的情丝戛然而止,留下了空荡荡的回音。曲子还在继续,却好像之前的高潮都不存在,只是静悄悄地继续着,在有些忧伤的氛围里,静悄悄地结束了。

大家等待着,房间里的琴音完全消失之后,掌声响起。

“真厉害啊!”老板娘忍不住感叹着。

江澪转过身,朝观众们鞠了个躬,然后心满意足地坐回我对面,得意的脸上写满了“来夸我”三个字。

“太好听了,感觉耳朵被洗干净了。”私下里,我继续给她小声鼓着掌。

“钢琴这方面,我可一直没闲着哦。”

“只能说,不愧是你啊。这是什么曲子?”

“这个啊,不告诉你。”不知为啥,她耍起了小性子。

“嗯?”

“继续说刚刚的事,你想和我重新成为朋友吧?”她没有理会我,自顾自说下去。

“呃,对。”

“可以哦。”

“哦哦!”

“但是——”

“但是?”

江澪端起咖啡,喝完最后的一点,然后耐人寻味地舔了舔嘴。

“关于你当初甩了我的事,我还是不太想原谅你。”

对于她说的事实,我心存愧疚,无法反驳。

“这样吧,你接下来就陪我逛逛街吧——以朋友的身份。”

“那适心跟上官他们呢?”

“随后说一声就行了。”

“好吧。”

如果是作为道歉的一部分,我愿意陪她一会儿——作为暂时的玩伴和苦力。在未来,这个职位理所应当是属于适心的。

连接我们的线,在不知不觉间,变短了一点。



间章3:看着他

上官兰被冯适心连拖带拽地拉出咖啡馆。

“喂喂喂,你可以放手了!”

走出了一段距离后,上官不满地揪住适心的手臂,使劲拧了一下,疼得他咧开嘴。

“哇,你下手也太狠了。”他捂着受伤的地方,可怜兮兮地说。

“唉,我没弄明白你这个操作在干什么。”

“很明显啊,让他们两个独处一会儿。”

“不是,这个我当然看出来了,只不过没搞清楚原因,而且你也没有提前跟我说。”上官抱着手,有些不满。

“抱歉,抱歉。那我问你,你知道树林想把江澪叫出来的原因吗?”

“大概还是清楚的吧,估计是想解开过去的心结之类的。”

“嗯,这和我想的一样。”

“诶?这么说,就是你其实也不大清楚?”

上官张着嘴,有些吃惊。更让她不解的是,适心就这么不明不白地,照着树林的要求组织了今天的聚会。

“跟你一样,只能说十有八九。”他耸了耸肩。

“你还真是从容。只不过,把他们一对前情侣留在一起,真的没问题吗?”

“哈哈哈,你是在担心他们旧情复燃?”

“不不,我是在问你,‘你’真的没问题吗?”她刻意加重了“你”字。

“放心吧,我当然有自己的考量。比起这个,咱俩接下来要去哪儿逛逛吗?”

“当然,美妙的午后被你打断了,你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呢。”

既然你主动问了,那我就没有理由推脱了,上官暗中想着。趁着这个机会,稍微敲诈一下这个笨蛋,应该也没什么毛病吧。她搓搓手,朝适心露出虚伪的微笑。

“真是让人不寒而栗的笑容啊。”适心嫌弃地后退了半步。“但是,毕竟是我的原因。接下来,我们去享用高级下午茶吧,上官大小姐。”

果然,只要是适心选择的地点,基本都是些价格、氛围、品质统统一流的场所。这家餐厅用白墙围住,挑高的天花板,宽敞的空间,明亮的灯光,到处流露着简单而又奢华的气息。

他们面对面,在暖灰色的宽大单人沙发中坐下,服务员弯着腰恭敬地站在一边,告知两人随时可以传唤自己。

“就要这个吧。”适心指着菜单首页被列为“推荐”的双人套餐。

原来他就是这么攻略普通女生的,倒也确实,有多少人能拒绝一个长得好看,性格活泼,又愿意为自己花钱的男生呢?

树林的特性和他不同,可以形容为心思细腻,会照顾人,行动力强而且很会打扮。加分项还包括,身材很好。上官在心里悄悄嘀咕,想到这,她还有些脸红。

总之,这两个人,都是很容易受到欢迎的那类。不过,树林更加能让她感到舒适,还时不时地引她小心动。

不一会儿,服务员端着套餐走过来。形色各异的甜点以出乎意料的方式组合排列,被装在有三层的金属托盘里,充满了仪式感。

“哇,还真是漂亮。让我来拍个照……欸欸欸!你等等。”适心拦下上官蠢蠢欲动的手。“你让我发个朋友圈。”

“啧,交了女友还改不了渣男的习惯啊。”

“哪有,而且这怎么就渣男了。”

“你加定位了吗?”

“加了。”

“有把我拍进去吗?”

“连影子都没有。”

“看吧,”上官冷笑着。“果然是经典渣男。”

两人刷着手机,偶尔说上几句闲话,时间悠然地流过。对他们来说,热闹的聚会变成了慵懒地打发时间的寂寞时光。

红茶全部喝完,适心站了起来,提议上官和自己一起,去偷窥他们两个。让上官惊讶的是,适心并没有花多少力气,就在避免被发现的前提下,迅速找到了两人。从这个角度出发,他或许是个跟踪的天才。

树林和江澪并排走在一起,兴致盎然地聊着天。可惜的是,两位尾随者与他们隔得太远,无法听到聊天的内容。

江澪像是被什么吸引了,从树林身边离开,停留在一个橱窗前面。树林跟过去,瞅了一眼橱窗,随后和江澪一起笑着走进店内。

这好像是一家首饰店。

再凑得近一些,就可以隔着玻璃模糊地看到,江澪在试戴某个耳饰,树林端详着,发出某种评论。最后,江澪遗憾地耸耸肩,两人从店里走出来。

他们又走进一家服装店。先是江澪挑选着衣服,然后轮流试穿给树林看。树林一直耐心地等待在试衣间前,既没有看手机,也没有到处闲逛。接着,江澪似乎开始要求树林也去试衣服,他推脱着,最后实在拗不过,随意搭配了几件,走进试衣间。

从里边出来后,江澪开心地拎着一个购物袋,树林自然地从她手里把袋子接过来。

“就像是在约会呢。”远处,适心说道。

“也,也不是啦,你看他们,还是有距离感的。”

上官不想在这时候看适心的脸,她担心会看到一些恐怖的表情。她说的话,有一半是安慰,有一半事实。

“他们两个很默契吧?”适心问。

“是有一些。”

“没关系啦,你放心说。我自己也知道,他们有点不像分手了快两年,期间甚至从未联系过的人。”

“唉,说到底还不是你把他们单独放在一起。”上官叹了口气。

“确实有这部分的原因,不过我也说了,我有自己的考量。所以,其实现在,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吃醋。”

“要是你这么认为的话,我也不好说啥了。”

“不过,让我更好奇的是你。”说到这,适心的语气没有了之前开玩笑一般的活泼。“看到树林和前女友这么搭,你没有感受到点什么?”

“我?没有没有,不会啦。”上官的第一反应,就是立刻辩解。

“但你和树林的关系很好吧?好到一般男女都不会有的程度。”

上官没有回答。

“我问你,”适心继续说。“你知道树林很受欢迎吧,那为什么,高中以来,他拒绝了所有向他示好的女生?”

“我……不太清楚。”

“虽然我也没法明确告诉你,但是我可以说,八成是和他与江澪的分手有关吧。”

“你的意思是,他还喜欢着江澪?尽管是他自己提的分手?”

“不不,不是这个意思。就我知道的,他和江澪的分手并不愉快。所以,我推测,可能是这样的经历让他对谈恋爱有不好的印象。”

两人的跟踪对象又开始移动,他们保持着安全的距离,继续跟上。

“但你和我说这个干什么?”上官感觉到,适心在打算着什么。

“你别误会了,”适心摆摆手。“只不过,如果树林不再被过去束缚了,我想他可能会愿意投入下一段感情吧。”

上官隐隐有些明白了,这些话旁敲侧击地提醒着她,催促着她,表明自己对树林到底有着怎样的感情,怎样的期待。

“你看,高中生活正正好已经过去了一半吧。如果想不留遗憾的话,就必须要把握住剩下的一半。”

适心停下脚步。

“我知道自己有点多管闲事,但是,你再仔细地看看自己,看看树林吧。剩下的时间,也就那么点,上了大学,我们还有多少机会相见呢?”

上官没有作声。树林在她心中的位置,其实早就有了定论。

她一直享受着与树林的关系,执着地认为,这安逸的港湾,永远不会消失。

所以,她沉沦在自己捏造的事实里。

而梦幻的气泡总会有被戳破的一天,等到那时,她将再也无法将它留住。

“我知道了。”

她对适心说,接着释然地莞尔一笑。

“虽然不知道你在盘算着什么,但是谢谢你。”

“不至于啦。”

“我会好好‘看着’树林的。”她加重了“看着”二字。



间章4:老师

成为教师的原因,是因为自己曾经憧憬的人也是老师。

陈丽丽老师的高中时期,这个世界迈入新的世纪还未满十年,北京举办了将永远被国人铭记的一届奥运会,微信还未出现,博客依然流行。

她的班主任年纪可能和如今的她差不多大。在临近毕业的一个晚上,陈丽丽将一封情书偷偷塞到了老师的办公桌抽屉里。

哪怕师生恋,是学校无法饶恕的严重违纪,哪怕这封书信一经曝光,将会在学校掀起轩然大波。

若是她有一点的犹豫,那个毕业之年的悲剧都不会上演。

至于这封情书是如何流出的,其原因已经不得而知了。而当时,无论是校方,还是学生,或是家长,对真相都并不关心。各种添油加醋之后,情况只需几天便成为严重公关事件。学校被认为管理不当,整个教师团队都被打上无法信任的标签。

迫于家长方的压力,同时也为了保护学校名誉,一切责任都被归咎于老师的违纪,无法为人师表,树立榜样,反而将学生误入歧途。

老师被通报批评,迅速开除,同时学校向家长保证,将对校内的早恋现象严厉打击。

陈丽丽不是没有为老师辩解,而是她的声音根本没有人在乎。

老师离开的前一天,偷偷找到了她。在老师面前,她泣不成声,几乎下跪,一遍遍指责自己,是自己不成熟的行为才导致了这一切。

“没有哦。”老师微笑着,有些粗鲁地摸了摸她的头。

“我其实也很喜欢丽丽你。”

“真,真的吗?”她强忍住哭声。

“只是,可能和你的喜欢,有点不太一样。”

被拒绝其实不算什么,在决定袒露内心的时候,她便早有了这样的准备。

“我对于自己的每个学生都很喜欢,这份喜欢中,也包含了你对自己感情的忠实,与将其付诸行动的坚决。”

“老师你,不怪我吗?”

“哈哈,哪会呢,现在所发生的,不过是复杂社会的一面而已。作为成熟的大人,我怎么会被打倒呢?”

丽丽不知道,老师是在安慰她,还是真心这么想。

“说起来,我和你很像。”他继续说。“我想成为教师的原因,也是因为对自己以前的老师有点憧憬吧。”

讲到这儿,他还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那老师你现在,还喜欢着那位吗?”

“嗯。”他的眼神变得柔和,“还有哦。”

这句话变成了魔咒,这种对师生间的,跨越普世道德的恋爱的向往,一直留在她心里。

现在,她成为了一位老师,而这种向往,演变成了一些假设:“如果有一天,我喜欢上了自己的学生,或自己的学生喜欢上了我,那会怎样呢?”

终于有一天,这样的假设成为了现实。



第十章:如果我们在这个黄昏相遇

我和江澪来到一家卖饰品的小店。

“嘻嘻,这个好看吗?”

她把头发撩到耳后,然后把挑中的耳环凑到耳垂旁边。

“嗯,很好看。”

“张树林,你不许敷衍我哦。”

“哈哈,没有办法,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样百搭的人。”

“一段时间没见,话术倒精进了很多呢。”她嘟起嘴,像是有些不悦。

“耳环,让我送给你吧。”

并没有多想,我立刻做出了这样的反应。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我开始享受这场“约会”,并代入其中。此时,和江澪这个完美的女性在一起逛街的人是我,她所注视着的,也只有我。

我的内心产生了一种虚荣,这或许并不是出于喜爱,而是单纯的——我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的——与异性交往时的满足感。

因此,当眼前的美人露出愠怒的神色,我便立刻想要去安抚她。

“真的吗?”她有些惊讶。

“嗯,你挑吧。”

江澪咬住下唇,深吸了一口气,眼睛闪烁起来,仿佛压抑着某句想要脱口而出的话。她接着转过身,用几乎无法听到的声音说:

“谢谢你。”

我突然觉得自己的脸上有点发烫,就像变回了一两年前那个绝对纯情的自己。如果是那时候的张树林,一定开始小鹿乱撞,胡思乱想了。

但现在,毫无疑问,我和她之间已经不存在这种可能性了。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约会的时候?”

走在路上,江澪和我的距离似乎更近了一些。

“你是说我第一次帮你复习考试后的那次?”

“哈哈哈,你居然还记得呀。”

当然不可能忘记,那次约会的最后,我登上了成为大人的阶梯。

“毕竟,意义重大。”我支支吾吾地说。

“嗯,毕竟当晚,我们就睡了呢。”似乎是猜到了我的想法,她捂住半张脸,用眼角瞟向我。

一时间,我无话可接,大脑里瞬间充斥着那一晚的画面,青涩炽热,无限温存。

“额,这,这倒是事实。”升温的血液涌上脸颊。

“噗,”她笑出声。“逗你的啦,就是想看看你是什么反应。”

“好吧……我看来,还是会被你牵着鼻子走。”

“谁叫你现在的样子,都是我教出来的。”

确实,没有与江澪在一起的经历,我可能就还是个朴素的毛头小子,对异性、对处事都是一知半解。

恋爱会使男生成长,我十分相信这个理论。

想到这儿,我露出微笑,我一点都不讨厌和她在一起的日子。

“那江老师,谢谢你哦。”

“不客气,张同学。”她挺起胸,把手背到背后。“终于能用老师的姿态对你说话,比我想象得还过瘾。”

不经意间,我俩的手臂磕碰到一起。接着,充满默契地,我们自觉地又拉开了一些距离。

这个时候,太阳已经西斜,但我却不想轻易结束与她单独相处的时光。这次之后,我们大概再也没有理由这么做了。

我突然想到了一部电影,《爱在黎明破晓时》。

素昧平生的男女主角在火车上偶遇,男生对女孩一见倾心,随即邀请她和他一起在维也纳下车。接着,从午后到黄昏,从深夜到破晓,两人漫步在维也纳的街头小巷,沉浸于浪漫的夜色和悠扬的音乐。

在暧昧无比的氛围中,爱情悄悄发芽。两人迎着日出,在摩天轮上深情热吻,又在日出之后,一夕离别。

正是某些注定会消失的事物,却有着无法比拟的魅力。

我们都没有说出告别的话语,一言不发地走出商场,混进熙熙攘攘的人流里。

黄昏的街道是最让人安心的,没有白光下的嘈杂,也没有深夜里的神秘。

我偷偷看向旁边的江澪,心里悄悄地琢磨起来。我们是否是在一个错误的时间遇到了彼此呢?

假如是在当下的时间点,我们相遇了,我更加成熟,她一如既往地美丽,那会不会有一个更好的结果?但是,没有初中那会儿的经历,我们是绝不可能成长为现在这个样子的。

这种假设就是一个悖论。看来无论如何,我与她一定会失之交臂。

“喂!”江澪一把拉住我,把我揽到一边。

“想啥呢?在这儿发呆。”

我这才回过神来,自己差点撞上前边的垃圾桶。

“不好意思。”我尴尬地笑了笑。刚刚的想法,我是不能说出口的。

“唉,”她叹了口气。“所以你到底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走出商场后,我俩就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一路向前。

“你愿意和我吃个晚餐吗?”斟酌了一会儿,我向她发出邀请。

笑容挂上她的脸。

“可以,我就勉为其难地赏个脸吧。”

“哈哈,那江老师想吃什么呢?”

“听适心说,你现在自己一个人住吧?”

“对。”

“那你做给我吃吧,我还从来没有尝过你的手艺。”

比起在外边的餐厅就餐,她的提议让我更加开心,但我仍然尽力藏住了这样的心情。同时,我也担心着,单独把她邀请到家,是否会有些不妥。

“可以,那我把上官和适心也叫上吧?”

“行,那我来问问他们。”她立刻拿出手机。

不一会儿,我便收到了来自适心的消息:

“你俩吃吧,我们还有别的安排。”

“所以,怎么说?”江澪举着手机,朝我摊了摊手,把决定权交给了我。

“走吧。”

即便如此,我还是没有拒绝。抱着小心思,把友人的女友邀请至家中,我似乎已经背叛了适心对我的信任与友情。

没事,这只是一顿饭而已,并没有任何出格的事。我一遍遍地对自己说。

那么,江澪。你现在是怎样的心情呢?你的想法和我相通吗?



“我和树林吃晚饭,你们不许继续跟来哦。”

这是江澪给冯适心发出的指示。

“怎么了?”上官兰凑过来。

“你还真是个敏锐的人啊。”

“不许转移话题。”

“好好好,我投降。”适心挑了挑眉毛,编辑完回信后把手机放回兜里。“他们的约会看来还要继续呢。”

被“约会”两个字刺激到,上官有些不开心。

“才不是约会啊!”

一边说着,她使劲拧了一下适心的手臂,把不满发泄到他身上。

“所以到底怎么了?”她气鼓鼓地问。

“说是小事也是小事,说大吧也挺大。”

“好了好了,别卖关子了,下回请你吃脑瓜崩哦。”

“得,”适心后退了一步。“总之,树林说要做饭给江澪吃呢。”

“在树林家?”

“也没别的地方了吧。”

那个家,是上官兰和张树林可以完全不必在乎隐瞒,肆无忌惮地享受二人的世界的地方。很久以来,她一直是那个空间里唯一一个拥有自由去留的权利的女性。她爱上了那个空间,那是比自己的家还要安逸的一个地方。

现在,她却隐隐约约感觉到,这个空间可能不再只属于自己了。

她倒也不是怀疑江澪,只是作为一个女性,因为占有欲而吃醋。

“你同意吗?”她问适心。

“同意什么?”

“江澪,你的女朋友欸,现在要去别的男人家里吃晚餐了。”

“我还是相信他们的。”适心轻描淡写地说。

“我真是不懂啊。”上官的话里藏了怒气。其中除了自己的醋意,也有对适心这种无所谓的态度感到的极度不解。

“你明明那么喜欢江澪,难道就不会嫉妒吗?”她质问道。

“什么‘那么’……”

“太明显了,就你那点演技,我和树林都看出来了。”

“是吗,树林也看出来了啊。”

“喂!”上官捶了捶适心的胸口,“你还在心不在焉些什么?”

这回,她真的开始急躁起来。

“你刚刚还劝我,正视自己的情感,出手不要犹豫。但我现在开始不理解你想干什么了。”

适心没有马上回应。刚刚,他想耍一些小聪明,想通过上官把树林和江澪的距离拉开。但现在,面对江澪直接的命令,他犹豫了。自己的这些把戏,似乎更可能反噬自己,切断自己和江澪唯一的联系。

“我……相信树林。”

最终,他还是放弃了,妥协了。

“这不是相不相信的问题,这是你自己的立场问题。”

“如果江澪也想这么做,那我也相信江澪。”

上官皱起眉头。

“你是舔狗吗?”

“可能吧。”

在江澪背后,他可能有无数想要反抗,想要证明自己的念头。但当面对她的时候,对于失去的恐惧又让他变得卑微。

“好吧。”上官转过身,“你无所谓的话,我就自说自话去凑热闹了。”

“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就当作是再次偶遇不就行了。”

“我刚刚还跟江澪说了你不去。”

“和我没什么关系,是你自己没找我商量。”上官迈开腿。

“不是,我向你道歉,但你等一下!”适心赶紧拉住她的手。

上官停下了,并没有把他的手甩开。过了两秒,她转过身,盯着适心,眼神变得柔和了一些。刚刚小小地发泄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她现在重新变得冷静下来。

“你肯定有些原因,不想让我和树林知道吧?”

适心没有回答。

“无论是谈恋爱,还是交朋友,谁都可能有一些秘密,这我理解。”

她把手从适心手里抽回来。

“但是,作为你的朋友,我还是希望,你可以多少让我信服,再跟随你的决定。”

适心低下头。

“对不起,我没什么好说的。”

“那好吧。”上官很失望。“那我就只能自己做决定了。”

她回过头,这次,适心并没有劝阻她。

“你们两个!”

一个温柔但又带着些训斥语气的声音插入了两人之间。

“情侣之间,最忌讳的就是不把事情说清楚哦。”

陈丽丽老师提着超市购物袋,身上穿了件宽大的白色连帽衫,上边还印着一只圆滚滚的卡通橘猫。她的头发一部分束进衣服里,一部分披在肩头,明摆着是临时套了件衣服出门做些采购。

她用手扶了扶平时也不戴的眼镜。

“虽然我也不喜欢对别人的感情指手画脚,但要是是我的学生的话,那我就不能当作没看到了!”

“不不不不,老师你理解错了,我们不是情侣。”上官赶忙解释道。

“哎呀,你们放心啦,我不会因为早恋这种事叫家长啦。相反,我是支持自己的学生谈恋爱的。”

“没有,老师,我们真的就是普通朋友。”适心也上前解释,在外人面前,他很快就把自己调整到了平时自信的模样。

“真的吗?”

“千真万确。”“只是朋友。”两人说。

因为自己的武断,老师脸红起来。

“那我,岂不是多管闲事了?”

“额,还好啦,老师担心我们的心意,我们是理解到了。”适心朝老师稍稍鞠了一躬,表示感谢。

“我才是,很抱歉!”丽丽老师调整了一下站姿,朝两人低了低头。

“不过。”她语气一转。“朋友之间也要用沟通解决问题,甩脸色是没有用的!”

“哦哦。”

“明白就好,赶紧和好吧。”

最后,老师多多少少还是挽回了属于教师的威严。留下这句话后,她立即转身离场了。

“真是,怎么说呢,一位和蔼可亲的老师。”适心悄悄对上官说。

“所以偶尔的冒失也是大家喜欢她的原因。”

“你还跟去吗?树林他们走远了哦。”

“我直接去他家就好了,你阻止我是没用的。”

“我知道啦。”

适心长长地呼了口气。

“谁叫在背后推你一把的人也是我。”

或许,这也不是一件坏事,适心转念一想。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未来的改变,往往就是因为某个小事,某个瞬间。




这次改了个名,大家有觉得新名字更加刺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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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0
嘤,我要糖 子爵
佬?呜呜呜

6 个月前 0 回復

瀛洲 公爵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1 年前 0 回復

嘤,我要糖 子爵
大佬已经忘了这本小说吗

1 年前 0 回復

昵称罢了 子爵
好强
希望能看到后续

2 年前 0 回復

地下想 勳爵

2 年前 0 回復

嘤,我要糖 子爵

2 年前 0 回復

ylssbdgd 子爵
又没了

2 年前 0 回復

ylssbdgd 子爵

2 年前 0 回復

dyamicety 伯爵
感覺再上一次首頁的話
是還會有第二波熱度的
寫的比以往更好一些了

2 年前 0 回復

没问题没关系 勳爵

2 年前 0 回復

寒露露 子爵

2 年前 0 回復

lkhkd 子爵

2 年前 0 回復

没问题没关系 勳爵
噢更新了😁

2 年前 0 回復

瀛洲 公爵
换名总有种钦定的感觉,原来的好一些,更暧昧

2 年前 3 回復

ylssbdgd 子爵

2 年前 0 回復

苍井攸人 騎士
960585596建了個作者小群,大佬進來看看嗎

2 年前 1 回復

  • JzJohn 子爵 樓主

    : 哈哈哈 我来看看

    2 年前 回復

依克希尔 伯爵
唉,真的很喜欢江凛

2 年前 1 回復

沐焚 子爵
好看,大佬nb

2 年前 0 回復

嘤,我要糖 子爵
还以为大佬不在了,本来点进来都没抱希望了

好耶!

2 年前 1 回復

dyamicety 伯爵
老師也要入場了嗎?

2 年前 0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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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zJohn 子爵
TA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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