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作翻译][长谷敏司]圆环少女Circletgirl ②炼狱的虚神(上)8月30日 下载版放出


本帖最后由 LNL220 于 2012-8-30 20:58 编辑


2012.08.30 全书完。目前设定集有一部分还不能理解,随着后续几卷的翻译开窍了就再补上几句。至于下一卷,如果没有更多勇者加入的话,大概花上半年或一年都是有可能的。所以——
继续召募勇者,翻译圆环后续几卷。只要对圆环有爱,欢迎随时加入。
有兴趣的同学请PM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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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环少女Circletgirl②炼狱的虚神

简介:
因为居住着能使魔法无效化的人类,被几千魔法世界所轻蔑、惧怕的地球。在原来的世界里犯过罪而流放到地球上的少女魔导师·鸦木梅洁尔,接受了与魔导师协会的敌人战斗下去的残酷刑罚。就在地球上,将相似魔法世界陷入毁灭的高位魔导师红莲·阿扎雷降临。为了坚持自己的《正义》仅一个人挑战协会的男人,把魔导师们接二连三的打败!灼热的魔法之战第二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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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长谷敏司
插图:深游
翻译:楼长,listeninge,LNL220
润色:seh123
校对:LNL220
轻之国度:http://www.lightnovel.cn/
仅供个人学习交流使用,禁作商业用途
下载后请在24小时内删除,LK不负担任何责任
转载时,请注明以上信息,尊重翻译者的辛勤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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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LNL220 于 2012-7-15 23:41 编辑


— Intro — 刻印魔导师
第一章汝似神
第二章有刻印之人
后记
设定资料集






「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在《沉默》的恶鬼面前,浅利卡茨恐惧了。


请用餐!




CHARACTERS(登场人物)

武原仁
《魔导师公馆》所属的专属执行官。

鸦木梅洁尔
操纵圆环大系魔法的《刻印魔导师》。

仓本绊
操纵再演大系魔法的女高中生。

十崎京香
管理专属执行官的《公馆》事务官。

浅利卡茨
操纵相似大系魔法的犯罪魔导师。

神和瑞希
《公馆》的专属执行官。《魔兽使》。

贝尔尼基
《协会》所属的调整官。

寒川纪子
梅洁尔班级里的学级委员。

天瑞岬
梅洁尔的同班同学。



本帖最后由 LNL220 于 2012-7-16 08:45 编辑


    —Intro— 刻印魔导师


  
  
  ――――座标,现在时间(经线)为,比观测者位置(立足视点)下游五十二天的《过去》。五月十三日。深夜十一点。
  对象「观测」者(追踪<文字>)。鸦木梅洁尔。
  
  
  就像看不见的神在守护人世间一样,奇迹之瞳在观测《过去》。
  闭上眼睑的魔法使,脑海中像梦境般闪现出来的是可爱的女孩子的侧脸。在这里与参照过去的「她」再次相会之前,表情比现在多少有些僵硬的小魔女。「她」在观测深夜里拍打夜风和地面的雨。那是在近两个月前流去的泪雨――――。

  
   

  
  黑夜里,像无数的银线滑落下来一样,下着蒙蒙细雨。在这种郊外的废品回收业者的旧工场也能照射到路灯的光芒,没有温度的光线让水滴有一瞬闪烁出彩虹的色彩。
  冰冷的雨击打在身高不到一百四十厘米、小学高年级大小的女孩子身上。留到背脊的漆黑长发和红色发带也全都湿透,礼裙也枯萎般紧紧地贴在身上。可爱的淑女,绷紧苍白的嘴唇,张开冷得打颤的手。跟着,直径三十米左右只有她才能看见的魔法阵,将地面上满月般的银轮倏地膨涨起来。
  废弃在垃圾堆里的电视,突然放映出雪白的画面。寿命已尽的萤光灯,在没有电源的地方起伏着淡淡的光。无数台电气化产品与《魔力》一唱一合,将忽强忽弱的起动音唱响出来。
  对她来说这个世界本身就是一个垃圾场,而误入废品的森林这种讽刺般的机缘巧合,少女优美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在那只一尘不染的手掌心里,晃动的是魔力。能引发奇迹的力量。这个世界原本不存在的力量。
  「想怎么样?人家在这里哟。」
  还很幼小的魔导师,定睛看着阻挡在前方的敌人。
  如同幽鬼般拿着刀刃长度接近一米的长剑,男人眼神黯淡的站在那里。纹丝不动,又没有收敛杀气,只是一直守候着仅仅十米的距离。
  少女栗色的眼睛里倒映出来的世界,充满了即使是在黑暗中也用不尽的力量。人和动物,空气,万物之中寄宿着魔力。收集时就会画圆作为轨道,掌心开始释放光芒时,就用魔力安定的大气笼罩起来便是。为了不让雷鸣漏到外面,不要忘记驾驭气流。放电时撕裂大气的轰鸣就像少女的摇篮曲,有着轻淡海水味的雷毒(臭氧)的气味宛如怀念的故乡。魔法阵中,在力线形成复杂图案的同时收集成束的中心上,她仿佛回想起很久以前的事情一样,想起从妈妈那里学习这个魔法的五年前。
  眼前的长发男人脸色变了。激起旋涡的几十束雷电,声音完全不会漏到外边的意味,还有她的实力程度,他领悟到了。
  「小小年纪,何等完美的雷击。」
  「现在就给你放出来。是死是活,就看你的啦。」
  只要领会,现象就会服从她。圆环魔法的基本就是,像从大气中贯穿的螺旋桩子一样将魔力弹射出去。瞄准和弹道也相应的完整。
  「漂亮。――期待下次对决,这次就先保留。」
  然后黑衣的影子消失了。是不论哪个魔法大系都能使用的转移术。会变成这样已在预料之中,穿礼裙的高位魔导师却任由雨滴拍打天真烂漫的面孔,仰望着被暗色的雨云掩盖的夜空。
  「……果然,又让他逃掉了。」
  于是,在雨中,处理工场只剩下一个影子。从不断滴落水滴的手指中解放魔力时,力量急速扩散到自己原有的场所。火花吹散,抑或是萤火摇曳,之后电气化产品们也依依不舍地再次陷入睡眠。
  放眼追逐短暂的奇迹残片,少女独自一人。那个时候,还坚信自己能够独自一人活下去。
  
  武原仁被教室里的学生第三次指出错别字时,叹气的同时还把粉笔折断了。
  「老师—,又错了。」
  从背后响起孩子们不客气地笑声。学生为什么会对教师的失败如此兴奋呢。仁一边想,一边为背后传过来的声音渗出汗水。
  「哇、哇、哇,我笨了在做什么呢。刚才的就当没看见、没看见……」
  仁的衬衣里面不断地冒着冷汗,一方面还要拼命维护教师的威严。连夜画上红线的教科书上啪嗒啪嗒地掉着讨厌的水滴,忍耐着就这样倒下去一般的头晕。已经不行了。小学的讲台,没有得到教员许可证的冒牌教师是不应该登上去的。单看五月十六日的上午,就可以领略到这一点。
  「那么,接下来,请从三十六页的第七行开始读。」
  平时工作不需要说话也可以的仁,到了课堂上就不行了。单是传授教课内容就能让他焦头烂额,甚至连内心的言语也毫无保留地说了出去,已经使得心神憔悴。
  为了恢复冷静,深吸一口气之后再吐出来。坐在讲台对面座位的女孩子,准确的说是出席番号为七号的寒川纪子,从眼镜的深处透过镜片望着仁。
  「听老师上课,还不如看教科书得快。」
  「听好哦寒川。课堂是生物。光看教科书,从脑袋里漏出去的知识,会这样――」
  「上课是什么样的生物?」
  无意中说出一句老套的台词被提出质疑,仁的脑海里再次陷入空白。欲哭无泪啊。
  「唔—,出现在田地里,用手灵巧地将西瓜瓤挖出来吃掉的……」
  学生们想要吐槽的视线,刺向脑海中浮现出浣熊的仁。
  「在老师的课堂上,大家会从不同的意味上紧张起来呢。」
  出席番号20号的女生天瑞岬,只会在笔记本上记录仁的失败和失言。
  武原仁落得如此狼狈,并不只是因为他在私立御陵甲小学担当六年一班的副班主任才第一天。仁,其实是连教师执照都没有的冒牌教师,真正的职业是文化厅文物部所属、解决魔法使事件的专属执行官。
  在神话和传说、童话和古代文献中留下许多痕迹的魔法使们是在现实中存在的。而作为其专属执行官的武原仁,是为了监督这所小学校的某个高位魔导师,才被迫当上教师这个职务。日本政府传统的,为了不让从异世界到来的奇迹施展者们为打发时间而暴走,竭尽全力为他们找职务。
  根据事前了解的资料,与仁组队的魔法使是二十四岁的女性。而在这个教室的最里面,坐着一位将柔软、波浪般起伏的头发系成双马尾的妙龄丽人。六年一班的班主任祖师堂志津香老师,在这上课时间一直露出大好人的微笑。想到她是在考验名叫武原仁的男人,不能在讲台上露出如此悲惨的场面。
  「加油!」
  抬起脸,看到对面的祖师堂志津香老师握紧拳头,为他鼓励。不断地指出仁的错别字的寒川,也像是在搔痒一般摸了摸无框眼睛镜片的边缘。
  「一直这么消沉下去也是浪费时间,赶紧开始上课吧。」
  听了那体贴的妥协,出席番号为一号的女生,鸦木梅洁尔晃动长长的头发笑道。
  「是不是,喜欢上老师啦。」
  由于日语发音不太标准听起来像是口齿不清的声音,让教室里不冷不热的气氛马上出现了裂痕。仁的视线,被嗜虐地张开淡粉色嘴唇的梅洁尔夺去。并不只是因为两周前刚转学过来的归国子女,成为班级里发生争执的中心。
  「说、说什么呢!」脸红的十一岁少女寒川纪子发出厌恶的声音,使得仁也受到梅洁尔冰冷地鄙视。
  「老师也打起精神来吧。把学生的母性本能激发起来想怎样啊。」
  教室里的孩子们,一下子往不愉快的方向高涨起来。虽说与教师的行为不相适宜,仁还是向神祈祷,让这些小家伙们全都就此安眠吧。明知在这个世界上,是不可能被实现的。
  
  仁从接连不断地鞭策中解放出来,是在第四节课结束后的午休时间。因为收到他的本职、《魔导师公馆》的招集。下午的课就由祖师堂老师接手。
  「啊—。受不了了。」
  深深地吸一口,在教室里不能抽的香烟。在自动贩卖机旁边的烟灰缸前,看着街道上来回走的人群,仁认真地苦恼起今后的事情。老实说,小学校的老师什么的对他而言太过于勉强。还是装作急病,早早地要求更换其它的接触方式吗。
  把领带松开些,解开衬衫的两个扣子,吐出很大一口白烟。
  背着红色双肩带背包的女孩子,迈着碎步,快速从身旁走过。少女突然停下脚步,甩动富有光泽的头发面向他。孩子脖子上白色细腻的肌理映入眼睑,有一瞬间仁被那连汗毛都没有的肌肤屏住了呼吸。
  「太丢人啦,老师不要边走边吸烟。」
  一半掺着惊讶,仁就像傻瓜一样张开嘴巴愣了一下。不论从哪个角度鉴赏都会入迷的眉目清秀的容貌。像花瓣一样娇嫩的嘴唇每当要发言时,长长的黑发替代了一种表情,顺滑地摇晃着。洋服的胸前写着『六年一班鸦木梅洁尔』,是小学校指定的姓名卡。就算难得的贵重衣服被糟蹋也要带上土气的姓名卡,那份循规蹈矩的样子着实招人微笑。不论站在什么样的风景线上,少女都会鹤立鸡群般引人注目,仁在教室里被她夺走视线的理由现在总算领会了。就算在课堂上是极力顶撞教师的一只野兽,在学校外面就像变了一个人。
  「不知道,人家是谁吗?」
  手叉在腰间,小小的女孩子愤然地说。因为在第一印象时就被轻视,说话完全不客气。
  「鸦木同学今天,要早退吗?」
  但是少女对副班主任的他,像是对朋友或手下一样傲然地望着。
  「没接到联络吗?真拿你没办法。」
  有一种非常非常不好的预感。
  因为对与高个子的他之间的身高差感到不满,小学生大大地挺起没有起伏的胸脯。长长的发带,像小狗的尾巴一样轻轻地摇晃。
  「人家是跟老师组队的《魔法使》啦!」
  
  试想一下,小小的点把长棍子支撑起来的样子。只有一个能够完全保持平衡,并使其保持下去的点。除了我们居住的这个世界,科学有效、自然法则秩序能保持无矛盾的世界是不存在的。在其它有偏差的世界上,存在着观测者――也就是人类的意志能够干涉脆弱的自然法则的力量。这就是《魔法》。
  而且,在那人类也能操纵的几近崩溃的世界上,有着安定自然秩序的真正的《神》。伟大的不可见的什么人,将正常情况下应该会偏倒向一方的棍子救起。――所以从异世界来访的《魔法》使们,反而将只靠自然现象就能构成平衡而没有神的我们的世界,轻蔑为被神抛弃的《地狱》。
  
  「欢迎光临,《沉默》先生。今天也是来汇报猎取的人头数吗。」
  在宽敞的公馆楼道上,对从小学归来的仁投以侮蔑的视线的是有着四方形脸,自高自大的中年男人。魔法使们从历史的正面舞台上销声匿迹了。然而现在,他们也会从异世界来到这个世界,因为研究高级的魔法需要安定的自然秩序。丝绸制的黑色法衣上戴着做工精细的装饰品的这名调整官贝尔尼基也是其中之一。
  仁以可怕的目光,盯着以令人厌恶地动作抚摸胡须的中年男人的瞳孔。
  「调整官先生能亲自出来迎接真是深感荣幸啊。其实是因为太闲了吧。」
  「怎么可能会闲!我身为调整官,在不可信任的你们《魔导师公馆》和我们伟大的《协会》之间成为桥梁,诚心诚意地完成义务不是吗?」
  多摩川流域有一所宽阔的旧洋馆。这里就是文部科学省文化厅所属非公式机关,被有关人员称之为《传达室》的魔导师公馆。从异世界来的魔法使有着致命性的弱点,那是因为这个地狱中失去权势的某种理由很难确保研究场所。所以日本政府将他们保护起来,作为交换收取不使用魔法也能维持、对人类社会有用的产物。比如说要求高精度的宇宙火箭用喷嘴的研磨,现在并不是街道工厂的能工巧匠,而是委托妖精的魔法锻造。尽管不完善还是会通过科学对产物进行解析,得到特许的件数也十分庞大。魔导师公馆,管辖着与《协会》这一大势力的交涉。与具有历史性瓜葛的魔导师集团保持交流的国家,除了日本以外还有很多。
  贝尔尼基「呼」地吐出一口气的同时,男人透明的脸像浮雕一样连结在风中,气流变得不通畅。因为给认识域内的大气给予了虚拟生命将其《精灵》化,形成了墙壁。
  「话说回来地狱里的空气实在是臭的要命。我得点根烟卷了。」
  魔法使从袖子里取出一根含有镇静剂的卷烟,在指尖上用魔法召唤出火。
  「还是老样子很方便的打火机啊。」
  「能量守恒也好熵也好,只不过是持有者之外的人发牢骚的产物罢了。」
  调整官贝尔尼基,从看不见的墙壁对面投来侮蔑的视线。但是今天的仁,没有像往常一样默默地听他说挖苦的话。
  「既然如此,因为惧怕地狱的牢骚话(科学),躲在旁人看不见的公馆里的《持有者》又是什么人。」
  ――这时,《墙壁》被弹开,消失了。明明在仁的面前,魔法还可以正常发动。
  「请你们适可而止好吗。」
  钢针般的视线,将男人们停住。回过头,能联想锐利到能让人产生美感的日本刀的年轻女性,拿着档案匣子站在那里。
  「武原专属执行官,请向贝尔尼基调整官道歉。」
  在日本方面起着调整作用的事务官•十崎京香,静静地,但是又不容分说一般明确地命令仁。
  「武原专属执行官!」
  京香的一喝,使得楼道的墙壁也为之一震。
  公馆的专属执行官的工作是,用武力制压因为是异世界人而不遵守日本法律的魔法使们。还要确保极其罕见的、暗藏着巨大力量的圣者遗物。因为会给专属执行官这些危险的任务,《协会》会提供用完就可以舍弃的罪人•刻印魔导师。从魔法世界流放到这个地狱,迫使为《协会》击败一百个敌人,存在着这种近乎等于死刑的刑罚。
  最先让步的是贝尔尼基。他破颜一笑,捏着胡须欢快地吐出镇静剂的烟环。
  「用不着道歉,十崎小姐。这么说来今天好像是《沉默》先生和新的《刻印魔导师》会面的日子嘛。真是太好了。说到圆环大系,在地狱的神话中也留下许多影响,连恶鬼都可以击败的雷,是天谴代行者的末裔啊。」
  身为调整官的贝尔尼基,对于那个新的《刻印魔导师》是谁当然并不清楚。即使如此,还是说想见识一下。
  「武原专属执行官,请在文件上署名。」
  十崎递给他的契约书,是身为日本方执行官的仁需要签字的文件。以后他要负起监督•监视以及处分罪人的责任。之前一直告诫自己不要去想的文件上,已经拙劣地记载着那个少女的笔迹。刻印魔导师是历史上达成任务者人数为零,径直送往尸体堆积场的传送带。惨无人道的文书上,刻印的那一行生命的温暖令人痛心。因为『鸦』字的笔画数太多比较难写,比其它字要大上两倍。
  「今天忘记带笔了。明天会署名的,所以这个也是,能不能稍微改成有人类常识的文件啊?」
  什么叫二十四岁啊,仁被想要破坏这份蛮横无理的凶恶冲动所驱使。给孩子给予重刑时,《协会》辩解为「因为返老还童的魔法外观上比实际年龄小而已」的事情,他完全忘记了。
  「快点签了吧,老师。那不就是赐予你的命运吗?」
  视线下移,那里是身长只到他的胸口、天真无邪的魔法使正在等待着。那双看起来马马虎虎的瞳孔,非常清楚地理解这里是地狱。虽然不知道犯过什么样的罪,但是仁不想看到这样的孩子,手上沾染血液或者遭别人杀害。在六年一班的教室里,鸦木梅洁尔和其他学生没什么不同。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
  被迫接受死亡命运的少女,就像刚才在街道上碰面时一样,微微地强作笑脸挺着胸。
  「原来老师也是恶鬼呀。从外表完全看不出来。」
  这个世界的人类,看不见也无法用科学证明魔法的存在。因为拥有观测就能让这个违反自然秩序的神秘力量消失的性质。所以魔法使们,将地狱的人忌讳为没有资格掌握奇迹的恶鬼。
  武原仁把因为恶鬼(魔法的天敌)的人口增加而被逐出历史正面舞台的魔法使的口头禅,加以诅咒地厉斥道。
  「『这里是地狱。被神抛弃,能将所有奇迹毁灭的场所』吗,……开什么玩笑。」
  ――在这个世界,不存在拯救不可理喻的命运的神。
  
  在《魔导师公馆》碰面之后,过了三天。担心鸦木梅洁尔的仁,拖拖拉拉地继续担当副班主任老师。了解情况之后从讲台上看她,在六年一班里格外显眼。就连作为教师实力不足的仁,也注意到了一点。梅洁尔在他的课堂中捣乱的科目是国语和理科和社会,净是些魔法使的故乡和这个地狱明显不同的课。就算是一种思乡病,说实话也不知道怎样安慰才好。
  「武原老师。又变成『心跳老师』了哦。」
  职员室里,叹气的仁眼前伸出一只白色罩衫的胳膊,在他的位子上放了一杯茶。班主任祖师堂老师,无论什么时候都会露出柔和安详的笑容。因为仁在教室里郁郁不乐地不断叹气,被女生传为「对学生有意」,还被取了无可奈何的外号。
  「我又不是他们的朋友!」
  「起了外号,是亲近的证据哦。知道了这是误会,孩子们马上就会腻的。」
  当然,她在教室里受到学生们的尊敬,没有什么奇怪的外号。
  祖师堂老师为了让仁提起勇气,握紧拳头。
  「加油!」
  仁背对着声援,被注入了气势一般站起来。
  「我去做放学指导。」
  由于御陵甲小学的校门前是一条交通量非常大的道路,为了不让学生跑出车道,在放学时间进行巡视也是老师的工作。
  
  「老师,再见—。」
  向站在校门前的仁留下一句话,六年一班的学生在绿灯下横过人行道。
  「看着前方!不要乱跑!」
  在仁的注意下,连幼小的低学年的儿童们也有礼貌地放缓步调。老实听话的样子太过于可爱,来到学校的几天以来难得有一种被治愈的感觉。
  晃动双背带书包,传来金属零件撞击的声音。路上行走的人们,因耀眼的太阳而眯缝着眼睛守望孩子们。虽然在讲台上是头痛的根源,但是在世间一般情况下从这幅光景中似乎能感觉到未来的希望。仁也渐渐觉得,眼前的难题应该会得到解决。
  梅洁尔还在教室里打扫吗。虽然《公馆》那边不会提及刻印魔导师的罪行,但是至少在仁的眼中,那个诚实的小女孩没有映出危险人物的样子。偶然将视线转向校舍时,仁视界的边缘有个异物。背脊不寒而栗。
  那距离,有十米。与毫无防备的孩子们的人流逆向而行,像暴露在风雪中的稻草人一样,身材高大的男人站在那里。已经到了五月中旬,还披着下摆就要及地的黑色大衣。男人每走一步,鞋子上像钟摆一样的金属制品,在几乎接触地面的位置来回摇晃。长剑在外套右边怀里有一把,左边怀里有一把,背后还有两把。合计超过二十千克的四把剑的重量,使得黑色大衣的衣料紧紧地贴在肩上。
  直到剩下五米,束手无策地看着男人走过来。没有察觉扑面而来的杀意,小学生们和其它通行人各自走着自己的路。普通的日本人无法想到,有个人带着四把刃长达一米的长剑从身边走过吧。将冷气吸进肺里一般,仁的胸口因紧张而隐隐作痛。虽说地狱的人可以消除魔法,可是在凶汉不使用魔法靠腕力挥动的剑时,能不能进行自我保护又是另一回事了。校门口将变成夺命场地也不知道,孩子们天真烂漫地吵闹着。
  三米。仁身为专属执行官最低限携带的护身用小刀,佯装成整理裤子的样子从腰带的枪套移到西服上衣的袖子口。瞪着拿放学的孩子当盾牌的敌人,后悔应该带上手枪。单用一把小刀,远距离无法阻止凶汉。男人每穿插进孩子们之间一步,神经就好像要切碎一般。
  「我是来拜领梅洁尔•阿瑠希娅的。」
  一米。魔法使仍旧没有停下脚步,宣告道。刻印魔导师搜寻《协会》的敌人,相反也会被敌人先发制人受到攻击。
  「学校规定,学生除了家人以外不允许见其他大人。」
  ――零。与仁擦肩而过时,沉闷的杀气在相互摩擦的袖子中炸开了。瞬间,魔法使的右腕成为疾风拔出剑,把放学的小学生们细细的脖子全部斩落。瞬间,从仁的袖子口中跳出来的小刀,刺穿走过的男人的心脏。两个人的一击贯穿了彼此的致命处,两具尸体弄脏了学校的校门。那一瞬间这一切都有可能发生。而对于此事,只有仁和《他》知道。
  「老师,再见。」
  门生的寒川纪子跑过人行横道时,回过头向仁挥手。小学校和沾满鲜血的惨劇。在重叠的两个景色之间横穿而过的严峻的温度差,像树挂一样虚幻飘渺的装饰着充满阳光的午后时光。
  「Goodbye,stooge(再见,《协会》的走狗)。」
  男人的声音,冻结在怨恨之中。没有消去魔法的《沉默》的仁,被误以为是同样的魔法使而受到挑衅。地狱的语言成为了他们的漫骂语,其中,因为《协会》的仇敌和美国之间的关系较深,英语被视为最恶劣的语言。
  「『再见老师』才是正确的说法。」
  仁一边订正一边回过头,与此同时魔法使也转过那张结上霜一般苍白的脸。
  男人的表情上,没有一丝人类的温暖。仁作为专属执行官,经常见到魔法使露出这种连迷惑都磨损殆尽的眼神。对于这个像稻草人一样的男人来说,所谓夺走一切的暴风雪,就是强迫他在地狱中不断战斗的恐怖。
  
  「我开动了。」
  固定了脚炉的桌子前,鸦木梅洁尔端庄地用汤匙舀了一勺味噌汤搬进嘴里。原先居住的世界似乎没有筷子。再怎么装模作样,看她右手上握着银色汤匙的样子就知道只是一个食客。
  「梅洁尔酱。凉豆腐不要只舀上面的。」
  魔导师公馆的事务官•十崎京香对小孩子告诫道。身穿便衣的她,失去了工作时的严厉和敏锐,只是一个邻近的大姐姐。
  叼着汤匙,从异世界到来的少女偏起头。京香用筷子,夹起一块豆腐,优雅地搬进嘴里。
  「要这样。」
  「这样?」
  这次是用汤匙,将两个纵向重叠的立方体,一齐贯穿。
  仁拿起眼前的酱油壶,随手倒在纯白的豆腐表面上。淡茶色的清淡酱油,逐渐地渗入表面的水分中。
  「啊啊真是的!正在教导梅洁尔酱呢,怎么能在旁边做那种事啊。说起来,你好歹也是教师吧!」
  无视京香语无伦次地唠叨,仁把干竹鱼放到梅洁尔的面前。
  「喏,吃鱼吗?」
  少女默默地用汤匙押住鱼的脊骨,从尾鳍开始用绝妙的力度将小刀切进去,不一会儿就将鱼刺取出来。
  「好厉害好厉害,梅洁尔酱!」
  京香显得非常开心。朝对上眼睛的副班主任哼了一声,小学生伸出胳膊,把仁刚要吃的鱼放到他的饭碗里。这一下,饭变得像猫的饵食。
  「真烂。」
  被小学生小瞧,仁呆呆地盯着饭碗。他刚要吃的干竹鱼,连手都用上了鱼身上却还沾着皮。
  鸦木梅洁尔在十崎京香家相伴着吃晚饭,是因为少女是这里的食客。通常刻印魔导师要在公馆里共同生活,但是由于对孩子来说环境太苛刻,就收养起来。异世界人去小学校过着与同龄人相仿的生活,也是出自京香的指使。仁能够顺利地成为冒牌教师,其中的原由也在这里面。
  「仁从小就不太会吃鱼。」
  「我怎么能比得上她啊,以为鱼的脊髓是寄生虫,直到中学都不敢吃鱼。」
  「老师和京香,关系真好呢。」
  孩子都无奈了。
  「孽缘啊,孽缘。是因为从出生时候家就住在附近。放着不管的话尽吃些不像样的东西,偶尔叫过来一起吃顿饭而已。而且上小学的时候也是——」
  没有问过的话也要说出来,那样子就像兴奋地说个不停的大婶。在公馆(lodge)贯彻着铿锵玫瑰的十崎京香,这才是她的本性。
  「煮的时间太长不好吃、把活蟹放进了电子烤箱、做饭失败而无从下手的时候才会被叫过来的吧……」
  「啊哈哈哈哈。……忘恩负义的家伙。」
  偌大年纪的男人,挨了偌大年纪的女人一记拳头。
  
  能将一切都忘记一般和睦地吃完饭之后,仁回到公寓里。一个人生活了五年之后,即使在空荡荡的房间里也不会感到寂寞。倚靠在窗户侧的墙壁上拉开窗帘,外面温暖的灯光在几万个窗户上闪烁,生养自己的住宅街展现在眼前。
  打开信封,是回来时从京香那里收到的文件。今天出现在小学的校门口的男人,对于询问情报的事情托付给了她。
  白天遇到的魔导师,在十五年前流放到地狱之后获得日本国籍和浅利卡茨这一日本名,是跟梅洁尔一样的刻印魔导师。身为魔导师公馆的关系者却跟仁等人互不相识是因为卡茨早在十一年以前就与《协会》断绝了来往。背叛《协会》的刻印魔导师,马上就当作犯罪魔导师处理,会被曾经和自己一样的罪人们追杀。从校门口流畅的英语来看,卡茨顺利地逃到了国外吗。资料上却说他在刻印魔导师时期生活态度非常优秀。那种男人像是被践踏过的白雪一样变成灰色,在这个世界也是常有的事。
  ――咚,咚!
  夜已经深了,还这么毫无顾虑地敲门,使得门都在震动。如果是文明人就按门铃啊,心中恶骂着,仁站起来。扭开门把,那里站着异世界人。
  「笨蛋。都几点了,小学生瞎逛什么啊。」
  「哈啊?你以为人家是谁啊。」
  梅洁尔,露出无奈的表情抬头望着他。虽说圆环大系对魔法消去的抗性比较高,她却不知道如果没有魔法的话自己也只不过是一个普通孩子而已。
  「哼—嗯。地方很窄嘛。」
  魔法使,从比仁的胸口微低的高度窥视房间里面。
  「京香说,做得太多拿一些过来。」
  伸出抱着的大纸袋。里面是撒上很多白糖的油炸面圈。
  「真的是因为做太多啊。我讨厌甜食啊。」
  又没拜托你替我吃,梅洁尔说着真拿你没办法,把鞋子摆好走进房间。走近整理好后折成三折被褥,他还没来得及阻止已经被随意铺开。
  「当椅子用有点低呢。是便宜货吗?这个坐垫。」
  小魔法使毫不犹豫地,一屁股坐在他的枕头上。那不是坐垫啦,或者女孩子不要在男人的房间突然铺开被子啦,等责备的话在脑海中旋转。真让人头疼。
  袖子拉到腋下,梅洁尔用那双没有污秽的白手,麻利地将床单上的皱折抻平。
  「老师,要一直站着吗?」
  小到吝啬的被褥和迷你裙下毫无防备的露出来的大腿,互相对比的充斥着不道德感刺激心脏,不由得从那犯罪性的光景移开视线。
  「不要看啦!这个房间没有其它能坐的地方,没办法嘛!」
  满脸通红的小学生用两只手抓住裙摆。似乎没想过站起来或者直接坐在榻榻米上。
  脸害羞地转向一旁,梅洁尔的手插进纸袋里。然后大口大口地啃起带给仁的炸面圈。
  「喜欢吗?那个。」
  「人家住的世界,恰巧也有相同的点心而已啦。」
  梅洁尔一副孤单的神情嘟哝道。低头掩饰住表情。仿佛要从内心深处揪出来一般,她的语气又变得坚强。
  「人家,一定要、回去。」
  少女下定决心的侧脸映入眼睑,非常了解刻印魔导师的消耗情况的仁,肺腑仿佛要被扭断一般。
  「去战斗、取得胜利、得到自由,一定要回到原来的世界。」
  接受梅洁尔的文件签字的那天,调整官贝尔尼基最后说过。
  「虽然可能是多管闲事,让刻印魔导师上学,到了死的时候手续会不会变得麻烦呢?」
  在眼前被认定自己会死时候,少女既没有哭泣也没有愤怒。京香照顾梅洁尔的理由,他也知道。就算在《协会》方是个不可宽恕的罪人,对于不了解实际情况的仁和京香来说,刻印魔导师只不过是人类。即使会跟他在《公馆》的工作产生矛盾,比起完成罪人的义务,更希望少女是一名六年一班的学生。
  「比起战斗到最后,我更希望鸦木梅洁尔能一直活下去。」
  「老师……」
  视界的边缘,长长的发带在晃动。平平的胸前抱着装有炸面圈的纸袋,少女望着他的脸。
  「老师,对于人家来说是六年一班的老师?还是,一起战斗的人?」
  被大眼睛看穿心思,仁僵直在那里。他那可怜的迷惑和伪装人善的欺瞒,在梅洁尔的眼里一目了然。就算把她收养起来一起吃饭,那只不过满足了仁和京香的伦理观,刻印魔导师惨酷的命运没有任何变化。而且,不论经过多长时间梅洁尔都不会得到自由,只是从无法拯救的现实中卑鄙地逃避着而已。
  
  自从仁当上副班主任以来,六年一班没有一天是太平无事的。在这样阳光明媚的日子也是一样,学生们和仁在教室里吃供餐,完了想去职员室抽根烟从讲台上站起来的时候,事情发生了。
  起因是梅洁尔和不晓得关系是好是坏的寒川纪子,这样的问题。
  「鸦木同学是回国子女吧,有kiss的经历吗?」
  「说这种事你不觉得害臊吗!这个变态!」
  与此同时,异世界人满脸通红地站起来,把汤匙朝寒川的脸上扔去。
  仁非常清楚,对于把地狱的语言中将英语当作最恶劣的漫骂语的魔法使们来说,『Kiss』有着什么样的意思。因此反而使性知识非常丰富的梅洁尔,羞得无地自容。
  汤匙滑落在地板上的声音,在鸦雀无声的教室里空虚地回荡着。除了几个吃得快的男生以外都留在教室里,使得六年一班一片哗然。
  「请给我道歉!」
  太阳穴上青筋暴起,毫无理由地被扔汤匙的寒川真的生气了。梅洁尔站在几乎能溅到口水的距离,失去了平日里扮演这个世界的人类时带有的冷静,一眼便能看出她正在焦躁。一定是因为,昨晚与吐露心声的仁擦肩而过时,留下了阴影。
  「人家的事,不用你管啦!」
  梅洁尔说完就想走时,学生们把期待的目光投向副班主任。可是倒挂起来抖几下就会掉手枪的仁,是个冒牌教师。视线相遇的男班级委员低下头。祖师堂老师也因为研修不在学校。虽然还妄想过如果有她在,但是志津香老师的影像说着「加油!」给予鼓励,并没有给出解决难题的答案。
  「喂鸦木!不是不用管吧?都向寒川扔东西了。」
  仁又被讨厌的汗水浸湿了衬衫,拼命地考虑收拾这一残局的对策。虽然想助一臂之力,但是既然当上冒牌教师站在讲台上,就不能偏袒梅洁尔。而且,扔汤匙这一反应也太过分了。
  「就像老师说的,请快点道歉!」
  寒川乘势提高嗓门。
  「想屈服人家吗?还是说你,喜欢人家到想弄得乱七八糟的程度?」
  「为什么会变成那样子啊!」
  愤怒到极点的寒川,泪眼汪汪地摘下眼镜。用捂着眼角的手帕,小心翼翼地擦拭粘在眼镜片上的供餐残渣。
  梅洁尔还是个孩子。嘴上虽然说出战斗的决意,但是对自己的死和杀人的事感到害怕,内心变得不安定是理所当然的。不过,在自责的沉重压力中,被放逐到地狱的少女的壮胆方式与其它学生们有着很大差别。
  出自小恶魔的怜悯,魔女伸出食指戳寒川的鼻尖。
  「你自己没注意到吧。你哭泣的脸,非常可爱哦。」
  身为负责这个教室的副班主任也好,身为监督刻印魔导师的专属执行官也好,这已经超出了极限。
  「够了,鸦木。既然你到了这里,就要遵从这里的规定。」
  有如遭到雷劈一般,魔法使的背部不由得一颤。被习惯以专属执行官的身份下达命令的大人的声音镇住,学生们也鸦雀无声。仁因为吓到了孩子而焦急起来,胃袋好像抽搐一般阵阵发痛。
  「不是、那个、……有话要说,鸦木在放学后,来一趟学生指导室。看,午休就要结束了,不要给供餐的大妈增加工作,快点吃。」
  
  于是,梅洁尔在教员室旁边的学生指导室里露面,是在总结会议结束、放学十五分钟之后。
  「因为卫生值日来迟了,对不起老师。」
  仁明明是教训人的身份,但是在少女面前,总觉得问什么都不妥而感到不安。
  「今天午休,跟寒川说的那也太过分了吧。」
  「哎呀,人家真的非常喜欢那个孩子的哭脸哦。」
  一脸天真无邪的样子,梅洁尔嗜虐地眯起眼睛。
  「当漂亮的东西和强大的东西,在自己面前丢掉一切变得精光的时候,不就会产生『已经是人家的东西』的感觉吗。想象老师在人家面前屈服的样子,真是让人兴奋呀。」
  仁按住额头叹了一口气。与魔法使交往时最让人感到困扰的是,那微妙歪曲的伦理观是在她的故乡属于正常现象还是因为个人的资质问题,实在难以辨别。不,在教室里没能阻止梅洁尔,是因为他在学校分不清自己是冒牌教师还是专属执行官,使得沉不下心来。现在看着她在六年一班的日常生活,并不只是因为教师或者专属执行官,这个一本正经地给人填麻烦的小女孩,因为喜欢她作为人类的某些地方,所以才希望能够平安无事。不只是仁,京香大概也是这样。
  「虽然不知道你明不明白,我也好京香也好,想这样一起生活下去。寒川也并不只是在生气,班级的大家也是,如果你有什么事会担心的。」
  「知道啦。那种事。」
  令人泄气的是,梅洁尔轻易地就领会了。今天的意气用事和令人不安地顽抗的样子好像是骗人似地,有什么事情得到解决一般释然的表情。
  
  鸦木梅洁尔,在六年一班建立了特别的地位。临近四月末的时候转入的奇怪的转校生,虽然失败过很多次却从不改变自己的主张,而且从不需要别人的帮助,全都由一个人来完成。对她感兴趣的人很多,所以从学生指导室回来的少女,被放学后仍留在教室里的男女加在一起有二十人以上的同班同学围了起来。
  「呐,鸦木同学。怎么样?果然是因为午休的事被责备了吗?」
  恰巧寒川汤匙事件发生时在场的女生,担心地问道。
  「好厉害啊,怎么样?可怕吗?」
  因为被叫进指导室不是经常有的事,所以被男生们当成英雄看待。梅洁尔对靠拢过来的同班同学露出从容的表情,说个谎回到座位。
  「……那个,午休的事情原谅你了。」
  虽然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想到梅洁尔被老师一对一叫去,寒川有些过意不去的过来探视。
  「你,虽然有些让人火大,却是个不错的家伙嘛。」
  梅洁尔从正面,以抱住的样子抓住寒川。不习惯皮肤接触的日本人少女完全僵住,从眼镜深处不明所以地晃动视线。
  「……所以,忍不住想欺负一下。」
  「咿咿咿!」
  发出无比真实的悲鸣,寒川不顾错离位置眼镜也要拼命地挣脱出来。从两只胳膊上鸡皮疙瘩密密麻麻的日本人少女身上把脸颊移开,魔女向交往没多久的同班同学们说道。
  「再见啦。」
  就这样留下快要消失般轻松的笑容,转校生背着双背带书包走出教室。小学生的日常生活中不可能发生拼个你死我活的事情,所以谁也没有想到这将是告别。
  那个时候仁在教员室,向研修提前回来的祖师堂老师作今天的报告。前辈教师「这次的事情,我想对大家来说,会成为很好的经验哦」他一边接受鼓励,一边看着窗外梅洁尔的身影。背着红色双背带书包的少女穿过树荫。本来应该是这样的,但是不论等多少秒也不见身影再次出现。高位魔导师们使用的魔术空间转移(teleport)。等到进入隐蔽处,捕捉她的地狱人的视线成为零的一瞬间,用魔法跳越空间。
  仁的背脊不由得一颤,马上就要丧失无法替代的东西一般,产生不好的预感。她去哪儿了?还用说吗,一定是为了刻印魔导师的宿命,去战斗了。
  「抱歉!祖师堂老师,我去追一下!」
  从冒牌教师的脸上,露出从修罗场活着回来的专属执行官的表情,仁从教员室飞奔而去。激情附身飞奔在楼道上,慌慌张张地在脱鞋处把拖鞋换成鞋子。
  循规蹈矩且自尊心强的少女,只过了一个月的小学校生活,不可能从罪人的宿命中摆脱出来。如果说,战斗宣言也是非常孩子气的、希望仁能帮自己的笨拙的SOS。他从昨晚一直主张的态度,对于梅洁尔来说只是解决不了问题的逃避手段。也就是说,已经注定好的答案没有得到赞同的幼小魔法使,一个人有勇无谋地去面对战斗。仁踏着运动场的地面穿过校门,追过放学途中的学生们,向那天,黑衣的凶汉过来的方向全力飞跑过去。虽然不知道那里是不是目的地,血液在沸腾,止不住脚步。取出手机,拨打《公馆》的电话号码。
  「该死,我是白痴吗?完全不知道她的心情,那也算是监督者吗!还跟害怕的女孩子说我是老师还是什么的,那真的很重要吗!一个人被赶到这个世界的孩子请求大人时,我做了什么?为她做了什么?」
  一瞬间跳到目的地的奇迹是不可能发生的,身为人类的仁只是满头大汗地奔驰。就算是任性的自我满足,作为出生在这个被称作《地狱》世界的人类,不想承认这里是地狱。在这种晴朗的天空下,如果本想依赖他的鸦木梅洁尔,孩子般诚实地遵从义务走向险境,凄惨地死去的话?如果允许发生那种事,不管有没有神,他所珍惜的故乡将会变成真正的地狱。
  
  就算身处不同的世界,太阳之下,必定会落下安静的影子。耀眼的光芒,撒在遮挡视界的废品堆顶上。被丢弃的电视机和电子烤箱、没有轮胎的汽车等,都因为沾上土尘而变得脏兮兮。在地狱中没有东西能一直保持干净。堆积如山的旧轮胎对面,看得见生锈的白铁皮墙壁的回收工场。广阔的场地上,还有油漆剥落的汽车停在那里。
  少女在能让人微微出汗的阳光下擦拭额头,寻找唤出她的对手。
  「人家在这里哦。」
  背上的双背带书包掉落在地面上。外侧道路被挡在钢铁墙壁外面,看不到她的身影。也就是说地狱的恶鬼无法观测到这里,是个《能使用魔法》的地方。
  电视画面上,残留着白色雨滴的痕迹。从各个隐蔽处各自伸出几条细细的灰影。与那个冰冷的雨夜不同,今天地面上到处都插着剑。幼小的魔女以自己为中心,将过敏领域扩大至直径达到四十米,占满整个工场用地。她能正确识别到的魔力领域的影子,成为魔法阵落在脚下。对于圆环大系的高位魔导师,掌握魔法阵内的导电体轻而易举。面对带着杀意锤炼出来合计足有一百把的刃林前,少女仿佛感受着抚摸脸颊的舒心的风,闭上眼睑。
  「梅洁尔•阿瑠希娅,为何一个人前来。」
  穿着漆黑大衣的高个子男人,出现在她的面前,把最后一把剑插在地面上。这是第三次的邂逅。
  「人家,还不知道自己要用什么样的表情杀人呢。那么可怕的表情,总不能让别人看到吧。」
  第一次是那个雨天。第二次是小学校的校门口。凶汉的剑一挥同班同学和孩子们全都死去,因为那个恶梦而颤抖的不只是武原仁一个人。梅洁尔对自己将夺人性命的恐惧,用正经的理由掩饰起来的想法哭笑不得。
  「而且,如果一个人守不住自己喜欢的地方,不觉得打倒百人很吃力吗?」
  「真可悲,为了区区恶鬼竟然做出错误的判断。」
  男人的表情上,只有冰冷的嘴角嘲弄般裂开。
  「放学后,还没完成兔子的饲养值日就逃出来了。就让我快点结束掉,马上赶回去。」
  那一瞬间,力线在少女脚边的魔法阵上窜行,与黑衣男人的头部等高处的废品电视,散布着玻璃碎片从内侧爆炸。
  梅洁尔双手之间开始放电。在她出生的世界,就像振动和旋转一样具有周期性的运动和自然现象是不安定的。画着圆旋转的风车和水车会毫无理由的停止,因为地球的自转周期不断变动每天的长度都不安定。观测者们抓住那混乱的秩序,将周期运动作为《魔力》感知支配了魔法,圆环大系由此发达起来。在原子核的周边占有电子轨道的电子,也是这个魔法操纵的东西之一。将庞大的电子在手中收集成束并为其加速,她们可以轻而易举的编织闪电。
  「向神明祈祷吧!」

  
在魔法阵上围绕梅洁尔且驾驭大气的小圆卷外,听不到声音。因为如果被恶鬼观测到,就连时间都能回溯的魔法消去能力,会将全部都吞噬掉。
  「在这个不存在神的地方,要怎么祈祷!」
  随着吼声震动少女的耳朵,黑衣的术者和她之间的一把插在地面的剑滑行倒退,同时握住插在地面的另一把剑柄。
  梅洁尔毫不留情地向背对着的敌人释放电子<魔力>。从少女的黑色鞋子下面,像扔出的小石子俯冲在水面上一般高速弹射出波纹的连锁,击起封印雷鸣的风之隧道。带有强正电荷的敌方魔法使,现在只不过是召唤闪电就能击中的靶子。这个距离没有打不中的要素。
  然而,放出致命的紫色电光的瞬间,男人和她之间插在地面上的剑不意而飞。在空中被剑接住的雷,击向侧面的废品堆。梅洁尔茫然望着塑料袋冒白烟。
  「那么这次,见识一下我的招术吧。」
  低沉的声音溜进少女的鼓膜。少女的背脊好像被死人触摸般冰冷,慌忙环顾周围。遮挡声音的防壁内部和外部被隔开时,也听过这种声音。究竟是怎么传进来的?
  黑衣的卡茨,像压缩到极限的弹簧被解放出来一般,朝没有任何东西的场所放出转身式的斩击。被气势压住,不由得向后退了三步的间距,也保住了她的性命。数十秒前受到梅洁尔的雷击停留在空中的剑,与大男人握着的剑完全相同的轨道、相同的速度在残影的牵引下向少女的脖子原有的地方砍去。
  「相似……大系?」
  「正是。」
  被称作相似大系的魔法,是称作《形状相同的东西即为同一个存在》,其世界本身就有错误,在崩坏的自然秩序中发达起来的大系。对这个大系的魔导师们来说《魔力》就是《形状的同一性》,形状相同的物体之间,存在又细又直的魔法钢丝。相似大系的魔法可以通过改变相似的一方,就像斩杀梅洁尔的漂浮在空中的剑,通过魔力操纵弦的另一侧。
  男人右手提着剑,摇曳着黑色大衣的下摆,缩小与梅洁尔之间的距离。差点斩到少女首级的剑也一直浮在空中,与男人维持着等距离非常自然的绕到她的背后。
  「那么,说一说魔法使同士之间的话题怎么样?对于我们,在这个地狱里应该如何生存下去。」
  梅洁尔大概躲不过下一剑。被推到生死边缘的恐惧俘获了神经,即使到了这个时候,循规蹈矩的少女还是把左胸口快要脱落的小学校姓名卡矫正好。
  「让刻印魔导师打倒一百个《协会》的敌人后生存下来,怎么可能办得到。」
  「就算有规模也只是会点魔法而已的《协会》,在这个地狱里有什么力量。在这里连探知魔法都会受到恶鬼的干扰。」
  卡茨的声音里,明显的蕴含着对人生的疲倦。就像小学生不理解父亲的苦恼中真正的意义一样,梅洁尔也不明白在地狱里生活至憔悴的男人有着什么样的苦闷。少女利用微弱的空气循环来壮大魔法,控制在一点等待逆转的机会。
  「丢掉重新来过的最后机会,偷偷摸摸地逃跑一生吗?」
  「拥有强大力量的术者,恶鬼花上金钱也想得到。正因为是黑暗的底部,驯服了恶鬼们,我们就可以买到一切。」
  那形迹可疑地劝诱,她好像是吃到什么酸东西一样皱起眉头。称作天谴,自古以来对魔法消去有很强抵抗力的圆环大系的闪电,在暗杀和威胁恶鬼们时会经常用到。卡茨在劝诱梅洁尔,不要接受处罚而为金钱去杀人。
  「真是让人吃惊呢。你从锁链中挣脱出来,去牵扯上了性质更加恶劣的东西。」
  少女将能进入视野范围的魔力筑成一口巨大的井,一口气使其落下。在倾斜面上滑落的电子风暴,用几百万的力线涂上漆黑的魔法阵,天谴代行者的胸口放出煌煌地光茫。
  「很遗憾。交涉决裂吗!」
  相似魔导师把拳头伸进自己的胸口,拉出带着锁链的像垂饰一样的东西。同时,从身前两枚、背后两枚浅黑色的像翅膀一样的东西展开,黑色大衣跳起来。
  梅洁尔将封住运动的风之激流一口气解放出来,在那湍流中注入降低电压的全部魔力。目的并不是让他受到电击。电子的激流将变换为热能,以爆炸般猛烈的速度将大气流的原子全部电离。最后,像太阳的长枪一样,超高温的等离子射流袭向魔导师。激烈的闪光使得梅洁尔眼花缭乱,向后踉跄。头像要裂开一样痛。身体摇摇晃晃,好像要吐了。使用魔法让少女的身体体验这种异常还是第一次。
  跟臭氧一起气化的金属阳炎之中,飘浮着灰色影子。那是没有丝毫间隙排列而成的墙壁,是受尽荷电粒子激流的四把剑。悬浮的金属块被无情地炽烤,受到热射流的位置膨胀扭曲,但是没有熔化。
  「漏了这么多光,不知被多少恶鬼观测,因为魔法崩坏大大地减弱威力也不足为奇呢。」
  少女手扶在墙壁上支撑身体,仰天叹气真不走运。作为魔力识别之影的魔法阵也歪曲了。这样站着就已经很勉强的状态下,不可能逆转这种事即使脑子发昏也能知道。
  「对不起,老师。……人家好像,太自不量力。」
  眼看就要溶解的卡茨的守护刀表面碎落,从那里面露出小尺寸的相似的刀。男人在撕得零碎不堪的外套袖子下不停地咳嗽。似乎略微吸进了超高温的气体,嘴角溅出血液。
  「精彩。……刚才,可是做好了丧命的觉悟。」
  梅洁尔眼角浮现出泪水,即使呼吸困难也要拼命地奔跑。
  「休想逃!」
  卡茨握住立在地面的沉重的剑,向高处投掷。打不中――在梅洁尔不屑一顾的脸上划过影子,然后幼小的魔法使看到遮挡太阳穿过的无数杀意。数量达一百的《相同形状》的剑,全部都在空中飞。
  如同梅雨般降落在大地上的钢之风暴,使梅洁尔的意识被切断,上半身伏在废品中发出尖叫。
  来到这个废品堆时,这里已经是剑之森林。泪水汪汪地眼睛环顾周围,她现在被困在由几十把剑围成的栅栏里。由相似大系的白银之弦连结起来,其中任意一把都足以刺穿少女柔软的皮肤、夺取性命的凶器上,从磨得光亮的刀刃上映出胆怯的脸。现在,这里成了梅洁尔的处刑场。
  她眼前的一把,在相似魔导师操纵魔力的线的引导下,剑升了起来。擦破膝盖的疼痛也被忘掉,陷入恐惧的少女站起来。
  「……救、」
  想要喊出救命的瞬间,嘴唇前的空气被飞快地刺穿。只会魔法的孩子随时都可以杀掉,男人却要先嘲弄一番。刚想喊出「救命啊、老师」,却又想到仁不可能会来,放弃地屏住气。谁也救不了她。梅洁尔在这广阔无边的地狱里,孤身一人不受任何人的保护。心中涂满无力感和对死的恐惧时,少女听到响彻在脑海中的宣告。
  「《掌握》了。」
  这时少女看到,连接在她的耳朵和黑衣的头盖骨内部的相似大系的魔力弦。随时都会听到卡茨的声音,是因为男人和梅洁尔之间像鼓膜或耳小骨一样的听觉器官形状相似,所以相似大系的魔法还会在人体内部起作用。下一瞬间,梅洁尔发出尖叫,身子向后仰倒下去。在大脑内部发生活性化的脑神经特定部位成为相似形状时,黑衣魔导师的相同部位也会同调。
  「不要!妈妈!不要死。不要、不要啊啊啊!!」
  不是地狱的语言,是用故乡的世界中的语言,梅洁尔哭喊着。魔力弦产生共鸣流入少女脑中的,是人类任何人都无法从那里得到自由的、根本性的恐怖印象。黑衣男人自己体会过的最沉重的绝望。被送入地狱的怨恨,以及在这个奇迹会失效的地方品尝过的无力感。大脑边缘系被强制灌入的刺激在天真烂漫的少女体内翻掘脑髓,从记忆的底部拉出幻影。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憎恨她的母亲,然后在魔女死去时,那罪名转嫁给了当女儿的梅洁尔。窜改文件,做出堕入地狱的判决。最后,罪人的烙印,逼近被压制住的她的背部。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
  男人在地狱里彷徨十一年出现裂痕的灵魂被暴露出来一般,发出疯狂地哄笑。神经被刻上相似形状的少女也是,睁开的双眼擒着泪水,全身痉挛地扭动着腰,发出内心马上就要坏掉一般的笑声。
  就是为此,卡茨一直在废品工场的地面上插着剑等待梅洁尔。像是被蟑螂吃的乱七八糟一般男人熏污的灵魂通过相似形传进来,腐蚀她那幼小心灵,经过洗脑变成不论是杀人还是其它什么都肯去做的人偶。精神上的痛苦,想必会持续到少女的眼睛不会第二次点燃活力。
  梅洁尔在理性和意志都要碎裂的苦痛和害怕的波浪中淹没,在想为什么自己要遭受到这种伤痛。谁来救我吧,在朦胧的意识中如此祈求。这里不存在神,那么向谁请求好呢。就这样即将绝望时――。
  无明的黑暗中划过强有力的红莲。捕捉少女的百剑之槛和金属线全部燃烧起来,眼前突然出现身缠火焰的高个子。在看见那个人的瞬间,她在倒下时冻结的心被温暖的热气溶化。以赤红闪烁的双眼为中心,头部笼罩着火焰的光轮,就连触碰那副身体的风也被燃烧,飘扬着磷光。恶鬼的观测会使异世界的法则,也就是将魔法从这个世界剥离。那崩坏的力量残骸,会作为单纯的能量变换为光芒,即化作魔炎散布而去。文献中的地狱之火,没有燃烧堆积起来的垃圾,只是把魔法使当作依赖的奇迹本领化为无。
  但是在蓝天下令人可怕的魔人的背影,跟梅洁尔的熟识很相似。
  眼睁睁地看着突然出现的恶鬼和失去魔力的四把守护刀,黑衣的魔法使浑身打颤。
  「――――!」
  卡茨因恐惧不听使唤的手指抓住垂饰,好像要迂回恶鬼的视线一般,用一条一条的魔力弦连结剑。在火焰魔人看不到的背后无声无息地浮起数十把剑。紧接着,神秘的力量在凶恶的视线横扫之下毫无余力的燃烧殆尽,具有幻想色彩的火花摇曳着掉在地面,淡淡熔解。叮啷当啷,在坠落的剑发出的崩坏的旋律之中,茫然张着嘴的黑衣魔导师,因恐惧而扭曲着脸发出叫声。
  「为什么,我没注意到有人接近?不对,…………那个时候你并不是恶鬼!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大部分的魔法使们,可以很轻易地从接近的恶鬼面前逃之夭夭。因为奇迹被燃烧时升起的华丽魔焰会成为记号,很容易就能发现敌人。在没有前兆的不知不觉的情况下,《沉默》的恶鬼已在致命的距离,这只能是一个恶梦。
  「自古就有魔法使来到地狱,其中也有血统不纯的恶鬼。我是,能够将「不消去魔法」的能力,隔代遗传的恶鬼。」
  卡茨因恐惧而忘记施展魔法时,随着应该燃尽的东西散尽,魔人之炎也跟着消失了。黑色外套的浅利卡茨也和其他魔导师一样,误以为在那里毫无畏惧地歪着嘴的他,同样也是的魔法使。梅洁尔也是,从外表没有看出他是个恶鬼。
  「我是《魔导师公馆》专属执行官•武原仁。原刻印魔导师•浅利卡茨,你被逮捕了。」
  虽然梅洁尔不知道,十崎京香打听到手机基地局的电波状态急剧恶化的场所,并让他到这里来。不知跑了多少公里浑身是汗,急促的呼吸也没有调整好的样子,但是武原仁赶上了。
  「还没完。还没完!」
  卡茨失去冷静,捡起守护刀朝仁砍过来。仁身体往后退,一边闪开攻击,一边把背后漂浮起来的相似魔术的刀刃踢飞。
  「手法变得简便啦。」
  黑衣男人挥动左手握着的封装剑模型的垂饰的同时,将描绘巨大轨道的直剑联动起来袭向仁的后头部。
  「相似大系操作术的弱点是,很容易读懂物体运动的轨道。」
  仁好像背后有眼睛一样,躲过闪光般高速的剑刺。发出刷刷地空洞的声音,剑深深地刺在黑衣的脚边。
  「只要掌握了作用物的原位置,看着术者的动作,就可以知道从什么地方攻过来。」
  不给卡茨留下逃走的机会,燃起的胳膊,毫不留情地抓住魔导师的前襟。从活火山的爆发口一样的嘴唇中,魔人的舌头舔舐着烧焦大气的火焰。人形的火把,燃烧至喉咙深处,将一切燃尽。不断磨炼几十年的,不,在历史中积累几千年的技术,人类寄托的奇迹本身在微小光芒的终结中走向灭亡。
  被卷入火种的魔法使们,非常清楚发现这个世界之后称其为《地狱》的古老魔法使们的心情。他们将无法抹除的不安和失败感刻印在灵魂上。探求万能的奇迹之力,千辛万苦来到这里魔法却被烧光时,他们会疑惑、害怕自己积累的一切是不是全都属于虚幻。就因为这些,如今已经膨胀到六十亿人口的地狱的魔人们。
  被这道能将努力、钻研、历史、文化等魔法使的一切归为无的火焰,荣耀和人性不断被化为灰烬的男人,流出绝望的泪水。
  「……可恶的恶鬼。」
  「我们是恶鬼那你又是什么!用这种魔术想把我们班的学生当成木偶操纵,用来杀人之类的,这里不是那种真正的地狱!」
  然后,把《地狱》当成故乡的男人,注入浑身力量的拳头打在男人冰冷的脸上。一颗臼齿滚落在垃圾堆上,原刻印魔导师•浅利卡茨落魄地昏了过去。
  
  十崎京香乘坐的公馆伪装护送车,在装上原刻印魔导师之后离去。剩下的仁和梅洁尔,两个人走在午后放学的道路上。行人们用吃惊的眼神看着他们。甚至有一次,仁被警官叫住。少女衣服被土尘弄脏,很多地方裂开。只有红色双背带书包,奇迹般的没有留下一点伤痕。就算是梅洁尔,也不能就这样回学校完成饲养值日。
  「书包,带过来太好了。」
  即使仁搭话,脸上没有生气的少女,只是默默地挪动脚步。
  将握紧书包背带的小手拧开,硬是把手牵起来。停下脚步,引人注目的幼小的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望着仁。微微流着汗的弱小的手,紧紧地抓住他的大手。
  由于被判上等同于死刑的刑罚被流放的小魔法使,到目前为止经历过什么事,仁并不知道。即使如此少女所受的伤他不能当作没看见。作为出生在这个世界的一个大人,只是希望,因不安而颤抖的这只手,能够抓住《幸福的孩提时代》。
  仁为温度从柔软的手上渗进来的感觉感到困惑,同时想到少女所受的伤。
  「被那个魔法使掌握,并不是因为你的心跟他的一样。在十一年来孤单害怕的男人的恐惧,只是碰巧形状相同而已。」
  梅洁尔因恐惧而冻结的瞳孔变得湿润。不禁充溢出紧紧抱住她、守护她的心情,重新紧紧地握住那只手。
  「依赖老师吧。想起班级里的大家。你不是一个人。所以,你跟他不一样。」
  少女苍白的脸颊上,泛起一片朱红。隐约传来热量的心脏,好像和她成了相似形,仁的脸也要红了。
  「已经不要紧了。人家,没问题。」
  紧贴在他的胳膊上,她开始走了起来。大概,轻易的和卡茨成为《相似形》意味着什么,聪明的少女明白了吧。那个憔悴至极的魔导师,说不定就是几年后的梅洁尔自己。
  「呐,我也会继续当老师,一直待在身边,所以能不能在《地狱》里生活下去啊。」
  仁不禁为自己的任性和从命运的不公平里拯救出来的冲动下,开口道。
  「但是,人家讨厌逃避。」
  幼小的魔女好像在哭一样低着头抽鼻子,做出暧昧的回答。在即便没有奇迹也能非常鲜艳的茜色天空下,仁和梅洁尔合着小学生的步伐走在同一条道路上。然后,用不可思议的心情盯着落在地面上的手和手连接起来的影绘,忽然看见少女的影子,望着他说。
  「刚才的,谢谢。」
  「彻底把你当成了小孩子,所以想给你看看大人是什么样子的而已。」
  被抱住的胳膊上传过来的体温,让仁有了像父亲、兄长一样温和的感觉。梅洁尔和仁之间,好意的意义似乎有着微妙的差异。这即是悲剧也是喜剧,两个人现在却完全没有发觉。
  「的确像个成熟的男人,就暂且承认吧。」
  于是仁的人生,将因为少女腼腆的笑脸而改变色彩。
  
  第二天早晨睁开眼睛,公寓的仁的房间里有着煳焦的味道。嗵嗵地,从狭窄的厨房方向传来不应该发出的声音。这就像单身生活的男人都曾做过的,早晨醒来有谁会为他做饭的那种妄想。这是在做梦吗,摇了摇迷迷糊糊地头。
  ――真的是煳焦的味道。没有打开通风扇所以才会冒烟。厨房里有人在不停地咳嗽。身材微妙的浮现在无袖连衣裙上,像人偶一样纤细的手脚露出来。膝盖上贴着大大的创口贴,掩盖着昨天擦破的伤口。
  站在那里的,是氛围就像打扮一番后过来探门的鸦木梅洁尔。解开没见过的大人用大型围裙,看着仁微笑。
  「早上好。你醒啦?」
  「呃,哇,哇,哇、哇、哇!为什么!?在厨房里做什么?不对,是从哪里进来的?」
  早晨醒来,戴着围裙的学子在给自己做饭,做这种梦的最多也是高中教师吧。小学校的教谕里面,是绝对不会原谅的情景。
  「真失礼呢。看到人家的脸竟然发出惊叫。睡脸明明那么可爱。」
  脑海中,伦理观啊教育啊PTA啊这些单词在团团转,最后终于选出一个问题。
  「怎么进来的?」
  「是京香,给了备用钥匙。」
  这时,做尽好事的罪魁祸首,一身黑色上等西装的打扮打开玄关的门。
  「啊啊太好了。还在想如果在进行犯罪行为时突然闯进来该怎么办呢。」
  青梅竹马正在安抚着胸口,认真地担心仁会对自己的学子出手。
  「有很多话要问,总之到这边来!」
  不得已,京香注意着地板上的垃圾走到仁的身边时,厨房响起轻微的声音。那声音,很像折断百奇(Pocky)的声音。
  「对了,梅洁尔酱的料理怎么样了?」
  「这么说来,我也是第一次见呢。哇,这不是梅洁尔酱的地狱料理第一号吗。」
  然后在表情僵硬的仁的引导之下回过头的京香,身体也跟着僵直。
  水池子里,零乱的堆放着百奇和炸薯片的包装袋。在仁和京香的注视下,梅洁尔打开点心的纸包豪爽地倒在盘子上,再莽撞地倒上番茄酱。莽撞,是用来形容料理的词吗?不,大人们,即使换作异世界人也一样会吐槽「料理不是在自己喜欢的东西上洒调味料」,并对小孩子的构想发出无声的悲鸣。
  「说起来,我还有重要的会议――」
  想要逃走的青梅竹马,好像在说怎么能让我一个人坠入地狱一样,被仁猛抓住手腕。至少京香,作为监护人有责任解决梅洁尔的地狱料理第一号,大概。仁也是一样。
  不失孩子般的天真无邪,少女,将装满了不该放进去的材料制成的沙拉端出来。
  「来,请用餐。」
  大人们面对放在桌子中央的盘子,向神祈祷这是什么奇迹所以非常好吃。
  
  在几万世界中唯一不存在奇迹的世界。魔法使们将这里称作被神抛弃的地方,地狱。
  
  再演魔导师•仓本绊在黑暗中睁开眼睛时,一瞬间没有理解这是什么时候、这里是哪里。
  因虚汗而紧紧粘在皮肤上的睡衣,用手揭开。
  喘粗气。听着像是从肺里面挤出来一般的声音,产生幻觉的她以为自己已经变成年老的老婆婆,连自己是什么人也不记得了。日式房间里铺着的被子,伸手去拿放在枕边的闹钟。三点四十分,窗外一片黑暗。可能是早晨三点。起身,看到这里比生活了十七年的六张榻榻米宽的起居室要宽,瞬间陷入恐慌。
  「爸爸?」
  说出口之后,绊深深刻印在心中却暂时丧失的记忆苏醒过来,闭上眼睛忍受着。她的父亲仓本慈雄已经不在这个世上。踩到这没有愈合的伤口,绊想起世界和自己自身。这里是十崎家的二楼日式房间,是让绊居住的房间。巴别塔事件结束后,想到她的护卫问题和因为没有收入而无法生活的实情,要在这里当食客。现在是七月四日天亮之前。就快到高中的期末考试了。
  为什么连自己是什么人都迷失了呢?把世界作为一本书观测,操作《过去》的记载的再演大系――是因为绊的魔法暴走了。她在梦境里无意识地翻开了称作世界的书,读了那一页。巴别塔事件结束,再演魔法觉醒之后,偶尔会像今晚这样擅自发动魔法。不能完全驾驭的魔法,会无意识地窥视她身边某个人的宝贵时间。
  那就像挖出了不应该揭开的秘密一样,紧抱着被虚汗夺走了体温的身体,绊在发抖。
  「难道,我叫出声了?」
  不知门是什么时候被打开的,开着黄色电灯的走廊里传来声音。入口处打开了一点缝隙,被称为异世界人的女孩子,鸦木梅洁尔窥视进来。因为背着光线看不清表情,一定是让她担心了吧。
  「对、对不起。我,叫得很大声吗?」
  「是因为睡不着觉来探风啦。结果,就听到令人吃惊程度的下流梦话啦,闷声女色狼。」
  解开长长的黑发的梅洁尔,就像小小的公主。连衣裙睡衣的下摆,可爱的蕾丝镶边在摇摆。
  被绊看到的是眼前的梅洁尔和武原仁最初的战斗,是真正发生过的事情吧。作为刻印魔导师前进在残酷人生的少女,最珍贵的过去竟然在无意间被自己窥视到,尴尬似的苦闷在胸口涌出。
  「完全,没问题哦。真的,梅洁尔酱才是,夜里,睡不着觉的时候,我随时都会帮忙哦。」
  真是没有戏弄的价值啊,有些刁难似的小学生叹了一口气。
  「绊啊,那个性格真的要好好改一改呀。自己难过的时候,也想要关照别人是怎样啊?」
  「是……呢。」
  绊虽然知道这不能成为答案,但还是笑着接受了。
  「还有,睡衣上面的扣子也要好好整理一下。胸口山谷全都看到啦。」
  「哇、哇、哇……!」
  睡觉时身上热起来就会把钮扣解开是她的习惯。自己一个人时完全不会在意,但是被指出来时会莫名地感到不好意思。冲昏了头脑,不能扣好钮扣的绊被置之不理,梅洁尔走掉了。
  然后她感觉到,兴奋的神经适当的松弛下来,向天真烂漫的同居人致谢。为了不会第二次被夺走珍惜的人,一边祈祷一边盖上被子横躺着闭上眼睛。
  为什么魔法会让她三番五次的看这种梦境呢,在黑暗中,忽然闪现出这种想法。无意间知道了答案,绊不由得一颤。
  魔法给出自己以外的人类的过去,是因为绊自身应该趁现在全都记住。就像大地震前到来的小地震一样,她感觉到更大的命运将在名叫《世界》的书籍中开始运作的预兆。
  还会有更多的人在信念下相互碰撞、死去,战斗即将开始。
  



本帖最后由 LNL220 于 2012-8-24 19:50 编辑


   第一章汝似神

  群青色的波浪之间正是地狱。放眼望去不见陆地,沉下去的话就是无尽的黑暗。
  灰色的阴天下,衣服像旗子一样随风飞舞的两个男人在海面上相互对视着。暴风雨猛烈地吹打着海面,在无数的波涛上更增添了几道的波纹。波涛汹涌的水面之上,如同站在坚硬的地面上一样站立着的是经过了长途跋涉而来到这里的兄弟。
  被驱逐到地底、经受了挫折,如同冬天的旅人一样的弟弟,现在不跨过这道坎的话就无法活下去。而一直走在通往天上的孤独道路上的,如同太阳一般的哥哥,眼中没有任何迷惑。
  仁遍体鳞伤,已经没有力气接近两个魔导士了。这位战场中唯一的恶鬼,为了让模糊的视野恢复而闭上了眼睛。
  大雨的对面,接近神的男人,发出了平稳却充满威严的声音:
  「――弟弟啊。现在的你,惊人地与我“相似”。」
  仁的身体前方,对恶鬼之类的毫无兴趣的最强魔导士,也许正如他的异称一样《与神相似》。
  那么,跟《接近神的男人》“相似”的弟弟是?

   †

  武原仁那天早上一醒来,就被从窗户透进的阳光沐浴中,少女满面的笑容所捕获。
  不管是像猫看见了老鼠一样眯细着、充满嗜虐性的眼睛,还是优美的鼻子、以及淡桃色的嘴唇,都是仁很熟悉的。一直长到背后的黑发跟绢制丝带被白色的太阳照得闪闪发光。肌肤上有着轻微且健康的日照痕迹,是因为小学最近开始的游泳课。黑发的妖精就在连体温都能感受得到的距离内正坐着,俯视着躺在被子里的他。睡觉时流的虚汗渐渐地变成了另一种冷汗。
  「早上好,老师。梦中的人家,要给老师一份像梦一样的早上的礼物。」
  眼前坐着的女孩子是私立御陵甲小学六年一班出席号码一号的鸦木梅洁尔。而武原仁是班上的副班主任,所以红着脸打算发表「梦一样的早上的礼物」的黑发少女实际上是他的学生。没睡醒的脑袋恢复正常的瞬间,心脏停止了。
  「……你、你这!为什么在我的公寓里!」
  「老师,京香给过我备用钥匙这件事,已经忘了吗?」
  「不是这个、我、我可是个成年男子兼小学老师!你,是女学生!不要擅自进来,两个月来说过多少次了……喂!」
  学子在早上跑到自己家来,要是被学校知道了可是会产生大问题的。正坐在地板上的梅洁尔穿着像向日葵一样鲜艳的黄色连衣裙,上面系着粗布制的围裙。仁一下子坐了起来。甜得发腻的草莓味,一点一点地蚕食着七月闷热的空气。
  「……说起来,有一股草莓的味道。」
  梅洁尔用发音仍有些微妙不足的日语得意洋洋地开始了说教:
  「老师居然不理解草莓味的美好,果然还是小孩子呢。草莓的红色汁液可是神的血哦。」
  身体是派做的,全身涂满了纯白色的奶油的甜得发腻的神(草莓味)浮现在脑海中,仁变得非常想喝又热又苦的咖啡了。
  作为教师,差不多是冷静地整理状况的时候了。蒸笼一样的闷热早上,一起来就看见红着脸的少女跑到公寓里来。到处飘散着猛烈的草莓味。她本人系着围裙,清凉的眼睛中闪着期待的光辉。就是说――。
  「你帮我做了早饭吗?」
  「其实啊,今天的早饭,感觉非常好哦!人家也许有料理的才能呢。」
  仁用右手扶着额头。似乎心情非常好,她带着很孩子气的咚咚地脚步声,把擦汗的毛巾拿了过来。对于梅洁尔来说,这里已经是熟悉的别人家了。1DK的公寓,由于她整天把她的私有物品拿过来,三成面积已经被布娃娃跟靠垫所填埋,成了她的领地。
  仁磨磨蹭蹭地从被窝中钻出来,被梅洁尔推着后背进了卫生间,洗脸刷牙。完全清醒过后,一出来就发现房间里的矮脚桌上貌似是起床时闻到的草莓味道的元凶,粉红色汁液覆盖在米饭上,在汤碗里被堆得满满的。
  「这就是“像梦一样的早上的礼物”吗?啊,这个是浇上牛奶吃的吗?砂糖?这可是饭哦,要加砂糖?」
  「为什么不?米饭,不就是跟面包一样的吗?」
  梅洁尔就像在示范一样往淡粉色的米饭上浇上牛奶,刷刷地往里加糖。完工之后从桌子上的水果盘中拿出橘子跟奇异果,加在了砂糖味牛奶泡草莓盖饭上。简直就像在玩过家家。至少这可不是日本人的感觉。眼前的少女,鸦木梅洁尔是四月中旬经魔导师公馆引渡过来的异世界人。作为罪人,不打倒《协会》认定的一百名敌人就不能获得自由的少女,总算是活到了第一学期结束的七月。
  作为《公馆》的专署执行官的他与梅洁尔的关系是从五月中旬开始的,但是现在两人之间的距离感已经变得像现在这样一团糟。仁到现在仍然不是很清楚梅洁尔是不是喜欢自己。不过,如果少女作为刻印魔导师却少有地顺从的理由是这一点的话,仁也感到很高兴。正因为如此吧。包含着好意被握住的手会得出什么答案,还需要时间的验证。
  「我开动了。」
  少女一副开心的样子,吃饭前合上细小的双手,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养成的习惯。
  不过现在的问题是,味觉是被平时的吃饭习惯所养成的,看来眼前小魔女与米饭没有什么缘分。当然也没有用日本人的常识去阻止她。所以,她并不理解加入菜汁做成的“烩饭”跟加入果汁做成的「不知怎么略红的米饭」之间决定性的差别。
  首先,把在这个世界新发现的材料与在异世界的故乡吃过的菜式的记忆相结合的做法就是不行的。就像之前梅洁尔从用厨房的煤气灶做烤鱼得到启发,造成的巧克力咸鲑鱼那个惨剧一样。不知为何,光是想起来就想哭了。
  「梅洁尔,有洗手吗?」
  「真是失礼呢。不要把人家跟连清扫房间都做不到的老师混为一谈。」
  仁下定决心,用勺子翻弄那团着红色的物体。用草莓果汁煮的饭味道基本上都跑掉了,牛奶被饭的味道冲淡了,稍微加一点糖也不会盖过米饭跟牛奶的味道。如同这个水果风味的杂烩粥一样,即使努力也不可能变得完全美好的日常,正是他们背负的重要的东西。
  梅洁尔拿着勺子说着「今天的一般般啦」,继续吃着冷静下来的话不会觉得好吃的料理。有她在的饭桌会变得快乐,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泳装从肩膀露出来了哦。」
  仁指着从梅洁尔的连衣裙的肩膀部分露出的水蓝色学校泳装的肩膀。说起来,今天小学的第二节课是游泳。这个异世界的魔女居然学会了在衣服下面穿泳装省去在更衣室里换衣服这种花招,真是让人感慨。
  少女红着脸,向上方偷瞄着仁。天真与害羞的视线将男人绑住了。
  「……老师对人家下面只穿了一件泳衣感到兴奋了吗?」
  咚的一声,从仁背后的玄关发出了类似购物袋跌在地上的声音。
  回头一看,仓本绊像是看见了不该看到的东西一样呆站着。
  「武、武原先生!对不起!因为梅洁尔拿来的早饭材料很怪,所以想至少带点饭团过来。」

  
  仓本绊是与梅洁尔同住的高中二年生。红色质地、刚到肩膀的半长发,随着她挥手而摇摆。深蓝色的眼瞳在有点天然感觉的眼睛里因惊讶而找不定位置。
  「不对!大概跟绊所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说、说的也是呢!我还以为……」
  然后对话就中断了,莫名产生的沉默在仁与绊之间膨胀起来。仁面对仓本绊时,有时会产生肺部被灌了铅一样沉重、呼吸困难的感觉。她与天生就是魔法使的梅洁尔不同,是生长在这个世界,与魔法没有关联的普通女高中生。就在一个月前,她被判明是继承了六十年前失传了的魔法的魔导师。就连绊是从哪个魔法世界被带过来的,仁他们也完全不知道。
  「啊,梅洁尔酱,最后还是没有做普通的杂烩饭啊。」
  「绊也可以吃哦,我特许了。这可是相当有自信的作品。」
  绊被梅洁尔叫到,斜眼望着发不出声的仁,脱了鞋进了房间。从异世界来的地道小学生魔女在给魔法最近才刚刚觉醒的女高中生盛饭。两人就像清纯温柔的姐姐跟好胜活泼的妹妹一样,让仁忍俊不禁。绊按照梅洁尔得意洋洋的指使,把牛奶跟砂糖混进草莓饭里。
  「怎么样?不觉得把厨房交给人家也没问题了吗?」
  「那么,我开动了。」
  吃了一口,绊的表情变得微妙,望着仁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才好。
  「我觉得今天的很不错哦。」
  仁认为只要是能忍受的程度,用不着特意在她们面前露出不高兴的表情。绊也察觉到仁的想法,开始为梅洁尔打气。
  「没错。再调整一下材料加入的顺序、加些调料的话就跟加入果肉的杂烩饭差不多了,所以只差一点,只差一点点!」
  十天前结束的巴别塔再演事件中,仓本绊失去了她唯一的亲人父亲,慈雄。仁觉得她经过了痛苦的经历后,变得更加温柔,更有魅力了。可是在绊的面前感觉不自在,是因为他,武原仁正是杀死她父亲的凶手。努力接受着父亲的死的女儿,仁到现在仍无法将事实传达给她。
  「人家把爱情全都送给老师了。……所以比起绊的,老师那边的肯定更好吃。什么呀、不要笑!」
  被擅长料理的绊所夸奖,梅洁尔害羞了。
  这个一碰即碎的团聚让仁觉得很难得。梅洁尔必须接受的命运依然很残酷,绊也仍没有跨越这道坎。可是两人每天都尽全力充实地渡过,她们的坚强十分耀眼。
  「那个、……武原先生?」
  发现自己被盯着看,绊重新理了理制服的短裙。为什么夏天的水手服下露出的皮肤比起梅洁尔更光滑更煽情呢,真是不可思议。
  「老师,又在用下流的眼神看绊了!」
  梅洁尔红着脸,紧握着勺子怒吼道。吊起眉毛的她不知为何闪过另一个日常――战斗的面影。黄色的连衣裙就像活过冬天却无法迎来下一个春天的蝴蝶的翅膀一样,短暂得让人心痛。
  「说起来,马上学校就要放暑假了呢。大家一起制造些美好的回忆怎么样?」
  「那是指人家的生日礼物那件事吗?」
  梅洁尔不打算轻易放过想扯开话题的仁,嘭嘭地敲打着坐垫命令他坐下。明明一大早起来为他做了早饭,可是主角的位置马上就被绊抢走了,梅洁尔觉得很不爽。
  「不是说过要带你去旅行吗。不是暑假的话就没有那么长的假期吧。」
  在上个月梅洁尔的生日派对上,只有仁到最后都没决定下来到底该送什么礼物,只好约好一起去旅行。
  幼小的魔女背负着等同于死刑一般的重罪。不管现在有多么安稳,也不过是踏错一步就会丢掉性命、如履薄冰一般的梦幻而已。所以仁希望她能看着未来。至少在暑假之前大家都活下来,仁想要一个可以相信的希望。
  「明明是人家的生日,为什么不是跟老师度过二人世界?」
  「那就等明年我们两人一起出国旅游吧。明年小绊还要考试。」
  才七月初,天气已经十分炎热,皮肤上浮现了有点油腻的汗水。即使是梦幻也好,这也是宝贵的时间。仁希望像现在这样的时间能够一直持续下去就好了。
  梅洁尔笑着说「真的吗?」,绊想起离期末考试只剩下一周而变得失落时,手机连响三次铃声。

  ――――这就是,一切的开始。

   †

  特定的铃声在手机中响了三次。这是不带刻印魔导师,在三十分钟以内集合的暗号。东京二十三区向西,多摩川流域的一栋在明治时代建造、有着广阔面积的洋房。相关人士略称为《公馆》的魔导师公馆,文部科学省文化厅所属的非公开机关的办公楼。
  武原仁把梅洁尔跟绊从公寓轰出去之后,慌忙地跑向了徒步十五分钟距离的《公馆》。一边当着小学的冒牌教师,当魔导师公馆有对魔法事件专属执行官的工作时都要慌忙地赶出来。武原仁的二重生活一直艰难地进行了两个月。
  推开《公馆》的厚重橡木大门后,第一个碰见的魔法师是披着黑色绢制、上面有很多细小花纹的长袍的自大男人。
  「现在才上班啊,《沉默》。你要是收拾掉那个的话,本来是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的。」
  一边抚摸着四方形的脸上蓄满的胡须,碰见别人第一眼就先挖苦人的这个男人是调整官贝尔尼基。据说《协会》自日本的神话时代就与这个国家有所交往,而他是《协会》与日本政府之间的魔导师方的管道。
  「魔法使这些家伙,总是记不住要说能让人听得懂的日语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相当嘴硬呢。要追究你养的刻印魔导师――梅洁尔•阿瑠希娅的责任也是做得到的哦。」
  仁没有追问下去,只是狠狠地瞪着眼前的魔导师。贝尔尼基的眼圈,虽说原因在于每天业务繁忙的职位,但是今天比以往还要不健康而凹了进去。中年魔导师厉斥道。
  「浅利卡茨。现在三十四岁。十五年前被驱逐到这个世界,十一年前从日本逃脱的原刻印魔导师。明明逃跑的刻印魔导师会从名单中去除,并成为犯罪魔导师被以前的同类追杀,他却像个白痴一样回到了日本。」
  浅利卡茨,这正是那位年幼魔女与仁初次相遇时抓获的犯罪魔导师的名字,仁的心脏开始狂跳。他打算诱拐梅洁尔的嫌疑很大,到现在为止那次事件背后仍有很多谜团。
  「快点说核心。《公馆》用非常召集把我们叫过来,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吧。」
  「那个男人在今天早上,经由刻印魔导师《人偶师》的帮助,打破了相似魔导师本来无法突破的自我折叠式井牢。现在,在追捕中。」
  武原仁无话可说了。自我折叠式的牢房,是将牢内空间以二倍、四倍、八倍的倍率展开,经过一天的话能让面积超过地球表面积的监狱。因为实际上是什么都没有的空间无限展开,对于魔法必须有特定对象的相似魔术来说理论上是无法脱离的。一了解到事态,仁才注意到今天早上的魔导师公馆里一点生气都没有,简直到了可怕的地步。古老的洋房中,铺着毛毯的宽阔前厅里,一个公馆职员都不见。要么埋头于事件的文书工作,要么就是出外勤。
  「我们虽然也遭到不少怨恨,可是想不到居然会被《公馆》管理的刻印魔导师咬了一口。不觉得难以饶恕吗!」
  「……真的是《人偶师》吗?」
  面对使用刻印魔导师这些罪人来维持治安的系统的弊端,二十四岁的年轻人不禁感到内疚。被公馆接收的六百名刻印魔导师,并非全部都能成为战斗力。不如说,其中九成以上是不接受杀人以外的命令的凶恶罪犯,值得信任到能交予工作的人不到四十人。《人偶师》绫名妮琳就是其中宝贵的一人。
  「那个女人,表现得很忠诚,骨子里还是刻印魔导师。」
  调整官贝尔尼基从厚重的长袍袖子的口袋里取出了烟管,用魔法点了火。
  「牢房被打破时,《协会》那边的被害情况是?」
  「你们不得进入的区域里,起了一点小火灾而已。然后《人偶师》跟卡茨两人都用转移魔术逃走了。要烧的话,还不如把这间破房子烧掉算了。」
  武原仁讨厌这个名为贝尔尼基的男人。不光把这个世界的人类当作笨蛋,说话从来不曾没有过讽刺的味道。而就在十天前,在巴别事件中被他救了性命,让仁不知该如何对应他好。
  又不得不做讨厌的工作,仁叹了口气。当然,光叹气也无法将胸腔里的沉重感解放。魔法使们大多数都不把被称为《恶鬼》的地狱人当作人类来看待。为了不让这里成为真正的地狱,即使要杀掉也必须阻止昨天为止还是这个国家的走狗的《人偶师》。从窗户射进来的七月份的阳光,非常的刺眼。
  「――没有在想可以不砍就能结束,这种无聊的想法吧。」
  低沉的声音就像魔法一样从正后方传来。只有在战斗中才会以真正速度跳动的心脏在那一瞬间,将实际上不到两秒的时间延长了不知多少倍。
  掩护住姑且算是高官的贝尔尼基,仁一边转身一边将手伸向夹克的靠后背的内侧,从吊在背后的皮套中抽出了短刀。在把刀刃长二十五公分的刀具指向对方前,对方的气息已经消失了。在飘浮的重心被重力拉下去之前,仁下了觉悟向左踏出了一步。刀刃与仁的手肘、肩膀成一条直线,毫不犹豫地突刺。而头上,刀光像雨一样飞速滑落。
  身手如同风一样轻快,如同春天的嫩草一样淡绿色的和服,还有灰绿色的夏装和服裤子的男性就在那里。右手握着光滑艳丽的日本刀,刀身在将仁的头从竖直方向砍开的一瞬前停下了。而仁这边的短刀离对方的喉咙还有十厘米。如果这是拼上性命的胜负的话,武原仁的脸跟脑髓就要变成两块了。
  「久违了呐。」
  背冲着从窗户射进来的阳光,对方优雅地将刀收回刀鞘。这个动作对于仁来说也是无法忘记的回忆。头发全都绑在后方,跟时代剧的流浪武士一样的茶刷式发髻。年纪接近四十岁,可是由于超越常识的锻炼成果使得他的外表看起来顶多三十出头。
  「很久不见了,东乡老师。」
  东乡永光,《鬼火》,是上限十二名、现在只有七名的专属执行官的其中一人。专属执行官因为公务十分激烈,消耗非常严重,可是他居然持续了长达十九年的时间,在太平洋战争之后他是唯一做到这点的人。专属执行官的业务有:防御作为大本营的魔导师公馆周边以及东京的刻印魔导师的管理,在国内巡回取缔犯罪魔导师,最后是作为预备战斗力待机,这三大任务的轮换交替。由于仁成了冒牌教师,神和瑞希也成了高中生,本来数量就不多的专属执行官们的日程表变得扭曲,《鬼火》一直在日本各地奔波。
  「以晚辈自居的态度差不多该扔掉了吧。称呼我《鬼火》就行了。」
  仁被他一声喝道,马上就抬头挺胸。在身为专属执行官的格斗技师的他面前,仁至今抬不起头来。
  「不用这么拘谨,武原啊。技术倒是一点点地加强了呢。」
  东乡笑的时候,嘴角跟眼角才会微微出现与年龄相符的皱纹,知道这一点的人大概没几个吧。就在笑的时候,几乎没有视力的眼睛也是一直闭着的。在仁直接认识的人当中,他是唯一一位没有视力、背负着如此巨大不利条件的达人。生错时代的剑客。要评价东乡永光这一人物,没有更合适的形容了。
  被扔在一旁的贝尔尼基一语不发。《鬼火》积累着大量的实绩,爱挖苦人的调整官就连跟他扯上关系都不愿意。
  「我手下的问题给你们造成麻烦了呢。」
  《鬼火》的声音,明明是在道歉,听起来却非常刺耳。这个人光是站在那里,就像随时砍过来也不奇怪一样,身边的空气非常冰冷。也许是想解放紧张感,中年的魔导师将烟管吸了又吸,从鼻子呼出长长的一口气。
  「《人偶师》的处理,会尽快执行的吧。」
  对,正如贝尔尼基所说,这次事件的起因正是《鬼火》所管理的刻印魔导师。长达十九年的职务生涯中,东乡的周围自自然然地聚集着人才,形成了名为《鬼火众》的集团。仁也见过很多次。《人偶师》绫名妮琳也总是在和装武人身后三步的位置,既不远也不近地跟随着,抱着装有被交付给她的一大一小的刀袋。
  「不用着急。我不会让魔导师公馆被小看的。」
  也不找什么借口,《鬼火》东乡低声笑道。明明是在谈论生死问题,他却如此平静,可是正因如此,才确实有着死的味道。
  将犯罪魔导师与从外部入侵的敌对魔导师排除,正是仁他们专署执行官的工作。因此,没有魔导师会用礼貌的官职名称呼他们。虐杀使用奇迹之人的《虐杀战鬼》。像东乡永光这样的男人们,用恐怖来守护这个国家的治安,构建起鲜血淋漓的历史。
  仁想起听到浅利卡茨的名字时产生的非常不好的预感,又一次将手机从口袋中取了出来。小学里,第一节课已经差不多结束了。
  「武原啊。抓住浅利卡茨的是你吧。他们所在的地方,你有头绪吗。」

   †

  那时,鸦木梅洁尔正身穿着泳装沐浴在灿烂的阳光下伸懒腰。
  淋浴过后被打湿的蓝色学校泳装,梅洁尔到现在仍然无法喜欢上。平时穿着私服所以看不出身材的差异,在同样颜色跟设计的泳衣下,一眼就能看出来。说实话,她的身材与同班同学相比,非常平。
  「根本就很奇怪吧。让所有人都穿一样的泳衣,比较我们的身体,到底想干什么啊?」
  离第二节课上课还有五分钟。私立御陵甲小学的游泳课是男女分开上的,二十五米长的泳池只有六年一班的十八名女生。在成长期的这个时期,每个人的身体都有着惊人的差异。
  阳光照在发育好的女生身上,打湿的泳衣包裹的两个圆锥反射着白光,中间产生了阴影。这个立体感,是不是正是区分拥有的人与没有的人的元凶呢。
  「别、别这样……鸦木同学。」
  女生出席号码六号,佐藤泉美,用手将胸部从放肆的视线下藏起来。说话方式相当乖巧,身为保健委员的她是女生中长得最高的,如果跑去繁华街玩的话也许会被认成高中生。那个只有胸部特别有存在感的女高中生仓本绊,在小学时是不是也是这种感觉呢。
  「嘿!」
  「呀、不要、啊啊啊啊啊!」
  从泳池边上推下了水。当然,忍不住犯下的正是梅洁尔。
  「好过分。好过分!」
  「对不起。有点想把胸部大的女人推下悬崖的心情。…………预先演习?」
  「恶魔的减法运算呢。」
  在游泳课上比平时更懒散的天瑞岬,留下了一句话后从背后通过了。抱着浮板的她跟梅洁尔一样是平胸组。
  「鸦木同学,老师马上就要来了,请快点排好队。」
  班长寒川纪子靠近到了手能够得到的距离。因为泳池中不能戴眼镜,不靠得那么近就看不清人的脸。
  佐藤泉美理好打湿的刘海,在泳池边上把身体从沉重的水里拉了出来。六年一班的女孩子们的视线集中在了一点都不适合穿学校泳装的成熟身体上。
  「……你不也在盯着看么。」
  因为近视而探出身子的寒川认真地否定道:
  「人的价值才不是这种东西能决定的!」
  「啊啊,真是小孩子呢。男人的眼睛根本就是毫无理性的禽兽。看起来好吃的就立马吃掉,不好吃的就无人问津。」
  班长的脸一点一点红起来,不知道她想象了什么。虽然寒川是认真的类型,可是保健课时也会热心地探究。
  「男人都是……」
  天真无邪的魔女,因为英语单词到了嘴边,不禁结巴起来。《协会》的宿敌神圣骑士团在这个世界与美国是相互协力的关系,所以英语在地狱语中也是作为最下流的语言使用的。
  「MotherComplex(恋母情结)?」
  「亏你能说出这么不知羞耻的话来呢,值得称赞嘛变态女。男人全都是“那个”。」
  当她作为刻印魔导师堕入地狱时,梅洁尔未曾想过人生还会剩下什么乐趣。大概,她现在并不讨厌身处学校的时间。可是如果对“老师”说了这种事情的话,可能又不会让她前往战场了吧,所以才没有告诉他。
  「只是假设哦?你们如果有了比自己更成熟的情敌出现的话,要怎么做才能赢。」
  梅洁尔将手放在覆盖着平坦的胸部起伏的泳装上。不管什么时候都有问有答,寒川纪子规矩的态度真是让人赞叹。
  「心意,或是相同的兴趣之类的――」
  「你是说人家的心意不够吗?」
  同班同学们为了避免被卷入,都远离了她们。只有佐藤泉美在软弱与无法置之不顾的心情间摇摆不定。
  「不要戳我!不要戳我!」
  寒川纪子在游泳课中一点迫力都没有。大概是因为没有眼镜,看不清所以不安吧。
  「开始哭的时候要好好看着我哦。居然把这样的脸露出给人看,这个变态!到底想被怎么对待?」
  同学全都望向别处,好像再说「对这种事感到兴奋的只有你」一样。用凶残的视线盯着同学的她,即使在这个没有奇迹的地狱中也是标准的“魔女”。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被寒川纪子流着眼泪抬头看着的瞬间,梅洁尔的血管里的血变得像瀑布一样猛烈。她陶醉到了背后发抖的地步,紧紧地抓住了寒川颤抖着的肩膀,吐出了炙热的呼吸。
  「平常拼命隐藏的真实、原本的形态,就让人家来揭露出来吧。把对方衣服脱光的心情,对哭泣的脸感到兴奋的心情,不觉得很相像吗?」
  「不、不要、老师――――!」
  就像是回应了惨叫一样,一个影子落在了少女们的背后。
  回头望去,是很适合竞赛泳装的班主任祖师堂志津香老师。
  「大家好,老师来了。」
  可是鸦木梅洁尔既不后退也不谄媚也不顾忌。傲然地挺着胸膛发言道:
  「没关系。你虽然胸部很大可是腰跟脚也很粗所以原谅你。」
  

  第二节课上课中,鸦木梅洁尔的指定席是在角落的第六泳道。在使用前五个泳道上课时,作为惩罚,梅洁尔被责令增加游泳距离。
  课程结束后,用体育课坐姿等候着的学生们开始起立,敬礼。祖师堂老师一离开泳池,学生们就吵闹地朝着淋浴旁的更衣室走去了。
  「……要死啦。」
  只有梅洁尔一个人筋疲力尽。课上完了也站不起来,在混凝土的泳池边上躺着。全身的肌肉就像泡在酸奶里一样。
  她每次在游泳课上引起问题,作为惩罚要多游二十五米。因为梅洁尔到现在还没有把惩罚全部消化完,已经积累了两百米以上的距离了。
  「去洗洗眼睛比较好哦,全红了。」
  在天空与她之间,寒川纪子偷偷窥视的脸闯了进来。梅洁尔想要用双手抓住担心她的同学的脚,被逃掉了。在魔法世界中,总是被教育说坏人死后会落入「既没有魔法也没有神的地狱」。可是真的来到这里,恶鬼却亲切得难以置信。
  转了个身,泳池边上肩膀跟屁股的地方留下了黑色的水痕。无穷无尽的蓝天对面,太阳在闪耀。鼻子一次又一次地吸入有着水的气味的空气。梅洁尔相当喜欢在清澈见底的泳池里游泳。发冷的身体在混凝土的温暖下感觉非常舒服,这样下去也许会睡着。
  淋浴完毕在更衣室换好衣服的女孩子们走向运动场的轻快脚步声,通过脸颊传递过来。
  「下一节课是五年级的男生,泳衣会被看见哦。」
  戴上眼镜取回冷静的班长,在离开前又向她提醒了一句。
  宣告第二节课结束的铃声响起。大家都离开了,梅洁尔被独自占据宽阔的泳池的奢侈感感到满意时――突然的痛苦让身体扭动,她跳了起来。背后突然像是被铅笔狠狠地扎了一下的疼痛感觉。
  在她柔软的后背上,有《协会》刻下的刻印。即使尸体因战斗而损坏到连脸都无法认清,这个标记依然能让人认出刻印魔导师的身份。
  「居然敢小看人家……」
  年幼的魔女眼角浮现出泪花,咬紧了牙根。是知道她身上有刻印的人用魔法攻击的。就在附近,有人在嘲笑她。
  「接近这里,还以为能平安无事的回去吗?来这里,是想把那些孩子当作人质吗?」
  让筋疲力尽的身体站起来,是纯粹的愤怒。
  某处响起轻轻的金属声。像是在招呼她一样,跌落的细小金属器件滚动着。明明没有人碰触它,金属却不断在混凝土的地面上跳动。
  金属跌落到了泳池四面围栏的对面,几乎不怎么有车走过的马路上。少女仿佛在忍受邂逅死亡线的重压,眯起眼睛。灰色脸上气色很差的男人,宛如幽灵一般站在那里。
  她从十五米高的游池台子上,看见明明正值夏天却穿着长袖冬装大衣的高个子男人的上身。端正的面孔失去了生气,灰色的瞳孔中,唯有沉积的憎恶从深处闪过。幼小的魔女并不知道,还有这般从人的表情中夺走人情味的方法。气温接近摄氏三十度,对她怒目而视的大男人却好像活在极寒的季节。
  「在做什么,阿瑠希娅家的女儿。那身打扮,是在模仿恶鬼吗?」
  憔悴已极的人影,用嘶哑的声音问。梅洁尔不可能忘记这个浅利卡茨。
  「我想你的打扮才叫真正的奇怪吧。」
  因为是夏天才会穿学校泳装的少女和明明是夏天却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在对峙。
  在白而强烈的阳光下,犹如被抛弃的影子一样伫立在那里的浅利卡茨,就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第一个战斗的犯罪魔导师。
  「看来没有觉得吃惊啊,被交给《协会》的我在这里的理由。本来还想看那张一本正经的脸扭曲起来害怕的样子呐。」
  「反正都不是靠实力逃出来的吧。就连高位圣骑士都能关起来的《协会》,你这种程度怎么可能突破嘛。」
  仿佛悲伤和喜悦都磨损已尽,卡茨暧昧地扭曲嘴唇当作回答。
  这个男人两个月前也来过学校。想必这次的目的也是她吧。是因为被引渡到《协会》的犯罪魔导师一辈子再也无法回到能得到日光照射的地方,才会赌上性命复仇而来吗。在夏天强烈的日照中,面色白皙的人影在长长的大衣下面一定还藏着剑。她也下定决心,不能让凶器指向跟胜负毫无关系的小学校的大家。
  「说到决胜负还是魔法吧?现在就去换衣服,给我等三分钟吧。」

  在泳池旁边的更衣室换上黄色连衣裙回来的梅洁尔,因为日射眩目,用手遮住眼睛。嘴唇叼着明亮的橘黄色缎带,还残留水气的长发扎到后面,用熟练的手法系好。
  卡茨其实穿着大衣热到不能忍耐的程度才对,却只是默默地等待。
  「发带没系歪吧?」
  「感觉跟第一次见面时,变了一个人呐。」
  卡茨像个病人一样满脸是汗。即使如此还不脱大衣,是因为男人至今还没有放弃奇迹的力量。在魔法世界调整体温和周围气温的技术随处可见,所以魔导师们不会根据季节时常换衣服。梅洁尔也为扩散在胸口的苦涩而无法自拔。
  「你才是死缠着不放呢。这里可是没有魔法的世界哟。」
  「把手机给我。」
  贴满从六年一班的朋友那里要来的贴纸的手机,梅洁尔取出来之后沿着混凝土地板滑出去交给男人。多数魔导师不认可不会使用奇迹的地狱人为人类,如果拒绝的话很难想象会做出什么事。卡茨在空虚的面孔中浮现出恶意,把手机丢在地面上。男人踩在梅洁尔的持有物上,响起“喀吱”的,让人牙根发痒的声音。
  然后一切都是虚幻一般黑衣的人影消失了。从一开始就打算用魔法移动的。
  「像个傻瓜一样!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这个世界的人观测,奇迹被夺走呢。」
  但是,话虽如此她非常理解,在这个世界还无法舍弃魔法的欲望。特别是在都市部分,逃脱消去的影响能用魔法决胜负的场所,只有不会被恶鬼看见的隔离的地方。所以,幼小的魔女对于浅利卡茨选择的对决场所非常清楚。
  「对不起,老师。一定会打赢了再回来。」
  她转移到夹在生了锈的冰箱和小型汽车之间的,宽度有三米程度、露出泥土的道路上。被选作战场的这里,视线所及之处都是些堆积起来的废品山丘。少女知道这个被微波炉和电视、变成废铁的汽车、堆积如山的垃圾围成的迷宫。最初来这里是何时呢。曾经跟浅利卡茨战斗过的废品堆积场,即使在经过两个月、季节移到夏天也没有任何改变。
  「怎么样?想起来了吧。这里的气味让人十分清爽。」
  如果是一般程度的高位魔导师,利用魔法移动位置并不是什么难事。对于鸦木梅洁尔亦是如此。从私立御陵甲小学校到步行能花上三十分钟以上的这个废品处理工场移动时间只要一瞬间。
  「第一次来的时候是冰冷的雨夜。第二次是在傍晚,今天终于是在上午了呢。」
  个子低的梅洁尔用魔法探查,在墙壁对面的死角身材高的男人有没有插着剑。从正上方受到马上就要中天的太阳光,废品墙壁强烈的反射或留下浓重的影子。
  孩子气的魔女,在身高超过一百八十厘米的卡茨面前,犹如发现兔子的狼一般微微一笑。
  「好不容易变得自由,待在哪个地底下面颤抖,也许能像知了的幼虫一样活得久一点哦。」
  卷起沙尘,强风吹过。黄色连衣裙的下摆随之飘舞。
  黑衣男人把手伸进大衣里。用力拔出来时握在无血色的手上的,是吊在更加闷热的衣服下的白刃。
  「也许小姑娘不会知道,这边还有契约。做好失去一两条胳膊的觉悟吧,阿瑠希娅家的女儿。」
  「在这个世界待太久变傻了吗?就算是同样身为魔导师,出生的世界不一样的你和人家,没道理能简单的相互理解吧?」
  唯一发生变化的,是反射炽烈阳光的云朵,从天空缓缓流去。在盛夏的白色风景中,梅洁尔用收束在手边的庞大电子编织出人工闪电,缠绕在右手上。
  卡茨苍白的脸,看到放电的闪耀时睁大眼睛笑出声说。
  「是啊。我们是雷劈愚蠢恶鬼的神祇。曾经的我们,是神!」
  「那又怎样?现在在这里的你又是什么人?别用『我们』来扯在一起!」
  「这个世界是错误的。」
  这时,少女感觉到年近中年的原刻印魔导师在哭泣。坠入地狱生存了十五年的前辈卑微的姿态,仿佛在为她展示即使生存下来也是会落得这种下场一般,不禁咬紧牙根。
  「才不是呢。你的错误在于逃避战斗。抛弃责任和义务才存活下来,还打算只把荣誉留下来吗?」
  对于残酷的未来幼小的魔女没有胆怯,只是付之一笑。虽然不向《公馆》求救独自一人战斗,会让“老师”生气。
  「你这种小孩子能明白什么!」
  「在这里见到的魔法使虽然一个个都像只怪物,但是没有像你这么无聊的男人。」
  身为刻印魔导师被迫使进行厮杀的少女,没闲暇去认同对懦弱产生共鸣的自己。她还不知道,在内心深处灼烧身体般的愤怒意味着什么。
  「别再说下去!」
  随着男人的怒号,梅洁的脸颊仿佛挨了一拳一样受到冲击。被大人的力道痛打一拳险些踉跄着跌倒,叉开脚用力站稳。跟犯罪魔导师还隔着十米以上的距离。卡茨使用了让世界产生彼此相似之物即是“同一事物”的错觉,并操纵对方的魔法――相似魔法。
  「表情变得不错嘛。这次就让人家来踹飞你的屁股,记得要汪汪叫哟。」
  瞄准梅洁尔的心脏,半空中浮着一把剑。是那剑把的末端打在梅洁尔的脸上。这次是混在废弃物墙壁里的悬浮的剑,跟卡茨右手上的剑“相似”。就像那个五月天一样,在十米对面,卡茨把剑刺出去。空中的凶器在《魔力》弦的带动下,剑尖逼近离个子低的少女几厘米的位置。在小学的泳池边,令少女跳起来的剧痛机关也是这个。拥有相同“刻印”的原刻印魔导师,使刻在自己身上的刻印和梅洁尔背后同步,并刺在自己身上。
  「再怎么说大话也只是小孩子啊。做得不够明显就无法识破状况。」
  男人扬起干燥的嘴唇露出喜色。难得掉落在干枯表情上的一滴感情居然是这样,卑劣到什么程度啊。
  「觉悟竟然连小孩子都不如,你活着很羞耻吧。」
  少女展开的圆环世界强度支配领域(过敏领域),以白靴脚下为中心将看似魔法阵的圆形可视化。《圆环大系》会把周期运动的事物作为《魔力》进行观测和支配。梅洁尔有着连气体分子的电子也能作为《魔力》抽出来的魔力源。在展开的魔法阵上,线圈仿佛要缠在空中的剑上一般,渐渐盘绕的电子之影构成黑色奔流。被磁化的金属和她的身体将魔力的旋转指向同一个方向的瞬间――。
  黄色连衣裙的少女和剑,化为强力的同极电磁石,相互排斥而弹开。体重有三十千克的梅洁尔将近弹出了两米,而更轻的剑就如文面上的意思被吹飞。被磁化的铁刃撞在小巴士的车门,粘在上面没有剥落。
  「相当痛哦。」
  少女如跳舞般翻转,把仍握有紫电的右手指过去。仿佛水从高处流向低处一般,伴随着雷的轰鸣打在犯罪魔导师的大腿上。
  由于腿筋肉的反射卡茨被弹飞滚落在地面上。因剧痛而挤出来的悲鸣,在男人意识到自己状况的瞬间发出。不是因为梅洁尔张开的大气外壳,外部没有漏出任何破裂音和声音,魔法也没有因恶鬼的观测而破坏。
  「所以说过会很痛啦。」
  用高压电流麻痹了筋肉的犯罪魔导师,如今连站直都成问题。由于是从目标手中夺取《魔力》并带上正电荷强行引起静电诱导,大衣和下身的电气抵抗无限接近零。雷击的全能量尽数穿透卡茨。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
  梅洁尔天真无邪的眼睛,因嗜虐的预感而心荡神驰。
  「人家知道相似魔法的弱点哟。不管是剑还是什么,只要阻止能使物体移动的《原物》就什么都做不了。比方说,看――」
  第二个人工闪电打在卡茨握在手中的铁剑上。《魔力》被夺去,传导在绝缘遭到破坏的剑上的电流,再次让大男人痛苦得翻滚。如果说相似魔导师在用手上的剑连接并操纵《形状相似的剑》,只要手腕动弹不得,用魔力连接的所有剑也会停止。
  「……男人像那样拼命忍耐的脸,很有魅力人家喜欢哟。不过,忍受不住而不甘心的脸,想必会更可爱呢。」
  然而被逼到绝路的卡茨,在那份恶意下扬起微带灰色的嘴唇。
  「圆环魔法有个弱点。《圆环魔力(电磁气力)》的力量没有经过加工,不能随意使用。所以防御时不能临机应变。」
  「那又怎么样?那种状态下,到底还想做什么?」
  「当然可以。……没发现这里是充满相似魔力的场所吗?」
  突然,有如斜潲的雨,数量超百的银色小东西袭击少女。猛然甩过去的暴风防御在毫无削减的情况下被攻击射穿,仿佛被散弹枪击中一般把她弹飞。
  然后,只护住头的梅洁尔咬牙想对卡茨打出电击时,银色的雨这次从右侧折返逼近少女。比起人工闪电,卡茨使用的更加简单的相似魔法能更快地击败她。能够做出反应,是因为小魔女天生的战斗天分。利用圆环魔法将不远处的大型冰箱“滚过来”当作盾牌。用空易拉罐打翻堆满垃圾的箱子一般巨大轰鸣,麻痹她的鼓膜。脏兮兮的冰箱门上,险些打在她身上的凶器钉在上面。
  重量不及五十克的小螺丝。密密麻麻地刺入三厘米程度。从所有金属零件连接着《魔力》弦,集中在卡茨攥紧的左拳里。
  下一个瞬间,螺丝群从冰箱上剥落,下一个瞬间又拖曳着残像从视界飞出去。几乎同时,少女背后柔软的皮肤被从头顶上飞来的打击刺痛。卡茨的小型凶器巧妙地迂回了废品盾牌。
  「只要没有那些可恶的恶鬼,这个世界就充满了《魔力》。毕竟,在工场大量生产的规格品全都是“相似”的。」
  威力只有操作源的卡茨的腕力相同的螺丝,身为圆环魔导师的梅洁尔无法应对。圆环魔法只能操纵进行周期运动的东西,对并非如此的――比如说不能自在的操纵周围的垃圾作为盾牌。圆环魔法的操纵,除了旋转、震动、波动、描绘圆弧以外,无法变通利用。
  受相似魔法操控的金属部件,在大人没有任何分寸的全力下痛打小魔女。漂亮的黄色连衣裙上渗出血来。全身伤疤就不好上学校――即使在痛苦和吐意下摇晃的视界里,仍隐约考虑着回到那个日常的事情。
  「失策了呢……。利用对手的魔法大系不擅长的东西决胜负才是魔法战的基本啊。」
  全身出现无数细小的伤疤,剧痛令梅洁尔没有比站起来更痛苦的。凭靠在只剩下泥泞的垃圾上,喘着粗气。金属部件的集团不仅难以用肉眼辨别,覆盖的范围也很广,不管她再怎么灵敏也难以躲过。因热量而变形,被“相似”消除的大规模魔法,被生活在工场用地外的恶鬼居民的观测下消除。
  「胜负已决。剩下的就看你想保住性命还是保住心智,阿瑠希娅家的女儿。」
  但是正因为没有希望,在这个世界存活了两个月的鸦木梅洁尔,断然拒绝恐怖的屈服。
  「所谓的刻印魔导师,只有在死的时候才会分出胜负。」
  然后仰望湛蓝的天空。即使在这生死的一刹那,世界也充满阳光。汗湿的衣料粘在皮肤上,拉肩带把衣服揭开。被老师发现时,不想让他看见自己遍体鳞伤的样子。
  一阵风从远处吹过。浅利卡茨也不去掸下大衣上的土尘,用剑当作拐杖站起身。
  「有点累啦。用一二三的方式结束吧。」
  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这让梅洁尔自己都觉得吃惊。她突然注意到,自己正面对着一切的终结――死亡。如同跌入深不见底的洞穴一般的恐怖,令幼小的她在心底深处求救。明明是从有着神与奇迹的异世界而来的,在最后关头呼叫的名字却是离自己很近的人。为什么会想叫他的名字,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她们是地狱的异邦人,为了战斗而堕入地狱,什么都得不到,最后消失。――大概会如此放弃希望吧,如果没有和“他”相遇的话。
  卡茨本应麻痹的右手紧紧地握着剑。从那把剑上延伸出的银弦连接着空中的剑,震动着穿过风,剑锋微微刺入了她的喉咙。
  「……不许动!不然我杀了这个女孩。」
  犯罪魔导师应该已经将梅洁尔逼到了连气都喘不过来的状态,可是不知为何拼命地喊道。
  接下来她的耳朵听见的是她非常熟悉的声音。
  「要是认得我的脸的话,就该将“那”是毫无疑义的这件事刻在脑髓里。」

  ――然后,一切的奇迹都燃烧起来。

  燃起鲜艳的橙色火焰,剑失去了魔法,跌落下来。相似魔术的银弦被火蛇包住,烧得灰都不剩。折磨梅洁尔的螺丝钉扬起火粉,纷纷跌落在地。被没有热量的劫火燃烧的浅利卡茨,虽然手脚的麻痹也因为魔术消失而解除,本人却痛苦地下巴痉挛,依靠在垃圾山旁。
  少女因心中涌出的温暖而哽住喉咙,回头望去。盛夏的阳炎中,他在那里。
  在烈日下奔跑的原因吧,硬质头发被汗水沾湿。总是因爱操心而疲劳的轮廓,由于尖锐的目光变得犹如出鞘的刀刃。就连透彻的碧蓝天空,由于在他身后展开,仿佛处于生死线的对面一样遥远,让人恐惧。
  温热的南风吹起。夏装夹克被风吹起,露出了吊在肩膀上的短刀皮套。
  「我是《魔导师公馆》专署执行官,武原仁。原刻印魔导师,浅利卡茨。按照《协会》的要求,我要将你抓捕。」
  其宣告如同没有考虑过对方有成功抵抗的可能一样,只是淡淡地叙述着结果。
  卡茨仍不放弃自己的魔法。犯罪魔导师用尽浑身力气挥动左拳,隐藏在垃圾山里的数百螺丝袭从仁的后背袭来。灼热的视线烧尽了魔力银丝,破坏了控制,螺丝就像玩具一样纷纷跌在地上。
  那是能将神一般的自负归于灰烬,让一切魔导师明白自己的无力的绝望之炎。
  可是,梅洁尔已经不害怕魔炎了。因为那就是他的目光。
  「你已经很努力了,可以休息一会。」
  仁从背后抱住了快要倒下的梅洁尔,支撑着她。
  「……老师。」
  眼泪几乎要涌出来,少女沉默了。在这个世界上不管被谁舍弃也好,只有他一定会是伙伴。这个单纯的事实点燃了身体里的灯芯,照亮了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的狭窄的小路。每次痛苦得快要撑不下去时,鸦木梅洁尔就会在幼小的胸中确认这份灼热的感觉。

  对于武原仁来说,梅洁尔就是映照着他与他的故乡的镜子。
  自两个月前,与这位正直、有着高尚自尊心的异邦人相遇以来,一直没有变。
  仁的怀里,仍然是小学生的女孩子浑身是瘀伤,却仍微笑着。她发抖的肩膀与受到的伤痛,深深地绞痛他的心。早上如同向日葵一样的连衣裙变得破破烂烂,柔滑的皮肤因内出血而变黑,嘴唇失去了血色。仁的理性随时都要被撕的粉碎。
  「……又一次、又一次,区区恶鬼,却来过问魔导师之间的问题吗!」
  盛夏中,脸却像被冻过一样铁青,三十多年的人生中一半在逃亡的魔导师呻吟着。武原仁瞪着今天早上从《协会》的监狱逃掉的男人。对于他来说,浅利卡茨不只是不得不抓捕的逃狱犯,更是明确的敌人。
  「别一副普通人的口气。殴打孩子让你很爽吗?」
  仁不禁回嘴,最讨厌别人把她当作小孩子对待的梅洁尔身体僵硬起来。仁想告诉她他不是那个意思,可是找不到该说的话,只是用力地抱住年幼的魔女。
  脚边跌落的银色螺丝上沾着血。那是梅洁尔的血。每次她受到恶意或是暴力的对待,仁就痛苦得无法忍受。而她露出如同普通的孩子一样天真无邪的表情时,仁便有种帮助了别人的感觉,心里十分舒畅。对于武原仁来说,这位异世界的少女是他必须无条件守护的对象。
  「……你一点都不明白,恶鬼。不管是不是孩子。堕入地狱的刻印魔导师,只有是否拥有活下去的力量的区别。」
  「逃跑的家伙装什么威风。这里就连《协会》的探知魔法也会被消去。这在魔法世界里与死划等号,你不也苟延残喘了十一年吗!」

  仁让无法抛下同级生与下级生熙熙攘攘的学校而逃跑的责任心强的少女坐在地面上。艳丽的黑发的缝隙间一瞬间露出的侧脸,加剧了仁的心痛。
  仁联络御陵甲小学的祖师堂老师确认时,梅洁尔已经不在泳池了。所以他来到了这里。逃亡的卡茨与行踪不明的梅洁尔。联系两人的地方就是这里。
  「想随心所欲地拿起自尊或是抛弃自尊都随你便,可是不要把小孩子卷进去。」
  「不要……太小看我。」
  在某个地方犯下绝对错误的犯罪魔导师以剑为杖站了起来,扭曲着失去了活气的脸,左手伸进了黑色大衣的口袋。各种各样大小不一的螺丝与零件被掏出来,其中有着长五厘米的钉子。
  「哼、哈、哈哈哈哈哈,去死!别把在这个地狱活了十五年的我跟那些无力的魔导师混为一谈。……对了,……哈哈哈、哈哈。你给我去死!去死!后悔已经晚了。……现在马上去死!」
  这次的钉子如果刺入要害的话足以致命。可是,作为犯罪魔导师,至今为止只用了即使打中也只会瘀伤的小螺丝,这才是规格外的天真。
  武原仁停止了魔法消除。
  卡茨的银弦这次避开了仁的视野绕到了他背后。连接的是浅埋地里的三十根左右的金属零件。
  仁的视线集中在裸露的魔力弦上,解放了魔法消除。明明已经看过一次了,天真的犯罪魔导师却惊讶地咽下了口水。
  武原仁是现在被确认的唯一能停止魔法消去,能观察到奇迹的恶鬼。正因为他能把握住秘术的全貌,才能攻击弱点,成为以最高效率破坏奇迹的恶鬼。
  与仁视线相交的卡茨的憔悴干枯的灵魂,由于憎恶而轻易地点燃了。
  「别得意过头了,渣子。一副什么都看透的样子,让我想吐。魔导师的技巧,绝对不会是你靠自己掌握的,是谁教给你的吧!区区恶鬼,明白我什么!」
  确实仁在《公馆》里得到了优秀而严厉的老师的锻炼。因此,生长在没有奇迹的世界里身为恶鬼的仁,知道打倒魔导师的最有效率的方法。仁久违地想起了现在已经不在魔导师公馆的对魔导师战的指导教官。
  「若是没有接受正式教育而做到的话,确实了不起。不过你的肤浅并不是力量的原因。即使你得到莫大的力量,也不过是很强的流氓而已。」
  「――老师!」
  将看见的奇迹破坏,处于眼中无法映出魔法的状态的仁,梅洁尔急迫的喊声传了过来。切断消去能力的他看见了明显不是卡茨的相似魔术的无数银弦。如同白天出现的天上的河一样的银弦,在下一瞬间,压了过来。
  切入战场的第二位相似魔导师,毫不留情。
  「呀、啊啊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梅洁尔的惨叫声被从上方压了下去。冰箱、车、洗衣机、电视等,堆积得比成年人的身高还高,被置之不理的大型垃圾像瀑布一样崩落下来。仁把双手伸到惨叫中的梅洁尔的腋下将她抱起来,全力奔走寻找安全的地方。
  可是大概需要十辆十吨级卡车运载的家电之山,如同追赶他们一样雪崩而来。就算用魔法消去破坏魔术,已经在飞的仍因为惯性力继续飞着,受到重力牵引而落下的东西不可能回到原来的位置。仁跳过倒下的吸尘器,踩在了电炉的板子上。
  「给我记住!我可没有输。我不是败北者!」
  过了十一年仍无法认识自己的软弱的男人,在轰鸣的墙壁对面大叫道。可是已经不是理会卡茨的时候了。直到废品的洪水收敛为止这数十秒,仁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如同余音绕绕一般,大量的尘土卷起,遮蔽了视野。
  而当尘幕被风吹散时,犯罪魔导师浅利卡茨的身影已经找不到了。
  「……《人偶师》吗」
  仁想起了从《协会》的监狱把卡茨救出来的刻印魔导师。两人同行的状况是意料之内。可是,在如此绝妙的时机进行了掩护,实在是束手无策。《鬼火》管理下得到锻炼的《人偶师》的实力也真是值得称赞。
  「可是,有着那么强的实力,为什么要为比自己更下等的卡茨拼命呢?有必要允许他的愚蠢任性吗?」





本帖最后由 LNL220 于 2012-8-17 09:52 编辑


  
   †
  
  「于是,难得两名追捕对象聚在一起,眼睁睁看着他们逃掉了~?」
  从休业中的垃圾废弃场回到车子里之后,迎面迎接仁的是某种意义上非常合理的质问。
  身穿夏季西装,不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女强人的美女十崎京香,是比仁大一岁的年轻高级官员。作为政府组织《公馆》的事务官,她既是专署执行官的监督者,也是仁的青梅竹马。
  「《人偶师》真不是徒有其名的。」
  「这不是连浅利卡茨都放跑的理由。」
  空气冰冷得让七月的热气如同假象一样,这并非是冷气的原因。十崎京香的口吻,在跟无需客套的仁说话时会变得很随便,但是内容没有一丝松软。而实际上,至少应该捕获已经逼到走投无路的卡茨。
  「绫名妮琳,即使在《公馆》拥有的相似魔导师里面也可以进入前三。如果是从最开始就打算打完就跑的魔法使,想留住也难啦――」
  身为事务官的她,百忙之中开车把他从魔导师公馆送到了小学。知道梅洁尔没在泳池之后,还特意赶到这边来。结果还是让他们抢占了先机,自然会如坐针毡吧。
  「换我开车吗。一大早的,很辛苦吧。」
  「不用。仁开车不稳。」
  梅洁尔在后座席上横躺着,已经发出香甜的睡息声。
  「梅洁尔酱,现在,没使用魔法吧?」
  「只是正常的睡着了而已。可以看啦。」
  身为无法停止消除的普通《恶鬼》的京香,战战兢兢地隔着座席回头朝后面看去。十崎京香同时也是将没有归所的鸦木梅洁尔和仓本绊留在自己家里的房主。而且,至今还在不断犹豫,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少女们。
  「不用太担心。两、三天就伤口就会消失,连痕迹都不会留下。以梅洁尔这个年龄,瘀伤不用半天就会好的。圆环魔术里面,还确保了用维持魔术阻止恶化,自然治愈疾病和伤口的技术。」
  「毕竟是女孩子。浑身是伤就不好了。」
  细长的眼睛如释重负一般松缓下来,竹马之友踩下油门。如果不是京香说要收养,梅洁尔将会被丢在收容危险罪人,由旧精神病院改装的机关宿舍里。对于公馆来说,把刻印魔导师当成走狗打败犯罪魔导师的规定,虽为非人道的行为却也当作不得已的恶行来看待。本来只收容成年人的刻印魔导师里,如今竟由不能小小年纪就战死的女孩子当上,没有一个公馆职员不感到痛心的。在身处组织最上层的京香眼里,想必梅洁尔就像必需背负的十字架吧。
  「不要全都一个人承担啊。这也是我的问题。」
  车子渐渐驶入十七号线。望着车水马龙的风景,刚才异世界人之间利用奇迹战斗过的事实,好像说谎一样。和京香相仿的年轻母亲牵着小孩子的手走在路上。
  「我知道,浅利卡茨在五月份盯上梅洁尔酱的理由。仁也知道吧。以美国为据点,聚集原刻印魔导师和没落的研究者,给犯罪和恐怖行为提供帮助的公司。」
  京香只是盯着《公馆》应该守护的白昼的街道。
  「卡茨,是遵从那边的指示盯上梅洁尔……不,应该说梅洁尔是见面礼吗。」
  美国管制的犯罪魔导师,是在巴别塔事件中发生冲突的神圣骑士团。以卡茨的那点身手,只会成为累赘吧。
  「还有啊。相似大系的转移术是《与“跟自己相似”的人偶或魔法使交换位置》吧。不过,《协会》通常会彻底摧毁魔法使从牢狱逃脱的可能性。卡茨留在美国的转移目标点已经全部回收才对。如今他却怎么逃出去的呢。就算是《人偶师》也办不到吧。」
  「如果要用相似魔术转移,不单要准备转移目标的人偶,魔法使还要明确的想象出身处“目的地”时的自己的状态。实际去过的场所啦,到时候能看见的场所之类的。没有专属执行官同行的刻印魔导师又不能出国,管理人的东乡先生也一直都在日本。《人偶师》也不可能到海外去。」
  「这样看来,既然不能用魔法逃出日本,想必是有人给卡茨准备了飞机或船,协助他逃跑了呢。」
  她的侧脸,回到魔导师公馆铁娘子事务官的严厉表情。
  「也就是说,《人偶师》能够确切实行是因为那家伙就在附近,不对,猜到不久就会过来了吗。真是麻烦啊。」
  「通过入国管理局的录像,昨天晚上看见『怀斯曼警备调查公司(wisemanSesu-rity&ResearchInc.)』的干部。叫作王子护豪森的,三年前离开《公馆》的原专属执行官……话说,这些仁比我更清楚吧。」
  仁非常怀念,又好像非常悲伤似地,把体重施加在助手席的座位上。王子护豪森是从《协会》的魔导师改行为专属执行官,同时也是给还是学生的仁等人教导对魔导师战斗的教官。浅利卡茨所指的“给仁教导魔导师的本事”的正是此人。怀斯曼警备调查公司是不问手段只为赚钱的魔导师们在美国创业,被视为最可疑的民间警备公司。而他竟然加入了那里。
  「如果真是这样,让他逃掉显得更痛心了。」
  然后,仁茫然望着车窗外不知魔法使们的战斗为何物的人们。跟对于付出或倾注牺牲毫不在乎的异世界人们牵扯太多,仿佛自己也被“对面”感化一般,仁不禁打哆嗦。京香同样在用寻找归所一般悲伤的眼神,投向在花店和便当屋工作的女性们。
  不是以铁之事务官,而是用他那竹马之交的脸,十崎京香叹着气趴在方向盘上。信号变成红灯。
  「啊啊!今年一定要请暑假!绝对要请!」
  「是啊。这里又不是地狱,我们不是恶鬼。」
  这里是仁等人出生的故乡,同时非但不是《地狱》,还是生长并埋骨的世界。而且就算是如意算盘,也希望后部座席上疲惫不堪的梅洁尔也能这样想。
  「……老师……」
  在做什么样的梦啊。虽然性格被嗜虐的嗜好扭曲、太过主动也有个限度,现在,嘴里反复说梦话的梅洁尔根本就是个小孩子。睡得迷迷糊糊,好像叫唤狗一样用手拍着后部座席。
  「老师……趴下。」
  说真的,在做什么样的梦啊。
  
   †
  
  事后想来对于仓本绊,七月四日也是一个开始。
  上学前,就在吃梅洁尔的自信作时武原仁的手机响了。当注意到变了脸色的他走后的公寓里,只有自己跟梅洁尔两个人的瞬间,莫名地尴尬起来。
  幼小的魔女从「牛乳草莓盖饭配砂糖满满水果」放下勺子时,空气像明胶一样凝固。
  「绊,这个真的好吃吗?」
  就算事到如今味觉判断才回复正常,对于昨天教她什锦饭的绊来说,只会感到为难。
  「对不起。不怎么样。」
  「算啦。这也是赌一下而已。」
  「料理每天都好吃才可以,冒险偶然成功的作法是不行的啦。」
  草莓饭的味道已经散的差不多的房间里,绊和异世界人的少女对望着彼此的脸。不禁让人看得入神的亮泽黑发,用具有夏日风情的橘黄色发带扎起来,像会动的人偶一样可爱至极。
  仓本绊住在《公馆》的十崎京香家是从六月中旬开始,所以跟这个幼小的魔女打交道已经过了半个月。对于绊来说发生了很多事情。即便把得到梅洁尔帮助的事情去掉,还是觉得她是个不会对家务厌烦的好孩子。
  「剩下的米饭比起让我来帮着做,好好按照食谱做比较好哦。」
  「你叫人家在厨房充满绊的味道吗?」
  只是,跟梅洁尔的关系,有一个很大的问题。因为巴别塔事件中发生过一些误会,绊在鸦木梅洁尔眼里是“情敌”。当时想到马上就要死,情急之下说出告白的话,而且每当记忆苏醒过来时脸都不自觉地红起来。
  「武原先生对味道不会挑剔,吃不出有什么不同的。」
  「为什么是用长辈对孩子的口气啊?你当自己是母亲吗?」
  但是绊身为独生子憧憬着姐妹关系,才会想多管些闲事。如果被梅洁尔看作“与自己无关的女人”,会感到非常难过。
  「至少在做饭时,把我当成这个世界的妈妈吧。」
  梅洁尔莞尔一笑,蔷薇色的嘴唇上浮现出灿烂的笑容。
  「母亲大人,把老师让给人家吧。」
  「把草莓果汁洒进电饭煲里面的媳妇,到底想给孩子吃什么啊……咦,对不起!这样说话的婆婆好像在哪个电视节目里见过。别露出那种厌恶的表情嘛。我,会成为好婆婆的!」
  「别想敷衍了事。看起来像是开玩笑吗?跟绊不一样,人家是认真的!」
  那句话滑过肋骨之间尖利地刺入心脏,绊不禁失去言语。一瞬间愕然地睁大眼睛,梅洁尔不甘心似地低头起身。
  「……对不起。刚才的忘了吧。」
  随后幼小的魔女为了收拾自己的份,快步走向洗碗池。把餐具放进洗碗桶里之后,抓起双肩书包走出玄关。
  的确,虽然称不上让人满意的作品,但是对于梅洁尔来说是用爱心制作的料理,不应该开玩笑的。绊以前的手艺也很差,让爸爸吃了难以下咽的食物。
  「啊~,这样可不行啊。明明是个高中生!」
  胳膊肘支在矮脚饭桌上抱住头。
  吃完剩下的草莓盖饭收拾餐具,检查门锁和火的使用之后绊奔出公寓,几近迟到的时间跑进教室。东富士见高中是一所偏差值在五十加的悠闲的公立高中,规章制度并不是很严格。所以在上课前,跟同班同学们一样偷偷地给梅洁尔的手机发道歉短信。第一学期期末考试将近,考试前一周的现在上课自然也会专心。不、更正一下,虽然教师们觉得事到如今才努力,学生们却是拼上了命。
  结果,梅洁尔的回复直到午休结束也没有来。第五节课上到一半的时候,神和瑞希才总算出现在教室。身为绊新朋友的她,跟武原仁一样是《公馆》的专属执行官。也就是说,仁慌忙跑出去、瑞希直到午休都不能出来的事件发生了。
  「……肚子,饿了。」
  明明还在上课中,神和瑞希却趴在桌子上。扎在左右两边的漂亮长黑发,有如瀑布一般从桌子上洒落下来。与即使在盛夏也不会晒黑、有如透明般白皙的皮肤相搭配,就像饿瘪的幽灵。偏偏又有着完美清秀的容貌,这种时候会显得更加可怕。
  瑞希漆黑的眼瞳,直勾勾地盯着斜后方绊的坐位。即便投来灼热的视线,她也无可奈何。由于不久就要考试,老师就像没有看见瑞希一样,漠不关心地继续上课。
  对什么气息做出反应似的,瑞希拖拉着长发抬起身。迟了一瞬间第五节课结束的铃声响了。本来就是为保护绊而登校的她,即使现在工作上有不便也仍要来教室。
  绊知道自己当上魔法使才一个月,如果没有瑞希在身边,不知道自己会多么忐忑不安。回过头,像人偶一样面无表情的瑞希就在身边。
  「――――――――」
  清澈的眼瞳,仿佛在对绊诉说什么。
  「唔……今天很晚才来呢,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各方各面……有点、事情。」
  虽然很擅长活动身体,可是说起话来瑞希就有点棘手了。
  「是吗,没有受伤之类的真是太好了。」
  「……便当。」
  「啊,对了。对不起。午休结束后才来,还以为早就吃完了呢。」
  绊把手伸进桌子里面,拉出用白布包裹的便当盒。瑞希就像乖顺的大型犬,一脸开心的凑近到让人吃惊的距离。两束马尾黑发,也像摆动长长的尾巴一样弹起。
  「……我开动了。」
  随后,瑞希擅自占领绊前面的座位解开白布,毕恭毕敬地用双手打开便当盒的盖子。用昨晚剩下的鸡肉做的什锦饭和放入鸭儿芹的煎鸡蛋,熏上香味挟着西红柿和蔬菜的茄子形成漂亮的三色,连制作的本人也不禁松了一口气。
  「对不起哦,今天的菜味道都有点重。」
  友人用微妙不一般的手法握着筷子,把留有切口的烧茄子搬进嘴里。露出很幸福的样子染红脸颊,连绊也感到害羞起来。拥有端正的姿容和不可思议的气质的她,吃一心一意亲手制作的便当,不停歇地动用筷子的样子,让人百看不厌。
  「好吃吗?」
  什锦饭吃得两颊鼓鼓的,瑞希默默地点头。
  给她做便当带学校来并不是为了喂养同班同学,而是因为神和瑞希的便当是给足不出户的大小姐准备的豪华午餐。想吃家庭风味料理的她和,想体验专业口味的绊利害一致,所以频繁地交换点心。后来想到与其每天交换,不如交替着带两人份的便当更有效率。确切地说,做一个人的份或做两个人的份没有太大的区别,所以绊可以每回少做一次便当。
  「还在玩呀。这对好姐妹。」
  班里的朋友花崎久乃,座在旁边的空位上。短发下的每一个器官,眼睛、嘴巴、鼻子都彰显出强烈的自我主张,不论是谁只要看了那张脸就能让人认同的御姐气质。顺带一提,她就是现在瑞希所占据的位子的主人。
  「啊,这样啊。花崎同学不能坐呢。要不我让开吧?」
  「不用啦不用啦。小仓亲总是顾虑太多了。」
  花崎久乃是从高中一年级开始同一个班级的朋友。虽然很少在外面一起玩,但是在学校经常说话。
  「平时跟没兴趣的家伙完全不说话,学校也想来就来的,还以为很难相处呢,结果内在居然是这样的啊。瑞希亲。」
  「瑞希亲?」
  与歪着头的绊面对面的当事人,似乎还没发觉在说自己。
  「感觉很亲切吧。自从转学以来在教室里总是独来独入往,这种程度不算什么啦。」
  「花崎同学,说得有点过分了。」
  「没关系!本人根本不介意。是吧,瑞希亲?」
  「…………再来一碗。」
  对只专注于便当盒的天然不知该如何回答,绊和花崎久乃都张口结舌。
  时间在不知不觉间经过,上课铃声响起,已经到了今天的第六节课。快到退休年龄的数学老师开门走进教室。起立敬礼入座之后,大大地吸了一口气打算点名的老师却打了个大喷嚏。
  开始上课以后学生们都坐在课桌前,班里即便有四十名学生也会变成孤身一人。变成一个人的同时比起完全记不住的公式和解法,只会考虑一些切身的问题。
  距离绊的父亲仓本慈雄死才过了十一天。昨天,因为初七日*已经结束,在整理的最后,解约了跟父亲两人生活十七年的仓本家公寓。花了星期日一整天,只把真正需要的东西和最小限度无法扔掉的东西搬出来,最后再一次打扫干净之后才告别。原本还以为会哭,但是居然安安静静地结束了全部作业。在父亲被刺的傍晚的车站里,总觉得自己把什么东西忘在了那里。(译注:初七日,在日本人死后的第七天进行法事。)
  黑板上写算式的声音,静静地回荡在教室里。
  绊直直地看着成为一切开端的手。慢慢地握紧,用力拉到手边。在上个月令人难过的事件中觉醒的,据说遗失了六十年的叫作再演大系的魔术。突然很想尝试当时第一次使用过的操作术。然后今天也一样,魔法被教室里众多的恶鬼们观测,世界陷入火海。
  就连离自己最近的花崎和其他同学都没有觉察的魔炎之光,只有瑞希有了反应回过头。总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朋友表情变得黯淡。想必绊也用担心的眼神看着她。就像梅洁尔身为刻印魔导师不能停止战斗一样,绊对于朋友的瑞希继续当专属执行官的事情不能说三道四。她们《公馆》,是在守护这种安静的时光。虽然很欣慰,但是牵扯在里面的都是自己身边的人,每天都在为会不会受伤、会不会像父亲一样而担惊受怕。
  「在干什么呢。」
  花崎同学躲过老师的视线回头道。并不是因为看见了魔法。但是就算没有奇迹,正因为是同班同学可以看出绊的样子有点古怪。
  为什么呢,那种理所当然的事情渗进心里,鼻头一阵发酸。
  「好厉害,花崎同学,好像魔法一样。」
  「怎么会呐,又不是童话故事。不好好听讲的话,小仓亲考试会挂红灯哦。」
  就算没有奇迹也能变得温柔。就算绊成为了魔法使,也不会从原来的世界赶出去。
  「仓本!来解一下这――道――题。仓本!」
  反射性的站起身,因为没有好好听讲所以老实回答道。
  「……那个、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老师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教室里沉浸在爆笑声中。连花崎同学也颤动肩膀笑个不停。只有瑞希用强有力的眼神望着绊。
  「没关系。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暗暗下决心要认真学习。
  
  放学后,绊因为没有参加社团活动,又没有特别的事情就直接回家。直到上个月途中去买晚饭的材料再到仓本家。而如今,一边考虑小学生的梅洁尔喜欢什么,一边提着购物袋朝十崎家走去。
  七月初的五点钟,还不能说天黑了。比白天要带上少许橘黄色的住宅街直路上,只是走路便浑身是汗。
  「……我拿。」
  在附近的超市买了东西,顺便跟来的神和瑞希帮着提一半。最近,一方面也是因为十崎家离《公馆》近的关系,回家时瑞希会陪在身边。
  今天由于武原先生也会来,加上十崎京香和梅洁尔和绊有四人,材料也买了住在公寓时的两倍。
  「神和同学也吃完再走吧?」
  「――――」
  默默地,好友用两束黑发跳起来的气势点了点头。
  「现在,最想吃的点心是什么呢?」
  「…………大豆。」
  在仓本家,自幼儿园时代起就一直禁止带朋友到家里玩,所以非常喜欢热闹的饭桌。
  抬起头,上空似乎风很大,黄色的云朵快速向东边流去。落在裂痕累累的柏油路上的长长的影子,用视线追逐起来也很愉快。忽然感觉到身处影子与云朵之间的绊所生活的世界,像漂泊在梦幻大海里的小船一样渺小,不由得止住了脚步。因为觉得,如果现在稍有动作,这个不安定的立足处会因为摇晃而翻倒。
  一股寒气划过背脊。以犹如疾风般敏捷的动作,瑞希从她右边站出来。
  明明没有任何人的路边,不自然地站着跟父亲年纪相仿、身穿白色西装的绅士。
  「午安,再演大系的小姑娘。我是王子护豪森。」
  
  面对目瞪口呆的绊,戴白色帽子的他,用有很多小伤口的手伸出名片。是英语。
  「wiseman、Sesu、Sesu……」
  「背面印有日语哦。」
  就如他无奈地发言,翻过来真的写有日语。
  
  怀斯曼警备调查(有限)公司人事部高级主管
  王子护豪森
  
  即便是日语也不知道高级主管的意思,绊直冒冷汗。脸颊微显憔悴、消瘦型的男性和夏装麻制西服相搭配,除了唯一一点违和感就像研究昆虫的学者一样。所谓协调性差的一点是指,戴在右眼上的银制眼罩。他那文静的氛围被它完全破坏,连微笑眯缝的左眼深处,也能感觉到幼小而深邃的扭曲。
  「…………王子护!」
  把绊护在背后的瑞希敏锐地挥动右腕。像蜡烛一样握在白皙的右手上的、赤热的水沫向王子护的脸上射去。那暗淡的光被手掌轻易的拂去。
  泛着红光的液体洒在路旁的白车轴草上,冒烟燃起。瑞希在手掌中生成熔岩掷向王子护,访问者却空手将其掸落。神和瑞希所使用的魔术《魔兽使》,是能将存在于自然界的万物唤出并加以操纵,只存在于地狱的特殊魔法。
  「遇到力量强大的对手时,在敌方使出第一击之前不能擅自出手。知道为什么不行吗?《魔兽使》。」
  男人从白得令人生厌的西服取出手帕,擦拭手掌。只因他一个人的存在感,习以为常的上学路仿佛有一半变成虚幻。
  如今,这里不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理所当然地发生的场所。在烧尽一切魔法的这个世界,进入中年的男性的紫色瞳孔就像做梦一样只看着奇迹。正因为与不用魔法也能成立的东京景色太过偏离,使得现实格格不入。这就是高纯度、“真正”的魔法使。
  「抱歉。以前当过像你这种年轻人的指导教官,不由自主地开始了说教。」
  “魔法使”王子护豪森摘下帽子,一边用手梳整理剃成背头的金发一边苦笑道。
  绊觉得他很可怕。
  瑞希如同马上就要扑向猎物的猎犬一样压低身体。
  这条道路上,立着附近有幼儿园的标识。路边有一户人打开房门,从那里对魔法一无所知的人探出脸来。就像绊的家族被迫四分五散一样,魔法使会把战斗强加于平稳的日常。不甘心的感觉仿佛在腹底燃烧。
  「――您到这里来,是为了伤害什么人吗?」
  「真是率直的小姑娘。」
  没有戴眼罩的左眼,用敬佩的样子看着绊。
  「……绊。……这家伙、敌人。」
  神和瑞希的背影,不再是她的同班同学,而是魔导师公馆的专属执行官《魔兽使》。两束系成马尾的长发,在魔法卷起的强风扇动下如黑翼般飘荡。现在,这里即将成为战场。按住随之起伏的裙子,绊被迫向后退。
  王子护豪森对飓风眯起眼睛,但是仍没有动作。脚下刚才在熔岩下燃烧的草,在风吹下更加激烈的燃烧起来。
  「…………太瞧不起人。」
  瑞希的手上生出七色薄雾时,所有奇迹再次被魔炎笼罩烧尽。发现冒烟,住宅街的居民们打开窗户看着这边。
  「烟!烧起来了,快用脚踩灭,烧起来了!大叔!!」
  对居民的声音耸了耸肩,王子护用鞋底踩灭路边的火。至于由《魔兽使》的魔法生成的熔岩,已经在观测下消灭。
  「熄灭了哦。真是对不起。」
  仿佛从最开始就知道会变成这样,他给住宅街的太太们低下金发的头。没想到对方是外国人的日本女性们,气势不由得减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如你所见,这里是恶鬼的世界。但是,所以不能对现实视而不见。请不要忘记哦,再演大系的小姑娘,“最后的魔法使”。」
  说完不顾困惑的绊和周围的人,纯血的魔法使重新戴好帽子。
  「能见你一面,是我的荣幸。如果见到仁,记得替我向他问好。在远方听说了各种传闻,期待与他再次相会。」
  在绊的眼中,他的白色西装在夏日余火的黄色中逐渐透明,直至消失不见。
  「在这个世界……待久了的……魔法使,真是……很擅长……寻找……不被观测的、瞬间。」
  王子护豪森大概是在所有人的视线同时转向别处的仅仅一瞬间,用魔法转移离去的。如今那里已是司空见惯的道路,没有任何神奇或危险。不,也不见得。就在刚才,仓本绊的附近只是有一个纯度高的魔导师而已,仿佛就站在“那边”的世界一般,拉近了与魔法使的距离。
  「没关系哦。那种事,不会再发生的吧。」
  再演魔术展现出的幻象,令她感到不安。地狱的魔导师和绊成为好朋友,大概是因为彼此都是看得见奇迹的魔法使。
  「绊是……魔法使,……所以,绝对……逃不出魔法。」
  好友紧紧握住夏装的袖子。仿佛在诉说普通高中生的仓本绊如今是魔法使,是属于瑞希这一方的人。是的,这一天果然是个转折点。
  「…………大概,……是从现在开始。」
  她知道。奇迹在考验她,一定又要面临迫不得已的选择。
  
   †
  
  七月四日,夜晚。逃亡者浅利卡茨隐藏在黑暗深处。几年前停止运作的小街道工场旧房子里也不点灯,明明还是夏天牙齿却不时的格格打颤。对于逃亡的原刻印魔导师被《协会》捕获时会怎么样,因为没有生还者没有人知道。若不是昨天有人救他,一切都结束了。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卡茨逃脱了这个地狱。何止如此,猎杀魔导师的《公馆》近在眼前。浅利卡茨在等待有人来救他。原本,在五月份袭击鸦木梅洁尔就是有人给钱托付的工作。曾经约好不论成功还是失败只要在这个仓库跟怀斯曼警备调查公司的人汇合,然后就会送他逃往国外。
  「……王子护。在干什么。我的事件应该有所耳闻,这都第二天了。」
  诅咒那个用花言巧语将险些冻死在寒冷季节的纽约的卡茨,偏偏又送入东京的男人。如同在鼓膜给予刺激一般,滴滴答答的从黑暗中像漏雨一样落下生硬的声音。有着节奏感的声音持续了一会儿,只有一道好像沉入沙子里一样钝重的声音。掉在逃亡者脚边的那是装有大型螺丝的金属部件。眼睛充血、嘴中诅咒着世界的一切,难道精神失常了吗,浅利卡茨分解了自己在屋檐下的仓库。
  生来就很胆小的男人。相似魔导师浅利卡茨没有姓氏,也就是所谓的家名。自懂事起就被丢弃在不是相似世界的其它魔法世界。没有姓氏连父母的脸都没见过的卡茨,能表示他是谁的线索只有夹在襁褓上写有「卡茨」名字的纸和,刻有家名的部分被毁得完全看不清、封装剑模型的垂饰而已。而作为相似魔术的操作源的那个垂饰也在被逮捕时,未能留在连刻印魔导师都不是的男人手中而被夺去。
  在故乡以外的世界成长的魔法使,很难受到魔法的教育。因为,既然魔法的根源来自出生的世界自然法则的扭曲,不能得到其它大系的教导。对观测到的东西连接相似大系的银弦的卡茨,被当作外行轻蔑,成为魔导师也只达到二流的程度。也不知道自己被丢弃在其它世界的理由,自幼一肚子怨气。
  「总是这样!命运在这种关键时刻弃我不顾!一次又一次,只是因为被其它世界抛弃所有人都在怀疑我。所有罪都强加在我身上!现在又这样走投无路。」
  抑制声音厉斥道。连自大的语气,也是从吝啬的欺诈行为中学到的故弄玄虚。说得越多越是原形毕露,现出本性。浅利卡茨本来就没有从正面向魔导师公馆和《协会》寻衅的器量。
  没有灯光,能驶入四吨级卡车、深度足有二十米的仓库里藏着的并不是一个人。一边注意与卡茨的瞳孔一样是灰色的灰尘,女人在钢材上面铺一枚手帕坐着。
  她在头上戴着宽帽檐的白色帽子,用无袖连衣裙包裹着瘦弱的身体。肤色苍白的双腕上,刺着圆形、三角、四角和星形等各种“形状”的纹身。不但如此手饰、纽扣、衣服的花纹都在各个部位保持着“形状”。善于查找相似物之间的魔力的相似魔导师,会通过这种方式扩大魔法源,提高联系世界的效率。
  但是异文化的装束,跟她的脸比起来要朴素得多。把苍白的面具整个蒙在头上一样,没有眼睛、鼻子和嘴。不,女人从脖子上面连皮肤也完全看不见的程度,毫无间隙地用绷带蒙着。
  那就是相似大系魔导师、《人偶师》绫名妮琳。在专属执行官《鬼火》东乡永光管理下的原刻印魔导师,同时也是将浅利卡茨从《协会》的牢狱中解救出来的魔女。
  「妈~~~妈~~~~~~」
  不,还有两个人。邋遢地穿着半截袖T恤衫的男人们,从没有灯光的仓库里面晃晃悠悠地走出来。年龄在三十岁前后,体格很好的男人们眼中没有知性的光芒。只是纯粹的敬爱,没有半点邪心。
  「妈妈。我要吃饭~~~~」
  流着口水的男人们,像小狗一样把脸靠在《人偶师》身上。接着,她向用小刀雕刻的、木雕人偶看去。
  「妈~~~妈~~~。也给我做嘛。」
  「哎呀哎呀,塞尔伦斯酱,前几天不是给过了吗。」
  脸上缠着绷带的魔女,从迪奥牌子的手提包里取出糖球,轻轻放在男人们捧起来的手中。
  「你也忍耐一下吧。如果是命运女神微笑对待的人,就不会堕入《地狱》里。」
  从绷带下面责备卡茨的女人的声音,正因为抱持着痛苦,言语中透着强烈的关怀。然而卡茨却是得到别人的关怀时反而会受伤的男人。
  「忍耐能解决什么啊。刻印魔导师,要么为了成为魔法使而殉职,要么犯罪之后得到处分。如果觉得死得太愚蠢,只有混杂在恶鬼们之间舍弃自己。这里是刻印魔导师的终点,你很快就知道了。」
  卡茨在炎天下连温暖发冷的肉体的方法都不知道,仿佛连人偶师也要拉到跟自己一样的处境一般嘲笑她。就像她使男人逃狱一样,刻印魔导师们即使赌上如此鲁莽的行动也要选择魔法。对于魔法使而言,不允许使用魔法就跟不要做人是同义的。善于改变生存方式的人,是不会堕入地狱的。
  「事到如今就算装出一副高雅的样子,跟我是“相似”的。把我救出来,不过是为了得到从这个国家逃出去的门路吧。但是那种选择本身只不过是像在传送带上搬过去的废铁一样受到处分,对于我们来说是常有的毁灭方式。」
  不去理会他那不痛不痒的恶意发言,《人偶师》用指尖捏起一个卡茨卸下来的螺丝,轻轻挥动。曾经固定这个仓库的柱子、屋顶的几百个金属像生物一样聚集在她的脚边。没有多余动作的熟练本领卡茨没道理不嫉妒。如果自己接受了教育也能做到这种程度,用这样的话从心底压住怒气。
  相似银弦突然在卡茨的左眼和妮琳绷带下面的左眼之间连接起来。在相似世界,形状相似的东西的区别会变得暧昧。因为眼球的形状“相似”,卡茨遵循的相似世界的秩序将两者视作相等。表露出愤怒的《人偶师》切断相等化。虽然是远远复杂于连接的技术,正常接受过教育的相似魔导师,可以通过干涉原来的魔力弦将其切断。
  「先提高魔法的制御能力吧。」
  「以为自己掌握了主导权吗。直到临死还能那么悠哉吗。」
  从那变得空洞的内心划过的,是反射性的愤怒和无处发泄的憎恶。
  「妈~~妈~~。这家伙,可以干掉吗~?」
  嘴里含着糖球,称呼《人偶师》为妈妈的男人们逼近卡茨。连降低声音的智能都没有,好像要触碰玩具一样随便伸出手的魔导师,被卡茨狠狠地打了一拳。鼻骨被打断鼻血染红了脸的下半部,一个大男人哭了起来。
  「妈~~~~妈――――――」
  身长一百六十厘米的《人偶师》,被身长足足高了十厘米、体重怎么看都有一倍以上的大男人抱住。另一个也洒同情泪,把满脸的泪水挤压在她身上。
  卡茨茫然看了一会儿畸形的虚拟家族,烦躁似地吐了口唾液。
  「……垃圾。」
  「想拿我出气的话,随你便就好。但是不允许瞧不起“家族”。」
  卡茨没有放过,绫名妮琳的口吻中隐含的极微弱的侮辱。然而,当他发觉绫名妮琳的愤怒在静静升温的瞬间,卡茨的世界扭曲了。男人喷发的愤怒,被早已盯上的《人偶师》的魔术捕获。可以说以脑神经的愤怒相似、感情相似为着手点,给受害者体验术者自身的绝望和恐怖的相似魔术。曾经他自己想破坏梅洁尔的心的魔术,现在让卡茨头朝下的坠落到仿佛被无限黑暗吞没一般的劣等感和孤独的深渊。
  即使挣扎着想逃脱,坠落的意识不论是手还是脚都没有什么地方可抓。甚至连软弱和脆弱也被移植的绝望体验否定了自己的整个存在,犹如火刑拷问。在绞碎心脏一般的刺激下大脑为了合乎条理,擅自激发能与那份感情有关的记忆。如字面上的意思被孩子们用石头追打的幼小卡茨,没有任何朋友没有人没有任何人相信使用其它世界魔法的小鬼杀掉破坏掉拖下来把不幸分给他们愤怒吧。即使抵抗也没有任何改善。逃脱的方法只有一个,服从。服从《人偶师》的规则。这样就能变成共有相同扭曲的她的“家族”。流着口水叫绷带女为妈妈的“家族”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相似大系的魔导师,会这样让牺牲者的全神经在毒刺中打滚不能得到解放,进行洗脑。那样像是挂在折磨的延续与死亡的天平上一般的地狱,一次也没有目睹过的人真是值得庆幸。即使绝望无休止地延长,基本都是余韵和等待再来的时间,体验真正深处的时间十分短暂。但是相似魔术会不断地重复“最底处”来折磨对方。达到一定程度的高位魔导师,如果心底深处怀着“其他人绝对无法忍受”的苦痛,任谁都能操控的恸哭之槛。
  但是在这一瞬间,互相把魔法施展于对方的两个相似魔导师,彼此行使了奇迹的力量。然而,只有卡茨一方面的变成魔法的牺牲品。身为魔法使,他们之间有明显的实力差距。
  「你是一个小混混,总要跟比自己强的人闹别扭,虽然装出一副大人物的样子但很快就会败露出肤浅的无聊男人。」
  边流口水,卡茨的额头撞击在灰尘蒙蒙的地板上,抑制住因生理反应浮现出的泪水忍受猛烈的呕吐感。
  「别太嚣张!你……比我擅长术式,只不过是因为接受了教育!没受到教育就达到了这种程度。要说才能我在你之上!」
  现在,浅利卡茨不论是从精神方面还是本领方面都像个鼠辈。由于知道魔术的本质,将勉强压抑的苦痛之刺,仿佛一根一根从皮肤上拔出来一般调整呼吸。
  男人拼死拒绝,《人偶师》自懂事起感受到的悲伤和寂寞渗入脑子里的感觉。从内心深处希望被人爱的渴盼,把全身的内侧和外侧好像糖稀一样缠在一起。只有呼吸之间爆发的愤怒,勉强还是他自己的。卡茨本应不抱任何期待。但是却对浸透绫名妮琳的意志涂改他的一切,既感到悔恨又觉得可怕。
  「为什么!臭人渣!不要!为什么!」
  如愿以偿的活着逃到外面,却再次对魔导师公馆挑战失败,如今只是想静静地消失在黑暗深处。明明没有得到任何值得留恋的东西,然而连自己也感到意外,现在如钢铁一般强烈地想保持浅利卡茨。
  在痛苦中几近崩溃的他,连充分品尝解放感的空闲都没有,只为寻求新鲜空气而喘息。《人偶师》的魔法突然消失,探进神经里的极小触手剥落。为那份微薄的拯救感到高兴。像青虫一样爬在地上的身体翻过来仰面朝上,把汗湿的眼睑睁开。
  仿佛绯色的樱花飞舞一般,仓库内被染上朱色。眼前就像萤火一样,火花飞扬飘落。那是无声无热,只为烧尽奇迹的地狱业火。
  黑暗中,魔法确实没有前兆地燃烧。不,魔炎燃烧的是想要破坏卡茨人格的《人偶师》的魔术。卡茨的悲鸣被恶鬼听见,因为这个原因魔法被追本溯源化为火焰消失。想到是被恶鬼拯救的一瞬间,「为什么」的疑问撕咬他的心脏。
  《人偶师》仿佛忘记了肉体的重量,缓缓地站起身。
  「……大人、大人来了。」
  在有一半灵魂脱壳一般的声音下,卡茨嗅到浓密的死亡气息。
  ――仓库的入口在不知不觉间打开,看见身上缠绕着红莲火焰的男人。
  「噢。」
  起鸡皮疙瘩。没想到,那竟然是让浅利卡茨在十一年前不得不从这个国家逃亡的男人。
  
  「妈妈妈妈妈妈妈妈是不会交给你的!」
  依偎着《人偶师》的魔导师之一,发现由视线的魔法消除不会发动,不屑一顾地行使奇迹。
  那是因果大系,从现象的因果关系中找出《魔力》并加以操纵的魔法。比如,当点上火的纸燃烧起来时,因果大系的魔法使会从那个现象的「火把热量传递到纸上」的因果中找出魔力。而因果魔导师会用这个魔力联系替换为「火只在空气传递热量」,可以让纸不会燃烧「温度从纸逆流到火,令火变冷而消失」――――――
  疾风闪过。《鬼火》就像魔法一样,眨眼间站在了本想阻挡在前面的魔导师跟前。风声即止,挥去刀上的血。仿佛,已经斩了一个人似的。
  「妈――――――――唔!!」
  鲜血飞溅。从胸口到腹部被切开的异世界人发出悲鸣,抄起从胴体的伤口溢出的脏器。因为失血过多动作迟钝,离完全静止仅仅数秒。
  那是除了唯一一个例外无法得到魔法治愈的恩惠,轻易就能夺走手脚的自由而死去的恶鬼的技术。修练与生俱来的身体战胜敌人。正因为不得不用既不是防御魔术也不是强化魔术的肉身与敌人战斗,负伤了也不好医治,最低的条件即是恶鬼精深的武术,相比魔法世界的魔导师正可谓鬼之子。人的身上没有任何奇迹,在锻炼中发生的魔术。
  这不再是魔法消去的问题了。在场的任何一个魔导师,都没有做出反应。
  想必是《人偶师》想用魔法转移逃跑,突然被猛烈的魔焰包裹。
  「休想逃。」
  奇迹之力被消去,用肉身对峙也没有胜算。专属执行官的定员十二名中近一半空席,是因为将管理下的刻印魔导师在反抗时确实进行处分的战斗能力也是要求之一。仅靠七个人就能威慑留在这个国家的魔导师们的杀戮战鬼。担负恐怖和恶名的魔导师公馆,不允许败北的执行人们。
  「“人偶”只有两具吗。」
  因为脑神经相似记忆断片性地传了过来,所以卡茨也知道。所谓的“人偶”,是指叫《人偶师》为妈妈,就在刚才死去的魔导师。绫名妮琳用自己擅长的洗脑术扭曲意志,然后把牺牲者们当作“家族”。
  「……大人,请饶恕。请饶恕。」
  鬼火尚且缠在女人身上,灼烧为逃跑时准备的魔术。恶鬼用视觉消去魔法时,会燃烧视界范围内的一切,所以魔炎仿佛被巨大火焰的奔流吞没一般升起。但是东乡所用的听觉、触觉、嗅觉的魔法消去,拥有只会燃烧感觉到的事物的选择性。察觉空气的晃荡和温度的变化,只捕捉对于魔法使最重要的奇迹的魔焰,将魔导师引向破灭的、充满恶意的鬼火。
  「还在当杀戮战鬼啊。从差遣我的时候开始,已经几年了?」
  《鬼火》把闭上的眼睛睁开一边,瞪视已经有三十多岁的卡茨。这个男人,对于浅利卡茨也是刻印魔导师时代的管理者。
  「变化真大啊,小子。」
  开始在地狱里逃窜躲藏的起端,是这个东乡永光。
  「是啊,一切都发生了变化。没资格说别人啊东乡!你的眼睛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真正看不见了?」
  不予理采直接去取卡茨首级的炎之魔人,反弹一般向后跳去。迟了一瞬间,被魔炎的闪耀染成赤红的暴雨击打混凝土地面。乘在高速风上的玻璃粉末,瞄准了《人偶师》的敌人东乡。
  「妈妈、我、这里、我、我?会加油的!」
  一边用兴奋的声音带着结巴说,另一个被操纵的“人偶”把装在塑料袋里的玻璃粉撒向空中。将微小的空气流动和像断断续续啃噬世界的蛀虫一样的淡绿色斑点,由因果大系的《魔力》连接起来。从现象的因果关系中发现《魔力》并不断进行连接替换,从而令因果魔导师引发称心如意的自然现象。
  被因果魔术盯上的场所流入空气时对此进行反转,就会使局部的气压下降。就这样在魔法制造的真空气缸上开个洞,为了使压力保持平衡空气急速地流进来。在这个喷气流里洒上铁矿砂和玻璃粉,应该能把敌人撕破衣服削掉肉才对。
  然而,在不存在神的世界,锻炼出来的一击之中寄宿着神。
  即便魔法消去,玻璃粉已经得到的速度在惯性力下还在继续,是让恶鬼的能力无效化的打算。因为从没想过会有恶鬼能躲过疾风。
  「你们这些家伙好不容易有个魔术却只会从直线攻击。在打到目标以前,会被预示的风察觉出轨道。」
  只有看过身体极限的人才能理解的话语,因果魔导师从未听人说过。因为他的头已经不在了。随着「咚」的声音,被斩首的身体倒在黑暗深处。闭上眼睛的《鬼火》,没有丝毫同情静静地说。
  「如果投胎,下次转生为跟我们一样的人吧。」
  令人难以忍受的血腥味充满了仓库,《人偶师》终于恢复神智。
  「对不起,都怪妈妈……。塞尔伦斯,马克罗德。」
  她对仰慕自己为妈妈的两个死者,仿佛丧失了重要的家族一般尖叫道。但是不会回来。不论是恶鬼还是魔法使,死去的人不会回来。缠在她脸上的绷带,濡湿从内侧蔓延。是在哭泣。
  然而,既使现在想逃,东乡永光的存在感犹如巨大的磐石。仓库的入口,唯一的脱身之处看起来太过遥远。
  「选择死吗。」
  鬼火问道。
  「我还……」
  浅利卡茨回应道。我还,到底能怎么样啊。
  行云流水般拖曳着银白色的残像,斩杀了两名魔导师的刀身摆出下段的姿势。可以有这么漂亮的死法吗,胸口激荡起奇妙的震颤,不禁想认同一切。
  在否定这些的莫名的愤怒所支配下,把手插进大衣口袋时,卡茨的手碰到了。地面上卸下来的螺丝散乱地展开在眼前,对这一点可能性死缠烂打。
  「还没完!在地狱的深渊里这种最坏的结束我怎么能认同!」
  卡茨抓在手中的,是支撑仓库柱子和屋顶、建筑物骨格的三种螺丝。相似魔术的银弦与尽可能得以感知的相似物相连续,拔出。卡茨和《鬼火》的头顶上,被魔炎燃烧奇迹的同时组成仓库本身的规格品螺丝一齐卸下来。
  对,这个世界因工场生产的规格品而――充满了相似。
  在世界燃烧坠落一般的瞬间,卡茨拉起《人偶师》比外观看起来要柔软的手奔驰。也许是觉得这个女人还有利用价值,又或者是因为一个人逃跑感到害怕也说不定。
  遭到一直充当败家犬的男人的反击,东乡惊讶地喃喃道。
  「想不到还挺能干的。」
  于是在西东京的一角,有一家停止运作的小街道工场崩塌。
  白铁皮屋顶下,被建材的坠落音和回响埋没。在倒塌的工厂轰隆作响的夜晚中,声音也好皮肤感觉也罢,无法准确捕捉魔法的存在。所以两个相似魔导师像虚幻般消失,无法追逐他们的行踪。
  



本帖最后由 LNL220 于 2012-8-26 11:56 编辑



  
  武原仁刚开始在魔导师公馆接受训练的时候,年仅十五岁。当时的他只是作为妹妹的附属品,《协会》也只不过拿他当作一个少见的样本而已。
  然而只有一个人,发现了武原仁潜在的可能性,那就是王子护豪森。仅凭可考记录,王子护作为高阶魔导师,在《协会》中枢担任要人警卫之职就已有百年之久。在这个世界现存的魔导师中,他恐怕是对魔法战斗最有经验的男人。就是这个人,昨天于神和瑞希、也就是追踪者一方的面前现身了。如果是怀斯曼警备调查公司将浅利卡茨送入了日本,那么身为该公司职员的王子护,他的行动反而是在干扰越狱犯逃亡国外。明明为了避开《协会》的探知才特意没有使用魔法,而是用恶鬼的交通机构进入日本,现在却对亲自送进日本的卡茨使坏到底又是为什么。
  这样看来,仿佛别有用心――。
  「老师,请讲课吧。」
  学级委员寒川纪子的声音,打断了仁的思考。昨天,仁因为与越狱的卡茨之间的交战,以及神和瑞希、仓本绊与王子护豪森的接触等等一系列事情而慌张了一天。感觉一觉醒来,就已经站在御陵甲小学六年一班的讲台上,开始教英语课了。这座御陵甲小学,与仁他们小时候所上的小学不同,是有英语课的。
  「啊,是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好,老师从现在起,要把手伸进这个上面开了洞的瓦楞纸箱里去,一样一样地拿出各种东西。就请老师点到名的同学起来回答!」
  大声让正在小声窃笑的学生们集中注意力。梅洁尔昨天受的伤和淤青似乎已经痊愈。仁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把手伸进瓦楞纸箱的洞里,哗啦哗啦地搅动里面的东西。
  「好。鸦木,这是什么――」
  取出塑料制苹果玩具,并指名梅洁尔之后,忽然意识到,糟了。就连坐在教室后面看自己上课的班主任祖师堂志津香老师,在此时也不禁紧张得僵住了。
  在英语课上,梅洁尔非常老实。因为就连在小魔女的故乡、圆环世界中,英语也被当作侮辱性语言和下流话来用的。所以对于她来说,英语课就像是大家一起发神经一样,用粗俗的脏话来进行合唱的时间。
  「……」
  脸烧得通红,害羞地不时瞄仁一眼。让她如此踌躇不定的Apple(苹果)这个单词,在魔导师之间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加油,鸦木同学!」
  不知内情的祖师堂老师,紧握双拳为她加油。结果昨天和卡茨战斗之后梅洁尔就早退了,这让她非常担心。
  班上所有人都在注视着她,自尊心极强的少女因羞耻心而全身发抖。
  「没关系。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根本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老师是想让鸦木回答问题才拿出这个来的。」
  回想一下这两个月以来鸦木虽然在渐渐适应,但是在英语课上总会做一些过分的事情。仁当上冒牌教师之后第一次上英语课时,她可是一边叫着「读这么不要脸的话,你想让人家做什么啦!」一边将教科书扔到了他的脸上。直到五月末的时候,她第一次自暴自弃地,开始能够结结巴巴地说英语了。
  仁发觉到自己在走神,并开始回忆这一路的心酸历程,慌忙集中精神回到课堂。
  梅洁尔今天穿的是无袖白衬衣,与迷你裙搭配得十分得体。而且她今天十分老实,看起来就好像是仁在欺负她一样。起初明明会露出更加强硬的反应,是从何时开始用这种奇怪的气氛看着仁了呢。
  「……就那么想听人家说么?」
  「不是想听你说,而是老师的命令。鸦木已经上了两个月的英语课了,所以应该能够答得上来的。到了明年上中学就不只是这种程度了,趁现在应该完全地抛弃掉羞耻感之类的。」
  仁直视着少女的眼睛明确地说道。就算有文化差异也希望她能够努力克服,也身为冒牌教师,希望能够帮助她克服。
  梅洁尔湿润的眼瞳中摇曳着妖艳的光泽。
  「……艾普鲁。」
  仿佛是从羞耻心的底线浮上来,气若游丝的声音让整个教室的气氛向着奇怪的方向发展。于是乎,明明只是个苹果,却让人感觉它更像是那种“不要给小学生看比较好”的糟糕物。
  梅洁尔的答案一出,六年一班的所有学生都松了一口气。紧接着,一下子哄堂大笑起来。只是说个的英语单词,就弄到了如此地步,要是不知道其中原因的话,肯定感觉很奇怪吧。仁就是一只在同一件事上重复失败很多次的猴子。然而,他相信正因为猴子一直进行着这种不接受教训的愚蠢行为,才能从中获得一些重要的东西。
  「好啦!你们别笑啦!下一个了,啊嘞?怪了,啊嘞?啊嘞?」
  武原仁的手在箱子里抓到什么东西却拿不出来,就像重复失败的猴子一样不停地拉扯着。瓦楞纸箱哧啦地一声被他笨拙地弄坏,仁的手上连同纸箱的盖子展示在众目睽睽之下。
  六年一班所有学生都开始爆笑,只有梅洁尔一人双手捂着已经红透的脸。
  「老师,你很帅气地把塑料香蕉举到天上去了……」
  坐在讲台正对面的天瑞岬,不冷不热地微笑着告诉他。
  「还有,老师和香蕉挺般配的。」
  
  结果,英语课还是像往常一样变得一团糟。
  午休时间在职员室里吃供餐的时候,又被教务老师骂了一顿。与做本职工作的专署执行官时的劳累相比这又是另外一种劳累,已经快到累倒的程度了。即便提醒他们别吵,小学生们仍然自顾自地在走廊中乱跑、吵闹的午休也即将结束。
  仁单手拿着点名簿,准备到六年一班的教室去上算术课。从走廊的窗户看到中庭里,即便在看似马上就要来一场大雨的阴天下也闲不住的孩子们,还在用塑胶长绳玩着跳绳。据说最近在四年级,似乎正在流行跳绳。
  在小学里,只要环顾四周总有几个精神饱满的,所以倒不是什么会让人失落的地方。而且要是被学生看见自己垂头丧气未免太丢脸,所以仁又重新打起精神来。
  不知不觉间,正走在走廊中的仁,发现在他腰部高度附近,出现了一条红色的缎带,还在那里跳来跳去。
  身着夏装的小女孩,将她及背的黑色长发甩到身后。
  「老~师!」
  笑容满面地抬起头来看着他的,是鸦木梅洁尔。
  「快要上课了啊。不赶快回教室里去做准备可不行哦。」
  配合着仁的步伐,梅洁尔仿佛是在蹦蹦跳跳一样地大步走着。从头顶上看下去,红色的缎带就像一支南国之花。
  「因为怪你午休的时候都没来教室嘛。人家明明有话要对你说的。」
  虽然太阳躲到了厚厚的云层的另一侧去,但因为有她在这里,空气中充满了欢快的气氛。
  「昨天,和那个家伙战斗,被老师救的时候想起来的。还记得吗?我们刚刚相遇不久的那个时候,老师也是像这次一样,赶过来救人家的吧。」
  确实,昨天与最开始逮捕浅利卡茨的那次,流程都是一样的。想要一对一分个胜负的梅洁尔被打败,仁去救了她。然后在第二天,幼小的魔女第一次擅自进入他的屋子并为他做早饭。
  「大概人家就是在看到那成熟的男人背影之时,开始喜欢上的。」
  「在学校不要说那些。我们说好了只是师生关系吧。」
  情绪高涨的梅洁尔声音也渐渐大起来,仁小声地提醒她。带着一年级藏蓝色名牌的两个男孩子,正从他们身边经过。仁心想,这话要是被谁听到怎么办,紧张的又出了一身冷汗。
  「没关系哦。人家想说的,并不是那种事情,只是心情。」
  梅洁尔拿着一缕头发一圈一圈地缠在手指上,同时抬头看着他,脸上有些害羞似地泛着红晕。
  「……那个,刚才在英语课上,让人家说出那么害羞的话的老师,有一点帅哦。」
  顿时连仁也开始感到满脸发热,心情变得奇怪起来。然而,就在武原仁心跳加快之时,一句话就让他的心跳停止了一瞬间。
  「看到人家难为情的样子,是不是感觉心情激动啊?人家觉得,人家和老师绝对是“相似”的。」
  ――――这个世界上不存在的神啊,她好像把我看成是有嗜虐兴趣(Sadist)的人了。
  「不、我说啊……」
  梅洁尔绕到连走路都忘记的仁的面前。
  「因为人家和老师是“相似”的,所以你不觉得我们是不会分开的吗?」
  然后,少女绽放出微笑。毫不吝惜地展示着自己细嫩得仿佛快要滴出蜜来的皮肤,如同等待着被碰触的花朵一样。
  倒吸了一口气,视线却无法从小魔女身上移开。
  尽情地说完自己想说的话,伴随着轻快的脚步声,魔女不好意思似地跑上楼梯走掉了。
  「……哈哈哈,什么呀。可恶。到底要怎么办啊。」
  梅洁尔一定是还不善于对别人表达喜欢之情,而且随着年龄的增大仁也不能总是镇定地面对。哪怕是一点也好,少女想要拉近两人距离的心情,对于身为接受方的仁是件痛苦的事情。
  当仁注意到自己被抛下之时,已经是第五节课马上要开始的时候了,走廊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为什么那样的女孩子会是刻印魔导师呢,一想到这里,瞬间感到走廊中吹起了一阵冷风,现在明明是快乐的夏天,却令人想起了寒冷的季节。这个学校的孩子,无论是谁,都无法取代梅洁尔。本就应该是这样的。
  十崎京香收养梅洁尔,仁为了监督她而到小学来当冒牌教师,其实做这些都是因为她还是个孩子。可是官厅,不会做到跟《协会》断绝关系也要把她送回原来的世界。所以,以备看到少女尸体的那一天可以辩解,组织“温柔”地给予了许可。但是正因为充满了欺瞒,所以绝对不想让那个幼小的魔女牺牲。
  这里,才不是魔法使们蔑称的《地狱》。在一起度过了两个月的现在,仁觉得如果能将她守护下去,自己就能拿出自信来如此断言。虽说这样会无法正视另外一个大问题。
  
  †

  
  结果那天晚上,武原仁倒在十崎家的居室里。
  在今天晚饭开始之前,梅洁尔穿了一件黄色的开领衬衫。以她的着装兴趣来说,这是很少见的装束。
  「什么比较适合老师,人家是最清楚的哟。」
  梅洁尔对于自己短袖开领衬衫加迷你裙的造型充满自信。今天,少女将黑色长发束成了方便于活动的单马尾,即便穿得再随便,看起来也很漂亮。
  问题在于,傍晚时分到仁的家里来的梅洁尔,作为前一阵子救她回礼,留下了一件颜色不同的这种衬衫。顺带一提,因为是难得收到的礼物,仁现在穿的就是那件衬衫。
  「哇。是PairLook(情侣装)啊,好可爱~~」(译注:PairLook为和式英语。)
  穿着围裙的绊刚刚还在厨房里为他们做饭,跑出来看到他们两人凑成一对的样子之后,如此欢呼道。
  「因为第一次意识到人家和老师相似,作为纪念,试着把着装“相似”了。」
  是兴高采烈得过头而听漏了吧,作为异世界人的少女对什么Pair啊Look啊的单词不但丝毫没有生气,反而心情绝佳。和自己所教的小学生穿成一对是要怎样啊。
  「等吃完晚饭,人家要把老师送回到家门口。」
  梅洁尔得意洋洋地哼了一声。似乎想以这身打扮在外面一起走路。
  「真好呢。很般配很般配。」
  仓本绊,虽然表达得有些笨拙,但是各方面都在为他们顾虑。在与浅利卡茨的战斗中受伤的梅洁尔,直到昨晚还浑身都是淤青。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经常碰面,大概担心之情也随着越深了。
  「我回来了――」
  玄关那边传来打招呼的声音,随后又听到粗暴地脱掉鞋子的声音。通过把包扔到一边、随便地把脚伸进脱鞋里的一系列声音,即便离得远也能知道她在做什么。该怎么说呢,总之很粗鲁。
  「小绊。今天是咖喱啊――――」
  从魔导师公馆中的事务官的脸,变回家中粗心大意的脸的十崎家主人、京香朝居室里窥了一眼。结果发现梅洁尔正紧紧抱着仁,而且两个人还穿着配对的情侣开领衬衫。她脸上的表情消失了,毫不犹豫地从包里把手机拿了出来。
  「给你拍张证据照吧!」
  「什么证据照啊……」
  「京香,给我们拍的可爱一点。不知所措的老师,就像小狗一样哦。」
  仁慌忙地低下头,朝不知不觉间黏在自己身边的小魔女看去。明明已经得到满足,这个地方却像个切实的愿望一样,仿佛将被那张幸福和某种事物同在的面庞吸入。
  「我说啊。虽说我是跑到了三个女孩子的家里,但能不能别把我当玩具,稍微客气一点啊。」
  然而仁并没能摆脱开梅洁尔。他知道,离死只差一步之遥的少女,正在天真地为低落的自己加油打气。京香打开闪光灯,按下了快门。然后温柔的绊过来帮忙拍照,把京香也拍到家族成员的照片里去。但是京香知道,自己现在做的事情只不过是欺瞒行为而已。
  仁觉得,至少应该享受此时此刻似害羞又似困惑的奇妙感觉。
  幼小的刻印魔导师自尊心过强,管它是地狱还是什么地方,她不能容许自己因为环境原因而失败。
  在这个所有人都看着不同方向的冒牌家族的中心,仁只是觉得,现在至少还能露出笑脸,这样就可以了。
  逃避着那些不如意的大问题,天真地认为只要在一起,时间总会给出解决的办法的。
  此时,还未。
  
  †

  
  通过魔法进行的远距离位置移动,会在出发地点与到达地点之间产生时差。
  这一天,从作为《协会》据点的东京出发,来到距离十分遥远的北非沙漠的魔导师们,以大约八个小时的时差,从夜晚移动到了正午时分。
  环顾四周,丝毫没有其他人的踪影,只有一片被烧成黄色的砂砾,以及无垠的蓝天。这里的阳光比起日本的不知要粗暴多少倍,连四名魔法使也正被这种刺眼的黄色所侵染着。
  其中一人,是隶属于魔导师公馆的专署执行官,《魔兽使》神和瑞希。她穿着像巫女装束一样的白衣,配上深红色灯笼裙,束成两股的长发,在根部用檀纸*包裹起来并用硬纸绳绑好的礼装。(译注:有皱纹的日本厚白纸,一般用于包装、裱糊。)
  另一个人,身着紧身西装,紧紧包裹着结实的肌肉,留着一头如钢丝一般的白金色头发,是名高挑的年轻女性。冷艳的美貌如同砂海中盛开的一朵蔷薇般鲜艳夺人,这就是隶属于《协会》的高阶魔导师,《无双剑》赛拉・芭拉德。
  还有一个人,是个金发的彪形大汉。方形的面庞上闪耀着自信与野心,是个傲慢的年轻人。《百手巨人(Hecatoncheir)》菲利普・埃里戈尔,与赛拉一样同属于《协会》,在组织中担任防卫工作的魔导师之一。
  而在三人后面等候的,是用扁平的黑色金属面具遮挡着脸的魔女。
  在气温超过三十五度的酷暑之中,没有一个人出汗。无论哪一个都是超越了人类范畴的高阶魔导师,只要没有恶鬼对他们进行魔法消去,就算是被放在火上烤也无所谓。
  「《九位(Nove)》。」
  金发的年轻人《百手巨人》,像对待贵族一般低下头来,向戴面具的魔女说道。
  一行人中唯一一名男性、菲利普,他要说的话,其他人已经知道了。
  在原本除了平缓的黄土色曲线之外什么都没有的风景中,距离魔导师二十米左右的位置,沙子突然涌动起来。
  转眼之间,沙子形成了一个仿人类男性的塑像。紧接着,随着周围的空气的摇动,一名身着法衣并随风飘扬的男人与这塑像交换了位置。相似大系的转移术,需要在落脚点设置一个“相似物”,并持有达到目的地时的印象。可是,如果达到了极致,可以用魔法模拟出落脚点的条件。这样就突破了相似大系的限制可以来去自如,也是与《人偶师(dollmaker)》、卡茨之辈的水平完全无法比拟的高超技术。
  在东京奔波的罪人和猎人们又有几个知道,这次极隐秘安排的会见将会成为潜伏于所有事件的主流呢。
  正在等待他的魔导师团中,戴着黑面具的魔女向前迈出三步。束着黑色长发,身穿装饰着复杂花边的白色丝质礼服,纤细的手脚上佩戴着毫无光泽的护手和甲胄。穿越于淑女与骑士之间的打扮,由于基本上看不见其自身的肌肤,看上去简直像是有着人形的机器。
  「吾乃《协会》授予全权的使者。持最高的礼仪,报上汝名。」
  《九位(Nove)》以完全不像使者的傲慢态度,用高位的圆环魔术合成的电子声音下令道。仿佛女王对臣下,亦或是将军对部下下达命令一样。
  出现在眼前的这个男人,灰色的眼瞳十分深邃,对于年龄差不多已过了三十五的人来说,显得十分奇特。那双没有半点模糊的眼睛,不得不让人感叹,原来在黑色与白色之间还有如此强势的灰色存在。朴实的法衣随风摇摆,端正的脸上却给人以犀利印象的眼鼻也充斥着力量,光彩夺目的存在感使得除了力量以外几乎感觉不到别的印象。比仿佛灼烧一切的沙漠炎阳还要强大,简直就是化身为人形的太阳。
  受奇迹眷顾的黑袍魔人,说着被魔法使们称为低级地狱语的日语自报姓名。
  「我是相似大系魔导师,红莲・阿扎雷。人称《接近神的男人》,尔等也这样称呼我吧。」
  听着他讲出这些可说是狂妄自大的话语,魔法使们却笑不出来。
  因为在众多魔法世界中,这个男人确实拥有与此相当的评价。
  只有《九位(Nove)》一人,可以与自负的红莲相提并论。
  「吾为《协会》最高意见决定机关《三十六宫》中的一宫,圆环大系最高阶魔导师。称作《九位(Nove)》就好。」
  《协会》作为一个组织在进行意见决定的时候,其发言权被三十六个魔法世界所独占着。那就是《三十六宫》,从各个世界中选拔出来的最高阶魔导师,同时也是魔法世界的最高权力者们。戴着面具的魔女以及鸦木梅洁尔她们的圆环世界,正是拥有参与筹划魔法世界运作权利的世界之一。
  戴着铁面具的魔女,发问。
  「杀害《三十六宫》中的一宫,相似大系最高阶魔导师“斯赛拉米斯・艾利德・马纳”的就是汝无误吧。」
  将浅利卡茨、《人偶师》所用的魔法发挥至极的、立于沙尘中的王者毫不迟疑地回答。
  「对此我不会找借口。在公正的胜负比拼中,我击溃了他。」
  
  「攻陷了位于相似世界中的《协会》支部,杀害了在那里任职的五十四大系、共六百零三名魔导师的是汝无误吧。」
  「毫无怨悔。刀刃相向的就打倒,落荒而逃的不予追击。」
  大概是没有被告知事件的详细原委吧,只有所属于《公馆》的神和瑞希,对语气淡漠、但是又充满惊人内容的对话而瞠目结舌。
  此时此刻,被问到的这些内容是由红莲一人所为、包括杀害《协会》的最高权力者以及破坏中枢设施的事件。难道是能够撼动魔法世界的政变吗。
  然而,虽然犯下了杀死六百人之多的事件,《接近神的男人》红莲却显得问心无愧。但这并不意味他因嗜血而对夺人性命麻木了。然而,能用意志驳倒那份动摇之心的人,在这个世间是存在的。对于接近神的他来说,也许就像是用洪水淹没世界的神一样,别说是六百人了,即便是六百万,不,六十亿都照杀不误不是吗。
  戴着面具的魔女第三次发问。
  「汝何心何故施此暴行?」
  「为解放由《协会》独占的智慧。而且,如果神没有制裁矛盾,就必需由我们这些被赋予奇迹的魔导师伸张正义。」
  站在强风毫无遮拦地吹打下,红莲・阿扎雷连个同伴都没有,仿佛只与神敌对一般,孤身一人。
  「距最初的流浪者们发现这个《地狱》已有两万余年。我们需要地狱,是因为如果没有安定的自然环境,魔法研究就会走到尽头。然而,无论是谁都在渴求的那个入口,却被尔等封锁得越来越小,许许多多的人被关在了门外。」
  「确实,正因为魔法世界受到了神的眷顾,不便于解明神意。」
  无论是科学还是魔法,对于高超的研究来说,“实验”都是必不可少的。然而,原本魔法就是将崩坏的自然秩序,以人类的观测行为为起点被扭曲的产物。魔法使如果在魔法世界中进行实验的话,由于极度歪曲的秩序以及受魔法使自身观测的影响,其结果一定会因不合理而产生动摇。既得不到值得信赖的精密数据,也无法再现已经产生的现象。
  位于特权阶级顶点的《九位(Nove)》冷冷地断言道。
  「――然而,将一千魔法世界升至同一高度,其必要何在?」
  地狱作为唯一的“自然秩序安定”的实验场,除了超越人类获罪的大魔术师以外,没有人能凭一己之力到来。《协会》于万人之中基本上独占了那扇通往神人的魔法遗产道路的门。在魔法世界中,《协会》权力就是根植于这个通行权的。
  「吾等,乃魔法使也。绝不止步,定将挣脱所有束缚。若尔等《协会》为不得不砍倒的大树的话,就由我来连根粉碎掉吧。」
  与《九位》同行的魔导师们为之一颤,因恐怖与不知所措而呼吸紊乱。《协会》势力下的魔法世界约有一千世界,总人口超过五百亿人。面对着那种令人绝望的质与量――世界,这个男人、红莲断绝了交涉的余地,如是说道。
  「我是拥有接近于神之力量的人,并将用接近于神的心,为做神应做之事把这个世界引入正轨。」
  那种事情,不过是个人的意志而已。但现在这个男人仅以此信念作为理由,断言说即便孤身一人战斗也在所不辞。没有人嘲笑他。无论是谁,都无法说太阳放出光芒是标新立异。同样的,面对着与魔法世界本身为敌的《接近神的男人》,他拥有着十足的自信,以至于见过他的人,自身拥有的常识都会扭曲。
  《九位(Nove)》继续发问,但如今已只是确认罢了。
  「汝因何故前来地狱。」
  「――明知故问。来此是为行使正义。」
  「既然如此,吾作为代表《协会》意志之人,宣布决定。」
  原本就没有和解之意的《协会》和从最开始就做好觉悟的红莲之间,谈判决裂了。在距离日本非常遥远的此地,战争即将开始。
  将表情隐藏于黑色面具之下的魔女,在苍天之下,大声地正式宣告。
  「《协会》宣布,于今天此刻开始,认定汝、“红莲・阿扎雷”为反叛者并予以讨伐!此后,汝于魔法世界中将永无宁日。」
  说完,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去。
  「等等――」
  然而红莲面对魔法世界最高权力者中的一位,理所当然似地说。
  「是叫做《九位(Nove)》是吧。想走的话,把首级留下。」
  渗入话语中的沉重压力,使干燥的风染上血腥味。
  黑色面具、黑色护手、黑色甲胄、纯白礼裙包裹着的如同机器人一般的魔女,连眨眼的功夫都不到就瞬间出现在了反叛者的身后。
  「别太自大了,反叛者。」
  并不是一瞬间跑到了红莲的背后,只是增加了一个人。
  高阶的圆环魔导师,亲自将存在本身封闭的圆环从拓扑学上(像翻花鼓一样)强制变形,从理论上制造出无数的小圆环。也就是说,并不是分身,而是术者本人,增加为几个人。使用魔法这种扭曲的自然秩序将自己映照于镜中,构成另一个自己――化身,这足以证明她是高阶魔导师。在圆环大系中,它被命名为《破灭的化身(Avatar・Ruin)》。
  这不止是鸦木梅洁尔曾经在巴别塔之中用过的十六人的程度了。三十二人,六十四人。理所当然似地在空中飞舞的《九位(Nove)》,随着每增加一人,地面上以她为中心展开直径超过一百米的巨大魔法阵。支配那《魔力》的魔女数量是,二百五十六人。以两人组成一队的《破灭的化身》为中心,收束电子的黑色电力场线在魔法阵的内侧集中起来。不,是通过描绘出无数的小圆环,制造出了强大的磁场,让穿过其间的电子流像波浪一般蠕动。从波浪般魔力的力线中孕育而生的放射光,被磁力环所固定集中,从弹丸大小长成大剑一般的大小,而现在,已经变成了一柄光枪。
  在青蓝色光芒的洪水之中,《九位(Nove)》于此时此刻在口中默念道。
  「此乃吾等之战的最初一击。」
  然后,一百二十八条超高强度的自由电子激光束,向着站在《九位(Nove)》们中心的红莲・阿扎雷飞去。然而那些激光束在空中失去能量一般凭空消失了。不,是通过将周围的空间与不存在能量的空间用“相似”进行固定,用这种强硬的手段,切实地将能量强制消去。
  二百五十六个《九位(Nove)》仿佛拥有无极限的力量,又增加了一倍。为了打破红莲・阿扎雷极度顽强的概念魔术防御,五百一十二个魔法阵依次开始接触,各个阵的界限渐渐消失,相互吞并开始扩大规模。最终直径竟然超过了十千米。膨胀的力场线纷飞交错,将超大型魔法阵染成不留间隙的漆黑,并向着相似魔导师集中火力。就像梅洁尔用十六人的《破灭的化身(Avatar・Ruin)》引发的超高热等离子体流(天使之环)一样,高位的圆环魔导师正在使用联合起来的《化身(Avatar)》,将原本是需要大规模仪式才可以发动的魔术凭一人之力施展。此时此刻,圆环大系最高位的魔导师用上百条的激光束将红莲围困,同时用剩下的二百五十六人进行同调魔术,不知这份力量能否达到神的领域。
  「最高阶魔导师的话,这种程度是正常。然而,即便是《无限回牢》也是枉然。」
  正如以相似魔导师之力无法打破《协会》的牢狱,面对着原理与之相同的封印魔术,红莲・阿扎雷轻轻地挥了一下手臂。
  动作只有这么一下而已。
  以相似大系最高阶魔导师为起点,黄沙如浪花一般一跃而起,却并没有受重力的牵引而落下,相反,砂砾从下至上被抬到了三米多的高度,形成了撼动大地的沙之海啸,进而扩大着逼近而来。
  无法在沙墙和沙尘暴中捕捉到红莲的身影,《九位(Nove)》毫不犹豫地解除了《化身(Avatar)》。《破灭的化身(Avatar・Ruin)》作为化身(Avatar)中破坏力最高的一种,其代价则是,哪怕受到一点擦伤,也有可能使术者本身消失。由于增殖而导致不安定的术者本尊,只因产生了一点点的差异,就能简单地失去自我统一,导致自身存在的崩坏。《九位(Nove)》身上的装甲就是为了防止受伤而穿的。
  「让我来砍了他吧。」
  面对随着沙尘海啸的轰鸣和震颤的大地遮天盖日般逼近的压倒性质量,一个人站了出来。披散着银发的她感觉上与干燥的风和荒野非常相称。
  「《无双剑》赛拉・芭拉德,参上!」
  在她站出来的同时,包裹在身上的衣服全部像液体一样在肌肤上熔化掉了。炼金大系,那是从物于物之间的“境界”中发现魔力,对其性质进行自由操纵的魔术。她可以将与其皮肤所接触的所有东西变成液体,从而能够做到瞬间脱衣。
  然后,好像要展示出紧绷的全裸肉体一般,她用力将两臂水平伸展开,举到与肩同高的位置。瞬间,随着像是布料伸展开的声音,她张开了黑色的翅膀。不,那更像是把影子熬炼到凝固之后作成的黑色斗篷。所谓《化身(Avatar)》,在炼金大系中,它对于魔导师来说就是第二个境界面。完全按照术者的意志来改变其外形的《圣别的化身(Divide・Avatar)》。
  仿佛拥有独立意志一样,随着混杂沙尘的风而摇摆的《化身》,变成了巨兽尾巴的形状,伸长至数十米,向沙之海啸的根部横斩一刀。那是可以支配所碰触到的物体性质的无双之剑,也是无敌之盾。
  如闪光一般的黑色刃线没有任何抵抗地穿透了超过百万吨的沙子,横斩一刀直接切断了沙之海啸。飞溅起的沙子开始膨胀,像斩下来的人头一般悬浮于空中,因为震动波长变得不同而很快就衰减下来。沙之瀑布奔流而下。滚滚烟尘将这一带全部覆盖。
  只身披着斗篷的全裸魔剑士,将那《化身》不断地张开,仿佛是从世界的另一面渗出来的一样。突如其来的一阵狂风吹走了沙尘。不,是比狂风还快,烟尘本身像是被操纵了一样从空中滑落,视野渐渐变得清晰。
  这一连串的攻防战,没有受到恶鬼(Demon)魔法消去的影响。悠然自得的金发《百手巨人(Hecatoncheir)》为了不让远方的恶鬼观测到此处的战斗情形,正在控制着水蒸气使得光线产生扭曲。魔法消去首先去破坏的,是距离自然秩序最远的“控制魔法的魔法”。一边与破坏奇迹的魔法消去进行抗争一边持续维持着控制,这是普通的使用者无法做到的技术。
  「因果大系,只要是在人类可以生存的环境就能够轻松地发动。因此操纵空气的魔术非常发达。」
  《百手巨人》菲利普・埃里戈尔爽朗地对着裸体的赛拉说道。不,也许他只是单纯地想将视线扭向女剑士紧致的臀部那边,因此才说一些作为相同的高阶魔导师早已熟知的事情作为借口。
  被吹散的沙尘对面,红莲・阿扎雷笑了。仿佛是陪活泼的小孩子玩耍的大人一样。
  ――接近神的男人头顶上,出现了一片黑影。
  能够遮蔽太阳的东西,在这个沙漠上除了人类之外别无他物,然而为何红莲的头顶上会有一片阴影呢。
  是巫女装束的神和瑞希,她飞舞到了与天宇同高之处。公馆引以为豪的充满天性的猎人,如一朵红白之花随旋风散落飞舞一般,完全不考虑怎样落地一般进行着自由落体运动。
  显然不是人类的肉体之间发生冲突而发出的清脆声音之后,瑞希跳到了一旁。红莲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袖口不知什么时候被割裂了,皱了皱眉头。
  随着溅起的沙子瑞希在沙漠上滑行,同时将手插入灼热的沙子中。瞬间,以她为中心,地面开始被白色的东西覆盖起来。这一次,目睹这一幕的红莲目瞪口呆了。
  能够再现所有自然现象的地狱特有的魔术《魔兽使》,将灼热的沙海一点点地冻成了冰。红莲・阿扎雷的脚下结了冰,身体失去了平衡。白晃晃的裸体赛拉开始奔驰。斩断一切的《圣别的化身》向着天才魔道士逼近时,他笑了。
  「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这就是所谓Chaotic・Factor(混沌元素)吧。这样才是地狱!」
  红莲转身将左手掌底打出。瞬间,将无双之剑伸长的赛拉,明明身处赤手空拳无法达到的位置,却有如被打到内脏一般蹲坐在地。赛拉用炼金魔术改变了皮肤(身体的境界)的性质,即凡是接触到她的东西都会反过来碎掉。所以,无论用什么手段使拳头打到了她,红莲的手都应该碎掉才是。
  「如此大意,何以称得上保镖。」
  接近神的男人毫不费力地向前伸出右手。然后,手指像是要抓住苹果一样,只是稍微地握了一下。与此同时,全裸的赛拉被看不到的手扼住脖颈,开始痛苦地扭动着身体。
  「想把我弄到窒息么。」
  红莲・阿扎雷像是在守候着小孩子的笨拙手法一般观察《百手巨人》到底有什么本事。从现象的因果关系中发现《魔力》并加以操纵的因果魔术,使空气只流入目标一点的因果反过来,然后把欲使降低的气压保持均衡的自然的因果进一步反过来,使超人的周围变成真空环境。
  「要达到让人类窒息的程度,需用几十秒。」
  于是,红莲好像失去了兴趣一样张开了右手。身体被解放出来,赛拉蜷缩起身体剧烈地咳起来。她像是在喘息一般竭尽全力地提醒着同伴。
  「小、心……点!魔法的,基准……相差太大了。」
  「刚才让我见识到了圆环大系的力量。这次换我来展示一下相似大系最高阶魔导师的力量吧。」
  被协会下了战书的男人,仿佛从一开始就没有将《九位(Nove)》以外的人放在眼里一般,仅仅对着戴面具的魔女如此讲到。
  「是个在实战中没有什么机会施放的魔术,不过作为观赏还算是个不错的东西。」
  红莲这次用力握紧右手并置于胸口。仿佛是被超越人知的神抽出了生命,魔导师们很简单地就都失去了意识,倒在地上。
  在相似大系中,对于拥有足够力量的人来说,即便是一些模棱两可的“相似”也可以拿来当作操纵对象。比如说,要想捕获西服的圆扣子,相似魔导师中的初学者的话,一定需要形状相同的扣子,而精通者则只要有含混不清的圆盘状的东西,就可以在两者之间牵起银弦。如果把这个原理追究至极限,岂不是意味着在相同法则之下相同的基本粒子聚集构成的原子、以及由该结合形成的分子皆是“相似”的吗?
  红莲握在右手中的极少量大气中的氧气便是操作元,然后从周围全范围的大气中,只将相似的氧气按照拳头的动作拉引到自己的身边。将低于人体静脉血内的氧气分压、氧气浓度在百分之八以下的气体吸入肺时,血液反而会把氧气吐回肺里,使人陷入严重的缺氧状态。浓度在百分之六以下的话,会失去意识并死亡。从吸入空气中抽走氧气,就算是魔导师,也只有瞬间窒息而昏倒。(译注:详见气体分压定律。)
  本来,《协会》让刻印魔导师去和神圣骑士团、红莲・阿扎雷这样的敌对者硬拼,就是因为魔法战斗太过危险。运用各自的异世界中支撑着魔法文明的能量,以脆弱的血肉之躯相互搏命,即便是擦到也足以致死。然而,将身体完全置于魔法的支配之下的这些无法用标准来衡量的人们,已经超越了这种常识。
  相似大系的超人,向剩下的唯一一个还站在沙之荒野上的魔法使送上赞词。
  「不愧为《三十六宫》。」
  「汝近乎神。然而,不屈服于吾等之人,吾所能给予之物唯“破灭”无他。即便那是神,亦然。」
  只有铁之魔女《九位(Nove)》安然无恙。真正达到极致的圆环魔导师,由于她的生命维持魔术是完美的,只要脑没有被破坏生命就不会停止活动。在曾经的巴比伦事件中,为了控制住武原仁的致命伤而梅洁尔所使用的那个魔法,跟这个比起来便是小巫见大巫的技术。
  《百手巨人(Hecatoncheir)》脸像是要埋入沙子里一般,倒在一旁。《无双剑》赛拉・芭拉德坚挺的乳房上下微微起伏着,是勉强让人知道她还活着的程度而已。
  也许是在《公馆》的锻炼中学来的对于战斗的机敏,尽管已经全身冒冷汗、脸色苍白,只有神和瑞希一个人站了起来。
  「胜则骄,可悲。汝尚不知与协会刀刃相向之深意。」
  「就让我见识一下那所谓深意吧。不用客气,来二对一吧。」
  铁之魔女那黑色面具下的表情,无疑是笑了一下。
  「不。是五十二对一。」
  立于沙尘和荒野之上的,已经不止《九位(Nove)》她们了。有用异世界装束全副武装的人,有将与人同高的武器扛在肩上的人,有半裸着肌肉如山岩一般隆起的人,有全裸的人。大概是有人用魔法将他们传送至此的。增援的刻印魔导师有五十人,一个个面露凶相地把她们围在中间。
  平时,总数达到五百人以上的刻印魔导师中,仅有四十人,可以认真地将工作托付给他们。然而,如果命令只是单纯的「给我杀」而无需考虑会将普通人卷进来的话,情况就不一样了。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不知《协会》是将什么作为了诱饵,罪人们明明还不知道红莲・阿扎雷的力量已经到了什么境界,就开始呐喊着鼓舞士气。
  在震撼大地般的声响中,神和瑞希呆呆地眺望着这幅光景。瑞希的老家、神和家从千年前开始就一直将刻印魔导师当做名为“式神”的道具,用完即弃。就连如此的瑞希眼里,这都是显而易见的浪费生命。
  「……不行、……以你们的实力、就像、象和……蚂蚁。」
  红莲・阿扎雷是曾经攻陷过一个魔法世界中的《协会》支部,打倒了最高权力者中的一人,同时将六百名高阶魔导师尽数杀害的怪物。
  「撑不住三分钟吧。」
  将罪人们置之死地而弃之不顾的罪魁祸首、铁之魔女事不关己似地说道。
  大气沸腾起来,刻印魔导师死了。被一击折断颈骨,刻印魔导师死了。窒息倒地,刻印魔导师死了。受到如人偶一般被操控的同伴尸体的斩击,刻印魔导师死了。受到自己喷出的火焰逆流灼烧,刻印魔导师死了。被那支用操控术控制着的、飞在空中的剑所刺穿,刻印魔导师死了。
  这是明确了他们对于《协会》算什么的、太过于凄惨的光景。为了让《九位(Nove)》从与红莲・阿扎雷的战斗中安全脱离,《协会》唆使刻印魔导师们去当诱饵。尽管刻印魔导师们是罪人,竟用人类筑了肉墙。
  如今,这里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地狱。
  
  †

  
  情报准确地传到武原仁等魔导师公馆的所有专属执行官耳中,是在神和瑞希同行的《协会》使者团交涉决裂的第二天。
  七月五日。从相似大系的世界,魔导师红莲•阿扎雷来到了非洲的撒哈拉沙漠。那个使者团中,由于《协会》的强烈推荐,同行的还有魔导师公馆所属的专属执行官、神和瑞希。
  《协会》向红莲•阿扎雷发出宣战的这种结果,对魔导师公馆来说非常糟糕。之后不久,被无端动员起来的刻印魔导师五十名全部死亡的消息得到确认。第二日七月六日白昼当前,也就是现在,公馆的尸体安置所快要挤爆了。由于是夏季尸体很快就会腐烂,估计明天或者后天就会进行火葬。
  成为他们新敌人的红莲,其力量之强大一言难尽。不只是神和瑞希的报告。仁亲眼目睹过,协助公馆的魔法使搬来的尸体。不管死因如何,五十人全都是一击毙命。刻印魔导师的实力,强的相当于专属执行官、弱的相当于市井无赖,但是那种程度不同的差异变成了微不足道的东西。根据医生大致地尸体检查,所有人想必连痛苦都没有感觉到。作为道具一次性利用的五十个人,没有给《接近神的男人》留下半点伤。
  <怎么样?找到了吗?>
  从手机里,传来十崎京香的声音。她在这次事件中,代替公馆进行指挥。
  「不,这边还没有找到。」
  刚才,武原仁在去小学的途中改变方向,在阳光灿烂的大白天奔跑在大街小巷里。现在魔导师公馆中没有工作的专属执行官、一部分刻印魔导师,把能出动的所有人动员起来,铺设大规模搜索网。
  「再问一遍,真的能确定,《协会》方没有提出订正吗。」
  <没有任何情报的变更或追加。据说『上午十一点四十四分,红莲•阿扎雷本人,用魔法转移到了以公馆和《协会》的基地为中心直径一千米以内的场所。转移时的力量之强大,只有他才有可能做到』。>
  「不论是什么样的魔导师,只要被这个世界的人类看到就一定会受到魔法消去的影响。太乱来了。」
  仁虽然觉得不太可能,但是十崎京香的回答是肯定的。
  <红莲•阿扎雷一个人攻下相似世界的《协会》支部时,也是突然出现在设施正面挑战协会的。>
  并且用那种方式,将魔法世界中拥有高度魔法文明的相似大系支部濒于灭绝。京香屏息提及到那份“确信”。
  <……当心。调整官贝尔利基,明明瞧不起我们还有科学、社会的全部,今天却一直不停地用手机打过来。还以为用魔法世界的语言就不会露馅吧,好像部署了五十人以上的魔导师。>
  然后挂断了电话。
  环视周围,正值平时的午休时间。梅洁尔和绊上学时经过的车站就是仁的搜索范围,但因为人太多无法判断哪个是魔法使哪个是恶鬼。再次从裤子口袋里拿出《协会》下发的印有红莲•阿扎雷相貌的复印版。看似三十四岁左右的这个男人,眼神锐利鼻子尖尖嘴唇单薄。这张脸仁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但是自己不可能认识这么了不起的人。用木炭描绘的写生画,有一股模特般的魄力与气质传达过来,宛若英雄的肖像。既然,毫无避讳地选出这等相貌的图片,说明红莲就是这种男人吧。
  这个时候,那个小魔女还什么也不知道待在小学,和同龄的孩子们一起学习的吧。关于这件事仁对梅洁尔没有提及半个字。
  《协会》为了引诱刻印魔导师鲁莽地前去挑战,撒下『将红莲•阿扎雷致于死地的刻印魔导师,当场免除一切罪行获得自由』的诱饵。结果作为挡剑牌扔掉了五十个人的尸体。仁不想让小魔女遇到那种命运。明明知道再过一两天,她也会知道这般危险的赌注。
  「我是白痴吗。今天,在这里解决掉就没问题了。」
  再次打起精神。
  既然已经转移到了《公馆》不远处,徒步就能去官厅的十崎家和仁的公寓附近也有可能看见红莲。为了避免充满回忆的街道受到伤害,一定要尽快找到那个近似于神的男人。在经常买油炸食品的肉店前停下,在过往的行人中寻找红莲的影子。想到如果目标突然出现在建筑物里面或眼前没注意的地方,能不能战胜的不安在心头掠过。称为相似大系世界中最强的超高位魔导师面前,武原仁能做什么呢。
  仁在脑海中,比较、整理自己和敌人的条件。
  由恶鬼引起的魔法消去,对魔法并不是完全无敌的。
  在与魔导师之战中,恶鬼必需注意两点。
  第一点是魔法消去并非一瞬间完成,是需要持续的现象。虽然没有不受消去影响的魔法,但是也不能保证能把魔法完全破坏。所以观测时间相比魔法威力短小时,将会突破消去,被没有观测的魔法杀死。
  另外一点是,魔法引起的变化,不会因为魔法消去而恢复原样。被魔法学者命名为《溯行抵抗》的这个现象,可以再划分为三个方面。第一,受到魔法攻击的伤害不会因为魔法消去而治愈。第二,魔法消去是破坏魔法的能力,不能使已经施加的力量无效化。例如相似大系魔导师使剑悬浮在空中进行斩击时,即使魔法消去会烧断了魔力银弦,剑还是会因为惯性而继续进行斩击。第三,由于这些理由,夹在“这个世界的自然现象”中,魔法渐渐地对消去产生抗性。就像集中电荷之后让自然现象劈向敌人的圆环大系的人工闪电一样,也有对消去抗性较强的魔法。
  根据《公馆》的魔法学者预测,红莲•阿扎雷至少可以在分子级别中操纵“相似”。“世界最强的魔导师”,着实是个怪物。但是,在这个几千几万的恶鬼交错视线、将一切魔法燃烧至尽的地方,或许能够战胜也说不定。
  然而黏稠的风封住全身的毛孔,奇妙的热量灌入仁的体内。我现在,想在这个街道上,在这么多的人眼前杀人吗?
  ――就在这个时候,武原仁在人群中看到了一张脸,一个完全忽略的人物。高个子加上长发,夏季穿着黑色大衣连扣子都扣上的男人,不可能不显眼。一如昨天见到时一样颓废的表情,仿佛是在竞马场惨败没钱买电车票的客人。
  浅利卡茨,就在那里。
  仁连忙躲进快餐店的角落,从那里窥视外面。卡茨正拿着手机,边走边打电话。
  跟踪到人多的车站前,终于明白了浅利卡茨要干什么。制作了一个手机的小模型,操纵与此“相似”的实物进行偷窃。从恶鬼身上偷东西看起来不太可能,但是在空荡的电车中或厕所的单人间内等并不是没有「不会被其他恶鬼观测,且被害者自己也不会注意」的状况。每个居民的防犯意识都很高的国家姑且不论,在日本是可以成立的。相似魔导师的盗窃行为,在这个世界魔导师所犯的罪行中是最丑陋的一种。
  脸上蒙着绷带显得特别引人注目的《人偶师》,带着边缘特别大的帽子,站在京香经常放置自行车的存车处前面等候着。两个人似乎在边走边说话,但是身材高大的卡茨很明显有些畏畏缩缩。
  「……大人,在十一年前,是什么模样?」
  没有察觉到仁的存在从店面经过时,她向卡茨问道。为什么刚逃出来的原刻印魔导师,想要知道《鬼火》过去的事情呢。粘在气管上的东西搅在一起一般的违和感,不由得让仁轻咳了一下。因为绫名妮琳的声音,听起来宛如恋爱般华美。一切的一切,都在慢慢地发狂。
  这边也取出手机,连络魔导师公馆。
  「发现浅利卡茨以及《人偶师》。现在,顺着巴士总站的信号徒步南下。」
  <……这个时候?知道了,知道了,什么都不用说啦。>
  电话的对面十崎京香大叹了一口气。
  虽说是个小人物,但从罪状来看绝对不能忽视的害虫。现在,既然已经明确出现了名为红莲、给治安带来威胁的人物,卡茨一事只不过是公馆体面上的问题。但是,正因为这是体面上的问题,才能对犯罪魔导师们起到杀一儆百的作用,所以公馆不能就这样放过。
  <明白了。武原执行官请继续在那里追踪浅利卡茨。锁定住处之后,今晚再次进行捕获作战。>
  「不要把电话挂断。浅利卡茨是个胆小鬼。有可能发现有人跟踪,我会维持两百米的间隔。为了以防万一,逐一汇报他们的行动。」
  <明白了。根据状况,会将周围的人员优先部署在武原执行官那边。>
  卡茨早已变得畏畏缩缩,仁紧跟其后。
  跟旁边《人偶师》之间的关系并不见得是良好的,银行前绝不宽敞的步行道上卡茨两人将近空了一米的间隔。根据预报,今天白天的最高气温会一直上升到三十一度。大家都在流着汗,在这种不得不讴歌生命的夏天,只有他一个人穿着黑色外套。追随着好像就要在空气中溶化掉一般没有存在感的背影时,突然想起很久以前的事情,对电话询问道。
  「呐,有个叫作『北风和太阳』的童话吧。家里图画书上讲的那个。」
  <什么?有点色色的北风和太阳,伊索寓言里面,比赛哪一个能把旅客的披风扒下来的那个?在这么忙的时候?>
  「一点都不色,不过就是那个。我在想,如果是再怎么热也绝对不会脱衣服的旅客,在那场比赛中,只会放热的太阳会怎么样。」
  <是看了浅利卡茨的黑色大衣,才想到的吧?太阳的作法不行啦。也就是那个啦,太阳在用“经济”的办法。通过气温的变动,使旅客『选择脱下』披风的价值发生涨落,迫使他放弃了需求。说起来那个故事,不知道是夏天是冬天实在是太不公平了。虽然让他脱衣服的是太阳,旅客对哪边的满意度更高?说起来那个旅客到最后,因为热就跳进河里去一定是夏天或者春天吧,以秋天或冬天的水温绝对不会那么做的。本来就已经非常热了,还把气温提升到让人无法穿衣的程度是怎样啊?>
  十崎京香,只要说到兴头上就会没完没了。
  「果然,下次有机会带上啤酒和下酒菜去问问吧。」
  <对了,是在说太阳无法脱去旅客衣服的话题吧?从我们的立场上,维护的规则和治安的价值绝对无法用天平衡量。所以即使是宁死也不肯脱掉的披风,我们只能成为北风,用胜过旅客的腕力把披风刮跑。>
  多半并不是指那种现实的伦理观,仁只是看到卡茨的背影之后有些感伤罢了。
  只有冻结的男人周围,至今仍刮着北风。仿佛不相信太阳会照耀每一个人、温暖还存在于世间。只有那个冥顽不灵的旅客,在人们穿着单薄的大街上,犹如过着永恒的冬天一般。
  每次仁与卡茨见面,梅洁尔都身处危机。卡茨一直都是自己的敌人。但是,如果去掉那个开端,男人就跟地狱里生活太久的魔导师没有两样,让看尽他们的生与死的猎人不由得胸口发闷。
  也许是因为从小到大生活的本地风景在作怪,从三十四岁的卡茨的背影,看到了十多年后自己的影子。他到三十四岁时,梅洁尔会变成什么模样呢。绊呢?京香呢?他还会像现在这样追着犯罪魔导师的背影吗。
  灿烂的夏日阳光和青空之下,仁沿着卡茨的足迹,走在褪色的淡灰色迷宫之中。离多摩川河岸开阔地不远的这一带,在他成为中学生时已经变成萧条的工场,人烟稀少。这意味着不会受到恶鬼的消去影响,通过魔法转移逃脱的危险性剧增。是时候确保犯人了。仁将脚步声放轻急速向卡茨拉近距离。从二百到一百五十米,一百米,五十米,四十五,四十……三十五!
  <武原执行官。――神和执行官就在刚才发现了红莲•阿扎雷。>
  「地点在哪里?」
  京香的声音,静静地向他告急。
  <――――武原执行官现所在位置的、南五十米。>
  仅五十米。全力奔跑的话只有十秒以内的咫尺之地,一个魔法世界中称之为最强的魔人,就在那里。
  仁注视着正前方,咬紧臼齿忍受着全身倒竖起的汗毛。在没有车辆通行的交叉口,红莲•阿扎雷以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的程度大胆地朝这边走来。
  的确素描与本人很像。面庞端正但不是美男。只是,太过眩目。仿佛在享受不习惯的恶鬼街道,迈着缓慢的步伐径直走在人行道上。身着并不是魔导师穿的法衣,在服装店订做的麻织西装出奇的合身。既然出现的位置是撒哈拉沙漠,衣服是到日本前在非洲买的吗。
  这时,武原仁作为专属执行官活了五年,培养起来的直觉发出最大音量的警报。
  ――为什么这个交叉口,会这么安静?
  夹在居民几乎搬完的旧居民楼和破产的公司之间,都市的空地。二十米前的交叉口,没有车辆通过的迹象。
  作为恶鬼的居民也是。
  有的只有仁和,隔着马路在对岸的红莲•阿扎雷。还有,走向安静的交叉口的浅利卡茨和《人偶师》。
  「开始行动!」
  对着电话大声报告一声,疯狂的危机感迫使仁飞奔而去。卡茨先不说,《人偶师》不是等闲之辈。至于红莲,自己非常清楚毫无胜算,故不计算彼此的战斗力差距。
  尽管如此战场中的“机会”,只存在于那一瞬间。他终于明白了这一点。
  于是冲到交叉口的仁,不禁怀疑起自己的眼睛。刚才还没有人影的地方,突然多出几个人。居民楼的阳台上,公司大楼的屋顶上,交叉口的车行道和人行道上带着绳索、棍子、刀剑的魔法使。那数目,足有五十人左右。
  魔法转移。极其有组织地包围起来的中心,正是红莲和卡茨擦肩而过的交叉点。还有越狱的共犯《人偶师》,在两个男人之间连结几百根的相似银弦。
  目睹了明明应该连接在“相似之物”的那幅场景,仁事到如今才猛然想起,对通缉画像有着似曾相识的感觉是因为什么理由。
  浅利卡茨和《接近神的男人》红莲,相貌和个子如同双生子一般非常相似。
  即使皮肤粗糙,面容憔悴。骨头相似,血管的分布相似。脏器的形状也相似。对所有“相似”的地方连上银弦,下一瞬间,超过五十人的魔导师团体释放出魔法。
  仿佛计划好了一般,朝向浅利卡茨。
  业火、闪电、闪光、如同影子般无声的矛,称其为暴风雨也过于精简似地蜂拥而来。在恶鬼的市街正中心,正午时就会出现这样的魔法原本是不可能的。周密地铺设了《溯流抵抗》,加强对消去的抗性。可是,要将这个世界的自然秩序卷入魔法中,需要难度惊人的技术。如此井然有序的投射着实令人不可思议。不,如果全都在计划之中呢?如果从浅利卡茨的逃狱开始,一切都是为了杀死一个男人而设下的圈套呢?
  为了降低受到恶鬼消去的风险将支撑各魔法文明的几种力量无音化,以一泻千里之势将憔悴已极的魔导师吞噬。轮番蒙受着无法躲避的致命魔术,卡茨已经消失在白烟之中。用相似魔术的银弦连接起来,相似的一方也会受到同样的遭遇。被电光打成肉末、被高温夺走体内的水分的卡茨,伤害同样落在成为“同一”的红莲身上,将最强的魔导师杀死。突如其来的袭击,而且还是攻击一瞬间对危机程度茫然失措的别人(卡茨)而不是自己(红莲),再加上高阶魔导师五十个人威力和数量上的死亡陷阱。不可能躲开。
  因气温差而凝结的水蒸气变成云,流过铺修道路。对于浅利卡茨不可理喻的死法,仁愤怒到连自己也会奇怪的程度。那个男人越狱之后,不知为何一直逗留在《协会》和公馆附近。恐怕是想找个人帮助自己远走高飞。然而,能寄托的对象一直都没有出现。卡茨在《协会》周围离不开,又被仁和《鬼火》追的走投无路。就这样成为活祭品的男人,被引诱到红莲会前赴的处刑场。
  从一开始《协会》就已经准备好了。这般高阶魔导师五十人以上,要到哪里去召集?何止是越狱,恐怕最初跟仁和梅洁尔战斗时、从卡茨来到日本时圈套就已经开始了。《人偶师》,和牢狱的主人是同谋,所以才会来帮他逃出来。
  如此一来,浅利卡茨被利用淋漓尽致之后,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死去――本应该是这样的。
  如果红莲•阿扎雷没有救这个人的话。
  白烟消散时,武原仁、以及陷害罪人的《人偶师》和协会的魔导师们全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连卡茨都露出一副难以致信自己活下来的样子睁大眼睛,慌慌张张地四下张望。
  把连接的一百多根魔力银弦解除才会更加安心吧,然而红莲没有那么做。取而代之仅靠一个人的力量,将带着誓必杀死的意志和周密的准备施放的魔术一一挡住。
  到底还是不能完全无伤的超高阶魔导师,右臂被鲜血染上,在大街上落下红色的水滴。用银弦连接起来的卡茨,有如羁绊之证同样从右臂上滴落颜色一样的血潮,在地面上散开。
  「原来如此啊。……尔在这种地方啊。」
  《接近神》的男人,用带着深深地感慨的语气说。
  「没想要感谢你。」
  卡茨开口第一句,便带着厌恶的口吻。
  能把自己的器量与境遇暴露无余的一句话,第一次让最强的魔导师瞳孔出现动摇之色。
  叹息的红莲,表情中依然没有愤怒。然而,遭遇在背叛舞台上的所有人,想必都知道。这句话,就像在迟早一定会到来的审判日面前,静静响彻的地鸣。
  「这里正如地狱啊,弟弟。」
  就这样浅利卡茨和红莲•阿扎雷、小混混和接近神的男人相会了。这是走在没有交差点的人生的两兄弟,隔了了三十四年的再会。
  
  
  
  夜晚和早晨的狭缝中没有令他苦恼恶鬼,只有向远方无限扩展的空旷。浅利卡茨觉得,阴暗的沙之海和自己很相称。因为这里干燥且非常孤独,除了风的声音以外没有任何麻烦。
  「弟弟啊。」
  犹如魔法使的理想形象一般仪表堂堂的男人,再次称卡茨为「弟弟」。是自称红莲•阿扎雷的这个魔导师,把卡茨和《人偶师》一起转移到了很像撒哈拉沙漠的这里。
  「认错人了。在我的一生中,从来没有见过什么家族。」
  和保护他的红莲通过相似弦而转写的同一伤口在阵阵刺痛。是的,站在微亮的沙漠之中的这个男人确实和他很像。
  「到底有什么目的?就算形状相同,黄金和石块是不一样的。我们两个差距甚远。是啊,我是个废物!」
  浅利卡茨在寒冷的藏青色天空下,为进退两难的自嘲而扬起嘴角。这回由于臼齿的形状相似,银弦自然而然的连接起来。但是用一只手就把《协会》的精锐五十人以上的魔法攻击挡住的男人和自己之间的差距,是黄金与垃圾之间横亘的东西。
  「我倒是很感激。不得不分开的我们,能这样再次相会也是因为有双亲的爱。」
  所以红莲的声音中所蕴含的亲情,让本应因磨耗而失去感觉的脸羞耻地抽搐。
  「在我们“形状相似的事物”之间存在会变得暧昧的世界,同卵生双生子这“最相似的人”无法活到成年人。心脏的搏动、动脉的血流和肺、身体会擅自同调的两个人会一起被杀。」
  「所以,我那所谓的双亲,只把我流放到相似之理无法涉及的异世界吗!真是亲切啊!没有一个人来找我吗!没有一个人来救我吗!为什么!为什么!」
  一阵冷风,使得臼齿格格打颤。不,仿佛响彻在沙漠的尽头,全身因无可奈何的愤怒而发抖。
  「抱歉。那是,阿扎雷家的罪责。」
  知晓这个王者的人听了,也许会怀疑自己的耳朵吧。《接近神的男人》,居然道歉了。卡茨只能踢沙子出气。
  「为何我的双亲,选中的不是我而是你?」
  刚刚生下来的那一刻,便是浅利卡茨人生不祥之兆发生的开端。被强风卷起的沙尘进入眼睛,那份疼痛用拳头敲打自己的手掌来忍耐。已经不知道对自己来说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了。撕心裂肺的男人担负了三十四年的怨恨,其残酷的解答已在眼前。
  「我刚生下来,婴儿的时候就已经能在看不见光明的黑暗之中使用魔法。双亲说因此做出了决断。」
  不禁认同,那个选择是正确的。没有人会期待卡茨。
  在染红的淡淡阴暗之中,与他相似的红莲告知。
  「尔的真名为,卡茨•阿扎雷。」
  「不!事到如今才出现在我面前,还要摆出一副知道『真正的我』的样子。我叫浅利卡茨。」
  从头到尾都如此凄惨,沙漠中在沉重的沙子阻碍下迈着艰难的步伐,想要从优秀至极的魔导师面前逃开而转身时,世界被染成玫瑰色。
  泛红的沙之大地,从地平线迎来朝阳,渐渐染成鲜艳的桃色。仿佛干燥的风之狭缝中睡眠的花蕾在一瞬间展放一般,沙尘的世界一味的被包围在淡绯色之中。地平线上现在,崭新的早晨的太阳就要发芽。
  从卡茨的眼睛深处,莫名其妙地涌出热热的东西。本以为与自己很相似的不毛之海,竟然也如此庄严的迎来黎明。他想,如此庄严又美丽的大地,不适合矮小的男人留下来。
  「让我回到那里去。」
  回到那个最差劲的城市吧。回到那个所有人都用奇异的眼光看着他,被封闭在略显肮脏的灰色建筑之间的天空,追杀卡茨的猎人徘徊的城市。
  「为了让我逃走才会带到这里来的吧?那就让我回去!那个适合我的垃圾场!」
  「不要慌张。」
  红莲静静地开口道。如同听到狮子吼的兔子一般,卡茨不禁一颤。
  「把脸抬起来吧,尔乃《接近神的男人》的弟弟。」
  好像麻痹了一样,卡茨的痛苦和后悔在变粗涩的薄膜彼方。那是连呼吸都让人不堪忍受的羞耻。卡茨曾经找借口说,因为扭曲的境遇才会让自己变成这样。可是,眼前背对着使一切变为荒芜的沙尘暴,最高位的魔导师就在那里。如果扭曲的不是自己,最差劲的丧家犬能成为红莲•阿扎雷吗?答案很显然。这一瞬间,之所以浅利卡茨是废物,完全是因为他自己的才能不足。
  「我本人,早已全部燃尽。站在这里的只不过是灰尘。」
  卡茨至今都成不了任何人。然而,沉沦于腐烂人生的做法,在自称亲人的如同太阳般的男人面前显得太过于凄惨。
  「我什么都没有!空空如也。我是个废物,今后也会继续当垃圾的吧。所以,快从我面前消失!我们并不“相似”。」
  「我没有养过孩子,也没有收过弟子。虽然不知道如何引导别人,如果没有力量是蒙上尔的眼睛的黑暗――」
  即使北风已去,也不愿舍弃外套的旅客,太阳是绝对不会理解。
  被血迹弄脏的红莲之手,突然伸出来抓住卡茨的头。原刻印魔导师一文不值的愤怒,轻易地被恐怖压碎。
  「既然如此,就授于尔。」
  然后,无声无息的世界改变了样子。
  卡茨的视界中现如今充满了银色的光芒。
  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东西总是与其它什么“相似”。所以,原本就没有不被魔力弦连接的事物。甚至可以细分到粒子一切都有着关联性,起伏不断。将万物联系、扩大的白银之海中,荡起波纹的中心。随手一动就可以为所欲为地操纵四元,仿佛在一呼一吸之间万物都在附合着一般喧嚣不断。
  在银饰的混沌之中,两束比胳膊还要粗一圈的连接,缠住了手。那是自称双生子兄弟的红莲•阿扎雷和他之间连接的数千数万条相似弦。一般人看了,会为卡茨和红莲的相似叹为观止吧。
  「这就是我现在所看着的东西(世界)。」
  双手抓住惊叹中的卡茨的肩膀,接近神的男人如此说道。屏住了呼吸。因为《接近神的男人》的那双眼睛已经泪水滂沱。红莲灰色的瞳孔中,燃烧着与连接着的他一样的愤怒。因为魔力银弦的关系,兄弟两人都在哭泣。
  「我自幼一直就在思考,自己能简单做到的事情为何其他魔导师却做不到,跟一百多万个人比较之后终于发现了“差异”。即是说,洗脑术等魔术中被视作问题的脑神经有没有羁绊。」
  卡茨的心脏每跳动一次,银色的起伏就会变粗变强。情绪的动摇、不安、共鸣,还有生命。现在卡茨所承受的东西,正是改变生物逻辑基础的意识之变貌。
  「感受我的世界所需要的回路,也制造在尔的体内了。」
  边听红莲的声音,仿佛沉浸在幻觉之渊一般卡茨正在酩酊之中。连脚下的沙地,因沙粒的相似而充满了魔力。不论做什么,周围布满了蠢蠢欲动的银弦。他在这里。如今的他,在这里与世界联系起来。
  「你想说现在的我和你,魔法的素质并驾齐驱了吗。从现在开始想要掌握什么,都由我自己来决定吗。」
  「正是。」
  自称兄长、家人的男人,拂去眼泪答道。
  然后红莲•阿扎雷不留任何踪影地离去。卡茨知道,那是因为顾虑到卡茨要习惯于新的感觉需要一些时间。
  睁开眼睛,心脏像疾槌打鼓一样跳动才意识到。心跳紊乱的不只是他一个人。像附属品一样被一起搬到沙漠来的《人偶师》,戴着大大的白帽子站在那里。
  事到如今很显然,这个绷带魔女为卡茨做越狱的向导,其本身就是为了杀死红莲而设计的陷阱。从一开始,连卡茨也要一起杀掉。他被流放到地狱的十五年前,红莲•阿扎雷之名虽然尚未轰动魔法世界,但是三年前的《人偶师》并非如此。曾经看不起他的魔女,现如今知道了自己拥有红莲的素质,在这里下令也许就会服从了。
  仿佛要辩解一般,《人偶师》瑟瑟发抖地搭话道。
  「我是……,我是……」
  「既然计划已经失败,《协会》会想杀你灭口吧!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诱饵让你这么做,所有的梦想都破灭了。」
  大声丢出这句话时,从女人的胸口出现细线与他连接起来。那是和他一样一直寄宿在心中的东西,不安。这令他十分愉快。
  魔导师公馆对不知何时会在地狱里犯下罪行的刻印魔导师的背叛,严厉到残酷的程度。她从现在开始,要被原来有相同境遇的罪人们追杀。还是说,专属执行官《鬼火》会亲自前来动手做了结吗。
  想必是跟自己想到一起了吧,从《人偶师》伸出一根虚幻又强大的银弦。它跟卡茨担负至今的空虚深处、长年无法治愈的伤痕纠缠在一起。魔女一直以来隐藏的细腻感情,如今透明可见。憔悴已极的冬之旅客闭上眼睛,轻轻地解开相似弦。
  「就算有了奇迹,事到如今,又能去往何处啊。」
  那句疑问融入万里无云的青空中,又向卡茨弹了回来。
  就算得到了力量,内心一片空白的他,究竟能去往何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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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有刻印之人

  
  围坐在十崎家餐桌前的四个人,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即便如此,鸦木梅洁尔和仓本绊还是想以自己的方式吃得开心起来。
  桌上是夏季风,摆放着挂面、以及大盘夏野菜的炸什锦和茄子、南瓜,一大盘用牙签固定的洋葱面炸明虾。边上短小的绿辣椒,为了不让梅洁尔碰到而堆在一边。不过还是觉得油炸食品太多,为了保持平衡在小钵上配上了拌菠菜。
  十崎家的饭桌上,自从绊来了之后有了戏剧性的提升。她以「为大家做饭很开心」为由,每天都在考虑新的菜单。一副围裙打扮在厨房麻利地转来转去的样子,看起来随时都可以嫁人了。
  仁在天麸罗的盘子里,倒入好些萝卜片。只有不喜欢带辣味的野菜的梅洁尔,用绊自制的酱汁。
  「老师,这个给人家。」
  梅洁尔兴致勃勃地盯着不太熟悉的食物,抓起绿辣椒放进嘴里。然后就这样,紧闭着眼睛露出就要哭出来的表情。看来选中了辣的。
  「还好吗?可以吐在这里哟。」
  「你以为人家是谁?把嘴里的东西吐出来,太没礼貌了。」
  小魔女倨傲地回绝手中拿着卫生纸担心的绊。
  「没必要照顾人家。你以为自己是妈妈吗?」
  「喂,用不着说到那种程度吧……」
  「老师不要说话!」
  举起杯子,咕嘟咕嘟灌啤酒的青梅竹马十崎京香,一副很幸福的样子大大的叹了一口气。
  「一家之主,别跟事不关己似的喝酒啦。」
  「因为啊—,虽然仁可能不知道—,每天都是这样的啦—。」
  换了一身便装的京香,从萎靡不振的样子已经完全难以想象和聪明的《公馆》事务官是同一个人。
  「作为年长者,想个好主意之类的。」
  「我才不要呢。不管偏袒哪一边,我都变成坏人—。」
  酒鬼的视线,朝每人定量的面炸明虾看去。绊不会喝酒,所以不会准备下酒菜。话虽如此如果提出要求说「喜欢这个」,她便会倾注爱心做很多。似乎是听到“喜欢”这两个字平衡感觉就会颠倒的性格。脸颊染上一抹樱花色,一边哼唱小曲一边制作两大盘亲自下手的饺子,想要接受这份爱心也不是件简单的事。
  「是吗。不过,其实这样也不错啊。」
  仁认识到自己也泄气了。京香也好仁也好,今天能围坐在桌子前的这段时间,是无可替代的安稳。
  今天,红莲•阿扎雷讨伐失败的《协会》,谋划了不顾一切的对策。给日本政府提出庞大的援助,作为交换要求《公馆》将管理下的所有魔导师投入到红莲的讨伐中。也就是所有的刻印魔导师,以及就连逮捕的公馆也有权利处置的像圣骑士艾蕾欧诺露•娜绀的魔导师也包括在内。已经达到精神不正常的程度。
  政府方对这份申请的处理可想而知。今天,被市区附近的居民听见的魔法引发的声音,就以大楼工事引起作为掩饰。浅利卡茨的越狱问题不会追究实行犯《人偶师》的上层,想必也会全面协助《协会》。作为政府机关的魔导师公馆,成果并不是减少魔导师的死亡。尽可能的从《协会》提取有用的物品。像这样悠闲地一起吃晚饭的时间,不会持续多久。马上,《协会》和公馆动员全部力量,只对《接近神的男人》红莲•阿气雷一人发起战争。
  不论最终是那个男人死,还是《协会》、公馆的战力消耗至尽,尸体将会堆积成山。想到像今天这样一起吃饭的人,今后有可能会死,一醉方休的想法都有。
  握着玻璃杯,一口气将冷冰的啤酒灌入喉中。如果是一杯就能醉的烈酒就好了。
  「怎么?不能喝酒哦。你只能喝大麦茶。」
  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梅洁尔的视线紧盯着凝结着水珠的玻璃杯,然后学着仁就在刚才做的那样一口喝干大麦茶。随着鼓足干劲的声音把喝干的玻璃杯放下,他的学生闪烁着天真烂漫的瞳眸说。
  「呐,老师、让人家不去战斗,是想让人家屈服之后再变成自己的东西吧?」
  ――――――自发性呼吸停止,心脏停止跳动,瞳孔扩大,脑波平坦化。
  「武原先生,啤酒!」
  在灵魂脱窍的五秒之间,仁注入玻璃杯的啤酒正大肆地洒在桌子上。
  「什、什么!?这次又是什么情况。」
  「觉得老师和人家太像了。一会儿束缚一会儿放置的,互相给对方看到真实的自己,这种关系人家最喜欢了。」
  就连放回桌子上也忘记,仁倾着瓶子不停地往玻璃杯倒,溢出的同时开始洒出来。
  「武原先生,毛巾。」
  绊热心地拿毛巾过来。
  「谢谢,真是帮大忙了。」
  「老师,又在看着绊的胸部!不是说没有人家就活不下去了吗?」
  「不是、我说……我说啊……。虽然是那样说过。」
  仁面红耳赤,竟抱住了头。这两个月由于经常发生关系到彼此性命的事情,自然就有一些浓厚的回忆,可是旧事重提起来真想挖个洞钻进去。然而,幼小的魔女,是个只有在追击变弱的对手时才会放光彩女人。
  「还是说,跟人家只是玩玩而已吗?今后,老师要经常说些让人家感到惊喜的话,死命缠着人家,在耳边说私房话。想让人家开心起来吧。」
  「唉—,那么由十崎家的主人做出判决。作为惩罚,仁的面炸明虾被我没收!」
  「你说什么酒鬼。」
  
  吵吵闹闹并且开心地吃完饭,京香心情愉快地去洗澡。绊在厨房洗餐具。
  一边往取出的四个杯子里倒茶,梅洁尔静静地挤出一句话。
  「人家,要和红莲•阿扎雷战斗。」
  仁顿时屏住呼吸,将接到手中的温茶一口喝尽。产生一种胃被冻住的错觉。
  「老师,知道的吧?《协会》的通知。就是那个『给相似魔导师红莲•阿扎雷致命一击的罪人,将免去所有罪名』。」
  「不行。」
  梅洁尔与那五十个刻印魔导师走向同一种末路,那种无比现实的想象令仁浑身发冷。就算伤害小魔女的自尊,也一定要断然不绝。
  「红莲•阿扎雷的事情不要有任何牵扯。这次已经不是刻印魔导师职责问题,完全是战争。」
  据与《协会》的使节同行的神和瑞希说,红莲•阿扎雷是为了向这个世界「行使正义」而来。对于《协会》来说,这个《地狱》是致命的要点。
  《协会》的权力基础,是前往这个自然秩序安定的世界的通行权。然而,魔法使却因为恶鬼人口的增加,在很久以前就从表面舞台赶出。对研究基地的迫切需要之下,通过依赖地狱人的国家好不容易把确保的状态持续了几个世纪。魔法世界对《协会》的不满由红莲扬言的「正义」、也就是与适当的利益分配的要求挂钩,从政治上看来是自然而然的流程。
  「什么意思?」
  「红莲为了给予《协会》致命伤,来到这个世界。如果实验基地没了真的会很不妙,所以《协会》的家伙们现在才会这样不顾一切。」
  通过恶鬼方的魔法史研究得知,从魔法世界通往这个世界的已经开启的《门》之中,《协会》能管理的如今只有日本一个国家。《协会》势力在欧洲和美洲等地区多个据点,主要在与这个世界人类的对立中失去。如果最后一个日本据点遭到破坏,虽然研究基地会分散至地球各地,但他们会失去与魔法世界的来往。
  「就算受到攻击《门》也不会坏哦,因为是神人的遗物嘛。就算这样还是会演变成战争吗?」
  「《协会》再这样削弱下去,会从利益中被抛弃的家伙,就是现在守护计划的中枢的家伙们。正在占尽便宜的时候,被人说明天开始要挨饿,那样当然会发生内讧、分裂。《协会》会产生动摇。」
  红莲的挑战会让魔法世界燃烧起来,很可能会成为革命的导火索。但是对于小口、小口地抿着茶、还是个孩子的梅洁尔来说,完全不能理解权力的力学。
  「既然这样,现在正是搏命的时候吧。」
  「那是针对红莲和《协会》上层部。我们士兵的性命,只不过是为了战果而用完就扔掉的棋子。」
  《协会》在这次红莲战中,打算把刻印魔导师的血和命当成子弹来挥霍。要求公馆把魔导师调到讨伐红莲,毋庸置疑正是为此。
  不忍心对亲近自己的梅洁尔,说些消极的话。可是,去战斗的话会当成乌七八糟的小卒,如蝼蚁般死去。
  「所以,你应该也知道这次不值得去参战吧。《协会》设下陷阱让五十个一级以上的魔导师用魔法进行攻击,结果红莲•阿扎雷用一只手就挡了下来,而且只是擦伤程度。简直是个怪物啊。以你的魔法,打不过他的。」
  在仁看来实力差距十分明显。而且至今为止还没杀过人的她,即便是一亿分之一的良机向她微笑也不可能打出致命一击。
  「别小看人家!人家也知道红莲•阿扎雷很厉害。是个能在魔法史上留下名字的天才。」
  「既然知道――」
  「但是,那又怎样?」
  自尊心很强的少女,傲然挺起小小的胸膛。
  「在达到顶峰的人面前,如今又让我狼狈地逃吗?」
  「你在说什么啊?输了就没命了。」
  明明在克制自己不要发出没出息的声音,额角的血管却止不住的跳动。
  魔法使与奇迹相连,与一个世界对峙。魔法即是孤身立于世界的中心操纵世界,所以魔法师中个人主义者异常的多。红莲遵从自己的正义对《协会》举着反对的旗号,归根结底就是因为「自己是魔法使」。同样对于梅洁尔而言,这并不是输赢的问题。如果是魔法使,挑战这一行为本身就是呈现在人生中的幸运。
  对于每天在生死边缘度日的刻印魔导师而言,世界最高等的魔导师就是。
  ――死也要死在最强的对手手中。
  想到这里,仁不禁为那泥沼之深感到发颤。
  「人家就直说吧。就算老师们阻止,除了胆小鬼没有人会听的。」
  梅洁尔坚定的瞳孔正在说。这就是魔法使的生活方式。
  「就算我说,千万不要去,也不行吗?」
  不小心说漏了嘴。竟然利用少女对自己怀有的好意,觉得自己好没出息。因为仁觉得,男人永远不会知道理由的谜一般的那份幼小、认真的爱慕,被这句话玷污了。
  幼小的魔女,仿佛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自己的温柔和歉意一般露出微笑。
  「就算这样,老师也不会给人家魔法之上的东西吧。」
  梅洁尔知道,仁之所以守护她,是因为自己还是个孩子。但是自己死了,仁真的会很难过的事情她也知道。所以,才会露出这样无比悲伤的脸。
  「待在老师身边,人家,会变成废人。」
  「才不是废人。梅洁尔和我们一起度过的时间,绝对不是白费的。」
  「觉得,人家和老师“像”吗?」
  突然,从仁的脑海中闪过一丝可怕的预感。梅洁尔在这个冒牌的家庭里,难道一直都是用演技的吗。梅洁尔是个聪明的孩子。一定想过不让大人担心的方法。难道,背负着残酷命运的少女,其实依然还在注视着黑暗。
  「魔法使和我们这个世界的人,是可以相互理解的。所以是“像”的。绝对是像的。」
  听了仁的话,梅洁尔伸出晒得健康的双臂,如脱力一般大肆地趴在桌上。长长的黑发,在收拾干净的桌子上散开。
  「……好吧。今天就这样勉强饶了你。不过,这个话题还没有结束哦。」
  撒娇似地羞红脸颊,小小的淑女从坑式暖桌里探出赤脚。一心想忠实于面临死亡的职责,而他就是这样多次阻止了梅洁尔。自尊心很强的公主,也在渐渐地领悟到有人需要自己。但是,从上个月以来,仁和梅洁尔之间有一个重大的变化。
  「在看什么呢?」
  起居室的门口,正因为是深刻的话题才没有逃避的绊,慌张起来。
  「啊、啊、啊,对不起!总觉得,或许,在想有没有我能做到的事情。」
  洗完餐具之后一直待在这里的绊,也在渐渐地把这个十崎家当作一个家庭。但是,其实喜欢撒娇的梅洁尔,仅有的一丝温暖已荡然无存。
  「我先去睡了。」
  黑发少女站起来,从真心为自己着想的绊身边走过。淡蓝色的发带朝楼梯的方向离去。
  「啊哈哈,又惹她生气了。」
  绊想要缓解紧张的气氛,勉强露出笑脸。
  「抱歉啦。梅洁尔是个好孩子,就是太倔强了。待人可能苛刻了些,但是并没有恶意。」
  「是我不好啦。因为太想要个妹妹就当成小孩子对待,把梅洁尔惹生气了。打扰你们的对话真的很抱歉。」
  在十崎家彼此不停道歉,绊不禁觉得好笑,群青色瞳眸露出真正的笑容。温和的气氛,仿佛在仁心中的伤口撒上盐水一般刺痛。因为仁不禁觉得,如果按照梅洁尔所希望的用意来讲,他和绊才是“像”的。
  
   †
  
  第二天,不巧的是七夕的天空布满了云。
  在御陵甲小学,通常会给每个教室分配一根小竹。但毕竟是六年级了,没有学生会把写上心愿的诗笺挂在上面。夹杂着做工精巧的彩纸,挂在上面的尽是些逗人开心的诗笺,以及不碍于优等生的装饰。
  多半是唯一写上真挚愿望的鸦木梅洁尔,到了第三节课仍然一副不开心的样子。尖锐的眼神,会让看见的人不禁说声「对不起」。
  难得今天是七夕,决定以夏天的星座和天体作为话题的武原仁的课堂,尽管如此还是顺利地进行着。教室的气氛变得糟糕才能安静下来,也是相当奇怪的事情吧。
  「织女座――也就是天琴座的一等星织女星,和牛郞座、天鹰座的一等星牵牛星之间的距离,大约有十五光年。以光的速度也要花上十五年,但是在宇宙中这也算是非常近的距离。」
  一边在黑板上写着换算成常用的千米到底有多少的算式,一边为会不会只是自己的课太无聊而担心的副班主任,渐渐不安起来。
  「好了,怎么样?虽然由于阴天今晚看不见星星,但是想着星星的事情就觉得很浪漫吧。」
  六年一班的同学们完全没有反应。把温度设定成摄氏二十八度的空调在耳边嗡嗡作响,仁的背脊在不知不觉间冒起了讨厌的汗水。
  「老师,这已经从讲星星跑到算数课上去了。」
  一本正经的寒川纪子举起手,告诉老师。上个月的算数课上,讲得是有关速度、距离的。
  强忍住哈欠的学生、发困的学生、注意力没在课堂上的众多脸庞。对此感到危机的本能分泌出大量的肾上腺素。教室里虽然陷入危机,但是突然想活动身体也会感到困扰的。跟梅洁尔四目相接。即便是魔法世界,实际上天体等各种条件与地球是类似的。提个问题兴许会给予回答,于是试着把话题丢给她。
  「鸦木。日本的七夕故事有趣吗?」
  然而,幼小的女王就算听了课,也不会给出教师希望的反应。
  「为什么织女,会喜欢上牛郎啊。一年只能见一次而已吧。为什么,织女还能如此痴情?」
  「不,七夕的故事,并不是讲那种事情的。」
  「这才是最重要的吧!」
  啪地一声巨响,梅洁尔的手掌拍在桌面上。
  「听好哦,老师?两个人的问题,就算用骗来骗去的方式向后拖延下去,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
  居然把七夕一年见一次说成「骗来骗去」,但是仁的立场不能以一张困扰的表情作罢。不知是对织女的不自由产生共鸣,还是圆环世界的七夕故事充满血腥,梅洁尔正强求要跟《接近神的男人》红莲战斗。
  「两个人确实没有解决问题。」
  仁觉得,不论提出什么样的主张,大概都不能阻止她。正因为用欺瞒来敷衍根本问题,才会这样一次又一次地回到问题的原点。
  少女明确地断言道。
  「人家绝对不允许!明明不想这样,明明讨厌被关起来,为什么不去战斗?这样下去好吗?过了一段时间也许就不再痛苦了,但是那不就等于放弃了吗!」
  「这并不是放弃。牛郎战斗了,就能获得与织女一起生活的世界吗?问题没那么简单。」
  幼小的魔女,身为刻印魔导师还没完全沉湎于杀人之路,是因为京香和仁在公馆起了作用,让她度过普通孩子的生活。她还留在虚伪的家庭里,是因为考虑过在这里建立起真正的家庭而埋骨异乡的可能性。但最终答案仁也知道。自尊心很强的少女,除非产生了舍弃身为魔导师的一切的理由,否则不会选择《地狱》里的新人生。所以,跟梅洁尔生活的每天总伴随着不安的心情,不惜献上供品也想祈求阻止时间一般虚幻。
  「老师,是个大人。在这种时候,一定会把被打败的可能性加以考虑之后才说出来。是啊,也许绝对会输。老师是正确的。但是,那份正确,能拯救现实中存在的织女吗?」
  梅洁尔用祈祷一般真挚的视线看过来。仁不禁一颤。赶赴刑场的殉教者愿意接受一切的觉悟之瞳。他想到,自己已经被逼到不能再敷衍下去的地步。
  目光转向立在教室后面的七夕装饰。因为笔画数太多写不好『鴉』字的梅洁尔的诗笺,挂在细竹上。只有梅洁尔一个人的诗笺上,写着血腥又认真的愿望。
  《不能输。――鸦木梅洁尔》
  暗自决定,逐渐把事实转达给她。梅洁尔全力以赴地说「喜欢」仁。为了构筑更像人类的关系,他也觉得必需从谎言中迈出一步。
  「冷静地考虑吧,不管多么重要,那样也解决不了问题。在如此强大的敌人面前,用纯粹的实力问题是无法保护下去的。」
  梅洁尔的表情,在那一瞬间冻结了。
  「简直就像碍手碍脚的人。」
  嘴唇直颤,少女眼角含着泪瞪着仁。
  「……又没有拜托谁来保护!」
  然后粗暴地站起身,还没来得及阻止就已经跑出教室。六年一班的学生们,跟不上从七夕讲义开始的超展开而目瞪口呆。这样真的好吗,不安感马上涌上心头。也许被只不过想轻松一点的天真想法所限制、如果能当作没发生一样就好了――事到如今才自私地想。揭开堆积如山的欺瞒建造信赖关系、在对决前只能传达真相,用这样的话来说服自己。
  天瑞岬平淡的声音,在鸦雀无声的教室里冷冷地回荡。
  「叭咯叭咯叭叭昂~。……跟织女两个人被拆散之后,牛郎,只能一年见她一次。但是,如果选择战斗的话织女将会成为累赘,所以只能维持一年一度的状况。牛郎,真是个胆小鬼呢。」
  仁无言以对。
  
   †
  
  《人偶师》绫名妮琳被流放至地狱的罪状是,利用相似魔术特有的洗脑术建立了八百一十四人的“家族”。作为前所未闻的大量诱拐犯,她受到严厉的裁决。相似世界认为,人类是用类似于神的姿态制作的“相似之物”,人与人之间的羁绊如同兄弟一般感情深重。反过来说,对于污损人类的神圣轮廓的罪人极为严厉。在其中也能称为第一号人物的《人偶师》,在岁末的神判中认定为这一年罪行最重的犯罪者,作为《非相似(同胞)之人》举行流放至地狱的仪式。《人偶师》就这样成为了第一万四千四百八十九个刻印魔导师。
  这已经是她迎来的第四个夏天。在这个被恶鬼们称为东京的城市里,没有魔法将会非常炎热。建筑物是随时都可以连接相似弦的长方体,放眼望去全部都是标准建筑。在“相似之物”之间会擅自同化的相似世界,是难以想象的景观。所以《人偶师》妮琳站在大楼林立的大街时,就像被关在快要崩塌的洞穴一般,难以镇定。
  暗算红莲的计划失败之后,已经失去利用价值的妮琳不会再有联络。她的命运,已经到了尽头。刻印魔导师的战绩和出身背景被管理在《公馆》的黑帐(名簿)上,一旦犯罪黑帐就被遭到废弃,会当作犯罪魔导师来对待。正因为卡茨越狱时失去黑帐成为被狩猎的对象,《人偶师》在最终还是选择回到东京。难以割舍“家族”也是原因之一。他们都太过于纯真,一个人难以生存下去。
  就连浅利卡茨也回到欺骗自己的这座城市。作为红莲•阿扎雷的弟弟的原刻印魔导师在告别之际,头也不回的向《人偶师》讯问。
  「我们的故乡是,什么样的世界。」
  不了解相似世界,对于卡茨来说是件幸运的事情。被无限的力量所支配的世界中,没有饥饿也没有寒冷,跟地狱无法相比的充满了爱。每当回首时,甚至想埋没于过去的地步。
  在远方的东边,升起比任何建筑物都要高的巨大橘黄色火柱。布置在地狱的《协会》支部中,经常从研究设施漏出的强大魔法会这样燃烧。不论多么强大的魔法,在面对这个有着超过一千万恶鬼的城市时,只有灭亡。
  习性是个奇妙的东西。通过卷在脸上的绷带缝隙,妮琳每经过一个区域便会确认一下追兵。拿着水桶和舀子的中年男性,从旁边的公寓挠着屁股走过来。似乎以为脸上受伤才会缠上绷带而故意把视线移开,在马上就要傍晚的阴天下,开始为灌木丛中的绿树浇水。
  幼儿园的公交车,通过车道。
  「鸦木梅洁尔。对你来说,这里也是地狱吗。」
  正因为到了人生的最后时刻,临死之前,想跟在《公馆》受到例外的优厚待遇的小罪人见上一面。就算是当了三年以上刻印魔导师的她是因为妒忌,在呵护中生活的魔法使会摆出什么样的表情生活在这个地狱里,真的很想见一面。
  妮琳的背后火星纷飞。奇迹破坏的魔焰,证明那里有魔法使。所以,身经百战的魔法使,不会盲目的依赖魔法追击敌人。
  「啊啊、啊啊,太不谨慎了。」
  时间就像在跳舞一样,在死与生之间跳来跳去。《人偶师》的生命还需要延期,于是用手按住帽子不让其掉下,奔驰在午后的街道上。未经训练的沉重脚步声,从她机敏的身影背后追过来。魔法攻击被消去时产生的魔炎,在背后轰然爆发。
  「――――――!」
  不符合《人偶师》之名的脚力,令追击她的刻印魔导师烦躁地用故乡的魔法世界语言大叫。
  刻印魔导师们的不幸在于,作为魔法研究最前线的地狱《协会》支部,全都是优秀的精英魔导师。所以如果敌人想把作为巨大权力的权力底柱同时也是弱点的地狱支部攻下来,先必须排除相当多的精锐部队。也就是说,罪人们应战的外敌,都是些神音大系的神圣骑士团、敌对势力的超一流魔导师,比如像红莲那样的超越者。对于刻印魔导师来说,也许原来的同伴才是最容易猎杀的敌人。
  《人偶师》一边把魔力释放到周围通过燃烧的魔焰试探恶鬼的存在,一边奔驰在住宅区。她正通过奇迹破灭的光,寻找能够遮掩视线的带围墙的无人住宅。找到符合条件的房子跳上围墙,利用身体在空中的时间,她利用右腕上的纹身和相似弦连接卫星转播用的天线,用力挥下胳膊。弥补相似魔术缺乏的跳跃力,《人偶师》纤细的身体飘了起来。就像接受红莲的活体操作之前的卡茨,尚不熟练的相似魔导师只能以自己为起点操纵对象物。高位的相似魔导师,可以以对象物为起点,通过反作用移动自己。
  在空中肩膀受到仿佛被刺到一般的冲击,因热量和无力感而着地失败,跪倒在自行车旁边。身上裹着风的刻印魔导师越过水泥预制板,追上沾满花坛土尘的《人偶师》。是精灵大系的吗。扁平而没有特点的脸,披散的长头发因汗水而沾在额头的年轻男子。
  「真可爱呀。明明那么瘦,屁股却非常cute(迷人)。看着你的屁股扭来扭去的样子,过了一段非常幸福的时间啊。」
  大概是在跃入民房用地的一瞬间吧,手上晃眼的小刀盯上了她。用手触摸剧痛的根源,小刀的手柄立在那里。越过围墙时,从后面用魔法将利刃刺入左肩。用手帕擦拭沾在手上的血,坐在小小的廊子上。毫不犹豫地对她下手的男人,细瘦的手脚因兴奋而不自然地哆嗦,朝着妮琳的衣服下面,用抚摸一般的视线来回扫去。
  《人偶师》绷带下面的眼睛眯了起来。据她所知,随时都有可能对一般市民下手的刻印魔导师,公馆不可能在没有监视的情况下解放在大街上。
  「给你的屁股取了个小Honey-melon(甜蜜小甜瓜)的名字。早上好Honey-melon酱。……唔呣,抱歉哦,流口水啦。今天的早餐是通吃Honey-melon酱哟。在你的肉上刺入我的knife(小刀),剥开皮,一口一口把你的果肉吃掉。」
  明明外面随时都有可能有人经过,背着阳光的黑瞳因升温而变得轻浮,杀人魔勃起的语言插进她的耳朵。当然是在明知卑猥的情况下,用地狱语中的英语。妮琳喘着粗气,觉得眼前迷失自己的男人很可怜。
  「真可怜。你只能这样寻求爱吧。」
  「把那个绷带摘下来。是漂亮细腻的face(脸)吧?」
  住在这里的地狱人们,现在不在家。大概是想在这个狭窄的前庭,将她碎尸万段吧。似乎很在意手上的汗,来回换了几次手并擦拭上面的汗,青色牛仔裤的胯下鼓了起来。
  男人濡湿的嘴唇扬起来的瞬间,尖利的小刀劈开淡暗色影子的大气。
  伴随着细微的疼痛,妮琳脸上的绷带解开,掉落。遮掩轮廓的布团在地面上弹开,滚动。连同《人偶师》脸上的皮肤切成两段的布,亲自用双手把另一半扯下来。
  「我,漂亮吗。」
  皮肤感受到夏天的温风的同时,男人倒抽了一口气,全身僵住。
  她的脸天生的从鼻子只有右侧比左侧要小十厘米。变形的头盖骨,上面的肉也扭曲,眼睛、鼻子和嘴唇仿佛被喜欢开玩笑的雕刻家按照恶梦的幻视配置了一般混乱不堪。
  弯曲的下颌牙齿也参差不齐,仿佛从溃烂的尸体内侧突出的骨头一般,白白的牙龈很荒唐地向外凸出来。
  利用魔法创建真正的“家族”之前,就连双亲也从未疼爱过妮琳。因为讨厌脸上的皮肤随着笑容向右拉去的感觉,惧怕自己走形的脸而不再表露感情。几度看着镜子绝望,并不断为不公平愤怒。自出生以来,没有一个看到妮琳之后表情还能保持自然的人。眼前的男人,也从心底嫌恶她的丑陋。就像所有人那样做一般,就像她自己在这世界上最憎恶一般。那一瞬的相似,被《人偶师》掌握了。
  「啊、啊、呃、啊、呃……」
  大脑边缘系因脑神经被制定相似而强制的被给予刺激,男人松开了手中的小刀。一直以来培育《人偶师》绫名妮琳的、不会被任何人所喜爱的孤独,现在被男人承受着。在不会被任何人观测的隐蔽处,不会因恶鬼的魔法消去而得到解放。妮琳为什么会特意寻找没人的房子跃进围墙的内侧,男人应该在跟进来之前事先考虑。
  堕入地狱之前在故乡进行过数不清的杀戮的刻印魔导师,就像曾经《人偶师》做过无数次的那样,开始挠破脸面。习以为常地割手腕的静脈、登上高层建筑顶层的日子,这些心寒的记忆和她心中的悲痛发出剧烈的悲鸣。
  仿佛坠入出生之前的黑暗,杀人魔像婴儿般哭泣。忘记罪恶,忘记憎恨,忘记愤怒。崭新的瞳孔在恐怖中动摇。对于被相同的伤痕折磨至今的她,没有比这份泪水更可怜的。
  展开双臂,妮琳温柔地抱住男人。解除脑神经中,折磨男人的相似魔术。
  「真可怜。我会爱你的。只有我会爱着你的。」
  仿佛在乞求一般喃喃道。
  刺伤妮琳肩膀的男人呼吸紊乱,茫然地看着挠破、抓伤了脸的自己的手。然后不顾死活地想用手指刺入她的眼窝,又因逆袭而来的疼痛倒地翻滚。
  神经回路已经通过魔法构成。再次投入孤独之井简直是易如反掌。为了从记忆的最坏部分,将作为合乎条理制造出来的幻影挥去,男人把她撞到一边。蜷缩着双手双足保护自己身体的杀人魔,《人偶师》不顾肩膀上的流血,再次用她的体温裹住。
  「别害怕,乖孩子。我只是想,像母亲一样爱着你。我只是想,像母亲一样被你爱着。」
  将刻印魔导师,从神经的牢笼之中解放。捂住寻求救助的嘴,《人偶师》再次陷入孤绝之渊。明明妮琳自己的命运早已到头,却又想要“家族”的矛盾沁入肋间。但是,即便如此她还是会怜悯罪人。
  她的脑海中,闪现出砍死年轻女性之后剥开皮肤的记忆。由于极度兴奋,只把臀部皮肤贴在辞典的页面上。那是被切断之后又重新连接起来的,刻印魔导师的记忆残渣。利用相似魔术直接操纵对手的神经时,在追求变化的过程中自己的脑内反而相似于对方,这种逆流现象会时常发生。但是《人偶师》,即便看到何等异常、何等深重的罪行,也决不会退缩。
  「寂寞吧?一个人无法生存下去吧?」
  在原来的世界杀死二十二名女性的男人,正渐渐失去意识浑身痉挛。
  仿佛在泥水深处纠缠不清一般,《人偶师》的爱情之线逐渐捕获罪人。
  现在,杀人魔用焦点不能聚合的眼睛好像在求助一样环顾四周。因为,如同他的全部一般充满内心的孤独,已经不在侵蚀自己。
  「乖,好孩子。不会在寂寞了,告诉我你的名字。」
  《人偶师》,再一次喃喃道。男人用怯懦地视线看回去。因为本能开始学习规则。选择正确的答案痛苦便会减少,选择错误的答案将会被坠入绝望之渊。
  「……我、我叫、弗拉梅尔。」
  有一瞬间,弗拉梅尔的目光追逐着掉在花坛上的小刀。作为他把规则弄错的惩罚,再一次把不会被他人喜爱的孤独污泥塞入嘴中。
  仿佛在观望,连续几次脸被浸入水中快要溺死的样子。弗拉梅尔似乎也觉得,只有她的体温、可靠的身体感触才是救命稻草。在黑夜的海中将要沉下去时,人类不管是多脏的木头还是马桶,都会紧紧抓住不放。牺牲者渐渐地失去言语,只能发出野兽般的吼叫声。即便如此仍想摆脱出来的男人,妮琳用那纤细的身体紧紧抱住。
  「乖,弗拉梅尔。我们成为“家族”吧。这样一来,我们就不再是孤身一人。」
  妮琳自己在孤独的记忆,以及渴求爱人之心的残破狭缝之间泪流不止。
  由相似魔术的神经操纵构成共鸣的杀人魔,紧闭因为过度揉搓而引起赤红炎症的眼睑,如同小孩子一般哭泣。他不知道,为什么连她也要用热泪濡湿脸颊。即便如此,受到“家族”羁绊的牵引,亦或是“人偶”珍爱制作者一般,眼泪不由自主地流出来。
  《人偶师》就这样制作了近千人左右的“家族”。从最初的支配相似神经到洗脑完成,在没有引起脑神经的破损和人格障碍的情况下,只需三十分钟。那种技术便是她的别名的由来。
  「来,叫我一声妈妈。」
  杀人魔弗拉梅尔,向妮琳沾满血迹的肩膀,伸出那只杀过很多女性的手。因为他知道自己让“家族”受了很重的伤。
  「……妈、妈?」
  「没关系。一点都不痛。妈妈可是很厉害的。」
  把最羞愧的部分揭露过的“家族”面前,妮琳可以用真实面貌浮现出微笑。“家族”也会对此回应。
  用精灵魔术疗伤、重新缠上绷带之后,在新的“家族”的要求之下牵着手从宅邸的小门走出去。
  「妈~妈。我,想到一件好事情。」
  比《人偶师》高上两、三厘米程度的、驼背的弗拉梅尔轻轻碰撞着她的身体。
  「不可以做危险的事哦。只要“家族”所有人都能够健健康康的,妈妈就最开心了。」
  令妮琳恋恋不舍的是,等自己不在了之后,大家都会变成什么样。在这种情况下增加新的孩子,都是因为她那可耻的欲望。妮琳紧紧握住会成为最后一个“家族”的弗拉梅尔的手。
  《协会》支部的魔炎,仍在激烈地燃烧。在地狱生活了四年,还完全不能习惯。
  妮琳在考虑,要不要把这个新“家族”在被其他魔法使看见之前从自己身边支开。如果被知道和犯罪魔导师的她互通,这个孩子也会沦落为被猎之身。
  但是,还没等她做出决断,等待的人从上学的路走过来。
  「在做什么呢?你们两个。」
  与地狱的孩子们一起上小学的少女,傲然望着妮琳两人。缀着黑色花边装饰的短上衣的胸口挂着学校的姓名卡,系着华丽的黑色发带的刻印魔导师,只因为还是个孩子就受人爱戴。浅利卡茨为什么对这个少女如此执着,现在,《人偶师》能够理解。
  同样是作为刻印魔导师,鸦木梅洁尔身上却感觉不到堕入地狱的罪人们所特有的阴沉氛围。和妮琳等人有着根本上的区别。
  「《协会》发表了哦。浅利卡茨是红莲•阿扎雷的双生子弟弟吧。明明帮他逃了狱,你却被撵到这里来了。」
  缠着《人偶师》的新家族――弗拉梅尔使眼色问「我要,刺这孩子吗?」。但是,对于只剩最后短短的缓期时间的妮琳,并不想亲自对这么可爱的孩子动手。带到卡茨那里任他处置的想法,在心中举起恶意的镰刀。
  「如果是浅利卡茨的住处的话,我知道哦。反正都要讨伐一百个人,不只是我一个,把那个男人也打倒了离目标不就更近了吗?」
  「明明是自己帮他逃狱的,有什么企图?」
  鸦木梅洁尔警戒着。每个动作都充满了气质,宛若黑色翅膀的蝴蝶在扑腾。而相对的,妮琳就像被重要的人背叛舍弃、疲倦不堪的卡茨所说的那样,惯例达到终点的刻印魔导师。
  「你也盯上了红莲•阿扎雷吧。连我们两个人都害怕,还想打倒那个《接近神的男人》吗。」
  
  



本帖最后由 LNL220 于 2012-8-29 12:42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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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教室飞奔出去,又通过魔法转移跑出学校的鸦木梅洁尔,认为这次邂逅是个偶然。只不过眼前的女人身上穿的衣服沾满了血,这点十分可疑。至于从协会魔导师的包围中连同红莲、卡茨兄弟一起消失的《人偶师》,昨天的今天就回到了东京,这意味着什么完全弄不明白。
  「还有那个人是谁?牵着手,是在交往――――」
  「区区一只被抱在怀里受人溺爱的《沉默》的宠物猫,嚷嚷什么呢。」
  《人偶师》把搂着自己刺有密密麻麻的纹身的手腕、有着瘦削身体的男人护起来。幼小的魔女不可能知道,那个“家族”的羁绊是在不久前的拼死战斗中联系起来的。
  「……你再说一次。」
  年纪虽小,吊起来的眼梢却非常锐利,少女视杀缠绷带的魔女。明明对即使与手持利刃的杀人魔对峙也能保持冷静的《人偶师》的实力一无所知。
  「你只不过是一只,给了饵食也不听主人话的任性的宠物猫哦。明明比任何人都得到恩宠,事到如今却要装成刻印魔导师的样子吗。」
  「你说人家,哪点不像刻印魔导师?」
  「本来应该处于被救助的立场的《沉默》却在保护你,让你逍遥自在地活到现在。你只不过是寄生在、一直以来独自一人战斗的、专属执行官的累赘哦。」
  梅洁尔仿佛听到脸上失去血色的、好像荡起涟漪般的声音。正因为是刻印魔导师,哪怕是一个人也要去战斗、完成任务。这种理所当然的事情,被《人偶师》重新指摘出来而已。
  
  可是天真烂漫的小恶魔,表情点燃着理解之光,扑哧一笑。
  「受到宠爱受到庇护什么的还以为说什么呢,原来是这样啊?看上了哪儿的男人,所以你才主动承担了无聊阴谋的一部分吧?」
  梅洁尔做梦般的脸蛋,被狠狠地打了一巴掌。
  「说中了?虽然真可怜,不过我想那个对象利用完了一定就会抛弃你的。」
  回味着被抓住一只脚的破灭的味道,少女将愤怒化为愉悦的热量渲染在皮肤上。极其自然的戳到对方的痛处之后,拉入她的舞台之中。这是,叫作鸦木梅洁尔的魔女的天性吗。
  梅洁尔和《人偶师》,两个完全不像的刻印魔导师互相瞪着对方。羞耻和愤怒大幅搅在一起,不禁讨厌起只要轻轻推一下便会倒下去似的自己,少女站直身子用力拍了拍胸膛。
  「人家才没有碍手碍脚!」
  「你能证明一下吗。」
  二对一的战斗会有什么结束,这种冷静的判断已经不存在了。不,据说前天红莲一个人打败了五十个刻印魔导师。如果想胜过他,一两个人不应该当作问题。
  「知道啦,我们来决胜负。我知道魔法不会燃烧的、没有人的地方,把那个叫卡茨的男人也带过来吧。」
  
  梅洁尔带着《人偶师》等人来到的地方,是从上小学第一天开始已经预定要拆除的公寓。建筑过程中发现设计有问题,于是工事被中断,已经有一个月以上没有建筑公司的人进来,持续保持着无人状态。
  远离上学的路约十五分钟。在四层楼高的建筑周围搭上脚手架,通过遮挡视线的塑料膜的间隙,刻印魔导师们进入里面。还没铺完的水泥地暴露在灰色地表面的二十米四方玄关门廊,被选为胜负的舞台。
  鸦木梅洁尔现在被置于险境。明明还是夏天,身体却冷得动弹不得。每迈出一步脚掌都好像抽筋一般,恐惧占据全身。
  即便如此梅洁尔也不能从压倒性的不利中逃跑。讨伐一百人,想得到的并不是只有自由。严格来讲,刻印魔导师的达成者并不是从惩罚中得到解放,而是获得神判的无罪。既然目前没有达成者,实际上失去了其中的意义。一定要挽回,所有重要的人失去的荣誉。
  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白色身影的《人偶师》,摘下帽子。
  「我们两个,可能无法活着从这个建筑物出去,所以事先说一下。」
  这个原刻印魔导师,自从用手机联络过卡茨之后没了气势。
  「在最后见到你之后能够有所领悟,我在此先表示感谢。不管是否被人爱待,我们刻印魔导师,不论到哪里都像傻瓜一样一味地抓着奇迹不放,然后总有一点走向毁灭。」
  「为什么连你也,从一开始就想着会输!那种东西人家不认同!」
  《人偶师》漠然的样子,甚至让对方感到沮丧起来。就像母亲对小孩子一样,抚摸抱着胳膊的男人的头。想到刻印魔导师的临终都是以这种方式落幕,来到这个世界还不到三个月的少女不禁感到毛骨悚然。
  「才不是那样!」
  按捺不住一切都结束一般的安静,幼小的刻印魔导师大声叫道。仿佛自己的未来构图里被放满了白骨尸体一般,因那种厌恶感而咬紧牙关。
  「刻印魔导师也好,不是刻印魔导师也好,不战斗的话,怎么能得到自由!来吧,战斗吧!!赢了的话尽情地践踏人家吧。人家也会尽情地践踏在你身上。要更加开心一点。人家绝对不会输在愁眉苦脸的女人手上!」
  然而,《人偶师》仿佛说尽了所有的话一般安静。只有自己的声音在回响的没有半盏电灯的黑暗门廊中,梅洁尔仿佛要着火般的脑袋和寒冷无比地脚底之间挤碎一般。
  「在干什么?不是想和人家决一胜负吗!?还是说,对人家感到不满吗?说点什么吧。少把人家当白痴!人家――」
  《人偶师》的沉默,仿佛在暗示梅洁尔要直视自己没有正视的东西。臼齿在头盖骨上摩擦一般,咬牙切齿。
  「因为人家是会给老师碍手碍脚的魔法使,所以连战斗的价值都没有吗?」
  煞风景的玄关门廊,由于今天是阴天没有日射,深色的参差不齐的影子涂鸦在微暗的房间角落。是建材的碎片吗,从少女的头到拳头、指尖大小的各种混凝土碎片滚动的这个地方,就像个废弃场。
  在战场上也要被当小孩子看待,强忍住往上涌的不甘心的泪。她的荣誉,在催促她发怒。
  就在这时。
  在只有石头的门廊里,立着一道灰色的小墙壁。至于何时出现的,由于墙壁、地板、天花板的混凝土表面完全剥露出来,难以进行确认。高两米、宽一点五米左右的,类似大门样子的东西,没有任何前兆的立在那里。最为奇怪的是,厚度完全不存在,就连站在倾斜位置的梅洁尔也看不见厚度,仿佛在观摩二次元的构造物。
  突然,从那道灰色的墙壁里,出现一只实体化的穿着厚厚的长袖外套的右腕。从没有厚度的墙壁,紧接着长发的头、颓废的灰色瞳孔探出来。
  不久前还在魔法世界的梅洁尔,知道那是怎么回事。把入口和出口的空间“相似”起来,使通过的人瞬间移动,被称之为转送障壁的魔术。与魔法转移不同的是,只要制作一次可以无限量的运送人或东西。她们挑战的《接近神的男人》红莲,是在相似世界引起交通革命的这个魔术的发明者。
  「真让人家吃惊啊。你在三天前,那种绝活,绝对不可能做到吧。」
  在魔法史上闪耀的伟人的弟弟、浅利卡茨,用黑革长筒皮靴踩着小混凝土块。
  「看来,我从红莲手中得到了力量。如今,你已经完全不是我的对手。」
  似乎对略带嘶哑的声音,也早已习惯了。在这个世界第一个战斗的对手便是这个男人。而且就在三天前,仿佛要试探这两个月的成果一般,再次相会的魔法使。
  「这么说来,每次和你见面都会打起来呢。」
  现在的卡茨仍是一副操劳过度的神情,只有那双灰色的瞳孔中冒烟的怒火还在熊熊地燃烧着。在这个天花板较低的地方,显得浅利卡茨非常巨大,仿佛要被恐惧捕获一般。
  「阿瑠希娅家的女儿。我们之间虽然有些过节,但并不是现在的我想要的。」
  急于决出胜负一般,卡茨粗略地把手伸进黑色外套的怀里。抽出来的,是吊在长衣内侧、刃长近一米的长剑。
  「虽然在实战中使用还是第一次,拿你来做试验也不错。」
  「变得了不起了呢。今天让人火大的事情还真多!」
  梅洁尔的手放在平平的胸部,环视作为战斗来说有些狭窄的门廊。
  《人偶师》动也不动。似乎觉得没有必要战斗。也就是说,觉得梅洁尔没有胜利的希望。就在领会到这一点的瞬间,身体热了起来。
  「来吧。如果连你这种程度的都打不过,还怎么打败红莲•阿扎雷啊。」
  「你也找红莲!你也是,找红莲吗!」
  受到挑衅怒吼的男人,任由激情去挥舞剑。戳其痛处制造机会,是少女的本能吧。梅洁尔将悄悄收束的《魔力》加速起来,转化为人工闪电的雷光。随着破裂音的响起,青白色的电光闪耀着门厅,走廊也被照亮。
  「非常疼哦!」
  然后,她用轻轻一碰就能电死的高压电流打向卡茨。
  同时,热量和冲击在梅洁尔的背后弹开。
  破坏着气体的绝缘迈进的人工闪电,会沿着通畅的位置流动,但绝不会绕到背部袭击射手。然而,卡茨预料到她的攻击,把转送障壁立在自己前面。被灰色的转送障壁吸进去的闪电,通过“相似”连接起来的出口就在梅洁尔的背后――。
  「哈啊……,哈啊……,咳、咳,……哈啊,……哈啊。」
  本末倒置,少女因严重烧伤的后背而痛苦地喘气。
  圆环魔导师,能从物体中抽出或者强制地安定魔力(《电子》),自由地把电气传达的容易度从导体变动至绝缘体。作为操纵电击的常理把身体置于绝缘状态的梅洁尔,只有衣服是自然状态。被转送障壁转送回来的人工闪电,打在梅洁尔布质衣服上,使燃烧起来的衣料与皮肤之间的空气发生破裂。
  「圆环大系的防御能力,还是一如往常的形同纸屑啊。」
  身上沾满灰尘,梅洁尔了站起来。整个被灰色占据的、昏暗的混凝土世界里,高个子的男人仿佛得到自己的国度一般。
  「那么,这次就让你见识一下我现在的力量!」
  卡茨把出鞘的剑身,一口气插在混凝土地板上。
  门厅散乱的几千个混凝土碎片、小石子,犹如爆炸般自行延伸出相似弦。大小形状各式各样的瓦砾,将那份可能性如同绽放出花朵般连接在银色的弦上。于是,有一根仿佛希冀最初的驱动力一般,银弦伸向广阔的出入口。外面似乎吹起了风。最初的石子,在滚动。用银弦连接的,数十个石子也跟着滚动。而且由另外一种“相似”连接起来的混凝土碎片,随着银弦运动。配合它的动作,又有更多其它团体相仿。就像咬着自己尾巴的蛇一般银弦运动一周之后,再一次迫使最开始的石子进行复杂的运动。仿佛看不见的血液被运往搏动的心脏,赋予了生命一般。
  井然有序的单纯动作,编组起来构成复杂的生命。在梅洁尔眼前,石子们跳动、翻滚,在自然界发起绝对不可能出现的连锁,舞动起来。仿佛得知了生命的归属地之后,赶过去一般。
  于是,小小的混凝土块聚集起来组成的完整形态,是竖立在地面的数十把“剑”。
  「骗人……,这次是概念魔术!?」
  即便是魔法,也会遵从现象有《原因》才会有《结果》的理所当然的顺序。然而,在高等魔术里面,存在着称作《概念魔术》的魔法分类。先把结果强行施加于自然秩序,再通过逆算把生成形成原因的现象。卡茨就这样将自己持有的剑的“相似形”,强行施加于散落在地板上的建材碎片。
  俯视着惊讶的梅洁尔,卡茨满意地笑了。
  「还没完!这只不过是热身而已,阿瑠希娅家的女儿!」
  卡茨拉动右手上的剑。梅洁尔将玄关门廊全域的混凝土表面,调整至镍铬电热丝程度的具有电气抵抗的导体。然后把尽可能感知的《魔力》注入到里面。几乎在瞬时间,混凝土因电阻加热而开始轻微的赤热。连同插入地板的一把真剑和十三把混凝土剑,仿佛要将整个玄关门廊化为焦热地狱一般,魔力像瀑布一样灌入。
  好像在嗤笑她的努力一般,瓦砾块儿压在她那柔软的侧腹。
  「咳呃、……咳、哈、咳、咳、咳、……哈啊…………」
  踉跄地靠在另一侧、刚刚被她加热的墙壁上,能将长发烤焦的热量,迫使她反射性的推开。双手通红,似乎也被烫伤了。她睁开眼睛,战战兢兢地往下看。侧腹细腻的皮肤上,一个渗着血、有水果刀大小的石头碎片,刺在那里。卡茨的面前,依然放置着转送障壁。出口侧障壁在她的左边。这次是瓦砾之剑通过障壁的转送,刺伤了梅洁尔。
  ――你只不过是一个累赘。
  然而,《人偶师》那句话,至今仍烙印在脑海里。梅洁尔必需证明给她的老师看。她可以挑战卡茨。
  「来吧!在干什么呢?你以为这种程度就能赢人家吗?」
  梅洁尔拖着悲鸣的身体,坐起上半身。剧烈的疼痛在腹底乱窜,忍不住想当场吐出来。即便如此,少女仍踏出脚步。走在自己灼烧过的地板。因为敌人就在那里。
  「不去挑战,哪里来的自由?我是刻印……魔导师…………如果输了,还能……得到什么?」
  梅洁尔,不知道红莲和卡茨之间发生过什么。也许红莲给弟弟传抄的不只是最强的资质,又或者这其实就是卡茨本身的运用能力。站立在阳炎对面的男人是强还是弱,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人家能一个人战斗。人家比任何人都自由,比任何人都任性,不管是在哪,就算是地狱也能享受这些……。人家是,人家是……」
  昏暗的视界,仿佛坐在小舟上一般摇晃。走路东倒西歪。撞在墙壁上。还要,往前。往前走。
  头上划过一阵刺疼。眼睛朦胧。因为连敌人的身影也看不清,给地板加热就不需要瞄准了。
  「战斗吧!人家还没输呢。」
  在自己引发的热量之中,她叫道。脚下的热量超出能忍受的程度,只是一味的痛。地面的温度已经超过三百度。在高温下靴底的橡胶熔化,站不稳的话有可能滑倒在地面上。不知是谁的纸掉在地上,因超过纸屑的着火点而燃烧起来。不久,地板所有区域通过固体辐射开始释放光芒。
  「……不能输……。人家是,」
  就在她踉跄一步的时候,鲜红的火焰风暴一瞬间把魔法使们吞噬,穿过。石剑因奇迹的烧尽,在哗啦哗啦地声响下散落在地面。魔焰的咆哮的余波,以梅洁尔的魔术为主演化为火星,随着大气卷起漩涡。
  对于梅洁尔来说,那是没有更可靠的,打破奇迹的火焰。
  
  ――――啊啊,这样就得救了。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不要啊啊啊啊啊!」
  此时少女已经精疲力尽,用沾满鲜血和灰尘的双手蒙着脸,哭了起来。明明是要一个人战斗才可以的。明明是要一个人战胜这场胜负才可以的。
  自己竟然会觉得,因为武原仁的到来而得救了。
  梅洁尔的怒火朝仁发过来,仁不知所措,只好回以半哭半笑的表情给她。
  「……为什么!为什么!!」
  她知道。因为担心她,才会到这里来。如果他不来,自己肯定就这样死了。
  但是,这样就完全清楚了。鸦木梅洁尔,连主宰自己的战斗都做不到,真的只是一个累赘而已。
  就在这时,支撑那份逞强的线断了。
  
   †
  
  看到鸦木梅洁尔的身影跑出教室时,从武原仁的心底涌上来的是愤怒。头发烤焦的异味弥漫的中心,连发带烧焦也没有察觉的她呆立不动。鞋子因为热量而变形,即使鞋底熔化也没有放弃的脚印如同干掉的血迹一般留下黑色的印迹。膝盖以下被热气烫伤。脸颊红肿,满是灰尘的黑色短上衣的腹部刺有石头的碎片。就连仁,仿佛也被热量泡晕了一般头昏眼花起来。还有,衣服裂开的背后,被火烧伤起了燎泡的背后隐约可见的是,证明刻印魔导师身份的刻印。
  即使再悲伤再寂寞也坚持忍住眼泪的刚强的鸦木梅洁尔,用红肿的双手捂着脸哭泣。
  把银弦系在天花板上使身体漂浮起来的相似魔导师们,也因魔法的烧毁降到地板上。戏弄还是小学生的女孩子的浅利卡茨,一副大人物的样子大模大样地说。
  「来了么。等候多时――――」
  「够了。什么都别说。」
  仁不顾地板的热量,径直大步走向卡茨。恨不得马上带着他的学生离开这种地方。在《人偶师》背后受到保护的、手脚细弱的男人,第一个有了反应。蹑手蹑脚地降低重心刺出小刀。由于地板的热量使凉鞋熔化,脚站不稳而动作失去了灵活性。仁毫不留情地把手肘送到男人的鼻子上。趁着脸向后仰、没了力气时抓住胳膊翻过身,紧接着背起来将男人摔出去。不能做好防护措施而头顶朝下坠落的地板是,能够将纸燃烧起来的温度。失去意识仰面倒下的男人,从背后发出蛋白质烤焦的令人作呕的气味。
  在场的所有人,有一种在平底锅上跳舞的感觉。
  「弗拉梅尔!」
  不顾跑到“家族”跟前的《人偶师》,追向卡茨。
  「恶鬼!」
  紧绷着失去人情味的脸,翻开黑色外套的卡茨,用尽全力将剑插在地板上。
  「老师,不要!小心――」
  梅洁尔的话还没有说完,胜负已经结束。由概念魔术形成的十三把混凝土块的剑,卡茨从下段进行攻击。
  即便用魔法消去破坏混凝土块构成的剑,已经施加的力量不会消失。在魔焰的燃烧下变成石块的剑,会像散弹枪一样逼近恶鬼。然而,重量足有十千克到二十千克的瓦砾之刃,无法触及的安全地带,武原仁总是能从正面冲进去。那是十分露骨的正确答案。即便有十三把,有着相同动作的剑的轨迹,一看便知哪边才是安全。而且从剑刺立在地板上的状态来看,第一刀已经结束。
  隔着两米分别排列四把,合计三层。周密地配置好的剑墙,仅用两秒就被突破,卡茨因恐惧而扭曲着脸把长剑掷出去。银色的剑刃纵向回旋着飞出去,将卡茨自己漂浮起来的瓦砾之剑打翻。
  「我不会就这样结束!如果就这样结束了,我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活着!」
  仁站起身时,伸进大衣口袋里的卡茨的右手上,握着不只是从哪里入手的、一把左轮手枪。
  是一把非常、非常轻巧的枪口。躲在手枪后面的男人的瞳孔,仿佛干燥的草堆被点上火一般只有愤怒还在不断地燃烧。
  「你要为什么活着,那种事情应该在犯下这么多错之前考虑吧?」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卡茨脑袋缺根线似的大笑,然后又从另一边的口袋里取出尺寸大于左手的纸盒,朝仁的头上扔去。古雅的木制枪柄和黑色枪身的左轮手枪,对着箱子,射击。
  时间仿佛在慢慢溶化。温切斯特公司*的白色纸盒被弹开,五十发的银色子弹,回旋着飞散而去。在缓慢流淌的时间中,相似银弦急速地连接子弹。灰色的瞳孔中点燃了暗淡火焰的男人,没有瞄准就再一次扣动了扳机。由相似银弦连接的五十发子弹,现在正连接在浅利卡茨握在手中的左轮手枪(S&WM19)的、圆筒中装填的一颗子弹上。榔头落下。击针敲打子弹的信管。(译注:温切斯特公司是一家武器公司。)
  ――与从枪身推出去的操作元的子弹同时,在空中通过“相似”被点燃信管的五十发子弹,只留下弹夹开始超高速的飞翔。描绘着同样的线条痕,五十加一发子弹一齐以超音速飞旋的轨迹,正如烟花一样。五十一发集成一束的枪声,以及五十一份跳弹的火花。
  还有子弹的风暴,以及无法制御的死和破坏一口气朝走廊吹去。
  吹飞理性的轰鸣声在余音渐渐平息时,从硝烟中,仁已经逼近卡茨跟前。手中仍握着枪,男人仿佛遇到幽灵一般睁大眼睛,愣在那里。
  将枪口指过来的败家犬的手擒住。由于轻易就把手枪抢过来,这次反而是从仁的嘴中渗出苦涩的唾液。唯一的武器,也许会把自己杀死的手枪被夺走,卡茨的眼神却缓和下来。
  这个男人的弱点同时也是最大的救赎,恐怕就是本人也没有自觉的胆怯。实际上他的剑术相当高明,可是一旦贯入杀意攻击就会变得单调。所以躲过了操作术。从刚才的枪弹中活了下来,也是因为胆怯男人在开枪时看着自己的脚边,所以从散射而出的子弹和卡茨之间拉近了距离。
  「卡茨。不要再勉强自己了。」
  不用瞄准就能用五十发子弹打倒对方,这种想法本身就太天真了。如果想赢,只要在相隔不远时直接将枪口对准仁射杀就可以。然而,在空荡荡的自己的心中,承载着肥大的自我的男人说。
  「这个世界是错误的。」
  难以忍受那种惨不忍睹的说法,仁全力打在卡茨的脸上。
  「刚刚把、梅洁尔弄哭的你,有资格说这种话吗!」
  不对。她在哭泣的原因,有一半在于仁自己。对少女的苦境无可奈何的是仁自己。但是,如此痛苦的梅洁尔,至少现在,要拯救她。
  被称作接近神的男人的弟弟,仿佛忘却了共感别人的痛苦的方法一般,瞪回仁。用额头接下卡茨打回来的拳头,仁顺势用正拳打在黑色外套的腹部。
  「看你做了什么!你在这种地方说那种话,还能改变什么!一副很了不起的样子打小孩子,做那种事还想改变世界吗!在做什么啊。可恶,在做什么!」
  在热气的煽动下,在人眼不能触及的阴暗下,仁和卡茨对峙着。同样对这个世界抱持着难以忍受的想法,却看着完全不同的未来。
  「妈妈—!妈妈—!」
  被摔在地板上的、同行的魔法使泪眼滂沱的站起来,缠着《人偶师》妮琳。筋疲力尽的绷带魔女,蹒跚着依靠在灼热的墙壁上。从《人偶师》的腹部,血液滴落在热量尚未退却的地板上,发出沉闷地“滋滋”声。在卡茨无差别射击中,中了流弹。妮琳,庇护着称自己为妈妈的家族腹部中了子弹。
  「……快、逃。…………快逃,弗拉梅尔。」
  梅洁尔退后至离开门廊的位置,所以没有受伤。圆环大系的魔法转移只要去除万分之一的极大风险,性质本身还是非常容易操纵。
  留在空中的五十份弹壳,在相似连结解开的瞬间,如雨水般洒落。
  随着一半灵魂被撕开般的惨叫,叫作弗拉梅尔的男人逃跑了。把梅洁尔撞开,从工事被放弃的公寓中飞奔而去。也许是被叫作「妈妈」的《人偶师》为了自己即将死去的现实令他难以忍受,又或者是由相似魔术扭曲的脑神经发生了异常。
  很想去帮助梅洁尔。但是,为此需要和卡茨做个了解。仁确认握在左手中的、左轮手枪的装弹情况。圆筒中还剩五发。
  「原刻印魔导师,浅利卡茨。作为魔导师公馆的专属执行官,现在逮捕你。」
  「够了!不要让人家变得悲惨!!」
  枪口指向浅利卡茨的仁,听见从身后传来的梅洁尔的哭叫声。
  回过头,仁要来救的他的学生,脸色苍白的伫立在那里。
  「人家究竟,算什么?明明需要一个人战斗。明明需要一个人战胜。明明需要证明,人家不是累赘。」
  真正把她弄哭的,是仁。
  突然觉得握着手枪的自己太丢人了。手里握着手枪,就表明武原仁不能用冒牌教师的表情,不能用正常人的正论激励梅洁尔。这里是拥有力量才能支配的冰冷世界,同时少女的失败也是事实。
  现在,天真的魔女想用颤抖的腿站起来。为了再次,挑战围绕在自己身上的不公。在此过程中她用愤怒当作拐杖,就算未能拯救自己的仁被痛骂一顿,他又能有什么怨言呢。
  「人家为了什么待在这个世界?为了什么而活着?也许老师只要人家活得久一点就能满足,但是对于魔法使来说,那种生活不叫活着!」
  然而,即便如此也痛苦得难以忍受。因为在这个出生于异世界的少女面前,仁打算摆出被称作地狱的世界里的成年人代表的样子。但是,这一瞬间,梅洁尔用那只烫伤的手,握着的并不是《幸福的孩提时代》。
  现在,在少女的栗色瞳眸中倒映的世界,一定是《地狱》。
  
   †
  
  夏日的阳光即使在厚厚的云层对面,也能照亮大地。
  由于还是正午,仁和梅洁尔,不得不在阳光下直视彼此的样子。仿佛寻衅一般强烈的眼神投向世界,梅洁尔久久伫立在人行道上。仁和梅洁尔从工事中的公寓出来之后,现在,等待公馆安排的车。明明每走一步都会痛的想蹲下来,但梅洁尔仍不听劝,想用烧伤至小腿部的自己的腿脚回去。
  「……对不起。刚才,都怪人家慌了。」
  满身疮痍的少女,向仁道歉。为了掩盖背后的伤,仁用外套披在上面,可是那惨不忍睹的光景还是无法掩饰。
  「不。让他们逃掉,是因为我太不小心。你不用介意。」
  对梅洁尔的叫声给出反应的一瞬间,浅利卡茨和受重伤的《人偶师》用魔法转移逃跑了。不,至少浅利卡茨的射杀是可以做到的。只不过在少女的眼前,不忍心扣下扳机。仁也是个很天真的人。
  「……我才是,今天对不起。」
  很自然地张口谢罪,但是少女的眼睛睁大了。
  「这里成为地狱,不是因为老师的错。」
  「并不是那个意思。我不应该在课堂上说那种话,多花点时间好好跟你聊聊就好了。」
  《接近神的男人》红莲的力量,与弟弟卡茨水准完全不同。五十个刻印魔导师,不是用大规模魔法歼灭而是一个一个击败,如果考虑魔法战斗中存在的风险,那是完全不可能的。然而,即便只要发生冲突梅洁尔就会死,还是可以选择更加柔和的传达方式。为不知该从何说起而感到困惑,一瞬间,不禁移开了视线。
  梅洁尔用烧伤的双手,紧紧抓住仁的外套。看到她的瞳孔深处如火焰般摇曳的强烈的意志之光时,猛然吃了一惊。
  「不忍心看人家了?在老师眼里,人家就那么凄惨吗?」
  正因为伤痕累累,绝对不会改变的、如金刚石般的坚硬和闪耀才会显得与众不同。现在的少女,宛如女王一般美丽。真希望这个被称作地狱的世界,存在着符合她、值得她去爱的地方。
  然后,小魔女的手,解放了仁。
  「人家,最喜欢老师了。但是人家,是女生之前首先是个刻印魔导师。」
  对深刻的语尾嘲弄一般,他的学生露出微笑。虚幻飘渺,仿佛就这样消失在空气中一般的笑脸。
  「……老师。」
  迫使自己发出生硬的声音,她用如同玻璃一样清澈的视线望过来。
  「如果人家是只猫,被撵出去之后的这些事情啦那些事事情之类的,会变成什么样呢?」
  对她那极为幼稚的比喻,仁像往常一样回答「睡相很差,而且洗澡的时候会让你好好浸在浴池里」之类的话。
  「不是啦。如果人家是猫,老师就是老鼠。本能会告诉自己,光是看着就非常喜欢。」
  少女说着,用仿佛把食欲浸泡在嗜虐心的蒸馏酒里一般的瞳眸望着他。在残酷的人生中傲然前进的少女,现在透彻而美丽。
  好想阻止她。但是,若要求她全部表露出来,又未免太过自私。少女,并没有等待连触碰她的勇气都没有的男人。让看着的人浑身血管都震颤、让所有的一切发生动摇,让人无法触及、仿佛看开一切般利落的笑脸,面向他。
  「人家,果然还是要挑战红莲•阿扎雷。」
  
  
   †
  
  再见,老师。
  这些日子过得很快乐。
  
   鸦木梅洁尔
  
  重写了好几遍,这是字写得最好的。
  从玻璃窗照射进来的午日阳光下,鸦木梅洁尔看着带花纹的空白便笺纸。心满意足地将得意之作放在桌子上。
  不只是为了战胜《接近神的男人》红莲之后得到神判的无罪。如果默认了作为累赘的自己,她就会觉得圆环魔导师•鸦木梅洁尔已经完蛋了。从结果来看,她是一个手持奇迹与世界对峙的魔法使,所以不管遇到多么残酷的局面都不能逃避,必需去面对。即便让她作为一个孩子生活下去,刻印魔导师的义务也是她的一部分。梅洁尔对于老师来说是没必要的存在。魔法使的梅洁尔所期望的道路和恶鬼的老师所走的路是相隔的,不论哪一方都不能舍弃自己。鸦木梅洁尔为了维持她自己,自然要选择离别。
  「这种事,应该是生活方式的问题吧。」
  有种老气横秋的感觉,不禁笑出声来。背后的烧伤完全愈合还需要一段时间,不过手脚的伤已经利用魔法加快了代谢,基本上可以忽略。梅洁尔用穿衣镜看自己的样子。说着「这样就没问题啦」,露出笑脸为自己打气。
  再次对整理好的行李进行确认。更换的衣服和发带,觉得有必要的零碎东西全部找出来,塞进十崎京香的行李箱里。这个以后再还给她吧。
  「不过果然还是觉得,『鸦』字没有写好呢。」
  放不下心,再一次拿起道别的信。刚来这里时会写成平假名的两倍大的汉字,现在只是稍微鼓起来的程度而已。因为绊的事情跟十崎京香一大早一起出门的武原仁,一定会对梅洁尔的进步感到惊讶吧。还是说,会吃惊的是因为没有称赞过料理而最后挑战试做的饭团吗。
  少女现在,准备离开十崎家。
  为了甩开留恋闭上眼睛,做个大大的深呼吸。她要挑战红莲。然后让自己不再丢人。既天真又有洁癖的魔女,打开门,最后再一次转身。十崎家的二楼,是一间向南窗户的阳光很好的房间。在这里的旧学习桌前小魔女笑过,也一个人偷偷哭过,在京香用过的木床上不安地害怕过,还梦到过快乐的明天。
  一呼一吸之间,快乐的,寂寞的,仿佛连接梅洁尔的种种过去一般,充实的日常记忆都展现在眼前。回想着在这里度过的每一天,在告别的这个时刻才容许流下热泪。
  「――再见,老师。」
  
  于是,打扫得干干净净的梅洁尔的房间里,现在空无一人。
   
  



本帖最后由 LNL220 于 2012-8-29 12:46 编辑


   后 记
  
  从第一卷刚好过了半年,我是长谷敏司。由于是上下卷组的上卷,不会写太多的后记。不过这次是稍微麻烦的一本,所以。
  第一卷发售前,在角川书店的杂志『ザ·スニーカー』(二〇〇五年二月号)刊载的『圆环少女』初期版的短篇小说,收录在这次的起首intro里面。其实第一卷并不是『巴别塔再临』,描述与梅洁尔相会的这个短篇才是最早的一段情节。
  还有,做整理的顺便在卷末放了设定资料集。并不是一定要理解了这个才行,故事复杂的部分可以跳过去,这些都有事先顾虑到,所以请放心。作为读物并不是一口气能读完的份量,为了在产生「那是什么来着」的想法时方便查找,按照五十音图的顺序排列了起来。设定和战斗略显生硬,是没能用资料完全解决的我的过失,不过如果能为您提供快乐就是我的荣幸了。一边做整理时自己也觉得这个设定量是怎样啊,但是今后的增添量会缓和一些,所以请宽宏大量饶了在下。
  卷末的资料,多半只读文章也会比较难懂,所以为了方便理解每一项在故事中是如何使用的,利用→表示了在第一卷中的设定使用页数。本卷的内容没有用箭头指定是为了不给先读后记的读者透漏剧情,还请见谅。
  那么,在上卷就展开沉重的后记也不太合适,想说的话和谢辞就留到下卷。
  关于下卷,竟然预定在下个月发售!上下卷两个月连续刊行哟。我也希望真的能出售。不管怎么样,我会努力不辜负期待的。敬请等待。
  



本帖最后由 LNL220 于 2012-8-31 19:40 编辑




  
  设定资料集

  
魔法:→第一卷 p13
  
  作为魔法世界居民的魔法使们所使用的、以观测行为作为起点,让自然秩序遵从自己意志的技术的总称。
  所有魔法世界的居民,通过观测――即看、闻、品、嗅、以及肌肤触觉,将故乡的自然秩序重写于这个世界上。所以,虽然能够使用魔法的只有各个魔法世界的居民,但是,无论在哪个世界,即便是在地狱,都可以使用这种奇迹之力。
  在圆环大系的世界中,物体运动的周期十分不安定,因此这个世界中的魔术无论何等登峰造极,也无法摆脱周期性运动。与此类似,“不安定的秩序”决定着各个世界中魔法的特性。魔法大系中各个强项与弱点,追根究底的话,都是由于自然秩序的这种“歪曲的方向性”而引起的。
  
  *

  
化身(Avatar):→第一卷 p69•p194•p199
  
  在自然秩序歪曲的魔法世界中,就连《魔法使存在于此》这种事情本身也是一种暧昧的、说不清道不明的现象。实际上,利用魔法之源、即歪曲的自然秩序记述魔法使(奇迹的行使者)的存在时,将会导出与现在此处的魔法使本尊不同的答案。能够毫无分歧地与现实进行匹配的案例,一个都没有。
  这个《从歪曲的秩序中导出的》另一个自己的存在形态,是按照魔法的程序进行解析的,因此可以当作魔法来使用。用魔法这种奇迹之力将自己映于镜中,再将里面另一个自己的身形强行拽到现实世界的事物。这就是所谓《化身(Avatar)》。
  圆环大系的《破灭的化身(Avatar・ruin)》,是将魔法使自身存在于此的这种本身就是封闭圆环的现象在拓扑学上强制使其变形,从理论上做出无数个小圆环。
  宣名大系的《贪欲的化身(Avatar・avaricity)》的实质,是将可塑性极高的“所谓术者本身的意像”发挥至极致的产物。给指定的对象蒙上这种意像,使现实与术者内心意像之间的界线变得暧昧不清,成为魔法的桥梁。
  神音大系的《波动之化身(Shadow・avatar)》是通过向「我自己」奏响神音,制造出疑似“自己”的东西。
  总之,根据各个魔法大系性质的不同,化身的性质也各有差异。
  
  
因果大系:
  
  从现象的因果关系中发现《魔力》,并加以操纵的魔力型魔术。
  如果举个例子,将一个水壶放在炉子上烧开水,那么因果大系的魔法使可以在如下的因果关系中观测到魔力:「有灼热的火,①它向水壶传递热量,②被烧热的水壶向水传递热量」。而对于因果魔导师来说,既可以将这种因果替换为「①传导到水壶上的热量,②不会从水中流失」从而维持水温,也可以用使「①将热量传递到水壶这一因果完全阻隔」,从而使水壶与水都不会变热。
  虽然显得不够华丽,但其应用范围却十分广泛,是个强力又能冠以魔法之名的魔法。
  
  
圆环大系:→第一卷 p16•p310
  
  圆环大系是在振动、自转等具有周期性的运动和自然现象极不安定的世界中发展起来的、在进行周期运动的物体中发现《魔力》并对其进行支配的魔术。经常操纵电子。不过,原本应该在原子核周围运动、拥有电子轨道的电子,实际上却并没有绕着质子转而是遵从圆环魔导师们的意志而运动,为什么他们可以如此熟练地操纵电子,这一点仍然不太明了。
  其特征为,可以于世界各地随时随地发现《魔力》,故而十分容易集中魔力。其破坏力之大,甚至被誉为魔力型最高输出。而且以人工闪电为代表,该大系中拥有丰富的抗魔法消去的魔法。其弱点在于:虽然操纵力量时输出会很高,但是不能在未加工的情况下随机应变的使用。正因如此,该大系魔法的防御能力低下。
  本篇中该大系魔法的使用者是,鸦木梅洁尔。还有该魔术大系的最高阶魔导师,同时也是三十六宫之一的《九位(Nove)》。
  
  
概念魔术:→第一卷 p78
  
  通常来讲,即便是使用魔法,现象是按照先有《原因》然后再产生《结果》顺序流进展的。然而,对于高等级的魔术来说,先将《结果》强加于自然秩序,然后再反过来让《原因》生成,这种事情也是可以办到的。
  基本上于所有的魔法大系都存在,也被称为超越魔术(Meta・magic)。
  
  
混沌元素(Chaotic・factor):→第一卷 p73
  
  仅存在于《地狱》的,无法归类于魔力型、索引型中的任何一种的魔术,其总称为混沌元素。由于其存在动摇了魔法使们「魔法仅存在于自然秩序不安定的魔法世界中」这一魔术观,因此被称为“混沌元素(Chaotic・factor)”。
  原本使用该魔法的人数就非常少,能够达到同高阶魔导师进行战斗那一等级的就更加稀少了。本篇中直接登场的,有神和瑞希、八咬诚志郎两名。
  
  
刻印魔导师:→第一卷 p12
  
  于神判中被处以极刑,被判处堕入地狱的人们的总称。身上被刻上刻印,需要打倒《协会》的一百个敌人,否则无法重获自由。对他们的管理是交由《魔导师公馆》的专署执行官负责的,其中的大多数都被当做道具而送死。
  刻印是一种用于确认尸体的标记,由于身体正面以及脸部经常由于血肉模糊而难以辨认身份,所以将刻印刻在了背上。
  
  
再演大系:→第一卷 p107•p182•p223
  
  据说是将魔法的观测者(魔法使)本身作为《索引》,充满谜团的索引型魔术。正如古代的萨满身披野兽的皮毛去模仿动物一样,再演魔导师通过观测“表演者”而不由自主地发动魔法。
  再演魔导师会将世界理解为一本书。是一本将过去的魔法使们按照字母表编制而成的魔法书。通过组合《文字(人类)》构成《句子》,进而再将《句子》连接起来形成《文章》的综合体。他们就是以这种方式,将这个世界当成一本《书》来感受。
  然后,再演魔术可以通过再演那本《书》,对已经装订成册的过去进行干涉。歪曲并窜改现在正在上演的魔法剧的剧本,从而导致由人类(字母表)所组成的已成的事实同样产生歪曲。
  该大系是传说中已于六十年前灭亡的遗失魔导,而现在能够确认存活的该大系魔导师,只有仓本绊一人。
  
  
索引型魔术:→第一卷 p17•p68
  
  某种事物和某种事物之间相同的根据、真实存在的行相(ethos)*,从对此可以进行观测的世界里发达起来的魔术便是索引型魔术。魔法使们依靠《索引》,就像查字典一样对构成世界的要素进行实体化。比如说,如果一个魔法使获得了表示黄金的索引,那么术者就能够使用该索引通过魔法来不断地获取黄金。(译注:行相,佛教用语,“指心(心王)及心所具有之认识作用或所映现之影像状态。心、心所以各自之性能,游行于境相之上,又行于所对境之相状,故称为行相。”——《佛学大辞典》。而作者又特意解释其为ethos,来自古希腊语,意为“一直所处的场所”,也有“出发点、出现”以及“特征”的意义,现代英语中变化为ethics,即“道德”。此处推测其取的“特征”之意。)
  可以用来观测到《索引》的有形之物被称为《魔法媒介》,这也决定了如何使用魔法(索引行为)的形式。对于神音大系来说,其魔法媒介是声音,所以要发出声音以使用魔法。而宣名大系的魔法媒介,则是回忆起来的印象,所以通过回忆来使用魔法。
  会出现奇迹的地方,是在发生过索引行为、即《媒质》存在的前提下决定的。
  于至今为止的篇幅中登场过的,神音大系、宣名大系、再演大系都属于此类。虽然是可以无中生有的强力魔术,但也很容易发生走火。
  
  
神音大系:→第一卷 p45•p52•p68•p158•p193
  
  以声音作为媒介引发奇迹的索引型魔术。神圣骑士团是《协会》的宿敌,两者之间的战斗历史已经超过了一万年,散布于魔法世界中的战斗力总人数以百万计算。
  该魔术大系分布范围广泛且拥有众多发达的体系,据说,单凭一名魔导师是不可能掌握神音大系的所有内容。
  
  
宣名大系:→第一卷 p17•p69•p248•p293•p308
  
  以术者自己想起的印象作为媒介,进行索引的索引型魔术。因为索引行为在自身脑内就完成了,所以事先就可以将复杂的魔术想象作为《已定义的概念》来准备好,然后可以轻易地使用一些强力的魔术。
  不过,显现奇迹的地点(媒质)也在术者自己的想象内,所以魔法的力量不能直接引用于现实中。为此,有必要利用《化身(贪欲的化身)》捕捉对象,将魔法直接灌入牺牲者之中。
  大系名称中也会出现的“宣名”行为是指,为了将术者和牺牲者由《化身》共有的魔法,准确无误地只流入牺牲者那一边而使用的一种自我暗示。由于这本身并不是魔法,因此这种互报姓名会根据每个魔法使的习惯决定,自由度很高,在高阶魔导师中,也存在着省略这一过程的人。
  其特征为,能够以非常自由的形式引发奇迹,而且无视普通的防御魔术,能够不容分说地将敌人破坏掉,杀伤力相当高。弱点在于该魔术的步骤过于烦杂,以及分配给《已定义的概念》的脑容量空间经常会不够用。随之而来的还有因步骤过于烦杂导致其防御能力也在很大程度上受到限制。
  本篇中的使用者有,拉古兰茨•威伊尔。以及《染血公主》洁儿维奴・罗素。
  
  
相似大系:→第一卷 p136
  
  在相似大系的世界中,世界本身就将一些形状相同的东西错认成了是同一个东西。该大系就是在这种世界中发展起来的。属于魔力型魔术。
  虽然是擅于使用各式各样的操作术的十分深奥的魔术,但是在魔力型魔术中并不算拥有爆发性破坏力的一种,而且有实力者与无实力者之间相差的比较远。
  于一卷中出现的使用者有,涅利姆•安德,库拉姆•安德。
  
  
溯行抵抗:→第一卷 p195•p293
  
  当异世界的因果中混入这个世界(地狱)的自然秩序时,由于存在着所谓正常秩序的“天枰砝码”,通过魔法消去是很难完全地将异世界的影响剥离出去的。由于这个问题,导致「剥除剩余」的出现,从而无法完全将魔法的效果从这个世界上完全排除出去。
  这些便是溯行抵抗所展示的、能够贯穿以下所有侧面的规则。
  ①由魔法攻击所受的伤,用魔法消去无法治愈。那是因为,对于汇聚这个世界的自然现象于一身的人体来说,伤口和伤口产生的生理反应本身就是自然现象,即发生了溯行抵抗。同样,在物品上留下的伤痕,它自身也因溯行抵抗而无法通过魔法消去复原。如果魔法消去足够强力,以至于能够突破这种溯行抵抗的时候,也无法让伤口消失,而是逆时间而行,去烧掉那造成该伤口的魔法,也就是消去“因”。
  ②于“这个世界的自然秩序中可以存在之物”上,用魔法对其施加作用力,这种情况下,即便魔法消失了,它也会遵从惯性进行运动。比如说,相似魔导师用操作术使剑在空中飘浮着,并进行斩击,这时候即便用了魔法消去,剑也会因为惯性而继续运动。虽然可以破坏掉魔法,但无法消去之前已经作用在物体上的力。
  ③通过掺杂“这个世界的自然现象”,魔法会变得仿佛对魔法消去拥有耐性一样。因此,像圆环大系的人工闪电一样,存在着对魔法消去抗性比较强的魔术。圆环魔导师用闪电劈恶鬼的时候,只要将负电荷集中起来做出一个闪电的种子,而它会落在哪里都是由自然现象所决定的,即拥有了溯行抵抗的性质。为了对付恶鬼,像这样如何利用溯行抵抗的技术也是存在的。
  「魔法消去这种现象,即便能突破《时间》的限制,也无法颠覆那些已经从原因中推导出来的结果,受到《因果》的限制」,魔法使们如是说。也许这真是接近实情的说法。
  
  
魔兽使(=Ammon):→第一卷 p135•p236
  
  混沌元素的一种形态。神和瑞希的别称,但正确来讲的话,《魔兽使》是个魔法的名字,而且并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在用,神和家的家主也经常会被冠以《魔兽使》之名。
  利用使用者所感觉到的原初之雾,即《气》,大致上能变化出人世间存在的一切自然事物。变化的范围包括动物、植物、甚至是闪电、熔岩,范围十分广泛。
  在没有变成的状态下也有多种多样的应用方法。例如,令变成物质之前的气息(Pneuma*)对敌人的攻击产生反应,转化为能够与打击相互抵消的《气盾》。这些由神和家与其先祖们一点一点积累起来的技术,即便看作一个魔法大系,也属于十分高等级的魔术。(译注:Pneuma,希腊语:精气,气息之意。)
  于本篇登场的使用者有,《魔兽使》神和瑞希。
  
  
魔法构造体:→第一卷 p254
  
  根据构成概念魔术的精密程度,不单只是从结果上使现象生成,还可以在编入「~既然如此就这么办」的分支条件下生成的事物。
  在行使大规模概念魔术的时候,若不能像引发的现象那样使结果反馈给魔法本身,就会产生自我矛盾,从而崩坏,或者变得无法驾驭而没办法用或发生危险,所以必需采用魔法构造体的形式。根据魔法世界的不同,还会称为魔法等式。在第一卷中《染血公主*》洁儿维奴使用的蜘蛛脚魔法生物,也是由精密且数量众多的分支条件编织而成的自我调整型的构造体。(译注:原文写成《鲜血公主》,可能是作者写错了。)
  
  
魔法消去:→第一卷 p14•p40•p87•p195•p281•p285
  
  被“没有奇迹的世界”的居住者、《恶鬼(Demon)》所观测到的魔法,不会被知觉所感知,而是被消去的一种现象。
  魔法使通过观测,书写下异世界的东西,而魔法消去可以将这种东西连同魔法现象一起,从这个世界上排除掉。此时,魔法消去不会受到过去•未来的时间轴所限制。给人以一种仿佛是回溯时间到过去将魔法消去了一样,这实际上是因为“将异世界的秩序大系与魔法一起排除的现象”本身,是无法被身在地狱内部的我们所客观地感知到而已。
  崩坏的魔法会作为单纯的能量而以光芒的形式消散。这被魔法使们称作魔炎。无论是魔法的破坏还是魔炎,一般都不会被这个世界上的人类所感知到,因此地狱人对于自己平时一直在做着的魔法消去这件事浑然不知。
  
  
魔力型魔术:→第一卷 p17
  
  将自然秩序的混乱作为《魔力》来感知,并以此作为起点操纵自然的魔术。
  于本篇中登场的圆环大系、相似大系、炼金大系、因果大系都属于此类。对于魔法消去的耐性相对较高,魔法所产生的能量也很大。但是,很难对其进行精密的操控,能够做到的与不能做到的事情泾渭分明,兼有着无法变通的性质。
  
  
炼金大系:→第一卷 p132
  
  从区分观测对象和其它部分的《境界(边缘)》中发现魔力,属于魔力型魔术。
  其特征为,任何自然物体,只要碰触的到就能破坏掉,因此在近身战中十分强力。
  本篇中的使用者是,《大气泳者(Airdiver)》斯皮茨•莫德。
  
  









本帖最后由 LNL220 于 2012-7-19 17:34 编辑



能帮忙找出错误来自然是感激不尽,怎么会讨厌呢
贝尔利基是我有意而为的。因为觉得ベルリッチ与贝尔利基、ベルニッチ与贝尔尼基相对应,所以就擅自改动了。
唔……其它的我在慢慢对照+修改吧~
orz……校对+润色了都还有这么多错误







我都是边翻译边看的,后面内容一概不知
不过燃起了我的斗志,好想看下去……
可惜以两人之力不知道能走到哪里去



全书更新完毕。
于是暂时进入怠工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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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4343128 勳爵
圆环少女看的时候总觉得看不进去 虽然感觉不是不好看

12 年前 0 回復

Godofraid 騎士
1卷之後過了多久呢這本...現在來看終於有2了
樓主感謝~

12 年前 0 回復

smile简约 王爵
这个小说的插图画师和红的应该是同一个吧  看着女主都很像

12 年前 0 回復

654123zxc 子爵
尖端從年初就說拿到代理權,直到現在十月書單都出來了還沒看到個影子
估計是跟罪龍有過之而無不及了
進來朝聖一下

12 年前 0 回復

w545921279 勳爵
插画画风好像山本大和姐姐啊

12 年前 0 回復

领航员Summer 伯爵
第二卷竟然出来了...多少年过去了

12 年前 0 回復

灵浠紫 勳爵
日后漫长的感觉...各种期待翻译中...日文苦逼的表示无奈~~

12 年前 0 回復

cjfanadsl 伯爵
的确是很萌的一只萝莉啊。。。不过大段的英文名字实在让人没法记忆

12 年前 0 回復

rinsletwork 王爵
原來還有傳說中三大羅莉小說嗎?
看來我孤陋寡聞了
不過看到劇情設定和插圖,就不自覺跳坑了

12 年前 0 回復

李后主 公爵
深游怎么接的都是这类型小说……眼睛如果画得美型一点科学一点的话就更好了

坑主加油吧……我还在犹豫要不要跳坑呢……

好看想看又看不到终点的折磨实在不好受

12 年前 0 回復

苍之火 子爵
这画风。。和9S的好像。。

12 年前 0 回復

zxw1147 勳爵
自从看了这插图之后,这画风太像钢壳了!所以果断收了!感谢了!

12 年前 0 回復

游戏王2 王爵
感觉上是挺不错的一部小说,而且女主是LOLI,感谢翻译...

12 年前 0 回復

zxman0126 平民
腦細胞殲滅兵器終於翻譯到第二卷了......

本作超級燒腦阿....但是看完了超級滿足!!!!!!

感謝樓主的大愛!!!!!

12 年前 0 回復

764343128 勳爵
原来这是三大loli小说..看过第一卷 觉得不错

12 年前 0 回復

狡啮慎也 平民
' 輪廻〤圆舞曲 发表于 2012-9-3 10:24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第一眼看封面误认为是钢壳都市了 '


和钢壳的插画师一样。都是深游插画的

12 年前 0 回復

zyydw3 子爵
上次看到这小说还是什么时候....望天....貌似是高二?现在都大学屌丝了囧....楼主加油,望勇者加入啊

12 年前 0 回復

liwenyuan 伯爵
哇,这小说!有生之年系列啊!
翻译辛苦了,我等萝莉控的福音啊

12 年前 0 回復

b11812sex 騎士
请问小说插画的画师是电波系彼女的画师么?

12 年前 0 回復

wesley628 子爵
感谢分享,虽然有些地方仍不流畅,但总算有人翻译了。

12 年前 0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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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NL220 王爵
社畜一匹,码农一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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