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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虽然不是正文,但可不是闹着玩的!
2015.9.27 补上9.19本应贴出的日志,同时放出下载,我们有缘再见。
2015.9.19 更新日志
催稿50次
信至: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下一次咱们的更新日志,就用巫妖写的小夫君和他的羽毛球社前辈(♂)高H同人吧!
巫妖:等下等下等下,突然没来由地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答应让你用我写的同人做日志——话说我什么时候写过你说的那个同人了!
信至:没有写可以现在写嘛,我这边差不多也没存哏了,要是你不写的话下回的日志就要开天窗了哦?
巫妖:我又不是机14的翻译你们日志开天窗和我有什么关系……而且小夫对于日志的人物塑造可是相当放不开的啊?你这样恶搞他没关系吗?
信至:(两眼布满血丝的)哈……哈……就是要有关系啊,小夫那家伙拖稿这么久,不在日志里把他血祭如何平我心头之恨啊!
巫妖:虽然我也猜是这么回事但你居然光明正大说出来了!你在日志里公报私仇真的好吗!
信至:哈……哈……有什么不好,每回问他进度怎么样都是只回一句“不是还早吗,我还能拖。”他是把这句话设成自动回复了吗每回都是这句话!真是的要敷衍也给我认真一点——
??:不,小夫酱他没有在敷衍你,这里面有很深的原因的。
巫妖:突然冒出来了个不认识的人!你是谁?
??:我是小夫酱在羽毛球社的前辈(♂)。
巫妖:信至的妄想具现化啦!
小夫君的羽毛球社前辈(♂):其实,小夫酱把第六章的翻译答应下来不久就遇到了一场事故。
信至:什么?!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都没告诉我们!
小夫君的羽毛球社前辈(♂):那天是他参加部活的第一天,因为怕部活迟到,他叼着面包在走廊上跑,结果在拐角的地方撞到了我怀里。
信至:这恋爱喜剧情节就是你口里的事故?!
小夫君的羽毛球社前辈(♂):结果强烈的撞击导致了他的脑损伤,让他患上了短期记忆丧失症。
信至:喜剧一秒变悲剧?!话说你的腹肌是有多硬啊?!还有这个短期记忆丧失症是怎么回事?
惰性大发的某罗:这里就由我来说明一下吧。
信至:欸,某罗你在啊?话说你原来是脑外科的吗?
惰性大发的某罗:不要在意这些细节。短期记忆丧失症这种疾病,是由天使最先发现并命名的,他是这种病的发现人,也是第一个被发现的患者。
信至:这个外国人名好别致啊,而且和我们组的某个翻译名字一样……
惰性大发的某罗:当然一样啊,我说的就是你们组的那个天使。他是前些日子在小学校门前蹲点的时候被叼着面包片赶着上学的小朋友撞到才不幸患上这种疾病的。
巫妖:槽点多的我已经不知道怎么吐槽了……
信至:……难不成天使就是因为这个原因,第二章才交得这么晚的?
巫妖:你关注的是那里吗!
惰性大发的某罗: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短期记忆丧失症这个病,就如它的字面意思,患者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失去之前一小段时间的记忆。
小夫君的羽毛球社前辈(♂):是的,小夫酱现在每天太阳升起的时候都会遗忘前一天的事。他的记忆一直停留在事故前一天。
惰性大发的某罗:小夫这种情况已经算是很幸运了。我觉得你们应该认识一下“十秒星川”。
巫妖:欸,这个星川难道是……
星川:哦,信至!第三章剩下的一节我明天就给你!
信至:呃……那个……
星川:哦,信至!第三章剩下的一节我明天就给你!
信至:……
星川:哦,信至!第三章剩下的一节我明天就给你!
小夫君的羽毛球社前辈(♂):总之情况就是这样,自从那场事故以来,我给小夫酱身边能表示时间的东西都做了手脚——当然他的QQ也是一样,好让他每天都以为“今天是参加部活的第一天”,避免他受到冲击。
信至:所以我每回问他他都是回答同一句话……
小夫君的羽毛球社前辈(♂):没错。不过你这么一直问下去迟早会被小夫酱发现破绽的,所以我才来和你们说明情况,能不能……
信至:放心吧,我不会让小夫发现的。
小夫君的羽毛球社前辈(♂):非常感谢。(转身离去。)
巫妖:这下第六章剩下的部分要另找人翻译了呢,信至你打算怎么办?
信至:嗯?你说什么呢?第六章当然还是小夫翻啊。
巫妖:欸,可是你刚才……
信至:我,只是说“不会让小夫发现”吧。
(自那以后,这就成了机伤组每日的必然事件——)
信至:哟,小夫,这边又来了几个新人想参加J14的翻译,要不你第六章就分点给他们吧,我看看,这一页留给你,剩下的都给新人翻了!
小夫:只剩一页给我啊……得了得了你先别走,这么点的话我现在十分钟译完给你好了。
信至:(計画通り。)
(当然,这样的模式也是有的——)
信至:哟,小夫,这边又来了几个新人想参加J14的翻译,要不你第六章剩下的部分就分点给他们吧,我看看,这一页留给你,剩下的都给新人翻了!
小夫:只剩一页给我啊……得了得了你全拿去好了,只留一页给我你什么意思嘛(怒气冲冲地往外走)。
信至:欸,等等,小夫,不要啊——
(终于,第六章只剩下了最后两节——)
信至:(数数扫图)哈……哈……还剩十七页半,只要再来个十七八天第六章的稿子就——
小夫君的羽毛球社前辈(♂):你们居然还在和小夫酱接触……!
信至:欸?!前辈你来啦……这个,你瞧,我当初也只是说不让小夫发现……
小夫君的羽毛球社前辈(♂):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小夫酱是我一个人的,你们谁也别想把他抢走!
信至:没人说要把他抢走啊!我只是想让他把第六章译完啊!这年头强力的翻译不好找啊!
小夫君的羽毛球社前辈(♂):对了,我就在这里把你干掉,这样你就再也不会来诱惑我的小夫酱了……(脱去上衣,露出了钢铁般的腹肌。)
信至:你说的干掉是哪种干掉啊?是要用你的腹肌撞破我的脑袋吗?是的吧?一定是的吧?救命啊!来人啊!巫妖!泠!快来救——欸,人呢?
(信至环顾四周,这才发现原本熙熙攘攘的机伤同萌总部早已跑得没人了。)
信至:(万念俱灰地两眼一闭,喊出了那个最不可能的人的名字)小夫君!
小夫君的羽毛球社前辈(♂):哈哈哈哈哈哈你是错乱了吗,小夫酱怎么可能在这里,更何况今天我还把他监禁在了社办里接下来准备唔!
(一份早大的录取通知书削进了小夫君的羽毛球社前辈(♂)的脑袋。)
(信至转头一看,只见机伤同萌总部的门口正站着衣衫褴褛的小夫君。)
信至:小夫……啊,这,这个是——
小夫君:别说了,我都知道了。
信至:欸,为什么?
小夫君:其实,被前辈监禁的这段时间,我,做梦了。
信至:做梦?
小夫君:(一脸恶寒地)嗯,梦见你在向我催稿,说我第六章还剩十七页半什么的。
信至:……
小夫君:我一打瞌睡就会做这梦,就算醒了梦的内容也在脑子里挥之不去。(递出一沓纸。)这是剩下的译稿。
信至:小夫君,我……!
星川:哦,信至!第三章剩下的一节我明天就给你!
信至:星川你能不能出去呆个十秒先!
(星川一脸无趣地关上了门,信至和小夫————
巫妖:不好意思打扰一下,信至我知道你喜欢戏仿不过这回日志的篇辐是不是太长了一点?总之今天我们更出小夫翻译的第六章后半,灰翻译的第七章,泠翻译的终章,菜鸟和信至翻译的后记。机14的翻译至此结束,大家可以开始享用正文——
信至:等一下,日志里还有一个栏目——
真·更新日志 2015.9.19
那些年,我们枪毙的润色#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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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9.6 更新日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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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8.14 真·更新日志
那些年,我们枪毙的润色#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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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8.3
更新雨瞳翻译的第五章前半。
作者腰痛,本期日志休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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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7.16 更新日志
来自星星的taroxd
(那是,去年1月时的事——)
信至:(兴冲冲跑进机伤同萌本部的大厅)小夫!恭喜机12完坑啊!那么下一卷也拜托——咦,人呢?
(小夫的坐位空荡荡的,桌上则放了一张纸条,信至拿起纸条一看——)
(信至翻过纸条——)
信至:哦~难道说是因为离地球太远了所以QQ用着不方便吗?确实QQ好像会遗失很久以前的留言呢。
强袭:信至你在那里嘀咕什么呢?哦?有简历啊,我看看我看看……喂我说这是在耍我们吧?!
信至:确实这个简历是写的简单了点但是也不能因为这个就认为别人耍我们嘛。
强袭:不是这个问题啊这个人的住址不在地球上啊?!
信至:机伤都连载这么长时间了有个把外星读者也没什么奇怪的吧?
强袭:……明明是个外星人却可以用QQ邮箱进行联系?
信至:没什么好奇怪的啊,《星〇声》里那种老式手机还能从宇宙往地球发短信呢。
强袭:仔细一看这星球的名字是谐音日语あるまい(不存在)吧?邮箱名字nantene分明就是なんてね(逗你玩)吧?!
信至:你想太多啦。
强袭:我说信至你给我再给我把这简历好好看一遍,你就一点担心都没有吗?
信至:啊,说起来真让人有点担心呢……
强袭:是吧!
信至:因为觉得我们的日志有趣才加入进来的人到底会不会认真翻译啊。
强袭:你担心的是那个吗?!
信至:好啦好啦,这个简历信息的真伪我会想办法查证一下的。
强袭:你要怎么查,做星际旅行吗?!
(六个月后——)
信至:强袭强袭你快看!taroxd的信息是真的!
强袭:啊?taroxd是谁啊?
信至:……就是之前投简历来的人啊,你快看这个!
(强袭凑到信至的电脑前,只见——)
强袭:……
信至:你瞧,简历上的信息是真的!而且信送过去真的用了0.25年耶!
强袭:信至你傻啊?!
信至:嗯?……!啊,真的,仔细想想应该一开始就和他谈任务分配的事的,现在等于在打招呼上就浪费了六个月……强袭对不起机13翻译他大概赶不上——
强袭:不是这个问题!
信至:啊难道你是觉得我的信写的太随便了会给别人留下不好的印象,那下一封信我就这么写吧:
(强袭的数位板在信至脑袋上裂成了两截。)
强袭:你丫只是想要用一次《〇之声》的哏而已吧!话说你下一封信根本不会跨越谁的生日这哏塞在这里有意义吗?!行了你要被耍就被耍吧,我不陪你玩了!
(2015年3月16日,更新日志贴出后——)
强袭:说起来刚才响应翻译的人里有个生面孔,那是谁啊?
信至:嗯?是taroxd啊?
强袭:那个“外星人”?!
信至:嗯,他为什么突然来地球了我也感兴趣,可是不好意思问——
强袭:不……我不是惊讶这个……哼,总之在他交稿之前我是不会承认的!
信至:啊,那个已经交了哦。
强袭:纳尼?!
(然后,时间来到了现在——)
信至:诸位,请看机14决定开坑后最早交稿的taroxd为我们带来的《机巧少女不会受伤14》第四章!
2015.7.16 真·更新日志
夏儿尽力了,这仗没法打。黑兹尔断剑,芙蕾又被抓。
伊娥没战力,伊娃战五渣。雷真又掉线,你说咋办啊。
再看看对面,简直要哭瞎。传说级助阵,外加GLR。
安丽被洗脑,王妃太奸诈。你说她不行,你行你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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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7.6 更新日志
泠:大家好这里是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由我来主持的机伤同萌更新日志,今天我们更新的是星川琉歌和信至翻译的《机巧少女不会受伤14》第三章后半……等下,第三章不是由星川负责的吗,信至你怎么掺和进来了?
信至:(碎碎念)
泠:……你说什么?(附耳上前)
信至:(你始终有千万种理由……我一直都跟随你的感受……让你疯……让你去放纵……以为你……有天会感动……)
泠:(突然大声的)啊信至说他家里人又要他相亲了所以他心情不太好那么我们就不打扰他——
信至:(一把抢过泠的话筒引吭高歌)怎么忍心怪你犯了错,是我给你自由过了火——
(泠的卡西欧砸到了信至脑门上,信至停止了歌唱。)
泠:(喘着粗气)我当个主持人容易吗我?你到底想干嘛,和星川凑CP吗?!
信至:(爬起身,若无其事地擦了擦头上的血)哼,我对不能按时交稿的女人才没兴趣。
泠:突然又变成了傲娇角色?!
信至:我对不能按时交稿的人没兴趣!你们中要是有肝神,肝神,肝神或者肝神的话就尽管来找我吧!
泠:说得好像你是创世主一样,一边儿去,懒得理你!
巫妖:这难道不是信至在表白吗,泠可是交稿了的。
泠:——!对不起啊信纸没有注意到你的良苦用心。
信至:……我对不能按时交稿的人没兴趣!你们中要是有____,炎神,傻大妹,或者yukira的话就尽管来找我吧!第一个空位随便去最新区找个翻的快的填上。
泠:然而他们都对你不感兴趣……
巫妖:话说yukira也很肝吗?
信至:yukira不肝,但他是和机伤联系比较深的角色之一。
药樽:为什么是“角色”……
巫妖:因为我们都在信至写的一本书里。
泠:因为我们都是信纸创造出的人物,他是创世主啊
药樽:什么书?《机伤同萌宣言》①?
泠:凉宫信纸的忧郁。
巫妖:凉宫信子的信至吧
巫妖:信至是信子幻想中的自己,建了个群搞翻译
药樽:我们全部都是马甲
巫妖:现实中的信子是个白富美,过着黑蜜蜂2里那样的大小姐生活,她渴望自由,却无力实现,只好写了这本庶民生活的书
火神八号:这样我必须担当线索人物角色了
药樽:……旁白?
火神八号:类似于尸姬里面前三集的男主角,一开始各种活跃,让人搞不清到底谁是主角,然后死了,顺便一说,后宫也被男主ntr了,不过信子是妹子不存在这种烦恼
巫妖:信至因为神八的死而成长,战翻了成堆的NTR君,故事的结尾,他带着已经出版的机伤同萌翻译的机伤台版来到神八的墓前,抚着墓碑寂寞地微笑,故事完结了,信子也不得不面对现实,她将面对一场政治联姻,然而当她终于第一次见到未婚夫时,忍不住流下了眼泪——这个正在向她微笑的人,不正是她的神八吗?
信至:注①:药樽会这么说是因为这段对话其实发生在讨论组“一个幽灵,机伤同萌的幽灵,在QQ徘徊”——
(信至倒在了血泊之中,背上插着一台卡西欧)
泠:所以说别在对话里插入注解,气氛全被你毁了!日志就到这里,大家请开始欣赏正文——
信至:(奄奄一息地)等一下……还有一个栏目……
2015.7.6 真·更新日志
那些年,我们枪毙的润色#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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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6.1 更新日志
作者外出取材,本期日志休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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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4.26 更新日志
神八:今天更新的是天使翻译的《机巧少女不会受伤14》第二章后半,日志……过气的小说还写什么更新日志!(泪奔)
信至:哇……看来上回的日志毫无反响对他的打击真的很大……
2015.4.26 真·更新日志
那些年,我们枪毙的润色#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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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4.8 更新日志
迷之音:大家好久不见!我是迷之音!现在由我向大家隆重介绍机伤同萌的新战力。《high school DXD》的著名奸督——雨瞳童鞋!雨瞳快来向大家打个招呼!
雨瞳:大家好,我是雨瞳!很高兴能跟大家并肩战斗。
迷之音:那么事不宜迟,我们来进行新人入组的传统节目,由雨瞳来给大家表演才艺吧。
雨瞳:哼哼,这可难不倒我,我的本事,就隐藏在我的名字之中!
迷之音:那你先别说,让我猜一下,雨瞳,雨瞳……莫非你的能力是那个!?
雨瞳:没错!正是——
迷之音:——日·童?
雨瞳:瞳是目字旁啊你这个文盲!你没看到我在DXD翻译组中的职位是监督吗?代表我能力的字是目啊!
迷之音:所以说你的能力就是……视奸?
雨瞳:没错——不对,我的能力是透视翻译的现实生活,随时监督他们有没有偷懒!就是老大哥在看着你的现实版!
迷之音:嘛,这是个好能力,据说《机巧少女不会受伤》还有两卷就要完结了,我们机伤同萌也快要到跟大家说再见的时候了,所以现在也应该让读者们了解一下机伤同萌翻译们的现实生活了,来,雨瞳,视奸……不对,快使用你的超能力吧!
雨瞳:好吧,那么先从信至开始吧。
迷之音:为什么是信至?这个时候难道不是应该是从妹子下手吗?
雨瞳:因为信至电脑装的是360,比较好破解……
迷之音:合着你是个黑客啊!
Chapter 1 信至的日常
信至是个学生,硕博连读的学生,从信至的电脑摄像头,看去,可以看到雪白的房间中央,是巨大的超级计算机,一看就非常高大上的3D打印机,各种瓶瓶罐罐,试管的等乱七八糟的东西,从摄像头角度看去,正好看到门口的门牌。门牌上的字是(雨瞳调整摄像头角度中)……“第四代超音速战斗机歼20隐形涂多重层漫反射雷达波高分子涂料研究实验室”下面的小字是:“军事重地,闲人免进”。
迷之音: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们似乎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了!
雨瞳:嘘!别吵!信至进来了!
野生的信至出现在了屏幕内
信至打开了3d打印机,开始打印一个…………等等,等身大的明日香手办?
信至打开了超级电脑,各种充满科幻色彩的灯光闪烁,超级电脑的深处,隐约可以听见沉重的轰鸣,然后信至开始……校对《机巧少女不会受伤》的翻译稿。
信至校对完翻译稿,提了一桶涂料走出了实验室。
迷之音:我知道那个桶里是什么,那个一定是这个实验室的产品隐形涂料,这是四代机最核心的研究领域之一,雷达反射强度每降低一个数量级,对方发现距离降低3分之一,或者说雷达的有效探测距离与目标RCS的四次方根呈正比关系,据说美帝f22的涂料rcs值为0.1平方米,而我们的秃瓢可以达到0.03-0.06……(迷之音进入了只有军迷知道的世界)
雨瞳:那啥,打断你的话很抱歉,不过刚才信至的口型似乎是‘给我的车涂上这个,看你们这些交警怎么罚我超速!“
迷之音:………………
————时间流逝的分割线————
迷之音:真的没问题吗?
信至:怎么会有问题,难道我的校对速度你还不放心吗?
迷之音:我不是说校对,我是说祖国的战斗机事业没有问题吗?
Chapter 2 呜喵王的日常
呜喵王是一个国产动画的原画。这一天呜喵王正在辛勤工作。然后被上司叫进了办公室。
上司摆出一副碇源渡的姿势,问:”这个动画原画是你吗。“
呜喵王:”是的喵`”
上司:这是你画的男二号?
呜喵王(忐忑不安):是……是的,喵~
上司:而这是你画的女主角?,这简直就是——
呜喵王:领导我错了我只不过是有点萌男一男二的cp对女主角这个妨碍他们真爱的绊脚石有点不满而已清领导原谅我最后一次吧我以后一定不再把个人好恶带入到工作中了是不是我多卖点萌也就算了果然不行吗莫非还是要潜规则……
上司:——太太太棒了!果然画个女孩子硬说是个男的才是王道啊!我感觉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呜喵王我支持你!按照你喜欢的去做吧!
呜喵王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剧情转折石化了。
《论我国国产动漫是如何玩完的》——作者:迷之音 雨瞳
Chapter 3 强强子,菜鸟,天使的日常
强强子2015年2月14日录像
一身小清新服装的菜鸟站在西安街头,拿着巧克力送给强强子。
强强子(脸红):菜鸟你……
菜鸟:强强子,情人节快乐!
强强子:我,你,那个,这……
菜鸟:顺便一说,这是本命哟~
强强子(脸红到爆炸):^^&%&*%^$%!!!
录像结束
迷之音:雨瞳你立功了!这绝对是大新闻啊!机伤同萌的成员都过来看看,看这里看这里看这里!
被魅惑的天使退出群机伤同萌翻译组(XXXXXXXXX)
幾千年の寂し退出群机伤同萌翻译组(XXXXXXXXX)
迷之音:哎哎哎哎哎,突然这是怎么了这是?为什么菜鸟强强子CP成立的一瞬间你们都退群了呀!雨瞳,快打电话让菜鸟来控制局面!
电话拨通中
菜鸟:……啊……啊……你,好……
雨瞳:你在干什么呢!为什么喘得这么厉害?组里摊上大事了你知道不知道!
菜鸟:啊~啊~我,啊,我正在,被导师,研究生面试,啊,一会,就,过去,啊~
菜鸟(哭):强强子……我对不起你……雅蠛蝶……
强强子:……
强强子退出群机伤同萌翻译组(XXXXXXXXX)
菜鸟获得成就“通过研究生面试”
雨瞳:……
雨瞳在来机伤同萌翻译组的第一天,就被插满了信至刀,满身白浊的扔在了养强强子的笼子里,铺在他身上的,是原来强强子,天使,菜鸟的翻译任务。
谜之音:因为以上原因,虽然有了强援加入,机伤同萌翻译组的翻译进度却大幅延迟了。
信至:道理我都懂,我就是想知道为什么今天更新的明明是天使翻译的《机巧少女不会受伤14》第二章前半日志里却在说雨瞳的故事啊?!
2015.4.8 真·更新日志
那些年,我们枪毙的润色#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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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3.23 更新日志
信至爱四字
(某日)
信至:表示“非常清楚了解”的成语或者俗语是啥?
药樽:了如指掌?
信至:嗯,这个好。
(又一日)
信至:“金的を射貫く”,这个该怎么译?
药樽:获得巨大成功?
信至:有没有对应的汉语成语?
药樽:大获成功?
信至:行,这个好。
药樽:哦……(小声:这好像不是成语吧……)
(复一日)
信至:“それじゃ”该怎么译?“那么”……总感觉不太对。
药樽:……哪不对?
信至:果然还是译成“既然如此”吧。
药樽:视上下文是可以这么译,可是这和“那么”有这么大区别吗?
(再一日)
信至:“諦めず”该怎么译呢?
药樽:……不就是“坚持”的意思吗?
信至:可是总感觉有点不顺,要不,就译成“锲而不舍”……
巫妖:其实我早就想说了,信至你是有非把译文总结成四字词语的强迫症么?
泠:nice吐槽呜喵!
信至:欸……不……我只是想让译文更简洁……不对……我只是觉得应该用书面语……也不对……不,不是,总之不是那样的……
药樽:原来如此,突然有点理解信至的通顺标准了……
(自那以后……)
(11卷第5章校对时)
信至:“强烈的心悸让洛基一阵眩晕。大量的汗水涌出,就像是被骤雨淋过了一样。”第二句怎么更自然一些?
药樽:“汗如雨下”就好了吧。
信至:嗯,这个好。
药樽:正好迎合你的四字喜好。
信至:……
(14卷准备阶段)
信至:安丽的精灵对她的称呼“我が君”译成啥比较好?“吾之主君”?
巫妖:“吾主”。
信至:……对哦,“吾主”就好。
巫妖:你还说你不喜欢四字词语。
信至:……
(除夕之夜)
神八:新年快乐!
小夫:新年快乐!
信至:新年快,乐……
巫妖:信至你怎么半死不活的……
信至:刚才精心写了条拜年短信,可是却有人回信说我啰嗦……我很啰嗦吗?
巫妖:是啊,超啰嗦的。
药樽:这种事都要来确认,你说你还不啰嗦?
信至:……
Jim_Error:除夕之夜我却在做作业(贴出一张桌面的照片)给我一个快乐的理由!
神八:两台电脑。
菜鸟:花式日西。
药樽:鼠标不错。
巫妖:纸挺白的。
信至:挖,已经练成一心三用了,好厉害耶!
药樽:信至,你现在说话都已经不能浓缩为四个字,所以才说你啰嗦啊。
信至:……我下线了。
巫妖:四个字!
菜鸟:噗,请原谅我一生放荡不羁笑点低。
巫妖:放肆放肆,只许四字!
菜鸟:恕我笑了。
强袭:……流石信至。
2015.3.23 真·更新日志
信至:“マスカラをのせたまつ毛の下で,黒い瞳が冷たく光る。 ”译成中文后很疼的一个句子。语法上没任何问题,但是,译成中文就成了,“上了睫毛膏的眼睫毛下,黑色的眼瞳闪起了寒光。”
泠:哈哈哈哈哈哈哈……
巫妖:一开群就看到这么搞笑的句子……但是,作为一个翻译,要忠实原文,原文怎么写,就该怎么翻。(正色)上了睫毛膏的眼睫毛下多好!
信至:……睫毛膏有别的名字没有?
泠:我刚问了,会化妆的妹子,睫毛膏,没有别的、名字,哈哈哈!
强袭:历史bug出现了,睫毛膏发明是一战时,小说剧情还是一战前。
巫妖:人家都能做机巧少女了提前弄个睫毛膏有什么不可以……
神八:要不译成“精心修饰过的睫毛”?
泠:嗯,反正睫毛要弄就只有假睫毛睫毛膏睫毛刷了。睫毛膏个睫毛刷和假睫毛(不是太猎奇)你们是分辨不粗来的。雷真以为涂了(作者只知道的)睫毛膏,实际上说不定是睫毛刷呢是假睫毛呢。
信至:但是雷真已经火眼金晴地看穿了她涂了睫毛膏啊!雷真观察力很强的!他连夏儿用胸垫的事都发现了!
泠:他看出来胸垫是什么材质做的了嘛?棉的和硅胶的又不一样了,假睫毛和睫毛膏也不一样,但是效果都是ps,你只能看出人ps,你看不出他的步骤,我有说错吗!
神八:我反对!硅胶和棉的手感不一样!
泠:废话。雷真摸到她胸了?
神八:等一下……为什么我们会讨论到这么信至的话题?
巫妖:因为翻译需要!
泠:因为信至的信至已经信至到了一种让我们不得不跟着信至才能说服信至的地步了!
巫妖:我坚持直译!
信至:……好吧,精心修饰就修饰吧。那么诸位,请看我翻译的《机巧少女不会受伤14》第一章——
巫妖:别急别急,在那之前不是还有一个栏目——
那些年,我们枪毙的润色#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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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日志 2015.3.16
神八:好久不见了。
菜鸟:神八……
神八:出击。
菜鸟:出击?
神八:……不,我是说,我们开机伤14卷的坑。
巫妖:可是强袭在13卷的自翻中又燃烧殆尽了啊——欸我为什么要说又?啊,难道——
神八:没有其他办法了。
巫妖:菜鸟君。
菜鸟:是。
巫妖:是要你来开哦。
菜鸟:(先是惊讶,然后怒视神八)神八,为什么叫我来?
神八:就和你想的一样。
菜鸟:那你是要我开机14的坑,跟越逼越近的台版战斗吗?
神八:没错。
菜鸟:这种事我才不要!为什么现在才……
(鸟的记忆飞速地闪回。是鸟面对神八的背影衣衫不整地哭泣着的画面。)
菜鸟:你不是不需要我吗。
神八:因为需要才叫你来。
菜鸟:为什么……要我。
神八:因为其他人办不到。
菜鸟:那种事不可能的……我主持第8卷翻译不是失败了吗!还把信至气的退了几个月的群……话说真说起来,那次不也是硬逼我接手的你们不对吗?!你们还想重蹈覆辙吗!我怎么可能做得到……
神八:去听说明。
菜鸟:“去听说明”是什么鬼?!话说从刚才开始我就感觉你说的台词有点奇怪啊?!——开坑那种事……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主持得了嘛!
神八:要开就快点开,不然就滚。
菜鸟:所以说你到底横个啥劲啊?!我都说了——
漠然之止:号外号外!台版13卷3.19就要出版了嘿!
巫妖:菜鸟君,没时间了。开坑吧。
菜鸟:不要……特地来到这……不该是这样的……台版要追上就让它追吧!
巫妖:菜鸟君,你是为了什么来这儿的,不能逃避,从神八那儿,尤其是从自己这。
菜鸟:我只是单纯地被神八叫来了啊!而且……不可能做得到啊!
神八:狮子,让那个人起来。
狮子:还能用吗。
神八:又不是死了。
狮子:知道了。
神八:(通过对讲机)信至。
信至:你丫这是干啥?!
神八:预备的不能用了,再来一次。
信至:什么“预备的”什么“再来一次”所以说你到底想干啥——
(机伤同萌的大门打开,JE和千年推来了一辆小堆车,上面躺着一个绑着绷带的美少女……不对,仔细一看是全身被绷带绑在车上不能动弹,身上不知为何还算着绫波零战斗服的信至。)
信至:(奋力挣扎)所以说神八你到底想要干啥?!
狮子:如果你不开坑的话,那就是信至开坑,你忍心让已经快毕不了业的信至再来开机伤的坑吗?
信至:(听了狮子的话大怒道)我都说了那个毕业段子不许再讲了!
菜鸟:你生气的是那里吗?!
信至:而且谁说我要开机伤的坑了!我都说了我没精力——
(话未说完,信至就因用力过猛扭伤了腰,靠在推车上只顾得上哼哼了。)
菜鸟:(赶紧上前)没事吧。
信至:哪里像……没事……
神八:……算了,不开就不开吧。是我不好,硬逼着你们开坑。其实我们不开,台版也迟早会翻译到这一卷,我们的重复工作有什么意义呢?而且勉强翻下去对大家都是折磨。
狮子:其实机13就几乎全是强袭翻的,都没见其他人干活,这个组里都没活人了嘛。
神八:这个组,就默默地消失就好了嘛。
菜鸟:……
信至:…………
菜鸟:不能逃避不能逃避不能逃避不能逃避不能逃避!我——
信至:作为久违的回归,鸟就翻译个后记意思意思怎么样?
菜鸟:欸,欸?
天使:总之我要有爱丽丝的那章!
星川:我第三章初稿翻好了好几个月了……
灰:我这次可以参战。
taroxd:我也参加。
小夫:考完试之后帮你们翻一章也不是不可以……
强袭:我序章就还差几页了。
wujiaao:校对方面我也帮帮忙吧。
信至:鸟,你还没回答我哦?
菜鸟:欸,欸,欸欸?……好的。
信至:那么,《机巧少女不会受伤14》决定开坑——
真·更新日志 2015.3.16
那些年,我们枪毙的润色#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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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名:機巧少女は傷つかない 第14巻 Facing "Violet Silver"
译名:机巧少女不会受伤14
作者:海冬零儿
插图:るろ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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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译人员:
在机13单刷中又燃烧殆尽的强袭のstrike
食言而肥的信至
拜倒爱丽丝裙下的告死天使koyo
终于不再被NTR的XX小夫君XX
继承小夫NTR光环的星川琉歌
神出鬼没的taroxd
坚定的萝莉控雨瞳
灰
机伤组首席顾问泠
又被忽悠着干了活的超级菜鸟/tp
校对人员:信至 wujiaao
修图:超级菜鸟/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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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载后请在24小时内删除,译者,LK不负担任何责任。
转载时,请注明以上信息,尊重翻译者的辛勤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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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巧魔术,那是人偶师通过内置魔法回路的人偶使用的魔法。距离夜会完结,还有两天。如约获得要石的雷真再度开始了赌博。“打倒两名魔女。这样就能拯救她们了。”为了让未婚妻日轮和比劳姐妹摆脱结社的控制,危险的反攻作战开始了。但是,魔女的策略超乎雷真的预料,连爱丽丝都没想到的严重失算在等着他们……就这样,在“预见之子”候补缺席的学院里,“精灵女王”安丽和最强最大的“神话级”自动人偶利维坦的淫威袭来了——学园战斗交响曲第14弹!
“对不起,可是我现在还是非常喜欢你。”
“我们……已经不是‘朋友’了。”
“你们……干嘛来……烦我!……给我消失!”
“你有办法对付的吧?”
“有。给我一分——给我三十秒!”
“……主人,您的意思是——”
“你们因何‘存在’,又是如何‘活着’。我现在就将事情的始末告诉你们。”
于是,“愚者的圣堂”之中,赤羽天全开始娓娓道来。
人物介绍
花柳斋硝子
名震国内外的绝代人偶师。给了雷真复仇的机会。
小紫
夜夜之妹。“雪月花”之花。擅长撒娇,精力充沛!
伊吕利
夜夜之姐。“雪月花”之雪。最近恋心觉醒。有点老古董。
夜夜
自称“雷真之妻”。花柳斋珍爱的作品“雪月花”之月。
赤羽雷真
出身极东的人偶使。为报家仇欲取马格纳斯性命。
土门日轮
名门伊邪那歧流的阴阳师。华族的公主,雷真的未婚妻。
火垂
马格纳斯制作的禁忌人偶。长的和雷真的妹妹“抚子”一模一样!
马格纳斯
让赤羽一族灭亡的人。天才人偶使,超一流人偶师。
格丽泽尔达
制霸上届夜会的迷宫之魔王。夏天时收雷真为徒。
伊欧奈拉
17岁便就任工学部教授的天才少女。自称是花柳斋的狂热粉丝。
金伯莉
机巧物理学教授,雷真的班主任。真实身份是“灰十字”的战士。
安丽埃塔·比劳
夏儿之妹,经银蔷薇之手觉醒为了精灵使。
黑衣帝爱德蒙德
走在霸道之上的野心王。常人难以理解的他,绰号“狂犬”。
夏洛特·比劳&西格蒙德
原比劳伯爵家的千金。家中世代相传的“魔剑”威力超群。
卢瑟福
19世纪最强魔术师,学院长。渴望得到神性机巧。
洛基
绰号“剑帝”的强者。为了姐姐,希望成为魔王。
芙蕾
洛基的亲姐姐。总是被13只加姆犬包围着。巨乳。
爱丽丝
卢瑟福之女。为了父亲四处暗中活动。身体有一半是机巧。
索涅奇卡
绰号“女帝”的才媛,虽有气质却脾气暴躁。
王立机巧学院
集世间英才的魔术最高学府。4年1度开展“夜会”,将“魔王”称号授予“同时代中最具才能之人”。卢瑟福上台后,强力推进神性机巧开发。
前情提要
时值机巧文明全盛的20世纪初。一名日本男子带着那最棒的自动人偶通过了王立机巧学院的大门。他要为灭亡的赤羽一门——最重要的是,为自己的妹妹,报仇……雷真逼退了企图强抢居内什的灰蔷薇西丝玛,平安得到了“要石”。芙蕾和日轮离开了夜会,对手只剩夏儿,洛基,马格纳斯了。若是一切顺利,魔王的玉座也不是梦想,但是……?
序章 在梦中
“果然还是夜夜最棒呢。又可爱又厉害又细心还不烦人!”
最后那个不对吧,雷真在心中吐槽道。
无意识间抱着的物体柔软而温暖,令他有种难以言喻的舒适感。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貌似不是枕头啊……?
即便是五感堪比野生动物的雷真,也在与灰蔷薇西丝玛激战后筋疲力尽,很正常地睡糊涂了。他用迷糊的大脑思考起来。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记得好像是草草结束了修复工作,参加了仅有形式的夜会,然后就回到了宿舍。
在怪物居内什大肆暴虐之后,自然也没有观众会留下,雷真只是尽了“待机义务”而已。昨天索涅奇卡将日轮和芙蕾打败,剩下的只有洛基和夏儿。今晚应该就要赌上马格纳斯的挑战权和他俩战斗了吧。
并且胜出的人,将在明天向马格纳斯挑战。
雷真的头脑渐渐清醒了过来,却依然用脸蹭着枕头(?),这时,他突然感到了杀气。枕头(?)对其作出了反应:
“雷真还在睡觉!快请回吧!”
这话里明显带刺……嗯,认命吧。这根本不是什么枕头。
虽然希望这只是南柯一梦,但某人冰冷的声音让雷真的愿望化为了泡影。
“如传闻一般是个人渣呢。任务都还没完成就沉溺在了肉欲之中。”
火垂的声音中透着露骨的轻蔑。
她是马格纳斯“战队”的一员。还和雷真有着不小的因缘。
火垂已经站在床边了。搭档之所以会允许她离得这么近,是因为雷真把搭档当成了抱枕。夜夜没有乱动,而是欣喜地被雷真抱着。
雷真轻轻离开夜夜,像是辩解般地说道:
“……虽然这个状况百口难辩,但还是容我说一句吧。我也是到极限了。”
“原来如此。理性的极限——”
“是体力的极限啊!对手可是魔女啊?!精力早就消耗殆尽了啊!”
“雷真?!你什么时候又和魔女勾搭上了~~~~~~~~”
“夜夜是超越想象力的极限了!话说,别跑到我的床上来啊!”
“就算你这么说,明明都那么激烈地渴・求・夜・夜・了(心)。”
夜夜很害臊似的捂住脸颊扭动着身体。火垂的视线也变得越来越冰冷。雷真认定想要解除误会已是不可能了,于是慢吞吞地下了床。
窗外还暗暗的。时间大概也就是清晨五点多吧。
“精神头不错嘛,火垂。大清早的找我什么事?”
“稍微动动脑子就应该知道了吧。我是来带你去见校长的。”
“啊……是让我赶快把那宝贝交给他吗。”
索涅奇卡让与自己的秘宝“虚无石”,必须要交给校长。
都到了这个时候,雷真才感到了犹豫。虚无石是“夏娃的心脏”的原型,还是关乎神性机巧诞生的关键。硝子由于拒绝向日本军部提交它,被迫亡命结社。难得石头脱离卢瑟福之手,让他失而复得真的好吗?
(可是,交出石头,或许就能救夜夜了。)
约定就是这样。交了石头,学院就会入手“忘却之水”。只要有了那个灵药,就能在找到治疗方法之前停住夜夜的时间。
雷真正逡巡间,身着烹饪服的少女现身了。
“雷真大人,早餐已经准备好了。”
是夜夜的姐姐伊吕利。她似乎早已发现了火垂,朝她投去了锐利的目光:
“你在这里做什么。擅闯男性的寝室简直荒谬至极。况且,连招呼都不跟我打一声……也太见外了吧。”
她好像是在闹别扭。雷真几乎摔倒,但依旧说道:
“火垂是校长的使者。我现在去一下。夜夜,准备一下。”
“是!”
夜夜开心地举手答道,接着整理起了衣装。
“伊吕利,你先照应着火垂,我去洗把脸。”
“哎,啊,是——火、火垂,那个,最近,怎么样?”
伊吕利开始了莫名生硬的闲聊。火垂好像有些恼,但似乎又非完全厌烦的样子,简短地答着话。
雷真看着她俩的互动感到有些欣慰,他离开房间,向盥洗室走去。
他洗了洗脸,又望向了室外。夜幕的黑暗已然变淡,迷蒙的朝霭正在漫延。
(……看来今天会变得很长啊)
不,是会让它变长。雷真的脑中已经在整理着应该完成的计划了。
可以的话,他是希望能尽量无伤地撑过这“漫长的一天”的。如若不然就无法在夜会上胜出,也就无法打倒天全,更不可能成为魔王了。
(这已经不是我一个人的命了。)
他还肩负着搭档的性命。虽然是一份沉重的压力,但他并没有不快感。感受着不可思议地涌现着的力量,雷真回到了搭档的身边。(译注:“涌现”原文为“沸いてくる”,应为“湧いてくる”之误。)
夏儿知道自己是在做梦。
在梦中,夏儿扮演的不是自己而是另一个少女。她怀着快要哭出来的低落心情,待在比劳家的中庭,有着“妖精之庭”的蔷薇园里。
正当她抱膝坐着的时候,有人向她搭了话:
“雪莉?你怎么了?”
“伯爵大人……”抽泣。
他莫非是历代比劳家家主的其中一人吗。夏儿看过所有家主的肖像,可对方逆光而立,她无法辨明是谁。但是,她感到自己的心在怦然作响。
(这个女孩……坠入了爱河……)
夏儿也很熟悉这种感觉,因此马上就明白了。这名男性的关心让她高兴。年轻的伯爵来到少女的身边,对她露出了微笑:
“单独指导的请求又被拒绝了吗?”
“……为什么就是不肯同意呢。我,明明是认真的。”
“抱歉。母亲与其说是严格,不如说是有洁癖呢。父亲好像也是因为这个才被撵出去的。”
“这我很清楚!这也就是说,我是不洁的人吗?”
伯爵面露难色,安慰似的说道:
“母亲的印章术就是自学成才的。你也自学一下试试如何。”
伯爵指出了少女的不用功,让她有些羞愧。但是,她并不气馁:
“那个……那伯爵大人来教我怎么样?”
“我来?嗯……其实我打算暂时离开英国一段时间。”
少女有种被推进了万丈深渊的感觉。
“为——为什么?”
“这个嘛。也许我也是被母亲的严厉憋得喘不过气来了吧?”
他半开玩笑地回答道。似是察觉到了少女的不满,伯爵以认真的表情改口道:
“我打算周游大陆,追寻伊莱恩大人的足迹。虽说被称为比劳伯爵,可我还远远配不上这名号呢。要成为与这名号相称的魔术师,我到底还欠缺些什么呢。我想要试着学习先祖的生活方式。”
伯爵的双眼已经没在看少女了。他是在放眼遥远的彼方,望着从未见识过的异国他乡。他的侧脸充满了朝气蓬勃的魅力,看上去闪闪发光。
像自己这种小丫头是不可能阻止他的。所以,少女这么问道:
“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呢?”
“这个嘛。我打算有个几年回不来的——”
“……”抽泣。
“……一年后会短时间回国一趟的。到那时再见吧。”
他在顾虑我的心情!少女开心起来,发出了欢快的声音:
“一年!约好了哦?”
“……哎呀,这个还真不好说。我又不清楚旅途中会发生什么……”
“啊,好过分!当人家是小孩子,净会应付了事!”
她又生气,又开心。虽然见不到伯爵是有点寂寞,但被他的温柔所包围,少女感到无比幸福。自己一定会等他的。一年的时光,转眼就会过去的。
然而,过了一年,过了两年,他依然没有回来。
然后第三年,他回国的时候——
他的身边,多了一名少女不认识的美丽女性。
『我说夏儿!你这个懒虫!想要睡到什么时候呀!』
骂声令夏儿醒了过来。她的身体在上下浮动。刚想着自己睡的地方真不稳当,就发现这里原来是西格蒙德的后背上。
下方是一望无际的大海,朝阳从水平线下偷偷地露出了头。身处寒冬的高空,就算被冻僵也毫不奇怪,但这里却暖和得不可思议。夏儿正在疑惑,她的守护精灵却愤怒了:
『还不是多亏了我!明明是你把我召唤出来的,你是在小瞧守护精灵么?啊,你是在把人家当佣人使?真不愧是原贵族大人,就是与众不同呢?』
“谢谢你,萝忒。多亏了你我才没冻死。”
她率直地道过谢,萝忒便吐吐舌头消散了。疲劳感一下子涌了出来。守护精灵和精灵使密不可分,其魔力自然也要靠夏儿来支付。
西格蒙德似乎很赞赏地说道:
“夏儿,虽然你是无意中做到的,但这可是很了不起的啊。通常来说,失去意识的魔术师是不会放出魔力的。虽然也有人会下意识中释放魔力,引起预知梦或者骚灵现象——但你的这个是更有自主意识的行为吧?”
“嗯……我的学识也还不够,不是很清楚呢……做到自己没把握的事——所谓精灵术,全是那种感觉哦。”
“真真确确的『魔法』吗。历代的比劳家家主都和精灵关系匪浅,但我总感觉还有别的加护在你身上发动着。”
“说到比劳!我刚才梦到我们家了。那个,说不定……是关于父亲大人的梦吧?如果真是这样,那梦的时间设定就是我出生以前了呢。”
“嗬。这是你在萝忒活动时所做的梦。没准不只是个单纯的梦呢。”
“你是指,有可能确有其事?”
“嗯。那座宅子自伊莱恩以来,积淀了不少人的精灵感应力。萝忒可能继承了记忆的残渣。是个什么样的梦?”
“我……记不太清了。感觉是很悲伤——但也非常幸福的梦。”
就在这时,夏儿察觉到了前进方向上的光芒。
看到陆地了。街道顺着海湾向远方延伸,家家户户的屋顶在朝阳中熠熠生辉。
“是利物浦!终于回来了!”
机巧都市扛住了灰蔷薇和巨人居内什的大肆破坏,如今依旧健在。
同伴们防卫得很漂亮。学院也没有被消灭。
夏儿发动精灵们探查起学校的情况,她发现学校热闹得出乎意料。
以学生总代表奥尔嘉为中心,学生们正在修复破损的道路。有不少人在作业之余留意着夏儿所在的方向。
“看样子,他们是在等你归来呢。”
“哎?等我?”
“没什么好吃惊的。这代表你所聚集的日光对胜利做出了莫大的贡献啊。”
一股暖流在夏儿心中扩散开来,为她吹散了寒气。
“似乎还没被发现。要不要来个英雄凯旋?”
“……不了。降低高度。我们偷偷回去吧。”
西格蒙德敏感地察觉了主人的心情,为了避开学生们的视线而改变了航向。它飞了个大圈绕过海湾,以低空飞行进入了市区。
夏儿无法坦率地接受学生们的心意。
(因为我现在……是蔷薇的爪牙啊……!)
她在车站前的广场上软着陆了。西格蒙德变回了幼龙的姿态,显得筋疲力尽。飞了整整一夜,它也疲劳到极限了。夏儿抱起幼龙,轻轻说道:
“抱歉让你勉强了。今天会好好请你吃顿肉的哦。”
“……那真是太感谢了。回宿舍前,不找找雷真吗?”
夏儿寂寞地摇了摇头:
“不,算了——等下,为什么我非得见他一面呀!我有这义务吗!”
“确认彼此的安危是很自然的事。况且,趁着还能见面时多见见会比较好。”
趁着还能见面。这句话化作令人生厌的重荷压在了夏儿肩上。
“……就算是这样,我也不见。如果现在见了面的话,我肯定会对他撒娇的。现在对那家伙来说,是最重要的时候。事关今晚能否打败洛基——明天能否打倒马格纳斯。”
这最后的大舞台,可以说是他旅途的结晶。在这么重要的时候,比劳姐妹绝不能再去扯他的后腿。
夏儿怀抱着孤独的觉悟,悄悄潜回了学院。一到女生宿舍后边,她就看到了朋友的身影。看来,对方知道夏儿会从这里回来。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她是擅长占术的伊邪那岐流阴阳师。
“日轮!”
夏儿小跑着迎向了她的朋友。在途中,她察觉到了日轮表情中的阴霾。她感到不安正在心中急速扩散,却依然像平时一样问道:
“没事吧?不觉得冷吗?”
日轮没有回答。但是,夏儿毫不在意地露出了微笑:
“你是在等我吧?”
“……是的。我有些事想问夏洛特大人……请恕我冒昧。”
“想问什么都可以呀。我们不是朋友吗?”
她的话语中寄托着但愿如此的期盼。但是,日轮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尖锐地问道:
“夏洛特大人,喜欢雷真大人吗?”
夏儿的脸颊无可救药地烫了起来。日轮是雷真的未婚妻——只要这么一想,羞耻心和亏欠感就令她痛苦得无法呼吸。
“果然……是的吧?”
虽然她采取的是发问的形式,但这已经不是发问了。
“……对不起。”
日轮双手掩住嘴,涌出了大颗泪珠。
她在忍耐着呜咽。夏儿如坐针毡,而又想到了一个疑问。
为什么,日轮要哭?
雷真非常重视日轮,他身边的少女们都痛切地明白这点。日轮的泪水着实令人意外。想哭的人,是我才对吧……
日轮似乎察觉到了她那些微的不满,她抬起满是泪光的脸,坚决地说道:
“我们……已经不是朋友了。”
这句话深深地刺进夏儿的胸膛。
泪水朦胧了眼睛。可夏儿还是硬挤出笑容,向她问道:
“是……我在无意间……伤害了你吗……?”
“……不是这样的。”
“那,是因为我……因为我喜欢上了那家伙吗……?”
日轮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她只是用哀伤的目光看着自己。
夏儿凭直觉理解到想要说服她是不可能的。她也不觉得只是修复表面、强行维持下来的朋友关系会有任何意义。但是——如果两人的友谊真的走到了尽头,她希望在最后至少要告诉她这一点:
“对不起,可是我现在还是非常喜欢你。”
泪水几乎同时从两人的脸颊上流了下来。
在极短的一段时间内,两名少女只是流着泪对视着。
“间土里,现身吧!”
日轮召唤出了转移式神,潜入了地下。
日轮的气息完全消失后,夏儿再也无法忍耐,抽抽搭搭地哭道:
“肚、肚量真够小的呢……只不过是喜欢上了同一个人就要绝交!”
“……够了,夏儿。”
“那种心胸狭窄的人,我、我才……我才要跟她绝交呢!因为我,被魔女说服,还对她唯命是从……像我这种人,不做日轮的朋友反而对她更好……”
“夏儿!”
西格蒙德的语气强烈了起来。像是在说不要再继续伤害自己了。
在那之后,直到夏儿停止哭泣,西格蒙德都在耐心地等待着。
“稍微冷静一点了?”
“嗯……对不起……明明你也很累了……”
“别在意。在你哭泣的时候,我会一直陪你到哭完为止的。”
没错。西格蒙德就是这么陪伴着自己一路走来的。
她因此感到开心,却又无可救药地寂寞了起来。
这个状况,和从前一模一样。就和遇到雷真之前,无法仰仗西格蒙德以外的任何人,也得不到任何人的理解,独自承受着孤单的那个时候一样。
“好想……见见安丽……!”
“那就去见吧。不过,你想见的是以前的安丽吧。”
泪水又涌了出来。西格蒙德苦笑了一下,像是在哄她一般说道:
“眼中所见不一定是真实。就像你们姐妹俩一样。”
“……你是说日轮也是被蔷薇利用了,所以才会……说那种话?”
“也有可能是被抓到了难以启齿的弱点。既然如此,她就不得不找些借口了。不论如何,现在是彼此都要忍耐的时候。”
西格蒙德所说的话,一直都很正确。
夏儿把孤独押进心底,为了小睡一会儿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明明是不想做幸福的梦的,可梦境中的妹妹和朋友却格外温柔。
第一章 实现愿望之人
1
事情的开端要追溯到三日前。
那天,夏儿帽子上顶着西格蒙德在学校中散着步。
自新校长格洛丽亚下台、卢瑟福复权,时间已过了约一周。各院系和宿舍的机能都在恢复。只是,部分损失是毁灭性的,似乎也有教授因失去了珍贵的研究资料和实验器具而意气消沉,不过,那个教授是伊欧奈拉。
夏儿侧视着学院复兴的景象,边对西格蒙德说道:
“学校基本恢复原状了。现在……就只剩安丽了呢。”
“别太担心了。要是连你也倒下了,谁来支持安丽。”
“我明白。我虽然明白,可她五天没恢复意识……”
从银蔷薇手中夺回的安丽,过了五天依旧未醒。
夏儿坚持每天前往医学部,现在也是在去病房的路上。
一到医学部,就见医生和护士们正忙成一团。
“这是出了什么事呀?好像……离安丽的房间挺近。”
“安丽说不定有情况,赶快!”
西格蒙德自帽子上飞起,夏儿也奔向了安丽的病房,可是,突然有人抓住了想要跑进病房的她的脖子:
“给我停下,夏洛特。”
是红发女教授金伯莉。她身上正透着藏不住的紧张感。
“金伯莉老师——放开我!安丽出事了吗?!”
“别慌。她恢复意识了。”
“真的吗?快让我见见她!”
“现在谢绝会面。就算是家人也不行。”
“为什么?!好不容易醒了……!”
金伯莉搂住不安的夏儿的肩膀晓喻道:
“安莉埃塔的身体是健康的,等治疗结束了你一定可以立刻见到她。现在就交给专家。医学部的教授全在为她治疗。”
“全在?为什么这么兴师动众……”
金伯莉露出了“糟糕了”的表情。夏儿见她一脸苦相,骤然冷静了下来。金伯莉肯定不会故意刁难。一定有什么不能让安丽和夏儿见面的理由。
夏儿老老实实听了话,低下了头:
“……我明白了。谢谢您的关心。”
“听话的不得了嘛。不过你直率得过了头反而吓人。”
“同样的话我听了弄不好有一万遍了!”
金伯莉恢复了一贯的讽刺似的表情,点了点夏儿的鼻翼:
“你这直率的样子比较有魅力。虽然我现在要出趟学校——我会叮嘱学部长的。安丽也是我重要的女仆呀。”
温柔的话语让夏儿稍稍安心了些。
夏儿辞别金伯莉踏上了归途,却又转头回望:
“安丽,没事吧……?”
西格蒙德回到夏儿的帽子上,安慰她道:
“我刚去瞧了一眼,那情况没必要悲观。”
“真的?!她还好吗?”
“没有生命危险吧。她已经坐起来了。”
“太好了!……可是,那为什么不让我们见面?”
“失去意识之前,安丽的记忆正混乱着吧?”
那是夏儿和银蔷薇对峙的时候。安丽作为格洛丽亚的部下堵在了夏儿的面前。那时的安丽——
“那时她冷酷得就像机器一样……而且好像都不认识我们了。”
“或许是记忆障碍吧,也可能是有精神创伤。让你立刻和她见面还说这说那的,未必是好事。”
没错。夏儿低下头忍着泪水:
“我真没用。心里明明一直想要成为安丽的力量……!”
可实际情况说不定正相反。说不定,只要夏儿在她身边,安丽就会痛苦——这不单单是指这次的事。
回想起来,似乎安丽自年幼之际就有些顾忌夏儿。
安丽说过一句任性的话吗?就连在父母和祖母的面前,她好像也总是对姐姐敬而远之。
对安丽来说,夏儿到底是什么人?
难不成……只是一个刺激着她的自卑感的讨厌的人吗?
“该不会,是安丽……说她……不想见我吧。”
“说什么傻话。你认为安丽讨厌你吗?”
“可是,你看到安丽的精灵术了吧?光靠精灵力就弹开了光辉加农……拥有那种力量的肯定是守护精灵呀。”
“这种可能性很高……那又怎样?”
“祖母生前说过,守护精灵是映照精灵使心灵的镜子,会将主人的真心展现出来。萝忒拥有‘镜’的性质——这大概就是我的自恋和虚荣的表现。因为我从小就一直想要引入注目,想要能以自己为荣!”
夏儿出身名门,继承了父亲的才能,还天生丽质。不知不觉间,夏儿的自尊心——说难听了就是自大,滋长了起来。
镜子的寓意恐怕就是那个。用不着搬出《白雪公主》的例子,也能知道自恋者都是喜欢镜子的。
“所以,萝忒一定是我的虚荣心。”
“行了,别这么说。再说了,这也未必是恶德。”
“……确实,我这么说萝忒,她弄不好要闹别扭了。”
夏儿稍作反省,在心中对另一个自己道了声歉。
自恋和虚荣也会促人成长。
不以自己为荣就无法高尚地生活。
只要夏儿正确引导,萝忒也能成为美德。但是——
“安丽的守护精灵看上去像是‘壁’或‘扉’,她是封闭着自己活到现在的。她一直……将自己的感情隐藏在厚厚的墙壁对面!”
把妹妹逼成这样的,不就是夏儿这个姐姐吗?
西格蒙德一声叹息,少见地以严厉的口吻说道:
“夏儿,这或许是你的温柔,可是过了头,就是对安丽的侮辱。”
“侮——为什么呀?我只是说我可能伤害了安丽!”
“这或许也没错吧,但是,安丽就脆弱到了非要你一天担心到晚不可吗?再说了,你觉得她会是憎恶你的才能、对你的失败幸灾乐祸的人吗?”
“——”
“她有她的人生。那是她自己的事,你无法代劳,过分地担心,就是把安丽当小孩。”
西格蒙德的话使夏儿的心产生了强烈的震动。
安丽的人生是属于安丽的。拦阻在她面前的困难、苦痛、自卑感,都得靠她自己去克服。这不是夏儿的问题。
夏儿一阵无力,但又感到了仿佛卸下了重担般的清爽。
应该相信妹妹。就像夏儿接纳了萝忒一样,安丽也终究会……
“别想了。现在就把一切交给教授们,祈求安丽的康复吧。”
“……是呢。要是老师他们没办法,我们就去问问罪魁祸首。”
“别说傻话!那太危险了!”
西格蒙德的声音少见地粗暴了起来。夏儿笑道:
“我也没打算一头冲到本人那儿去。向王立协会哀求哀求,或许他们也会公开GLR的内部资料。”
“General Laboratry of The Royal Sosiety——是王妃御用的研究机关吧。”
“爱德蒙德王可贪了。他八成早就盯上了研究成果,把资料给接收了吧。”
“……我果然难以赞成。你也不该跟那男的扯上关系。”
“这个嘛,只是以防万一罢啦。”
嘴上是这么说,夏儿其实已经认真考虑起这个方案了。
(正巧雷真和他是熟人,就托雷真从中介绍……)
『用不着费工夫向傻儿子打听哦。』
这合成语音叫夏儿和西格蒙德都僵硬了。
夏儿像被恐惧感曳住了似的慢慢转过了头。
荒芜的庭院中央,本是林间小径的地方,站着一尊雕像。
——不,那不是雕像。它散发着金属光辉,是机械结构的自动人偶。
人偶带着的魔性甚至让周围的空气发黑。相当于面部的地方刻着圣母的微笑,可这份美丽反倒显得恐怖。
『这可真是令人高兴,你们居然主动希望谒见我。』
“这个人偶,难道……可是,这不可能——”
夏儿不禁怀疑起对方会不会是冒牌的。格洛丽亚应该被军队抓起来了。现在她也应该被关在牢里。
夏儿侦察着四周的动静。如果这是银蔷薇的自动人偶,那它的主人想必躲在附近。可是,夏儿没能找到类似的人影,也没有发现魔力传送的迹象。
“夏儿……看样子这是魔女的‘影’。”
西格蒙德张开翅膀,毫不大意地观察着对方的态度,
“这个我以前见过。她本人不在这附近,正躲在远方。”
“那这个人偶是和使魔差不多的东西?”
即使如此,这也真是够有胆量的。她前几天才被从学校里赶出去。学校里的人都还敏感得很,这个“图谋颠覆国家的反叛者”居然就赶往这里派使魔了。
不过,换个角度看,这倒也省了找她的工夫。
“你来的正好,西格蒙德,把这个人偶抓起来——“
夏儿话音未落,人偶已经迫进到了眼前。
夏儿立刻将西格蒙德指向对方。对方却在极近处展开魔力盾,挡住了射线。要是在此释放光辉加农,倒刮的灭元素会降临到夏儿身上。
就在夏儿迟疑的瞬间,机械人偶解除防御,抓住了夏儿的脖子。
人偶的手指正按在气嗓上,夏儿的脖子随时都会被攥坏。
自己如此轻易地就要被杀了,夏儿不禁愕然。回想起来,与金蔷薇阿斯特丽德对峙的时候也曾感到过此等力量差。夏儿自以为实力已有了大幅提高,可是即便如此,自己与魔女的差距依旧如此巨大吗。
『真是性急。给我镇静些。不想见你的妹妹了吗?』
“——?!”
人偶放开夏儿的脖子,以平静的口气继续说道:
『我从前说过,我恐怕无法喜欢你。但是,你也可以选择努力,为获得我的宠幸而努力。』
“你的宠幸?谁稀罕!”
『我无意让你做出不正当行为,与之相反——请你心怀与手套持有者相配的骄傲,全力君临夜会吧。』
“……什么意思?”
『只要你成为魔王,我就把妹妹还给你吧。把原来的那个妹妹还给你。』
雕像直视着夏儿,以真挚到令人意外的声音说道,
『我想防止神性机巧流失到国外。因为这关乎帝国的利益。你我立场有别,但爱国之情想必相同。』
这真是无法反驳。夏儿爱着这个国家。正因如此,她虽被排挤却仍留在这里,祈求着比劳家的名誉恢复的那天。
但是——
“我拒绝。我可没法对魔女唯命是从。”
不能被牵着鼻子走了。这是“魔女的诱惑”,正是他们的花招啊。
『那你是要在夜会上手下留情?这难道不算不正当吗?』
“就算我在夜会上弃权,也轮不到你插嘴呀。”
『你是要反抗到底吗……算了,你看看妹妹的情况再好好想想吧。』
“嘿,你要帮我去见她?那你准备开出怎样的夸张价码呀?”
『这点事情我不会要求报酬。我就基于善意为你安排吧。』
——事后证实,魔女此时并没有说谎。
虽然不知道这位反叛者是用什么方法做了什么事,夏儿第二天就获得了会面的许可,目击了完全变了的妹妹的模样。
那个暂且不提,此刻,魔女宛如看透了一切一般如此说道:
『安丽埃塔的豹变是暂时性的。要让她恢复从前是可能的。』
“真……真的?”
夏儿不禁脱口而出,随即又因自己那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似的声音懊恼了起来,
“你别搞错,我并不是要服从你。我只是……和朋友约定好了。我要打倒雷真,再替他杀掉马格纳斯。”
『我无所谓。蔷薇魔女不惮为恶,但从不在契约上做假,就像恶魔一样。』
这是,真的吗。感觉到了自己心意的倾斜,夏儿用告戒似的口吻说道:
“就算我成为魔王参了军,只要你或是黑衣帝下了无道的命令,我也会立刻反叛。因为我是比劳伯爵家的夏洛特。”
夏儿投去了充满敌意的视线,但格洛丽亚并未生气,反倒怀念似的笑了:
『何等纯洁。这才是伊莱莎的孙女,埃德加的女儿哪。』
夏儿有些不知所措。格洛丽亚的话听上去,真的,只有那么一点点——
喜悦。
2
雷真正在火垂的带领下,与夜夜一同走在去见校长的路上。
走在前面的火垂步伐中毫无犹豫。她直视前方,以稍快的步子走着。以黑色为基调的礼裙和夏天时一样清凉,但她好像并不冷。
“我说,火垂。”
“……”
“别不理我啊。昨天的实战你没参加吗?”
“我没有回答的义务。”
言罢她便扭过头去。夜夜似乎不高兴了,雷真却觉得有些欣慰。
从前和妹妹吵架的时候,她也是这个样子的。
雷真正要露出笑容,便见火垂转身就是一个贯手。雷真轻松躲过:
“我就知道你要来这个。你沸点还是一如既往地低啊。”
“真令人不快,你那下流的眼神看得我是浑身不痛快。”
“下流?!雷真~~!”
“你们的发言真好预测啊!我都说了这是温柔的眼神了吧!”
雷真一面推着两名少女向前走,一面开始了新的话题:
“火垂,能让我和你的主人在夜会之前见一面吗。”
火垂和夜夜就像姐妹俩似的一同瞪大了眼睛。
“……你要是想公然袭击主人的话——”
“别忙着下结论。我只是想和他聊一次,既然我们能相互沟通。回想起来,我从来没和他认真谈过。”
我真的一次也没有从哥哥口中听说过真相。
“我有好多事想问哪。比如,你到底是谁,之类的。”
“不论我是谁,都和你没关系。”
“有关系。你之前问过我吧?问我和马格纳斯是什么关系。你不想知道答案吗。我,和你,说不定——”
“对我用攻心计是没意义的。”
火垂回过头来。面纱的另一侧,意外的是明朗的表情:
“我是主人创造的‘战队’,没有在这之上或之下的任何身分。”
她的话语中蕴藏着坚定的信念,神情和之前在地下空洞与她相遇时完全不同。那时的她似乎因猜不透马格纳斯的真意而十分迷茫。
“是嘛……那,就好。”
雷真倒也没有因攻心失败而陷入沮丧。
(你能挣脱迷茫真是太好了啊,火垂。)
温柔的心情填满了雷真的胸口。就算不那么着急,距离与马格纳斯的对决也没有多久了。
雷真把宿敌的事从脑中赶出,默默地跟在了火垂的身后。
火垂没去校长官邸,而是走入了大礼堂。一行人前进到最深处的区域,走向了地下。昏暗的通道曲曲折折,复杂的路径指向了更深处。雷真正疑惑着为何要把自己邀到如此深邃的地方,便听到了一声亲切的问好:
“早啊,雷真君。大清早的把你叫来真不好意思。”
校长就站在通道尽头的铁门前。与那邻家老爷爷般的笑容相反,他浑身散发着仿佛能空手杀熊般的压倒性的迫力。
“我派你办的事你办妥了呢,来,把我们说好的那个东西给我吧。”
雷真听罢,却丝毫没有回应这话的意思。
两人的视线激烈碰撞。夜夜和火垂为二人的气概所迫,不由得后退了一下。
“嗯,这确实不公平。先进来吧。”
校长手覆铁门,放出魔力,锁头随即打开,门也自动敞开了。
延绵在门的另一边的是和这边一样的细长通道。
雷真跟在校长后面通过了门,火垂并未跟来,只是原地施了一礼。校长像是在说“你辛苦了”似的挥了挥手,便用魔力关上了门。
门一关闭,便袭来了让人耳朵发疼的寂静。墙壁上亮着朦胧的灯光,三人的影子无依无靠地摇曳着。卢瑟福一边走,一边装傻充愣地问道:
“你身体还好吗?和灰蔷薇战斗的时候该不会受伤了吧?”
“没有,我完全没事。”
“那太好了。居然能无伤击败蔷薇魔女,你的实力真是上升了不少啊。”
夜夜得意地挺起了胸膛,可如今的雷真感到的却只有讽刺:
“……只凭我一人,是什么也做不到的。”
“真谦虚。你这点也很讨人喜欢。趁这个机会让我道声谢吧。谢谢你,你帮了我好几次。”
“——你说我,帮了你?”
“正是,而且我女儿也受了你不少照顾。”
“我和她是互相帮助。要是没有爱丽丝,我早就无处可回了。金蔷薇那时候是如此,昨夜也是如此。”
“差不多吧,而且我也救了你好几次,没错吧?”
“……啊。”
雷真对此是有自觉的。在政治上不合时宜的事,可能演变成国际问题的事,自己全塞给这个男的了。并且还不是“求”他,而是强行将他卷了进来。这某种意义上和小孩利用爸妈差不多。
“嗯……这个海真是……鞋鞋啦。”(信至注:这里是雷真的说话腔调变了。原文用的全是片假名。顺便同样的手法在最近几卷中出现了多次。)
卢瑟福噗嗤一声笑了。昏暗的走廊里回荡着愉快的笑声:
“哎呀,犯不着道谢。而且我也不信空口白话,毕竟我这张嘴就是骗人无数啊。”
“你搞骗子宣言哪。难不成,这回的约定你也是骗我的?”
“所以,真伪的鉴定不能靠语言,而要靠实际行动。你确实夺回了虚无石,那么我也要拿出行动来——进来吧。”
不知不觉,通道已到了头,道路的尽头是一道巨大的门。
这并非之前那种坚固的铁门,只是一扇装修过的栅栏门。也不像是施了封印,卢瑟福简单地扭了下门把手就把门打开了。
一开门,猛烈的魔力就喷了出来。地狱热波的炙烤使人感到的威胁大概就和这差不多吧。面对这令人恐惧的魔性,雷真和夜夜都连忙护住了脸。
房间的内部装饰适度而华美,一个暖炉,一张桌子,地上是长毛地毯,墙上则是一块织锦。若是不论位于地下深处这一点,这里就是一间平凡无奇的会客室。
从之前起就感觉到的可怖气息的源头,是一名少女。
少女那润泽的黑发十分美丽。浅浅地坐在椅子边,用戴着手套的手优雅地端着红茶啜饮的她,皮肤白如白瓷,眼线则是乌黑。看上去虽像是与雷真一般年纪,散发出的魔性却无疑是经历了岁月之人才有之物。
这位外貌和气质对不上号的不协调人物是什么角色,雷真心中有数。
“喂,校长……!这家伙怎么看都是蔷薇魔女……!”
喀当,魔女放下了杯子。只是这么个小动作,就把雷真吓得噤了声。
她抬起头,黑发清爽地摇曳,浓郁的兰香洋溢在了室内。
“居然叫我‘这家伙’,真是无礼至极,若是平时,我早就二话不说将你宰了。”
夜夜的身体登时绷紧了,但是,战斗并没有发生。
“但是,我还不会杀你,再说我也有事想确认。”
“有事想确认?确认什么?”
精心修饰过的睫毛下,黑色的眼瞳闪起了寒光。之后魔女观察着雷真,足有五秒。到头来,她还是没说“想确认”什么。
但是,她显摆似的伸出了左手背。
印入雷真眼中的是一枚施有蔷薇浮雕的戒指。戒指的设计与雷真那枚相同,但所嵌的石头的颜色并不一样。雷真的是青色,这枚却是黑色。也就是说她正是——
“黑蔷薇……!”
“没错。我是塞菲拉·巴泽尔·阿卜拉克萨斯。”
魔女将手放在平平无奇的胸前得意地笑了,
“这世上唯一一个能实现你愿望的人哦。”
3
同一时刻,魔术师协会利物浦支部的医务室内,金伯莉醒了过来。
昨天从灰蔷薇手中夺回来的就是这座房子。外面正传来修修补补的锤声。
焦点难定的视野中,一张美丽的东洋面孔探了进来。
“哎呀,你已经醒了?灰十字的战士是不死身吗?”
是花柳斋硝子。金伯莉嘴巴不利索,只答了句“……好乏”。
“想来也是。麻醉的效果还没过呢。”
“我……怎么样了……?”
“你自己看看吧?”
她拿出手镜,为金伯莉映出了周围。
只见自己依旧躺在手术台上。首先进入眼帘的是沾着血污的纱布和钳子,接着是自己的右臂。金伯莉的视线正要顺势移开,却急忙移了回来。
本应被炸掉的手臂,还在!虽然包着绷带,被夹具保护着,肌肉也衰弱得不似从前,但它对金伯莉的意志做出了反应,指尖微微动了。
“假的吧……!”
“哎哟,您这是什么话,居然说我花柳斋的手艺是‘假的’。”
“过了……多久了……?从我们被救出来起……”
“我们被救出来还只是昨天的事哦。”
也就是说,才几小时工夫,手臂就接上了。真是难以置信。
“是嘛……这和芙蕾的加姆犬……受治疗的时候……一样。”
这手臂想来是用人工细胞“精琉”合成的东西吧。即便如此——
“这也太棒了……简直不像真的……”
“既然你是这个意思那我就不和你计较了。”
硝子调笑道,
“不过,你也别太激动。你的手还只是暂时接上,组织的固定至少需要一周,要想像原本一般使用则必须锻炼数年。另外,你暂时需要绝对静养。”
“……感谢你的厚意,但是,我……非走——”
金伯莉险些从床上跌落,硝子连忙支起了她。
“……你不是讨厌笨蛋的吗?”
硝子的表情里透着无奈,但更多的是愤怒,
“你身体这幅样子还想去哪。乱来的话手会掉哦,这可是我花柳斋刚给你接上的终级逸品呀。”
“可是……我可爱的女仆……有危险了……要是我不在利维坦来之前……赶去的话……!”
硝子听得一头雾水,显得十分困惑。
可是,要是从头开始解释就违反了保密义务。金伯莉自己也是在手术前偶尔听到了同伴的交谈,说不上是掌握了情况。
即便如此,她还是一边忍受着紧迫感的折磨一边试着游说道:
“魔女要来了……!要是不快点的话……那两姐妹……会被杀掉的……!”
“冷静点。总之外出是不可能的。你觉得你现在能站起来走路吗?”
“那……就让我能站起来走路……!”
“我怎么说你好。居然说出了和小子一样的昏话。”
“……虽然我如今,也算是个魔术师……但我原本,是个无力的小女兵。”
硝子似很讶异。金伯莉面露自嘲,继续说道:
“我会不由得觉得在泥里挣扎的弟弟比高高在上的哥哥可爱,毫不起眼的妹妹比才华洋溢的姐姐可爱,大概……都是因为这个吧。”
魔术的世界是实力的世界。有才华的人受到赞赏,无力的人遭到无视。
正因如此。
“不能对弱者弃而不顾……这是和让强者得到回报同样重要的……另一条‘世界的真理’。我……就算丢掉这条好不容易接上的手臂,也要去救安丽埃塔……!”
“……真是狡猾。听你说了这种小子风格的话,”
硝子的嘴唇,勾勒出了格外优美的曲线,
“我不是变得无论如何都想帮你了吗。”
“你愿意……协助我吗?”
“我花柳斋做事讨厌半途而废。就让我见证这手臂的一生吧。而且——我好像也,渐渐喜欢上你了。”
她把金伯莉前些日子说过的话原样还了回来(信至注:见第十卷第二章。),惹得身心俱疲的金伯莉心头一热,失态地湿了眼眶。
“……谢谢。那我们快去学院——”
“乱来可不行哦,莺。你可是好不容易捡回来一条命哦?”
轻咬般的叱责传入了耳里。
房间入口处,站着一名身着法衣的美少年。少年身后是个神色严肃的金瞳魔术师,他是人称山鸠的金伯莉的实质上司。
少年一脸天真烂漫的笑容,硝子却露出了警戒的目光。
“你……之前是和我们一起关在这儿的地牢里的呢。”
“疏于问候,还望见谅。重新认识一下,我是‘时之翁’教父路易十七世。”
教父以温和到让人火大的声音做了自我介绍,
“非常感谢你救了莺。你的技术是否是禁忌的问题就先不说了——我来解释一下她说漏嘴的部分吧。利维坦——利维坦这叫法大概更通用吧。”(译注:教父的两个“利维坦”发音略有不同,译文中不再区分。)
“那可真是帮大忙了。这利维坦是自动人偶?”
“简单地说就是这样,但是,它并非仿照口传制造,不同于尤尔姆冈特之类的‘传说级’人偶。”
“不是传说级,那是什么?”
“是‘神话级’。”
这单词意味着什么,硝子似乎也意识到了。
“你是说,它是真的?”
“虽然不能断言呢。它和各地的洪水神话都能扯上关系,可以说是最古老的人偶。那个时候用的都不是自动人偶这个叫法,而且也不知道它有没有和‘夏娃的心脏’类似的系统。”
教父稍稍耸了耸肩,为难地笑了,
“这真是讨厌啊。虽说这是神性机巧的诞生前夜——‘预言’中的魔蚀之年,分娩前的阵痛也该有个限度吧。金蔷薇藏着‘万物流转’和‘金苹果’,灰蔷薇藏着虚无石的制法,黑蔷薇藏着冥界的统帅权,银蔷薇藏着神话中的利维坦——有势力的蔷薇全都藏着吓人的秘法,还全在这危机时刻冒出来啦……”
说到这里他停下了话,淘气地闭上了一只眼,
“失敬了。人老话多可不好,对吧?”
“所以你就别来征求我的同意了。而且你看起来也不像上了年纪。”
“我这外表和蔷薇们一样,也是有秘密的。这个话题也下次再谈——他们可是准备动用利维坦哦?能想到的目的,只有一个。”
“……他们准备怎样,做什么事?”
“准备全灭哦。他们准备将这城市里的生物斩尽杀绝。”
屋里的声音消失了。硝子怀抱着金伯莉,僵硬地问道:
“……做这种事对魔女有什么好处?”
似乎正是因为在结社里呆过,硝子才会感到难以理解。没有比魔女更追求实利的生物了。若有必要,即便是大量杀人他们也在所不辞,但是他们不会在无益的杀戮上费工夫。更何况银蔷薇想当英国女王,想来也不会在自已的国家搞大屠杀。
教父一脸“你说得对”的表情点了点头,严肃地说道:
“‘最后的蔷薇怒放’——我想你也知道,蔷薇们在拿夜会赌博。”
“好像是呢。听说是围绕金蔷薇的遗产和蔷薇株在赌。”
“他们要是真这么希望,就不会干扰夜会的进程,也不会有武力争斗——我们这些老人家是这么乐观估计的,但是,”
他顿了顿,发出了一声小小的叹息,
“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金蔷薇过去一直漂亮地调和着整个结社。她不在了抑制力似乎也没了。现在他们有不惜使用直接手段的危险。”
“蔷薇……会攻击蔷薇?”
原来如此,毁掉都市也就意味着排除了其他蔷薇的影响,打垮了学院,攻击了停留在此的爱德蒙德和教父。虽然也不一定会对自己有利,但这一着中蕴含的实利确实值得冒险。
“是吗……我慢慢能理解了。暂且不说那个什么神话级存不存在,想要招来神话里所说的‘毁灭’,是需要相当高明的魔术师的吧。如果谁都能用,银蔷薇早在其他时候把它派……”
“不愧是人偶师,正如你所说的。”
“这是天意弄人吗,银蔷薇的手里有一对天资惊人的精灵使姐妹。”
“特别是那个妹妹,资质已经接近比劳家始祖伊莱恩了。我认为她甚至拥有继承伊莱恩的代名词‘精灵女王’这一称谓的资格。”
“……那究竟有多厉害我是没概念,不过,你们想要怎么做我是知道的。你们是打算在那可怜姑娘成为人类的威胁前消灭她是不是?”
硝子满脸讽刺地笑了。见没人否定,她又柳眉倒竖地说道:
“这种事,我家小子是不会答应的。你们最宝贝的‘预见之子’不会答应!”
“他要是能出手阻拦,我倒也没有不满。”
教父给出了意外的回答。对着不知所措的硝子,他又很抱歉似的补充了一句:
“但是前些日子,我做了个梦。大约就是今天,他倒在了血泊——啊,这并不是预言,但是我是个直觉比常人稍稍敏锐些的魔术师……”
何止是直觉敏锐,他可是有预言者血统的预知能力者。这装模作样的措辞给金伯莉带来了一阵焦燥,而给硝子带来的却更多的是战栗。
恐怕,接下来,雷真的身上要发生什么了。
看不见前路的黑暗之中,金伯莉担心起了雷真和安丽的安危。
4
(这是什么情况……?)
黑蔷薇正悠然坐在敌营里。这份自信与迫力彻底镇住了雷真。
身旁的夜夜也是浑身僵硬。只要像这样对峙,就能清楚地了解敌人的恐怖。恐怕魔力总量、魔力输出率、战斗经验都不是一个档次。
但是,雷真真正恐惧的并不是魔女的强大。真正可怕的,是一旦坏了她的心情,希望之芽就会枯萎的事实。
“……这位魔女小姐,是真的吗?”
这问题被魔女本人给答了:
“当然是真的。我是被缺德魔术师给怂恿引诱到这儿来的。”
“居然说我缺德这真是太意外了。别看我这样我品格——倒也不算端正。”
两人抿嘴而笑。对话明明进行得十分融洽,雷真却冷汗直冒。
他几乎是本能地确信了。这个魔女是真货。
以此为前提来考虑,就能明白到这地下室来的理由了。学校居然把魔女给邀了进来,这事哪能让世人知道。
雷真乖乖交出了虚无石,卢瑟福悠哉地点了点头:
“确实是我要的东西,虽然好像不是被抢走的那块——你确实遵守了约定。这回轮到我遵守约定了。”
他转向黑蔷薇,恭敬地开口道,
“黑蔷薇大人,关于您所拥有的忘却之水,我有一事相求。”
“嗬。我就姑且问一句‘求什么’吧。”
“希望您能通融一浴缸的量给我们。”
“你为了这点事就把我黑蔷薇叫来了?”
“实在是不好意思。”
他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雷真也低下了头,夜夜也慌忙照做了。
黑蔷薇露出了和气的笑容:
“梦话给我睡着了再说。”
接着她又看向雷真,追问似的说道,
“还是说你能提供相应的代价呢?”
“能提供的东西,我没有。”
雷真两手顶在桌上,猛得一鞠躬,低头恳求道,
“但是,我想要。给我吧,我求你了!”
“真是不像话呢。你连一句‘我什么都肯做’都说不出来么?”
“……说不出来。我……不能跟你们合作。”
这是经历了痛苦才得出的结论。对雷真而言不存在帮助结社的选项。这是在帮爱德蒙德袭击王宫的时候切身体会到的。
“你小子......是在想有个万一的话只要强抢就能拿到手吧?”
“……能不能成功,我不清楚。但是,要是非这么做不可的话……我就这么做。”
面对雷真形同挑战的措词,黑蔷薇并未生气,反倒显得愉快:
“真傲慢呀。不过,说话干脆的小孩我不讨厌。”
她愉快地笑了,转而对卢瑟福说道,
“那么,卢瑟福,代价就由你来付啦?”
“看来是该这样呢。只要是我现在能拿得出来的东西——”
两个魔术师的视线落到了桌上的宝石上。雷真一惊:
“喂!你该不会要把这个给魔女小姐吧……?!”
“就算要给,你也没权利拦着吧?”
雷真无话可说。但是,这可不是一般的宝石。它不但是和夏娃的心脏有关的秘宝,还是索涅奇卡从母亲那里继承来的,可以说是一件遗物。
索涅奇卡信任着雷真。至少,她不认为雷真会协助结社。把她托付给自己的东西交给结社的魔女好吗。但是,说到底这石头是为了夜夜才要到手的……
雷真陷入了烦闷。他无法得出结论,便一脸不甘地向卢瑟福问道:
“你把这个送掉……没关系吗?你这么做……也是一桩损失吧。听说这和那个叫啥居内什的巨人的控制有关啥的……是吧?”
“你遵守了约定。我也非遵守约定不可。”
卢瑟福的口吻十分真挚。夜夜深受感动地倒吸了口气,雷真却后知后觉地发现了卢瑟福的意图而不禁愕然。
这不是因为卢瑟福有诚意。他从一开始,就是打算这么做的。
他不是为了回报雷真取回了石头才与黑蔷薇交涉——
(他是为了和黑蔷薇交涉,才让我把石头找回来的……?!)
他会将石头轻易脱手,是因为石头已经可有可无了。他拿没用的东西做材料,让雷真打倒了灰蔷薇又卖了雷真人情,还准备把忘却之水的秘密弄到手。
(这个老狐狸……!照这么看,笨蛋王还比他强些……!)
要是爱德蒙德的话,一定会坦然宣告“我接下来要利用你”的吧。最近他对雷真,不论好坏终归还是很诚实的。
黑蔷薇究竟会怎么出牌呢。她悠哉地点了点头,如此说道:
“我也不是不懂这石头价值的傻子。我就考虑考虑吧。”
总算,进了一步。雷真松了口气,郑重地低下了头:
“这么晚才向你道谢,不好意思。前些日子多亏了你的水,我的搭档才维系住了生命。”
“哼,你要是那么不知感恩的小孩的话我早把你杀了。”
“……你真恐怖啊。”
“我有恩于你,如今我手里依旧握着你的生命线。你可不要忘了。”
“……我明白了。”
“你击败灰蔷薇时展现的手腕很漂亮。”
突如其来的称赞让雷真不知所措。灰蔷薇与她同为结社的魔女,可以说是她的同伴,雷真没想到自己打倒了灰蔷薇还会被称赞。
这难不成……是条出路?
“那个,黑蔷薇……大人?我自知此话失礼,但我想问一下……但我想请教一下——”
自己过去说话这么小心过吗?雷真小心翼翼,满口“would”“should”“may I”地说道:
“结社如今正关注着夜会的走向——请问——小的说得没错吧?”
雷真顾虑到卢瑟福,选择了暧昧不清的说法。黑蔷薇毫不遮掩表示了肯定:
“我们蔷薇的游戏有什么问题吗?”
“对你来说,别的蔷薇就算被干掉——就算没了也没事……是不是?”
“注意你的发言。蔷薇内斗是扰乱师团秩序的愚蠢行为。只杀金色老太婆的话倒是另当别论!”
她恶狠狠地说道。这些许的情绪波动就令她魔力暴涨,黑色火焰似的东西喷涌而出。
(“金色老太婆”是指金蔷薇……吗?她们关系不好吗?)
我玩脱了?雷真正在惊惧,却听见黑蔷薇意味深长地低语道:
“话虽如此,蔷薇们要自取灭亡我也懒得管。反正如今的师团里……老相识也少了。”
有那么一瞬,黑蔷薇的表情似乎蒙上了阴影。
魔女也会有“寂寞”这种感情吗……不,没有的吧。
“是吗……是这样啊。谢谢,我懂了……小的明白了。”
从刚才的话里,能明白两点。
第一点,就算雷真接下来去袭击魔女,黑蔷薇也不在意。
第二点则相反,就算雷真解决掉别的蔷薇,也抵不了给黑蔷薇的货款。
这反倒让雷真下定了决心,浑身充满了力量,连睡眠不足也不以为意了。
似乎是觉得谈完了,黑蔷薇站了起来:
“那我回去了。我也有许多准备要做。”
“今天的天气会变坏吗?”
面对卢瑟福唐突的提问,黑蔷薇露出了龟裂似的笑容:
“会有大风暴哦,千万要小心。”
她话音刚落,地面上就生出了断崖。一只巨大的骨手伴着灼人的热波从崖下伸了出来,一把抓住了黑蔷薇。
夜夜和雷真被吓破了胆。察觉到这是经由异界的转移术,雷真慌忙说道:
“请等一下!水什么时候能给我?怎么联络?”
黑蔷薇嫣然微笑,如是说道:
“今晚就再和你见一面吧。那么,再会了。”
说着说着她便笑出了声来。骨手缩向了地狱深处。开裂的地面随即复元,寂静回归了房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5
黑蔷薇的魔力消失了,她存在过的痕迹只有一杯喝剩的红茶。
雷真冲着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坐在那儿的卢瑟福迸出了杀气:
“挺能干啊,校长。”
居然利用我们——雷真虽想这么怒吼,但还是忍住了。
他和校长是彼此彼此。就如卢瑟福在路上说的,雷真和校长相互利用了无数次。卢瑟福撩了撩胡子:
“你好像学会忍耐了,这很好。不是我学黑蔷薇大人的舌,我手里也握着你的生命线。这点请铭记于心。”
“……我知道。我也不会告诉协会的。不过,至少告诉我一点。昨天那个巨人是什么?是学校的神性机巧吗?”
“你的说法很新颖嘛。”
“我和灰蔷薇直接谈过了。我想我已经相当接近你野心的核心了。”
夜夜拉住雷真的袖子摇了摇头,要他别再刨根问底了,雷真却不管不顾,把自己的疑问一骨脑儿地倒了出来:
“你假装被灰蔷薇利用,精制了虚无石,解明了它的秘密,创造了那个巨人。这都是为了创造神性机巧——没错吧。”
“没错。”
这反倒让雷真这个质询者吓了一跳,他没想到卢瑟福会承认得这么痛快。
“那东西要怎么样才能变成神性机巧啊?那是人造灵魂吧?”
卢瑟福陡然沉默了。雷真急了起来:
“真圆的完全体是什么?灰蔷薇是想做什么?有了足以容纳那个灵魂的强力肉体就行了吗?也就是说那就是‘完璧之玉’——”
有那么一瞬,雷真感觉他靠自己的力量找到了真理。
但是,那闪过脑中的图景不等他抓住就消失了。
“听着,雷真君。”
卢瑟福那沧桑的声音愈发低沉了,
“‘知识就是力量’——这是大魔术师培根的话。真理是强大的武器,持有真理的如果不是应该持有、能够持有真理的人,就会给人世间招来灾难。因此,越是强大的真理,就越应当向大众保密。所谓‘秘仪’,就是这样自太古保守至今的。你就拿兵器做例子想想吧。给小孩枪正确吗?让人自由接触炸弹和毒物正确吗?”
从拿小孩打比方的那一刻起,这就已经是一种诡辩了。雷真不禁觉得滑稽:
“你这逻辑和协会的‘禁忌’是同一套啊。就是你蔑视到家的那一套。”
“……被你将了一军啊。”
卢瑟福露出为难的笑容,敲了敲额头,
“人类就是不知道怀疑自己的生物。总是觉得自己的见解有理,从不怀疑自己的价值基准,遇到麻烦的时候,第一反应都是别人的错。”
“这话太极端了吧。”
“美丑也罢,对艺术的评价也罢,人类动辄混同好恶与好坏。我也不自觉地对自己的标准深信不疑,觉得自己就算触犯了禁忌也没有错了哪。”
这话刺得雷真耳朵直疼。雷真也是照着只顾自己方便的基准乱来至今的。
“我的事我自己负责就好。可要是把大众也牵扯进来,这责任我就实在负不了了。所以我会全力保守秘密。我的意思你明白吧?”
“‘这责任你也负不了吧,所以别把秘密四处宣扬’,是这个意思吗。”
“正是。你也要为了大家,为了自己,把秘密守住。”
雷真点点头,站了起来:
“谢谢你告诉我巨人的事。说实话,我还以为你半点口风都不会漏呢。而且,说不定你真的帮我向黑蔷薇交涉了,这个我也不是完全不信。”
“对我稍稍改观了吧?”
“是大大改观了。”
“那真是太好了。还有什么事吗?”
“让我见见爱丽丝。我需要她。”
“雷真……都已经有夜夜了……!”
夜夜的额角辟里辟里地冒起了青筋。雷真身为魔术师虽有成长,考虑问题也比过去深入多了,但是对夜夜的事还是思虑不足。
雷真顶着张妆点着抓伤的脸回到了地面。
“喂,你也差不多该消气了吧。我刚才那句话只是稍微耍下帅,并没有恋爱方面的意思啊。”
“……不是因为这个。”
夜夜气鼓鼓地说道,
“刚才的雷真一点也不像雷真。对着结社的魔女点头哈腰,阿谀奉承的!”
“……那是我从前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啊。”
“难道说,是因为魔女小姐是个可爱女孩……?!”
“不在我守备范围内啊!她年龄绝对和外表不一样!”
不过他对着年龄不详的硝子都会人中伸长,所以这其实做不了论据。
“真是可笑啊,事到如今我倒明白了,夏儿在安丽被抓作人质的时候、师父忍耐着莱科宁的暴行的时候,是何种心情……”
雷真一直想不通,她们为什么不反抗,为什么不战斗。
可如今,他明白了。
“人要是有了无论如何都要守护的东西,就会变得异常慎重——因为过分慎重而判断失误的时候也是有的。我得引以为戒啊。”
“那个灵药真那么必要吗,那就是前段时间夜夜泡过的液体吧?”
来了吗。雷真注意着不让夜夜起疑,小心翼翼地说道:
“是必要的。这个嘛,是道保险。硝子小姐也说想要。”
“记得这水是能停止时间?这种水如今是必要的也就是说……”
这可不好。得在夜夜想到那方面之前蒙混过去。
情急之下,一个弥天大谎脱口而出。
“我想在‘战队’被打倒后用那水保存抚子的部件。”
这虽是信口胡诌,可话一出口,雷真自己却感到了震惊。
是啊——这能行。要是有忘却之水的话,这就能行!
可是……保存起来又能怎样?拿来当禁忌人偶用吗?
雷真陷入了沉思,夜夜显得并不满意:
“……果然,不像雷真的作风。”
“还是说刚才的事吗?请称之为‘变得像个大人’了。”
“是变成无聊的大人了!”
“不,接下来就会有趣了。今天我要搞场惊天动地的冒险。”
“……可我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冒险是?”
“我会问爱丽丝的住处就是为了这个。今日之内,我们要收拾掉两个魔女。”
就算要烧尽蔷薇,也要保护同伴们——兑现誓言的时候到了。(信至注:这句誓言见十三卷第四章。)
搭档已说不出话,雷真无畏地笑了:
“铤而走险,是吉是凶——我们来碰碰运气吧。”
第二章 抢夺
1
夏儿接受银蔷薇邀请的那一天的夜里,日轮也有了不能和雷真说的特殊情况。
“祖母大人……!”
地点是女生宿舍。 “当家”土门绮罗就在日轮房间里。
她是伊邪那岐流宗家的掌门,年过花甲却依然硬朗,有着稳稳超过日轮的魔性。她正坐在三米高的酒吞童子的大腿上,俯视着日轮、昴和六连。
“为、为什么祖母大人会亲自……来英国……!”
“不来不行啊,在这两三天内要给你招个女婿。”
“招女婿……给我?!”
这出人意料的回答,让昂和六连都不由得面面相觑了。
“您是说……要和雷真大人解除婚约吗?”
“什么叫‘解除婚约’,早就和他没关系了吧。”
“我,我无法接受!”
平时日轮哪敢顶嘴,但是唯有雷真的事情她是不会让步的。
“日轮是雷真大人的妻子,我就是怀着这样的决心活着的。事到如今我才不要和别人结婚!”
“闭嘴。你的东京话真难听。”
“给、给我一个令人信服的解释,为什么事到如今……还提这种事。将红翼之血迎进家族——归根到底,这可是祖母大人您说的。”
“归根到底,你不是说过会乖乖出嫁吗?难道土门家的女儿说过的话不算数?”
“情、情况变了。雷真大人还活着,我没必要解除婚约了!”
“唉,讨厌讨厌。眼里只剩男色了。还没出嫁的华族小姐怎么这么不知羞耻。究竟是受了谁的影响呢?”
日轮怒上心头。绮罗的言下之意是雷真把日轮带坏了。
“祖母大人亲自来访就是为了这无聊事吗?您就只是为了给我做媒才来的英国?”
日轮挑衅了一下,但祖母没有动摇,只是露出了冷笑。
“……无论如何都要我嫁给别人的话,我就和土门家断绝关系!”
“你还真是只考虑自己呢。”
“没、没错。我这丫头就这点出息。我这样的人没资格做当家。请将我逐出家门吧。”
“放肆!”
绮罗一声断喝。强烈的风压迎面扑来,压得日轮不禁上身后仰。
“这种事,你想也别想。你想搞垮土门一族么?这么不孝的人还真有啊,你想让你的父母因你的任性颜面扫地么?”
“……”
“土门家从小对你百般宠爱,你就一点感激都没有么?嗯?你连报点恩都做不到么?嗯?”
“结、结婚是终生大事。而且土门家也不会垮的,除了我之外不是还有其他可以继承土门一族的表姐妹么,旁系家族的人也有——对了,昴也可以!”
“别说蠢话了!公认的继承人为色所惑,抛弃了自己的责任——这怎么说得过去!这不是砸自己的招牌,坏家族的名声么!”
“真、真在乎名声的话,就该照当初宣布的那样,招雷真大人当女婿!”
绮罗冷淡地别过脸:
“话虽如此,招那小子入赘的事,又还没公诸于世。”
“说谎!军界和傀儡界都传遍了!”
“这我可不管,不管不管。再说了,你觉得那小子会听我的话?他会乖乖守规矩?那个曾被称为‘魔王杀手’的人?”
“这……”
雷真是遵从自己的决断而活的。他要是觉得规矩不合理,就不会遵守。
像雷真这样的生活方式,会给集体带来不和谐。更不用说他现在已经实力大增了。看绮罗的态度,土门一族的大人物也把他视为威胁了。
“……真是可惜。通过联姻,赤羽一门也能让废物次子派上用场,这对两个家族本是百利而无一害的啊。”
“可惜的话……既然可惜的话……那是为什么?为什么要放弃……?!”
“这我已经决定了,与你的个人意志无关。”
绮罗发出了讥笑。日轮做了次深呼吸,敛去了表情:
“……是么。那我还是决定舍弃土门之名!”
绮罗的肩上喷起了火焰,但是日轮不再动摇了。
绮罗似乎总算明白了硬来只会带来反效果。她像是要把肺里的空气排完似的,深深地叹了口气:
“真是难对付的孩子……哎,没办法了,我的孙女啊。”
这一瞬,感觉绮罗的怒气貌似缓和了下来。
——是错觉吗,绮罗瞧不起人似的笑了:
“现在开始我所说的话,你要好好听着。我要告诉你伊邪那岐的‘阴暗’。”
这一瞬,日轮感到一股寒气游走全身。日轮卓越的第六感在拼命地发出警报。
绝对不能听祖母说的话——她有这样的感觉。虽然不知道理由,但是祖母的话……一定很可怕……听了之后会无法回头……
“为什么我需要那小子。我究竟是谁,又做过什么。等你全听完,你就再也不会想见那小子了。”
“怎么可能!这种事绝对不会发生。就算雷真大人是杀我双亲的仇人——虽然父母都还健在——日轮也会追随雷真大人的。”
“嗬,就是说你已经不把背叛当回事了?”
“不是,我是不会背叛雷真大人的。”
绮罗知道昴和六连都在担心日轮,但她同时也感到了他们心中的高兴之情。可能是两人都感受到了日轮的成长吧。诚然,绮罗也是同样的心情。
“你这爱哭鬼公主的嘴皮子功夫倒是成长了很多……但是,这什么也改变不了。不管你多喜欢他——不,你越喜欢他就越会远离他。”
“我不会离开他的,绝对。”
“那就试一试吧?”
面对绮罗的蔑视,日轮接受了挑衅:
“正合我意!”
对方既然把爱情拿来当挡箭牌了,这边也绝不能怯。但这却是一个错误的选择。
捂着耳朵的话,就不会知道了。不知道的话,就能一直幸福了。
很可惜,日轮在听完了一切之后才理解了这点。
2
“背对我,爱丽丝。”
爱丽丝正在校医院深处的学部长办公室里,接受帕西瓦尔教授的诊察。
爱丽丝依他所说露出背部,还因为冰冷的听诊器颤抖了一下。探了四五个地方之后,帕西瓦尔松了口气,摘下了听诊器。
“没有问题,也听不到杂音。”
“是教授担心过头了,根本没什么问题。”
“我也很希望是这样。虽说是为了对抗机巧师团,但你居然做了那么大规模的魔力储存……会减寿的哦。不是你减,是我减。”
“……让您担心了,我以后会注意的。”
在和格洛丽亚的战斗中,爱丽丝将储存了一个月的魔力一次性运用了。如果只是储存的话是没什么问题的,但要操纵如此巨大的魔力,怎么都会给肉体带来负担。
爱丽丝的肉体有一半是机巧——产生魔力的只是肉身的部分,这对魔术师来说是不利的。就算如此,她也因继承了卢瑟福的魔性而拥有一等一的力量。这种才能把不可能变成了可能,但反过来也侵蚀了她的肉体。
结果,在那场战斗之后爱丽丝就发起高烧,在床上躺到了现在。
“你就算病情骤变、陷入昏迷也不奇怪啊。今后别再这么鲁莽了。”
“我之所以这么鲁莽,都是因为爸爸打错了算盘。教授你也说他几句啊,锥心锥肺地,尽可能烦死他。”
帕西瓦尔拗不过她似的苦笑了一下:
“我就去说说他吧。你还有其他在意的事吧?”
“今天心情好,所以想问一下——我还能撑多久?”
帕西瓦尔写着病历的手一瞬间停住了。
“看到那个日本人偶后,变得不安起来了?你的身体还算平常。一两年内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也就是说赶不上下次的夜会,是吧?”
“我不是这个意——”
“没事的,我早就知道了。而且,重要的不是下次的夜会,能成就神性机巧的,是这次夜会吧?”
“……爱丽丝,卢瑟福其实——”
这包含着重大事实——也说不定的话,被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干扰了。
帕西瓦尔挠着头上白发,有些不快地问道:
“谁啊?”
“喂爱丽丝,你在这里吧!”
门被打开了。这位没规矩的来访者,看到爱丽丝半裸的身体吓了一跳。
“哇,你这什么样子——原来,这是帕西瓦尔老师的房间啊!对不起!”
“得到许可之前别开门啊,笨蛋。”
爱丽丝回答得状似平静,但还是不由得把胸部遮了起来。明明之前还让他看过更撩人的样子,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感觉有点害臊。
因为爱丽丝害羞了起来,雷真也不知所措了。他背向爱丽丝挠起头来:
“对不起,爱丽丝……我稍微心急了点……”
“不,你不用在意,Mr. 赤羽。”
原本在走廊中等待的随从辛,在雷真背后故作正经地说道,
“大小姐是特意赤裸着,等待你的到来的。”
“OK,辛,你过来。让教授帮你把那臭嘴缝上。”
辛笑而不语。最近他有了调戏主人取乐的癖好。
爱丽丝干咳了一声,恢复了一贯的从容,对雷真说道:
“话说在前头,在接受你的求婚之前,我是不会作践自己的身体的。打擦边球的诱惑我倒是计划经常做。”
“那种计划给我马上放弃!”
“装的那么正经,你还不是给索涅奇卡迷得神魂颠倒的。”
爱丽丝气鼓鼓地说道。流着冷汗的雷真的背后,夜夜的头发倒竖了起来。
“冷静点夜夜,我没做过什么亏心事!”
“抢先说出这种话,更可疑了……!”
“我这是吃一堑长一智!先别说这个了,爱丽丝你这么长时间都去哪里了?既然知道女帝的事,那你不会不知道昨天那一架吧。”
说到这里,雷真似乎终于想起了自己身在何地,
“——你身体也不舒服吗?难道一直在住院?”
“只是定期诊察而已。倒是你的人偶,怎么样了?”
爱丽丝巧妙地避开了话题。雷真转身面向帕西瓦尔,深深地鞠了一躬。
“这话一直没机会说,老师,上次真是麻烦你了。那之后伊娥总算治好了夜夜。现在你看,我的拍档也一切正常了。”
“啊……伊利亚德啊,她是位优秀的技师。”
其实不是伊欧奈拉做的。爱丽丝内心并不平静。如果雷真知道治好夜夜的是雷真的仇人,而且拜托那人的正是爱丽丝的话,雷真会恨爱丽丝吗?
(……我怕被讨厌?本小姐在害怕被他讨厌?)
刚才害羞的样子也和平时的自己很不一样。
爱丽丝正因自己的心绪烦恼着,帕西瓦尔却站了起来,似乎是觉得自己不便再留。
“这房间就随你们用吧,病房那边在叫我过去。”
爱丽丝立刻就会意了,她出言确认道:
“是急症患者么?谁?”
“是灵药中毒……的疑似患者,精神上有些异常。”
果然是安丽吗。爱丽丝同情着夏儿,一边继续问道:
“情况如何?”
“不太好,但是,好像能弄到灵药的样品,我会尽力的。”
教授是现实主义者,他是不愿意说没有确凿依据的话的。但他现在却说出了这种安慰爱丽丝的话。因为自孩提时代起就已经认识的关系,对爱丽丝而言,教授就像是祖父一样——教授或许也是这么想的吧。
教授离开之后,雷真坐到了教授的位子上,就近看着爱丽丝的脸。
“终于见到你了爱丽丝,我不会再让你逃走了!”
爱丽丝心里小鹿乱撞,脸上却并不显露,只是冷淡地回答道:
“真亏你知道这里呢,我只是偶然来接受诊察而已,你应该不会知道的吧?”
“我从校长那儿问来的。什么‘行动之前要先联络我’啊,你好歹告诉我个联络手段啊。”
“……真是对不起呢,我这边也是很忙的呀。”(信至注:“行动之前要先联络我”这句话出现在十一卷第一章第一节,十二卷第八章第五节也有呼应。)
“那么上次的约定还有效吗?你还会助我一臂之力吗?”
“哟,你终于明白我是必要的了?”
“没有你的话,我会死的。”
爱丽丝的脸红了起来。与爱丽丝脸上的热度成反比,夜夜的视线变得冰冷了。就像是受了那视线的影响一般,爱丽丝的心也迅速冷静了下来。
(这笨蛋说这话绝对不是那种意思。现在我反倒想杀了他了……!)
“还有,我有件事想确认一下,是关于夜夜的修复。”
“这件事伊利亚德教授应该解释过了吧?”
“啊,是听她说过,但是伊娥那家伙,隐瞒了什么吧。”
果然敏锐,爱丽丝不禁咋了下舌。
(你这洞察力,为什么不用在把握女人心上面呀……!)
“……你,你在生什么气啊?我又做错什么了吗?”
“不!没有!”火大。
“嵌入金刚力的工作,是伊娥做的吧?”
在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雷真已经察觉到另外一种可能性了。
究竟该怎么回答才好呢。见爱丽丝默默不语,雷真纳闷地问道:
“怎么不出声了?你果然还是不舒服吗……?”
雷真把手伸了过来,似乎是想号下脉。爱丽丝反射性地缩回了机械义肢,接着便对这么做的自己感到了震惊。
“啊,对不起,那只手是……”
雷真一脸发现自己做了傻事的表情。爱丽丝笑道:
“来拉我的手,是想给我戴上结婚戒指么?”
“你的思维也跳的太厉害了吧!按你的说法,我连集体舞都不能跳了!”
“你的搭档能正常活动,这也得到过花柳斋的确认了吧?”
“嗯……是的。”
“那么,就算你知道手术的详细情况也毫无用处,对吧。”
“没错……不过。”
“伊利亚德教授比你想象中的要优秀,就是这么回事。不说这个了,今天你是准备做什么?是要在比赛开始前偷袭剑帝和暴龙么?”
“偷袭是偷袭,不过对象是蔷薇魔女两人。”
就算是爱丽丝,也被惊得张大了嘴。
他在说什么我明白,虽然我明白他在说什么——但是他究竟在说什么呀?
“……你脑袋的螺丝断了么?夜夜,是不是你拧他脖子拧过头了?”
“我很正常。我要在今天之内打倒两名魔女,这样就能拯救她们了。”
“拯救夏洛特和伊邪那岐的公主?”
“对,这次我可要抢得先机……虽然早就是被动状态了。”
自从雷真任由她们接触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陷入了被动。但这也不能怪雷真,他直到昨天为止,要保护皇女索涅奇卡都已是用尽浑身解数了。
就算是这样,也要责怪他今日的鲁莽。爱丽丝严厉地责骂起他的莽撞来:
“你好好想想之前的事,为了驱逐银蔷薇一个人,就要进行那样大规模的准备啊?同时对付两人,工作量可是要飙升的。而且要完全击倒,还要在今天之内,这是不可能的。你要怎么杀进敌人的大本营?况且——”
爱丽丝揪住雷真的前襟,把他拉到眼前,
“你还有宿敌要打倒吧。与两名魔女为敌,你以为你能全身而退么?你断只手试试,绝对会在夜会上被剑帝打趴的。”
雷真看着爱丽丝呆住了。爱丽丝难为情了起来:
“……怎么了,一副傻样。”
“不,我只是在想你是真的在担心我啊。谢谢。”
雷真满面春风地说道。这哪是听人说教时的态度,爱丽丝脸红起来,戳着雷真的胸脯:
“喂辛,帮我把这笨蛋踢飞,让他清醒一下。”
“先生,大小姐只是在装模作样,她已经干劲十足了。”
爱丽丝抄起自己坐着的椅子甩向了辛,但在辛的“完全制御振动”面前,椅子连小石子的威力都没发挥出来就被轻松挡下了。
但是,确实如辛所说,爱丽丝已经在考虑着该用什么手段了。
“……如果放着你不管的话你肯定会一个人去干,那我只能帮忙了吧。光是来求我帮忙就已经算是进步了。而且公主和夏洛特也不是外人。”
“太感激了!现在的话,接吻之类的随你做!”
啪的一声,雷真的脸响了……爱丽丝忍不住,抽了他一巴掌。
“疼疼疼疼!你是来真的么?!颧骨会碎的!”
“究竟是有多糊涂啊你……!哪个姑娘听了这种话会高兴啊!”
真想揍扁这男人的脸。自己竟会打从心底喜欢这个混蛋,感情这东西真是不随自己控制。
夜夜忽地走上前来,一脸“我都懂”的表情道歉道:
“对不起爱丽丝小姐,雷真他真的太不懂女人心了……夜夜的诱惑他也是一概无视,太差劲了。”
“不要趁机发泄不满!还有,这也不能算差劲啊!”(译注:“夜夜忽地走上前来”中的“忽地”原文为“つついて”,应为作者多打了一个“つ”。)
爱丽丝抱着胳膊,飞速运转起她那引以为傲的脑袋:
“就算我帮你的忙,时间也是绝对不够的。我们也没有空闲去市外。”
“我们去不了的话,那让她们自己来怎么样?”
“引她们出来?想法是不错,但是对方在大陆那边,我们没法着手。”
“魔女就潜伏在附近,要么就是有办法立刻前来。”
“嗬。姑且问一下,你这话的根据在哪?”
“她们在拿夜会开赌,不在附近可不好控制棋子。就算是靠威胁让棋子听话了,如果不在附近的话棋子也会逃避责任。”
很合理的推断。要想让夏儿和日轮这般的魔术师听话,监视的工作就必须布置周密。
“更何况她们对神性机巧是虎视耽耽——无论落入谁手,到最后关头也还有用武力强抢这一招。因此,她们一定会在附近观察情况。”
“推测得不错。我要是魔女的话,也会这么做的。”
两个谋士所见略同。爱丽丝的脑中已经慢慢集齐了必要的拼图。因为手上还握着雷真所不知道的情报,所以谁的背后是谁在操控她也预想到了,并且,她还推断出了雷真现在所处的状况。
刚才雷真说的是“打倒两名魔女”,而不是三名。
(你察觉了么,你自己正在慢慢被黑蔷薇笼络。)
在灰蔷薇已经消失的当下,重要的蔷薇只剩下黑、银、紫三人。如果能排除银和紫的话,就会变成黑蔷薇对爱德蒙德的决战。不可思议的是,这正是雷真对洛基的情形。
(黑蔷薇已经有着白色姐弟了,不但如此,她还慢慢把手伸向了雷真……确实,在今天之内,就算只是银蔷薇和紫蔷薇,也是先排除了的好。)
雷真的感觉没错。在夜会闭幕前把魔女歼灭掉是很聪明的。
“我们果然意气相投呀,如果我和你结为夫妇的话,征服世界也不是不可能的吧?”
“别去征服啊!而且,就算不是夫妇也可以联手的吧。”
“这关乎我的动力呀,那么——我先告诉你第一个作战方案吧。”
“拜托了,我们该怎么做?”
听了爱丽丝的“作战方案”,这回轮到雷真和夜夜惊得张大嘴了。
3
“大小姐,车差不多要来了。”
门的另一边,昴的声音伴着敲门声响起了。
日轮呆呆抬起了头。自己究竟将内心封闭了多长时间呢。窗外的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
昨天晚上也没合过眼,就这么被绮罗用魔术强制拉到校外避了一夜的难。
在同学们身处危机的时刻,自己什么忙都没帮上。
正当日轮紧咬着嘴唇的时候,门开了,昴走了进来。
“衣服换好了吗。话说回来,你这脏兮兮的脸是怎么回事。等下你就要去见——”
昴稍稍迟疑了一下,但是,他很快恢复了平时的笑脸,接着说道,
“要去见你的夫君了。打起精神来,精神点!”
“……究竟会是谁呢。人在英国,还和土门家门当户对。”
“谁知道呢,可能是军队的人,也可能是英国的大人物。同盟国嘛。”
有这种可能性,这点安排,绮罗能轻松做到。
“行了,马上就能知道了吧,我们这就要去见他了。”
“也……没错。”
日轮低下了头。昴一瞬间因悲伤扭曲了脸庞。他急忙改变了话题:
“大小姐今天早上出去了一下吧?和雷真打上招呼了吗?”
“别误会,我没去见雷真大人。”
“什么,那是和谁——不,这无所谓。你打算什么都不跟雷真说就走吗!”
“我说不出口!”
日轮捶了一下床。但是她立刻就冷静了下来,接着又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歉道:
“……对不起。昴又没有错。明明,都是我的错。”
“可不是。全部都是你的错,日轮。”
冰冷的话语传了过来。装束停当的绮罗正静静地站在走廊上。她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身上是一套艳丽的友禅染和服。
昴恭敬地低下了头。绮罗对昴很礼节性地一笑,接着便对日轮投去了严厉的目光。
“昨晚的比试我看了,连式王子都召唤了,竟然还输的那么惨。你在那时候,可是背负着伊邪那岐的招牌的啊?”
“——”
“‘傀儡什么的根本靠不住,不论过去还是现在,保护日之本的都是伊邪那岐的式神。’——我们一直念叨着还遵从至今的东西,原来全是错的呀。真是滑稽!”
日轮也明白,自己的失败是不可饶恕的。
以日本最强自居的伊邪那岐流,连秘术都拿出来了,却败给了俄罗斯的机械人偶。如果没使用式王子的话,给人的印象可能还没那么差……
昨夜的日轮精神散漫。这固然和绮罗告诉了她“伊邪那岐的阴暗”有关,但是即使把这搬出来也只是找借口而已。
“你啊,真是只有一张嘴厉害,关键的本事一点都不行。”
泪水模糊了日轮的视野。果然一点反驳的余地都没有。昴也紧握着拳头……他也很不甘心,但是,他也没有开口辩驳的资格。
“现在你的机会来了。魔性不够的话,就做个生孩子的道具吧。”
“……?!”
“我十七岁的时候,都已经给御影喂奶了。伊邪那岐一门我来守护,你就快点给夫君怀个孩子好了。”
日轮咬紧了牙关。自己完全被当做道具了。这是日轮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这样的屈辱。但是,也只能默默接受了。伊邪那岐流是实力至上的。没实力的人说的话,价值还不如路边的石头。
日轮没有反抗,随着绮罗,来到了走廊。
既然想也没用,那就不去想了。既然感情中只剩了痛苦,那就扼杀感情吧。
日轮已经不能待在雷真身边了。
她只愿他能平安无事地活下去。
空虚的内心之中,忽地浮现出了早上夏儿的眼泪。
(夏洛特大人……她哭了……)
听到日轮说出我们不再是朋友之后,夏儿哭了。她喜欢日轮已经到了这种程度。
一阵钝痛袭上了心头。自己的行为在夏儿纯真的心灵面前是多么的丑恶。
『我现在还是非常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呀!)
正因为喜欢,所以才不能忍受。日轮不得不断绝对雷真的思念,夏儿却和从前一样耀眼,还能继续留在雷真身边……
日轮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和夏儿像从前那样相处了。因为那样自己未免太过凄惨。当然,和夏儿绝交也同样凄惨就是了。
硬硬的手指拭去了日轮的泪水。是昴。
昴忧心忡忡地微笑着逗趣道:
“别一脸颓废啦,这可不是新娘子的样子啊。”
“……昴,谢谢。”
“不谢不谢。你可是伊邪那岐一门的顶梁柱啊,今后我们也会好好保护你的。我和六连都会——哎,那家伙到底死哪去了?”
说起来,从方才起就没看到六连。绮罗的耳朵微微一动,但她什么也没说便淡然地下了楼梯。
外面的停车位上已经有一台汽车停着了,绮罗利落地坐了进去。日轮也正要上车,却见一个男学生从柱子后面现身了。
“大小姐,请等一下。”
六连盯着日轮,表情中不见了平时的装傻充愣,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日轮和昴都被他这不似平日的气魄镇住了。
“……六连?你干嘛?”
“我反对这门亲事,当家的决定我没法服从。昴也一样吧?”
“哈?说什么呢,你……是想搞什么名堂?”
咔哐,汽车伴着一声金属音浮起来了。
自然,车不会凭空飘浮。有人在举着车。
犯人是有着漂亮的黑色长发的和服少女。
“那是,夜夜?”
昴被惊呆了。夜夜正举着绮罗乘着的汽车在摇晃。
司机吓得抓住了座位。身经百战的绮罗似乎也因这突发情况慌了手脚。昴则在日轮身边张大嘴愣住了:
“这……这是闹哪样啊!”
“吵吵闹闹的真是对不起啦。”
日轮和昴的背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那里站着完全隐去了气息的赤羽雷真。
他破颜一笑,冷不防抱起日轮,兴高采烈地说道:
“我可是有约在先。新娘子,我要了!”
4
先前,爱丽丝所说的“作战”——
“把公主绑走吧。我们来个虎口夺食。”
——简直粗暴到了极点。
夜夜被吓坏了,雷真也感到有些胆怯:
“绑走日轮……这是不是有点太乱来了啊?”
“你有资格说这话么?”
“——也对。我当年就是这么对付你的。”
为了引出爱丽丝和辛,雷真曾经绑架过安丽。
是想起那时的事了么,爱丽丝妩媚地笑了:
“那一夜我们完成了命中注定的相遇呢。”
“什么命中注定啊!我可是差点就被杀了!”
“这情节不是和轰轰烈烈的爱很相称么。我的意思是你就依样画葫芦把公主也给绑架了。我们要的就是战力呀。”
听她这么一说,雷真也察觉到爱丽丝的意图了。
“今天参战的自己人还真是少……”
“对,听说金伯莉教授受了重伤。”
“就算我们想主动出击,秉持旁观主义的协会也不会帮我们。”
“学校也是横竖都想把夜会进行下去,他们不会主动惹事。”
“不用说,夏儿和日轮这两个当事人没法参加,洛基和芙蕾大概也不能出手。”
“不仅如此,他们是‘魔女的棋子’,说不定还会帮魔女忙呢。”
“也就是说,能指望的只有伊娥和师父……了吗。”
两个人都是靠得住的教授,但是也只有两个人。
所以,才需要增加伙伴,要增加能为了胜算渺茫的战斗赌上性命的伙伴。
“原来如此……只要把日轮抢过来,拉她加入我们……”
“她对你可是死心塌地。虽然她现在在情与理之间摇摆不定,但只要你不顾危险,来个英雄救美的话,她一定会依你的吧。”
“感觉……就像在利用清纯的少女心一样,叫人提不起劲来啊……”
夜夜和爱丽丝商量好了似的把雷真拍飞了。
“你们干吗啊?!”
“你有资格说这些话么,真是的……!”“雷真是笨蛋……真是的!”
面对两人的指责,雷真一脸狼狈。辛则在一旁轻声笑着。
“要打倒两名魔女的话,公主绝对是必需的。和机巧师团对决的时候,我已经充分了解她的力量了。和她在一起我什么戏法都能变出来。”
伊邪那岐流可以一骑当千,能大量散布变化多端的式神。日轮能最大限度地为爱丽丝的战略提供助手,爱丽丝则能最大限度地活用日轮的魔术。
“我姑且也去试着诱惑一下她的两个侍从吧,只要能搞定哪怕一人,掳走公主的事也就八九不离十了吧。”
雷真终于接受了提案,他把只剩下一只的魔石耳环递给了爱丽丝:
“保持联络吧,这个你拿着。”
这耳环是通信用的魔具,爱丽丝应该也很熟悉。爱丽丝坏笑道:
“是爱的热线对吧?”
“雷真,夜夜也要!也给我一个连着红线的电话!”
“你整天都和我在一起吧!还有这个连着的是伊娥啊!”
夜夜变得不高兴了。顺便爱丽丝也变得不高兴了起来:
“干脆让这男人的嘴巴和肛门直接接通好了。”
“怎么连你也生气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总之,按照刚才说的干吧!”
就这样,雷真飞快地离开了房间——
所以,现在他来掳走日轮了。
被雷真抱着的日轮不断地眨着眼睛。看来她还没搞清情况,正不知如何是好。昴的表情也是一样。
夜夜正在他们面前举着绮罗乘坐的汽车。等司机掉出来后,夜夜一下就把车甩了出去。
车跟小石子似的轻飘飘地飞向了工学部教学楼的另一边。教学楼的另一边扬起了飞尘,激烈的破碎声响彻了云霄。
引擎爆炸了,冒出了滚滚黑烟。昴绝望地嘟囔道:
“惨了……对当家那么无礼……没法回日本了啊……?!”
“这是好机会啊,昴!带上大小姐逃吧!”
六连拉起了昴的手。当然,昴发怒了。
“六连你也是一伙的啊?!你究竟想干什么!”
“这可是雷真的一片苦心啊!怎么能辜负他!”
“没错,昴,我们快开溜吧。”
雷真一开口,昴就冲过来一把抓住了他。
“雷真!你这大笨蛋!这种事怎么行!快将大小姐还回来!”
这时候六连插了进来,想拉开雷真和昴。
“你没有帮当家的理由!当家想招生人当女婿——不是招你!”
“这又怎么样!我是土门家老,加茂家的男人!就算死我也不会背叛当家的!”(译注:家老,家臣之长,详见百科。)
雷真感到一阵心塞。他清楚昴的心情,正因为他清楚昴的心情,才会加倍心塞——昴就算知道日轮会被别的男人占有,也不会背叛土门家。
“昴……你的想法虽然值得尊敬,但你也稍微用点脑子啊。”
“喂?!这话怎么也轮不到你来说啊,你这大笨蛋!”
“只要日轮成了当家,这种事就根本算不上什么背叛了啊。”
听了这爆炸性的发言,昴和日轮都惊呆了。
“日轮总有一天会继承当家的位子,政权交替是肯定的!那我们就把这事稍微提早一点吧。日轮成了当家,这次谋反也就只是个玩笑了。”
“你……能为你的话负责吗?破坏亲事,把当家扔走,还要发动政变……你有一辈子保护大小姐的觉悟了吧?”
“……这种事今后再考虑吧。现在最要紧的是离开这里,确保日轮的安全。”
是雷真想太多了吗,日轮和昴脸上似乎都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两人的沉默叫雷真觉得难受。眼下还是先开溜吧,雷真这么想着便向夜夜传去了魔力。
“夜夜,殿后就拜托你了。老太太马上就会过来——”
“啊~啊,什么嘛,都快给你们搞昏了。车子飞了,还冒出个笨蛋。”
太迟了。草鞋踏地,发出沙沙的声响,土门绮罗回来了。
当然,她毫发无伤。虽然迈着与和服相称的缓慢步调,但她全身都喷起了漆黑的火焰,每走一步脚下的石板都会被烧焦。迎面扑来的瘴气,叫雷真脖子上都起鸡皮疙瘩了。
“很久不见了呢,赤羽家的小鬼。”
“……啊。老太太身体还好吗。”
“年轻还真是叫人羡慕呢,说话也不用多想。”
她的意思是雷真说话没礼貌,是个没教养的小子。
“我出身低贱,这种小事你就别追究了吧。”
“那你这低贱的人,找高贵的吾族有何贵干呢?”
“如你所见,来要日轮。”
“真是……胆子不小嘛……这种事……”
绮罗的溜肩抖了几下。雷真以为她是在笑,但就在这时候——
“我怎么会同意!”
绮罗以恶鬼般的表情吼了起来。爆发出的魔力形成爆风,吹向了雷真和夜夜。
绮罗的影子里冲出了一个巨大的人影。那是个有普通人两倍大的拥有实体的鬼。雷真从鬼的身上感到了和绮罗同等程度的威胁,浑身直冒冷汗。
“这鬼是什么东西……?!不得了啊……!”
“雷真,快带日轮小姐逃走!这里就让夜夜来——”
鬼的铁拳砸在了正准备上前的夜夜身上。
鬼只是挥了下拳头地面就裂开了。骨折声咔地响起,夜夜被打飞了,接着就像炮弹一样撞碎了女子宿舍的外墙。
雷真不禁愕然。这真是眼睛都眼不上。这敏捷度和那巨大身躯毫不相称。
雷真怀里的日轮发起了抖,呼吸也很急促,就快变成过度呼吸了。
她是在害怕祖母,还是在怕鬼呢。雷真对此并不清楚,但还是鼓励未婚妻道:
“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的。”
日轮没有答话,只是把发青的脸别了过去,就像在拒绝雷真的心意。这虽是意料之外的反应,但雷真也没时间细问了。
鬼这次冲着雷真来了。六连慌忙叫道:
“昴!快去帮雷真啊!”
“别说蠢话了!我怎么能那么胡来!”
“大小姐比规矩重要!我暗算大小姐的时候,昴你不就发火了吗!”
“什……没错,但这是两码事啊……”
“好了,昴,别发呆了。”
绮罗早已将两人的话听了个真切,抢先说道,
“趁我拦着月之人偶的工夫,把那不成器的丫头逮回来。”
“这……个……我……是不是也问问大小姐的意思呢?”(译注:本句中的“我”原文“ボク”。昴的自称一惯是“俺(おれ)”。)
“不用不用,不是她自己说要招女婿的么?”
“也……对呢……”
昴双手结印,面露难色地看着雷真,
“对不起了,雷真……急急如律令——马士罗,现身吧!”
昴甩出了符咒。符咒立刻缠上了瘴气,变成了多达几十只的猴子式神。
雷真抱着日轮,两只手都腾不开。夜夜还没站起来。赤手空拳的魔术师面对这么多式神的攻击是没有任何对抗手段的——一般来讲的话。
伴着一阵清爽的响声,银色的风撕裂了天空。式神群被一击屠灭,化作了碎纸片。
伊吕利浑身缠绕着无情的冷气,轻轻地落了下来:
“魔性之兽们还不快快消失。你们的黑暗会玷污雪原的。”
伊吕利每次挥动纤细的手臂都会探出冰刃,把式神逐一消灭。那姿态就像跳舞一样美丽,也因此令人生畏。
简直就是收割生命的死神。雷真不禁露出了微笑:
“还真是天下无双呢,喂!”
“雷真~~~~~~~夜夜,夜夜也能帮上忙的!”
夜夜弹飞瓦砾,站了起来。仅仅是因为姐姐来支援了,夜夜就不由得充满了力量。她将骨折了的手用金刚力固定后就向鬼冲了过去。
“我才不会只让姐姐抢分呢!”
“那我也来抢分吧(心)”
突然响起的是副欢快的少女嗓音,魔力的波纹在周围扩散开了。
正面冲过去的夜夜,从大鬼的背后踢了过去。那是八重霞造成的幻觉,夜夜的攻击因此变得难以对付了。就算被对方防御到底,伊吕利也可以在远处随便下手。
三人同心,其利断金。绮罗暂时把鬼唤回了自己身边。
就在这时,鬼的颈部突然裂开了。这是运用了八重霞的奇袭——小紫的银剑载满了雷真的魔力,切开了魔法生物的身躯。
瘴气的血雾飞溅。那血雾化作蝴蝶,把小紫包了起来。
似乎是利用鬼漏出的瘴气,变出了新的式神。
式神的能力造成了大爆炸。小紫在千钧一发之际被雷真用红翼阵的线拉了回来,只是受了点轻伤。如果直接中招的话,说不定就粉身碎骨了。
“居然可以这样反击……!”
雷真吓呆了,这技术真是恐怖。全日本最强的魔术师,果然是土门绮罗吗。
但是,全日本最强的自动人偶是花柳斋的雪月花。
绮罗好像也很清楚。她没有轻举妄动,而是愤恨地看着三姐妹:
“哼……又来碍我的事了么,花柳斋。真是可恨。”
“……又?”
“千妖万邪皆从我命——酒吞,速速杀敌!”
绮罗双手结印,送出魔力。鬼的肌肉隆起,变得充满了力量。它的全身缠上了黑色的雷电,只是稍一用力,就咚的一声产生了冲击。
“喂……难道那只鬼……!”
一个糟到不能再糟的可能性掠过了雷真的脑海。难道说,那只鬼——
从刚才到现在为止都没使用过能力,只是在靠自己的臂力战斗吗?
鬼的铁拳击中了伊吕利。众人竟没能立刻理解这简单的事实。直到看见破碎的冰墙、染血的银发和崩落的教学楼之后,他们才终于反应了过来。
“姐……姐姐大人……?!”“姐姐大人——!”
姐妹的声音在颤抖。伊吕利为了让妹妹们安心,在瓦砾中微笑了一下。
“不用担心……这点小伤——”
才说到一半她就吐出了鲜血。汩汩涌出的血液染红了周围的瓦砾。
雷真发现自己似乎是第一次看到伊吕利被打了个正着。
如果是接不下的攻击的话,平常伊吕利都会闪避。也就是说对手的攻击迅猛强大到了让伊吕利来不及判断的地步。
(都用了八重霞了……伊吕利的位置还是被看穿了……!)
据说式神的种类高达数百。在战术的多样性上是对方占上风。在魔力的总量上是对方占上风。在魔术水平上还是对方占上风……土门绮罗没有死角。
赢不了,雷真的直觉如此告诉自己。至少毫无对策地与她战斗的话,绝对赢不了!
雷真鼓起全身的力量纺出了魔力之线。
他向小紫送去三条,向夜夜和伊吕利各送去一条,为三姐妹提供了大量的魔力。
“雪月花,吹鸣,三十六,环!”
『是!』
姐妹们对这加了句读似的指令做出反应,启动了各自的魔术回路。夜夜冲了过去,伊吕利放出远程攻击,小紫则扰乱了周围一带。
“太嫩了!”
绮罗的魔力爆发了。她甚至没有使用魔术,只是单纯地发出了魔力就弹开了三姐妹。她昂然自得地露出了冷笑,可这笑容却突然僵住了。
从雷真右手手指伸出的五条线刺入了绮罗的脖子。
“呵……红翼阵……‘缚绳血锁’……么。”
丝线侵入魔力循环系统,搞乱了魔力流动。绮罗的抵抗很激烈,线一条又一条地断了。但是,雷真的目的并不在此。
也不知是在什么时候,绮罗眼前出现了一个圆筒形的物体。
绮罗对这东西不太熟悉吧。在她明白这是什么之前,震撼弹爆炸了。这对平常的绮罗是没有作用的,但是,在魔力被扰乱的现如今……!
闪光和爆炸声强烈地冲击了绮罗的大脑,而三姐妹已经趁着绮罗晕头转向的工夫遵照指令展开了行动。
夜夜抱起了伊吕利,小紫提升了八重霞的浓度,伊吕利操纵着冰刃开始瓦解式神的包围。绮罗终于明白了雷真的意图,咋舌道:
“想逃跑么!你要带日轮去哪里!”
“你自己找啊!伊邪那岐流的占卜也是一流的吧!”
雷真丢下这句话便抱着日轮逃走了。
渐渐远去的绮罗的声音回荡在雷真耳边,恰如亡灵的低语:
“你就尽量逃远点吧,我找到你的时候,就是你的死期。”
如果说这只是死不服输,那她的语气也未免自信过头了。
第三章 可爱如斯
1
安丽正被关在医学部的隔离病房里。
这是施加了重重魔术防御的无窗病房。安丽自己也被戴上了魔封手铐,无法离开床的周围。
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天花板,都令人火大。没完没了的问诊和检查也已告一段落,如今留在病房里的只有戴着黑框眼镜的青年医生一人。
“哟,怎么啦安丽埃塔妹妹,心不在焉的。”
克鲁尔医生打开巧克力盒子,递到安丽眼前,
“巧克力有利于提神哟,要热一下吗?”
安丽没有回答。她对医生一点兴趣都没有。
面对她的无视,克鲁尔困扰地抓了抓脑袋,把巧克力盒收了回去。
她在克鲁尔背后、开着的门的另一边,发现了有着珍珠色头发的少女的身影。
她对那低到遮住眼睛的风帽,以及夹在腋下的出鞘黑刀都有印象。好像是个叫黑兹尔·海姆达尔的一年级学生,和安丽一样是格洛丽亚的部下。
安丽本以为她是接受了同样的命令,所以想和自己取得联络,但看来并非如此。黑兹尔以她的红色眼瞳,悲伤地看着安丽。
走廊的警备人员发现了黑兹尔,将她赶开了。等到黑兹尔的身影消失时,安丽已经连她来过这里的事也忘记了。
身体好沉重,甚至都懒得进行呼吸。看着束缚自己的魔封道具,安丽觉得有些可笑。
(真是滑稽。学院的老师们居然怕着我。)
安丽记得,自己并没有魔术的才能。
但王妃格洛丽亚把自己潜在的天赋给引了出来。
真的是简简单单。自己简简单单地,就达到了与姐姐相同的高度。不,说不定现在已经比姐姐更加强大了。
……为什么。感觉好难受。有什么事令我非常不快。
(陛下被怎样了?我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
那边或许不如预料般顺利。如果真是那样,那么能救陛下的就只有我了。如果我不用这份力量去救主人的话——
『啊,吾主,请您克制一下。』
一套全身甲出现在了安丽眼前那空无一物的虚空中。
和这一样的东西安丽已在童年时代司空见惯。那是比劳宅里的伊莱恩的礼仪用甲胄。就克鲁尔没有反应的情况来看,他看不到这个。魔力检测警报也没有响起。这也是自然的,因为这是安丽的守护精灵。
(你恢复啦,希尔瓦尔莉。)
『是的。这个束缚相当麻烦……恢复力量花了不少时间。』
(陛下平安吗?你知道她现在的情况吗?不知道的话现在立刻去——)
『吾主。』
精灵那斥责般的话音让安丽开始反省自己。冲动可不行。想要帮格洛丽亚,就更应该冷静应对。精灵在头盔之下温柔地微笑着:
『请放心吧。我一定会让您自由的。我还会将您从心之牢笼中解救出来。』
(……你的话真奇怪。心之牢笼?还有,自由?)
『获得自由即是被拯救。您必须被拯救,因为您是理应被拯救的人。』
虽然还是不太明白,但安丽听了精灵那毫无迷惘的话语,心里十分畅快。
我是理应被拯救的人。我是理应被拯救的人!
『没错。您一直,都在祈祷着能被拯救。』
精灵那套着臂甲的手指轻触了安丽的脸颊。断片式的画面随即划过了脑海。
洒着阳光的恬静庭园。被众多朋友围绕的姐姐。赞赏姐姐的祖母的眼神。以及,从树阴中窥视着这一切的自己——
安丽回想起了那一天,那一刻,自己感受到的痛苦。
自黑暗处眺望耀眼的光明世界,是非常痛苦的。就像希尔瓦尔莉说的一样,安丽一直都在渴望着被拯救……也说不定。
失控的感情化作泪水涌出了眼眶。克鲁尔见状,吓得扔掉了手上的报纸:
“我的天?!这眼泪是怎么回事?有哪里不舒服吗?是心脏吗?还是大脑?”
安丽没有在听。安丽现在倾听的只有甲胄的声音……
『吾主,请放心吧。让我成为您忠实的守护者和优秀的谏言者吧。』
(好的,好的……!我该怎么做才好,告诉我吧……!)
『当然。那么首先从怎么离开这里——』
“喂,医生!您没对安丽做什么奇怪的事吧?”
这不速之客来的真不是时候。
希尔瓦尔莉的气息消失,夏儿则走进了病房。
“喂——为什么安丽在哭呀?!你这衣冠禽兽做了什么?!”
“等下不是那样的!证人也有!这个房间一直被教授们监视着啊!”
就算克鲁尔否定了,夏儿仍然向他投去了怀疑的视线:
“......假如你做了什么变态行为的话,我就密告给金伯莉老师。”
“我真的什么都没做,女士!”
克鲁尔夸张地哆嗦着。言罢,他又拍了拍夏儿的肩头:
“那接下来就交给你喽,‘姐姐大人’。”
“啊——好的。谢谢你对安丽的看护。”
夏儿坦率地道了谢。安丽感觉有点别扭。但她立刻就对此失去了兴趣。夏儿有什么改变,都和安丽没关系。
“安丽早上好!感觉怎么样?”
安丽没有回应。她认为这种问题毫无意义。
“脸色不错呢。吃过饭了吗?还没的话就一起去吃个早午餐——”
“......别吵吵嚷嚷的。我不用吃饭。”
“是,是吗?但还是吃点什么填肚子比较好......”
安丽向她投去了冰冷的视线。夏儿说不下去了,陷入了沉默。
“还有何贵干?”
这话是在暗示“没事了就给我回去”。夏儿摆出了僵硬的笑容:
“……你不记得我了吗?”
安丽的脑中闪过了几天前的记忆。
安丽恢复意识的时候,红发的女教授这么说了:
『知道我是谁吗,安丽埃塔?』
安丽当然知道她是谁。她是机巧物理学教授金伯莉。安丽脑中关于她的情报相当丰富,包括她的成就,专业分类,甚至还有她的个性和对红茶的喜好。
金伯莉也好,姐姐也好,到底想向安丽寻求什么答案呢?
……不,没有思考的必要。安丽重新面向姐姐,事务性地回答道:
“你是夏洛特·比劳。是安丽埃塔的姐姐。”
“不要用……那种说法啊。”
安丽闭上了嘴。既然陈述事实会让她受伤,那我就不说了。
“我们,之前可是在一起生活的哦……?”
“……”
“一起吃饭,一起睡觉哦……?”
“……”
“你说点什么吧……”
安丽感到很烦。我说什么你都不满意,那还要我说什么啊。
“你也……变得讨厌我了吗?”
“——也?”
虽然夏儿的措词让人在意,但安丽还是抛开疑问,直截了当地回答了:
“我对你并没有那种特殊感情。我会允许,会希望与你见面,也不是出于自身意愿。”
夏儿如同被冻住了一般一动不动了。
渐渐地,渐渐地,她的睫毛湿了,泪珠涌满了眼眶。
“……夏儿,该走了。”
西格蒙德在夏儿耳边催促道,然后摆了下细长的尾巴,
“打扰了,安丽。我们会再来的。”
“……不来也没关系。”
安丽的意思本是“不用勉强自己”,但这句话似乎成了致命一击。夏儿落下大串泪珠,捂着嘴跑了出去。
我还能说什么呢?她那副样子,我都感到郁闷了。安丽并不想欺负夏儿。只是对她没兴趣。仅此而已。
『虽然她非常优秀,可精神构造却像个小孩子呢。』
希尔瓦尔莉现身并陈述了感想。安丽的意见也是完全相同。
『相形之下您更能为陛下出力,吾主。』
安丽对此也是同感,而且她为此感到自豪。
『哎呀——这可真是幸运,看来时候已到。陛下发信息来了。』
(真的?!太好了……陛下没事……!)
『当然了。那么我们也开始吧,为了陛下。』
安丽的心中充满了喜悦。很快就能见到女王,然后,为她效命了。
2
夏儿拖着脚走在冷冷的医学部走廊上。
『我对你并没有那种特殊感情。』
安丽的话在耳旁挥之不去。就算她说她讨厌我都比这强。安丽甚至懒得讨厌夏儿,夏儿对她而言已是可有可无了。
安丽的心在银蔷薇那里。这和她还是女王的士兵的时候相比没什么两样。
夏儿一边走,一边回忆起了安丽的笑容。那笑容宛如春天里透过树空儿洒下的阳光——那个温柔的妹妹,难道已经不存在于地球上了吗?
(还在!一定还在!一定还好好地呆在安丽心里!)
她摇了摇头。夏儿的依据无他,正是魔女的话:
『我就把妹妹还给你吧。把原来的那个妹妹还给你。』
魔女确实是这么说的。成为魔王的话,她就把安丽还给我。
夏儿靠在走廊的墙壁上,瞪着窗外修复工作的废材放置场。
附有格洛丽亚的“影”的自动人偶正潜伏在无数的废料之中。它的外观和气息都完全融入了景色之中,就算是知晓它的存在的夏儿,没有精灵的帮助也无法认知它。
虽然是那个尺寸,但它的性能在“tank”juggernaut之上。那是魔防的究极形态,甚至连灭元素都挡得住。况且使用者还是格洛丽亚本人。尽管夏儿已经习得了魔剑斗法,真要正面与女王战斗的话,十有八九还是会输。
夏儿偶然在废料之中,看到了军用犬型自动人偶的骨架。
她反射性地想起了自己疼爱的机械犬阿尔弗雷德。
阿尔弗雷德不是用来战斗的。它只是个用来玩赏的、最多就是个拿来“看小孩”的人偶。因为是城里的师傅凭自己的兴趣设计出来的,它的身体虽由金属制成,动作和思考却都和狗一模一样。父亲埃德加觉得阿尔弗雷德好玩,便在夏儿满五岁时把它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了她。
夏儿非常喜欢阿尔弗雷德,把它当作真正的小狗一样宠爱着。讽刺的是,这只阿尔弗雷德伤到了王子爱德蒙德,成了夏儿一家离散的导火索。
那时候,阿尔弗雷德是由安丽看管着的……我对安丽做了件残酷的事啊。她一定,一直都被罪恶感折磨着吧。
夏儿明明一直重视着——一直极度重视着那样的妹妹。
(安丽已经全部……忘掉了呢……)
要是安丽能从罪恶感中解放的话,这样说不定也挺好——
(一点都不好!)
夏儿立刻否定了。当然,罪恶感什么的不要也罢。但现在安丽的心被魔女支配着。妹妹被洗脑成了结社的爪牙,怎么可能是件好事。
想把安丽恢复到从前的样子。想把她从格洛丽亚的魔爪中夺回来。但是……
魔女一直都在夏儿附近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昨晚准备的王牌,只要魔女本人不现身就没有使用的时机。
西格蒙德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还是把话咽了回去。看来就连活了一百五十年的西格蒙德,也没有什么话可以对失去了好友和妹妹的少女说了。
但是,还是有人对呆站着的夏儿搭了话:
“呜,夏儿。”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夏儿呆呆地抬起了脸。
芙蕾正站在走廊里。她的身旁跟随着身体几乎全是肉身的犬型自动人偶加姆。
“打起精神。我来接你了哦。”
“……来接我,是指?”
“我要帮夏儿。因为夏儿,安丽,都是我的朋友。”
芙蕾微笑着。虽然不明白她的意思,但这些话却像温暖的牛奶一样在胸中渗透开来。
是呀——之前也是这样呀。就算被日轮讨厌,就算被安丽忘却,夏儿也不是孤身一人。还有会关心自己,会帮助自己的人在。
还有能察觉到夏儿痛苦的人。
夏儿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感情,扑进了芙蕾怀里:
“你温柔的性情和坚强的心,我都好喜欢……”
“呜,好害羞。谢谢——”
“虽然你胸部大这点扣分很多但我还是喜欢你。”
“呜?!”
“哼……那种弱者,放着不管不就好了。”
让人联想起金属的冰冷的刺耳话音传了过来。
另一名少女正背靠走廊墙壁站立着。从深戴的风帽下露出的,是像在轻视人似的红眼和珍珠色的短发。
“黑兹尔——”
“看来就连‘暴龙’也被打垮了呢。真是痛快!”
“不能、用那种说法!夏儿可是受伤了!”
芙蕾比夏儿先生气了。夏儿因为怕她会突然砍过来而颤抖着,可黑兹尔仅仅是不爽地把头扭向了一边。
芙蕾把黑兹尔的脑袋搂到了怀里,“好孩子好孩子”地念着,像在抚慰小狗一样摸着她的头。她们明明也在实战中敌对过,芙蕾却毫无畏惧。
“真是的——烦不烦啊!蠢死了!你傻笑个啥!”
黑兹尔脸上泛起红潮,把芙蕾甩开了。她虽然说话难听,但并没有敌意。
夏儿看得目瞪口呆。这什么情况?那个危险人物完全没了骨头啊。
夏儿偷偷和芙蕾咬耳朵道:
“你可真厉害啊。你是怎么把这种孩子驯服的?”
“呜?黑兹尔,就像我的妹妹一样。”
“说起来,你们也确实都是D-Works的——但她可是布朗森的女儿呀?”
“但是,黑兹尔并不坏哦。”
芙蕾轻轻地笑了。或许正是这份天然的无害收服了黑兹尔。这正好和驯服野兽是一样的要领。
夏儿怀着回敬的心态对黑兹尔说道:
“你待在这种地方没问题吗?那个好~可怕的王妃大人马上就要驾临了哟?”
“不可怕。这里在她的感知范围外。”
黑兹尔冷静地断言道。芙蕾也像是在说“没问题”一般点着头。
夏儿惊得直眨眼。她们是构筑了遮蔽结界之类的东西吗。可夏儿实在不觉得学生级别的结界能对蔷薇魔女起作用……
黑兹尔看来倒是有绝对的自信,甚至说出了这样的话:
“我打算打倒银蔷薇。让你来帮忙也可以。”
“啥——笨蛋!你突然说什么哪!”
夏儿慌忙确认起窗外的情况来。黑兹尔露出坏笑,出言挑衅道:
“胆小鬼。我要去战斗了,可你暴龙却只管哭鼻子?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夏儿的好胜心被点燃了:
“耍嘴皮子是简单。要是反抗的话,安丽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啊?”
“被夺走的东西,夺回来就好。我要把安丽埃塔的身体和心灵都夺回来。”
“所以你不要说的那么轻巧!你难道不知道安丽现在是什么样子吗?!”
安丽的人格被破坏了。如果不能把人格复原,打倒魔女也毫无意义。而知道复原方法的除了格洛丽亚别无他人。
“医学部的教授也帮不上忙。除了依靠王妃大人——”
“能做到的。安丽埃塔原来的意识没有死去,只是在沉睡。”
面对黑兹尔强有力的视线,夏儿胆怯了。
她觉得现在的黑兹尔比过去与自己对峙时还可怕。
“……再胡言乱语的话,我可不饶你哦?”
“我没有胡言乱语。王妃人为地增强了安丽埃塔的精灵感应力,强制使她觉醒了。这对安丽的人格造成了影响。”
一直沉默着的西格蒙德在夏儿的帽子上苦闷地叹了口气:
“原来如此……那个是‘换生灵(changeling)’……!”
黑兹尔稍稍缓和了表情,点了点头:
“看来龙是明白的。”
“但是,我们不知道王妃用了什么手段。要是她做的是外科性的处理,我们就得先确定被改造的脏器再考虑是该复原还是切除。要是她做的是魔术性的改造,我们就得先确定她所用的仪式再准备对抗魔术。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
“安丽被做了什么我知道。因为我是王妃饲养的狗啊。”
夏儿和西格蒙德同时“啊”了一声。
没错。王妃开始“养育”安丽的时候,黑兹尔就已经是王妃的尖兵了。要是正如世间传闻的一般,D-Works社和GLR有瓜葛的话,那么黑兹尔就是这所学院里唯一一个通晓GLR内情的人了。
“想帮忙了就跟我来。”
黑兹尔转身迈开了步子。芙蕾也跟在她的身后。
“等等!你图的是什么?为什么要反抗王妃?”
黑兹尔停下脚步,像是在思考该怎么回答一样沉默了一会儿。
“……陛下她给了我复仇的机会。我不会原谅……让我的父亲身受极刑的家伙们。但这和安丽埃塔的遭遇是两回事。”
“也就是所谓的侠义心肠?你见安丽可怜所以想帮她?”
“不,我是出于私人动机。我只是,想和安丽……做……朋……”
“欸?什么?”
黑兹尔隐在斗篷下的脸越变越红了。芙蕾似乎早已明白,在一旁嘻嘻笑着。黑兹尔突然发起火来,自暴自弃似的大叫道:
“行了,快决定!干吗?!还是不干?”
夏儿绷紧嘴唇,毅然回答:
“我干。”
干还是不干,夏儿早就决定好了。
她只是没有遇到这样的机会而已。安丽的治疗方法得被找到,格洛丽亚还要露出破绽以便夏儿可以单独打倒她——这样的好机会出现的概率和奇迹差不多。
但是,只要有能同生共死的伙伴在,就没有等待奇迹的必要了。
“妹妹和朋友都由我来救!蔷薇什么的全部吹散不就好了!”
带着他的风格的话语从夏儿嘴里脱口而出。这让她感到非常自豪,并且得到了莫大的勇气。
黑兹尔扭过头看向夏儿,露出了紫罗兰般朴素的笑容:
“胆小鬼暴龙,也展现了点骨气嘛。”
“谁是胆小鬼!你才是,到底有没有做好觉悟?刚才也说过了,王妃大人八成观赏了我们的这次交谈哦?”
“刚才也说过了,魔女的‘影’确认不了我们的情况。”
“所以说,这种事怎么可能做得到——”
“就是能做得到、哟!”
套着白衣的少女上气不接下气地从走廊那头奔了过来。
是伊欧奈拉·伊利亚德教授。看来她因为专注于研究,有些锻炼不足。和她有着相同容颜的自动人偶正毫无表情地跟在她身边支撑着她。
“伊利亚德老师……和伊娃?”
“真、真、真——”
“……总之先调整呼吸吧老师。听得我都快窒息了。”
“真亏你能下定决心呢夏儿!接下来只要交给我,天才伊欧奈拉·伊利亚德教授就可以了!”
她自豪地拍着胸脯,结果呛得更厉害了。夏儿不安地看着这位让伊娃抚着后背,拼命调整着呼吸的老师。(译注:“拍着胸脯”原文“腕を叩く”,“腕”应为“胸”之误。)
3
学院深处了无人烟的树丛之中,站着一台机械人偶。
它名为埃癸斯Ⅱ,是将传说级人偶埃癸斯用现代技术复原的GLR最新锐机体。
这个埃癸斯Ⅱ正歪着脑袋。 这是使用者的动作的投影,格洛丽亚正因夏儿脱离了自己的监视感到奇怪。
(埃癸斯Ⅱ的控制不太稳定。这……并不是故障。)
格洛丽亚正思考间,土地忽然隆起,漆黑的野兽奔了出来。
这是一次漂亮的突然袭击,但却并非直击。格洛丽亚展开魔防之盾,阻碍着野兽的猛冲。
埃癸斯Ⅱ的魔术回路是高效率的“魔防”。要贯穿它并非易事。
『这还真是在奇怪的场所有了次奇怪的会面呢,紫蔷薇。』
格洛丽亚出言招呼道。土地之中浮现出了一位上了年纪的女性。
“银蔷薇的人偶吗……真是太抱歉了。这边稍微有点忙。我孙女被诱拐了。”
『诱拐?那还真是——不得了啊。』
“对啊,不得了。还请您大人大量多多包含。”
紫蔷薇弯下腰深深地行了一礼。格洛丽亚不禁沮丧。
她对紫蔷薇印象不错,但也感到了无法知晓对方真意的恐怖。表面越是柔和,就越是无法得知其内心隐藏着怎样的敌意。更何况对方是阅历丰富的魔女。和她一比,格洛丽亚就是个黄毛丫头。
孙女被诱拐了,她却仍然保持着从容。身为策士的格洛丽亚尽管察觉到了计谋的气息,却并未表现在脸上,她像拉家常似的说道:
『正好。我有事想问你。昨晚的事你怎么看?』
“灰蔷薇女士的那个?那个巨人——很漂亮呢。”
『漂亮?这还真是富有个性的感想……不,回想起来,你也和金蔷薇一样是瘴气使用者。那一类的怪物你想必是习以为常了呢。』
“呵,金蔷薇女士。没错没错,金蔷薇女士还真是可怜呢。”
『我实在不觉得这是真心话啊。你可是被阿斯特丽德盯上过性命的人。』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已经不在这世上的人,也就没必要去憎恨了。不过,还是要感谢讨伐了金蔷薇女士的人呢。”
银蔷薇忽地感到了不协调感。已不在世上?这是真的吗?
按黑蔷薇的说法,金蔷薇可是『就算被杀了也死不了』的大魔女。
感觉自己看漏了某个极为重要的事项——由于过于理所当然而连看漏了这件事本身都看漏了的、决定性的事项。
紫蔷薇会像这样再度现身,说明金蔷薇的影响已经消失。就算这是蔷薇们的赌博,可要是金蔷薇还安然无恙的话她怎么可能容许这种事发生。但是……
(……危险因素越少越好。今天,就用这招定胜负吧。)
格洛丽亚现在起要做的事,才是唯一的正确棋着。
(我真想对灰蔷薇你道声谢呢。你不仅死了,还叫卢瑟福大为失态,让舆论变得敌视学院了。)
昨夜的居内什骚动再次产生了影响。城里的居民产生了混乱,对学院的批判正愈演愈烈。如今的情形和格洛丽亚之前支配学院时相似,不同的是这回她不在表面舞台出场。这一次她不用担心会被打成反派。
如今正是叫卢瑟福下台,从爱德蒙德手里夺回政权的好机会。
(黑蔷薇也好紫蔷薇也好都拥有强大的“转移”魔术。要彻底收拾掉她们很难,但是,一味的屠杀并不代表胜利。只要让她们远离学院就可以了。)
只要把她们赶到无法对神性机巧出手的距离——
(不就是……我的胜利了吗?)
格洛丽亚正想到这儿,便见紫蔷薇亲切地道了别:
“那我就继续去找孙女了。真是抱歉了。”
她的脚边聚起了瘴气,把她拖进了土中。
紫蔷薇一走,格洛丽亚便像挥舞指挥棒一样摆了摆手指:
『出来吧,安丽埃塔。』
“臣下在此。”
真的只是在一瞬间,安丽埃塔就出现了。她的身上已经不是病号服而是战斗装束。看来她是早就结束了逃出的准备工作,一直在等待召唤命令。
真是出类拔萃的精灵感应力。她的支配力超越了格洛丽亚至今为止见过的全部精灵使。周围的精灵都会无条件地服从并保护她。
这个女孩拥有着在妖精学里被称为“精灵女王”的资质。
这种资质如今被冠上了从前的代表人物之名,是被这么称呼的:
『“精灵女王(伊莱恩)”你已经用得得心应手了呢。干得好,安丽埃塔。』
“属下不胜惶恐。”
安丽毕恭毕敬地跪下了身。格洛丽亚十分满意,人偶的眼睛眯了起来。
『我要交给你重要的任务。助我一臂之力吧。』
安丽忘记了呼吸。她的脸上染上了玫瑰色,掩饰不住的喜色浮现了出来。
『现在正是我需要你力量的时候。请你担当我的护卫,保护我吧。』
“以您之名起誓!女王陛下!”
格洛丽亚打心底里觉得这名喜不自胜低头应允的少女十分可爱。
只要是格洛丽亚的命令,就算是要将这个都市里的所有居民给屠杀殆尽这孩子也会照做的吧。
『啊,你真是,多么可爱——』
的棋子啊。(信至注:此处的“多么可爱”即为本章标题“かくも愛すべき”。)
4
“那么开个作战会议吧。首先,是把魔女小姐骗出来的方法——”
伊欧奈拉突然直奔主题。夏儿急忙阻拦:
“请等一下,伊利亚德老师,先不说这个——”
夏儿用上了敬称,接着提心吊胆地将研究室环视了一圈。漆的气味是新的,墙壁的颜色也很鲜明。大量的零件、机床以及电线之类的东西塞满了整个屋子。伊欧奈拉的研究热情依然不减,但空荡荡的书架还是引人心伤。
芙蕾、夏儿、黑兹尔三人正像在听讲一样围在伊欧奈拉身边。
“这里真的没被监视吗?不告诉我屏蔽手段我静不下心呀。”
“魔女小姐是绝对看不到的哟,大概吧。”
“到底看不看得到呀!别说到一半就失去自信好吗!”
“我不知道假说对不对嘛!因为是推论、推定、推测嘛!这是小艾米专攻的领域,我专攻的是鼓捣机器嘛!”
伊欧奈拉像小狗一样嚎了一阵之后,不甚自信地嘟哝道,
“总之我们准备了对抗魔术——针对失落的大魔术‘墨丘利的残影’的对抗魔术。”(信至注:至少在第八卷黑王子给雷真青蔷薇的戒指时就曾提到过“墨丘利”这个词。)
夏儿是头一回听说这个魔术。伊欧奈拉露出了充满智慧的眼神,对一脸茫然的夏儿说道:
“你就不曾有过疑问吗?明明操纵者不在附近,可是监视着夏儿你的那个人偶,却接受着不知从哪来的魔力,行动和说话还和操纵者本人一样。”
“当然有过……”
“就是靠这个秘术哟。这个术能无视距离的限制传送魔力。”
一般而言,单独行动的人偶不是禁忌人偶就是搭载了大容量蓄电池。但那个人偶有着不同于任何一方的特征——它并非出于自身意志与人交谈,而是在按照格洛丽亚的意志进行会话。
毫无疑问,它是被操纵者的魔力操作着的,但是,操纵者并不在附近。
“回头一想,这完全不合理呢。”
“超——简略地说呢,这就是异界传导的实际应用。魔力是通过异界传送过来的。”
“呜。异界……”
芙蕾脸色发青地攥住了自己的裙子,似乎是知道些什么。
“那就是‘墨丘利的残影’。要是达到了魔女小姐的等级,好像还能传送自己的幽体,不过这测试没做过所以不清楚。”
“那试试看不就好了。”
“真是的啊——小夏儿评价D!”
“D?!我可从没得过这种成绩呀?!”
“不是说了已经失传了嘛!这明明是说不定能用超光速传达情报的、摆明了和宇宙真理挂上了钩的、让人感叹‘啊这世上真的有天才’的魔术呀!”
伊欧奈拉梆梆地敲着桌子。夏儿被她那凶暴的模样吓了个退避三舍,但还是继续问道:
“既然是失传的秘术,那王妃大人怎么会用?难道那个人偶是传说级之类的?”
“并非如此哟。所有的蔷薇都会用。魔女小姐们都有戒指的事你知道的吧?就是那个像是魔水银和永久金的合金的玩意。”
“蔷薇的印章……这么说,那戒指就是秘术的魔具?”
“我觉得历史不长的蔷薇家的戒指大概是仿造品,但是列席‘蔷薇的茶会’的老资格蔷薇,应该继承着拥有真正力量的戒指,所以大干部们不管身在何处,都能聚在一起开会。”
结社规模明明在协会之下,却能在世界各地频频制造事端。看来他们的神出鬼没和飞速的情报传递,都是靠着这种特殊魔术。
“这么厉害的秘术,连回路的实物都没有你就解析成功了?”
“就算不知道实物构造,魔力传播与中继方法还是猜得到的。这回的情况毫无疑问是‘经由异界’,能实现这种事的原理有限,只考虑达到实用水准的方法的话,还能进一步缩小范围哟。我注意到的是麦克斯韦渗透法——这个方法可以大幅降低与出力比的平方为正比的异界变换损耗——虽然它有定位超——不准的缺点,但只要用印记固定出入口的话——”
已经不懂她在说什么了。夏儿随便地附和着她,有听没有懂。
“——因此,‘影’一接近我们就会产生紊乱。最坏的情况下,魔术式还会崩毁从而让链接断裂。这样一来,她的人偶就和操纵者不在身边的普通人偶是一回事了哟。”
“……厉害过头反倒没感觉了。你不会等到战斗的时候又给我来句『失败(心)』吧。”
“实话说,我很庆幸自己成功地把这个做出来了。因为我最近没有了自信呢。”(信至注:或许只是我没有正确理解原文的意思,但是,我强烈怀疑本自然段与上一自然段之间存在文字脱漏。)
“你居然会没有自信……?!”
“为什么你最吃惊的是这方面呀?!就算是我也会消沉的好吗!总之久等了,这就是那个的对抗魔具。”
“锵!”伊欧奈拉为自己配着效果音一面撩起了白衣。满眼的雪白的肌肤让夏儿捂住了眼睛。
“你也差不多,该给我穿上内衣了吧……!”
“那个先别管,你看这里!”
伊欧奈拉用腰带在肚脐旁绑了个机械装置,像是用来装威士忌的扁酒瓶,谜样的导管自其中伸展而出,经由复杂的线路和表面的魔石连接着。装置的做工粗枝大叶,焊接部分也很随便。夏儿再次看向同伴们,便发现了同样的东西:黑兹尔是佩在皮带上,芙蕾则是挂在拉比的项圈上。
“这是什么古怪玩艺儿……看起来相当地偷工减料呀。不过我基本明白了。总而言之这东西正在妨碍敌方的异界连接对吧。”
“……呣——感觉你完全没明白这装置有多厉害。”
“我,我确实明白呀。这东西确实很厉害呀。”
“你说起话来和雷真君一个样!最近小夏儿越来越像他了!”
“咦,别这么说呀!我可是优等生哦?居然和那家伙像……真是的……别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呀!欸嘿嘿!”
“……这不是脸上都乐开花了吗。”
“总而言之,有了这个魔女就不会出现了,黑兹尔你是这么说过吧。”
“就是这么一回事。这下你明白了?”
黑兹尔得意地说道。夏儿半眯起了眼睛:
“解释全是别人做的,你能别这么得意么……”
“这没办法。我嘴巴笨。”
“这倒是真的呢。像是突然就要把安丽带走什么的,还要斩了西格蒙德什么的。”
“你瞧不起我吗?想死吗。要我现在在这儿把暴龙你砍了我也没意见啊。”
“怎么说话呢。你要办得到就来呀!”
“呜!别吵架!”
芙蕾急忙挤了进来,伸出双手一边一个抱住了夏儿和黑兹尔。被波涛汹涌的柔软物体压着,在某个局部上未受上天眷顾的两人丧失了战意。
芙蕾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呵呵地笑了起来。她对夏儿耳语道:
“要邀请夏儿的可是黑兹尔哟。她觉得你消沉的样子很可怜。”
“我才没说过那种话!又想死了吗?!”
“呜。不能说这种粗鲁的话!”
“暴龙是什么样子我无所谓。我只是想帮安丽埃塔!”
黑兹尔相当懊恼地瞪着脚下,
“……现在的那孩子,我只觉得讨厌!”
看着紧紧握着颤抖的拳头的黑兹尔,夏儿终于确信了。
黑兹尔是真心想要把安丽夺回来——她是在为安丽着想。
黑兹尔她出身不明,浑身是谜让人不快,还富有攻击性叫人棘手。不过,说起来夏儿也是英国的敌人,他人眼中的凶恶的粗人,也从来没能向任何人讲过自己的事。
黑兹尔是王妃的手下。企图反叛可不会平安无事地过关。
就算如此她还是说她要这么做。这是现如今唯一的事实。那么,她的人格也好她的过去也好都无所谓,我想用这个事实作为判断依据,就像曾经的他一样。
“谢谢你,黑兹尔。我相信你。”
夏儿直直注视着她的眼睛这么说道。黑兹尔气哼哼地挪开视线。
“不过呢——靠这个对抗魔具挑战王妃是很无谋的哦。”
夏儿的这句话让室内再度回归了寂静。
“安丽崇拜着王妃。我们要是打倒了王妃的话,她绝对会攻击我们的。而且打倒了王妃之后该怎么办呢。能让安丽恢复原样的,只有将她变成那样的王妃本人呀。”
但是伊欧奈拉摇了摇头:
“答错了。因为医学部的老师们正在寻找治疗手段呢。”
“……不用安慰我了。”
“这是科学的推论。因为现在正在解析解放剂的实物嘛。”
“样本——这事我没听说过啊!从哪里弄来的?!”
同伴们瞧着夏儿的视线全转向了黑兹尔。
“是你……从GLR……?”
只要有样本就能解析其成分。只要明白结构的话,解咒的手段也——
夏儿压抑住了快要激动起来的自己,她不想空欢喜一场:
“不过等等。这个对抗魔具,会让对方产生什么感觉?一接近就会被干扰的话——我们有对抗魔术的事不是全暴露了吗?!”
“已经暴露了吧。就连小夏儿和我们在一起的情况也是。不过,王妃是否认为小夏儿有背叛的意志就是另一码事了。小夏儿一无所知地和我们在一起——这种思考方式也有可能哦?”
“真是显而易见的胡说八道!她怎么可能会这么想呀!”
自己的魔术一不起作用她就会对夏儿起疑心的吧。
伊欧奈拉“捏嘿嘿”地笑着点了点头。
“是呢。反正都要被怀疑,那就别叨叨了,除了一起上也没别的方法啦。”
……看来这计划还兼有推夏儿一把的意义。
“这种坏心眼的思考方式……是爱丽丝吧?”
“乒彭,答对了!要我准备对抗魔术的也是小爱丽丝哟。她是通过我和雷真君的爱的热线告诉我的,让我稍微有点不爽呢。呣——”
“那么……爱丽丝也来帮忙了……?”
感觉一下子就见到了光明。我还真是势利眼呀。
“谢谢你……老师……!”
“别叫得那么见外啊!还有,也不要道谢。这是我的赎罪。用在小安丽身上的解放剂,大概是用‘神酒’做的灵药哟。”
伊欧奈拉的眼里忽地覆上了阴影,
“你知道的吧?神酒应用了我的‘无限连锁反应’理论。所以啊,虽然是间接的,但我觉得小安丽被洗脑我也有责任。所以,这本该由我提出来的——也请让我帮忙吧!”
夏儿胸中泛热,她拭去眼角渗出的泪水,然后环顾室内:
“这么说来,爱丽丝在哪?”
“现在和雷真君在一起哟。”
“——说,说起来也没见到那家伙呢。”
“‘啊——雷真君不在这里,好——遗憾’——你现在就是这种表情呢。”
“我我我才没想那么深呢!”
“那边的事爱丽丝会处理好的,不用担心哟。”
“那边”。雷真到底是去干了什么,夏儿立刻就会意了。
“……是么,原来如此。那个冷血男人丢下了可怜的安丽,优先去救可爱的日轮了呢。”
“说、说的没错但你话里全是刺呢。”
“呜!夏儿还有、我们、在呢!”乳摇。
“谢谢你芙蕾!但真是不可思议呢!刚刚的感动已经减少了一半!”
“呜。担心雷真?”
夏儿摇了摇头,微笑道:
“那家伙的话没问题。哪一次他不是漂亮地搞定了一切。”
夏儿不知道日轮究竟背负着怎样的问题。但她毫无根据地坚信着,是他的话就能拯救日轮。
5
自绮罗处逃离的雷真一行,前往了学院长官邸的一处旧别邸。
雷真背着日轮,夜夜抱着伊吕利,小紫和六连并排奔跑在他们身旁。昴留在了绮罗身边,没有跟来。
附近依旧没有绮罗的气息,但这反倒让人毛骨悚然。
(老太太果然可怕啊……!)
即便是日轮,也拥有超越雷真的魔力,而绮罗则又要超出日轮许多。
雷真他们逃脱凭的是运气。魔术师不熟悉普通兵器,雷真则恰好戳中了这一弱点。但是这招可用不了第二次。以现在的情况来看,若是与她再战后果不堪设想。
(要是能和平解决就好了啊。应该说最好能让老太太加入我们,一起对抗蔷薇——)
雷真的脑中忽地闪过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绮罗为什么会在英国。她明明在英国,却没有从结社手中保护日轮?
(难不成,日轮背后的蔷薇,是那老太太……?!)
雷真的理性否定着这一猜测。绮罗从前被魔女盯上过性命,她应该是结社的敌人才是。
(这证明不了什么!他们现在不就在搞内部斗争吗!)
雷真的心率在急速上升。绮罗若是蔷薇的魔女,那就意味着全日本最大最强的魔术师集团,在军队里也有发言权的伊邪那歧流是结社的一员。
雷真正犹豫着是否该问问日轮,公邸玄关前便传来了爱丽丝的话音:
“雷真!来这里!”
“噢,爱丽丝!我把公主拐来啦!”
“我在水晶球里看到了。真是让人提心吊胆呢……赶快躲到地下的避难所去吧。外面就让辛来看守。”
众人悄无声息地来到了门口。雷真把日轮交给六连,奔向了三姐妹身边。
“没事吧,伊吕利。我这就给你魔力。”
“我不要紧……先让夜夜……”
“你说什么呀!姐姐你伤的比我重!”
夜夜用金刚力固定了骨折的胳膊,伤处始终保持着魔力的流动,所以已经恢复了不少,而伊吕利却依旧是重伤,全身的出血也没有止住。
“伊吕利姐姐居然会被伤成这样……”
小紫的话语中透着怯懦。她似乎从未想过姐姐会被敌人打败。
但她没有一味胆怯。她用手背拭去眼泪,毅然说道:
“我也和那位管家先生一起在外面放哨!”
小紫的感觉器性能很好。有她放哨确实让人放心。
虽然发觉她的膝盖正在颤抖,但雷真还是尊重了小紫的心意,点了点头:
“知道了。辛,保护好小紫。”
“要保障安全是比较困难的,但我就记在心上吧。”
辛的回答含讥带讽,但那黑眼镜后面的眼神是认真的。
将两人留在门口,一行人前往了地下。其间雷真也持续燃烧着魔力送给伊吕利。雷真冲着地表的方向看了一次又一次,爱丽丝见状,有些受不了似的说道:
“这个建筑物正被‘遮蔽’着,要确定我们的位置没那么快。”
“要是这样就好了……”
紧张的空气充满了地下。所有人都已认识到了绮罗的威胁。
雷真瞄了一眼自己的未婚妻,她果然还是青着脸在颤抖。
她非常畏怯。搭挡将心比心,为她打气道:
“没事的,日轮小姐。我们会努力藏好的!”
她用细细的手臂鼓了鼓肌肉,向日轮担保道。日轮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还是咽了回去。
或许是将这看作了不安的表现,这次是爱丽丝开口了:
“我听说当家是位贤明的人。她会好好按照程序,先去向爸爸打听的。不过爸爸多半也会立刻把这里供出来。”
“喂!那你干嘛要选公邸啊?!”
雷真不禁吐槽。爱丽丝泰然说道:
“因为这是我最熟悉的自己家呀。又坚固,又方便做手脚。对吧,六连。”
“是啊。不过我做得比较急,也不知道有没有正常运转。”
“……你说什么,六连?”
日轮青着脸问道。这问题让爱丽丝答了:
“我请他帮我设了结界,就是上次把你狠狠坑了的那个。”
“六道角张无尽结界咒……?!”
雷真也记得很清楚。那是在土中埋入“蛊物”构造结界,以阻碍对式神的魔力传导的术,是专门针对伊邪那歧流的,伊邪那歧流高层所拥有的秘术。
这一对策理应是鼓舞人心的,可日轮却抖得更厉害了。
“你准备对祖母用这个……?这……这太可怕了……”
六连却并不在意,他像要跪下一般,向雷真深深地低下了头。
“雷真,多谢了!能把大小姐救出来都是靠着雷真你!”
“还没结束呢。正戏现在才开始,再说我也没做什么。”
“你太谦虚了!小夜夜,小爱丽丝,小伊吕利,真的太谢谢了!一会儿还得向小紫道——”
“现在……是闲聊的时候吗!”
形将和缓的气氛,被日轮的怒声给破坏了。
日轮在勃然大怒。就连六连也被日轮鬼气森然的表情吓得直退,敛起了脸上的笑容。
“你对祖母犬牙相向,准备怎么收场……!”
“准备扛过去哟,公主。说的具体一点,就是打倒魔女,帮助你。”
爱丽丝如是答道。雷真也表示了同意:
“爱丽丝说的没错。我们已经动手了,如今也回不了头了。”
“连雷真大人你也……为什么要做出……这种傻事……?”
“你啊,居然会问我为什么?”
“……我今日即将成婚,已经没有蒙您帮助的道理了。”
雷真困惑了起来。他本以为日轮得救后会高兴的。
“不……这或许是个好机会。我也觉得应该向您辞别。”
辞别。这台词雷真从前也曾听过,可今天的“辞别”显然有着不同的分量。(信至注:上一次的“辞别(暇乞い)”是第十卷序章的恋爱喜剧情节。)
日轮一瞬间看向了夜夜,接着她低下头,凛然宣告道:
“请容我解除与您一同打倒赤羽天全的约定,以及与您的婚约。”
“……怎么了?”
她若在流泪,那雷真不会迷惘。雷真只要为她除去痛苦就行了。
但是,日轮说话时竟带着有些清爽的表情,在笑。
“日轮希望能与和自己相配的男性结合。”
雷真感到了打击,随即又因自己感到了打击而大为震惊。
与日轮“相配的男性”不是自己——雷真心中的这个念头原比任何人都强烈,可是,他一听到日轮提出分手,还是感到崩溃了。
他不甘地怀疑着这是否真的是日轮的真心话。
说不定是绮罗要她这么说的?说不定是被结社抓了人质?
“在学院里度过的时光……让我非常快乐。好了,六连,回去吧。”
“喂,等一下!给我解释清楚啊!你不是正为难——”
雷真伸向日轮的手,没能够到她的后背。
因为天棚忽然崩落,鬼的巨大身躯降了下来。
夜夜庇护着雷真站到了前面。正在修复的伊吕利也踉跄着站了起来想要保护雷真。雷真将天眼释向周围,寻找着小紫和辛——奇怪,他们不在地面。他们怎么了?被破坏了吗?
绮罗让自己的草鞋生出了黑色的翅膀,自上方飞了下来。
遮蔽结界和对伊邪那歧结界都没起作用,绮罗的魔力依旧充实。就连爱丽丝似乎也因这事态而感到了动摇,她肩膀剧烈颤抖着,装模作样地笑了:
“您疯了吗,夫人?虽说是别邸,可这好歹也是学院长公邸,您居然还带着那种怪物进来了?您还没和爸爸谈过吧?”
“学院长的为人我也很了解。他是位当机立断又通情达理的人,更何况这回道理在我们这边。”
“事后总会有办法的……吗。确实我们是现行犯,公主也被你找到了。可我不明白这里怎么会暴露的?这种情况下犯人一般都会逃往市区,不会留在学院里的吧。”
绮罗眼角微皱,满意地看向了日轮:
“全是你的功劳呀。报告的不错,辛苦了。”
夜夜也好,爱丽丝也好,六连也好,伊吕利也好,雷真也好,都呆住了。
她悄悄放出式神报告了位置吗?一行人中能掩人耳目地做到这点的确实只有日轮。
夜夜看向雷真,满脸的不理解。雷真的心绪也是一样。
但是,他早已下定了决心。他把想要上前的日轮拦在了背后。
或许赢不了,但是在确定日轮的真意之前,不能让步。
“我可不让你走,日轮,别担心,我们会从老太太手里保护你——”
话未说完,难以想象的苦痛便贯穿了雷真的胸口。
自己的胸口有什么东西探出来了,那是沾满鲜血的阴阳师的禁刀。
身后传来的,是日轮冷淡的话语:
“大意失荆州,雷真大人。”
“雷……雷真……雷真!啊————!”
夜夜发出了不成声的呼喊。这悲鸣一下子远了,夜夜的身姿也模糊了……雷真过了许久,才意识到这是自己正在失去意识。
雷真已无法正常站立,只是凭靠在背后的日轮身上。日轮一抽去禁刀,他的视野便轻易地翻倒了。
他的口中溢出了血沫,也无法正常发声。刀刃似乎伤到了肺。
“日……轮……为……什……么……”
他好不容易才问出了这句话。但是,他没有得到回答,却听到了绮罗正说着这样的话:
“接下来就把剩下的木偶给收拾了吧。人和傀儡咱都拿回去。”
糟了。要是就这么昏过去,雪月花就要被抓走了。无论如何都要站起来,不战斗不行。但是,雷真已是意识朦胧,连梦与现实都分不清了。
夜夜正搂着雷真,在极远的地方拼命呼唤着他:
“雷真!振作些!雷真!雷真!雷——!”
泪流满面的夜夜,与三年前自己在山涧中濒死时所见的她重叠了。
(对不起……夜夜……我……搞砸了……)
谁来,帮帮忙。谁,来将三姐妹——
会实现我愿望的人,存在吗。
还没来得及想明白,雷真的记忆便在此中断了。(信至注:“在山涧中濒死”的剧情见第六卷,顺便第六卷台版将“山涧(沢)”译成了“沼泽”,从小说剧情可以判断出这是不对的。)
第四章 回归过去的自己
1
祖母是十分公正的人。
“完成啦!”
安丽把新鲜出炉的“作品”高高地举了起来。
这是她第一次独立完成的刺绣。将刺绣从绷架上取下摊开,感觉就像是一片花园在白色的手帕上舒展开了。针法很简单,但制作却是细致用心。花骨朵儿就像是含苞待放的可爱的郁金香一样。
做得这么漂亮,这次一定要给别人看看。安丽顺着这自然的欲望奔出了房间。她奔跑在比劳家的走廊上,片刻后便听到摆了暖炉的房间中传出了姐姐的声音。安丽雀跃着转向了那个房间。
“姐姐快看!我一个人——”
她的话在此停住了,因为映入眼帘的光景实在是太过耀眼。
“夏儿绣得真好啊。”
“这次绣我的手帕!”
“是我先到的——”“我想要铃兰的花纹。”少女们说着自己的喜好。夏儿正在众多朋友的簇拥下运针如飞。
她用针的动作仿佛画画一样自然流畅。针法的洗炼即使是远望也能看出。安丽刚刚还觉得自己的作品是那么地光彩夺目,如今却感到它一下子黯淡了下来。
夏儿发现了安丽,抬起了头:
“安丽?在那儿干什么呢?”
安丽本来是想要把作品给姐姐过目的,现在却将其藏到了背后。
姐姐大概是觉得安丽胆怯了吧,她笑眯眯地邀请了安丽:
“过来一起玩吧。”
姐姐的笑容洋溢着自信,依旧是那么动人。
——这种时候应该怎么做,安丽心里早就清楚了。
拙劣的刺绣不用给别人看,卷起来收在兜里就好。连同这种落单的心情,一起收到兜里就好。
“好的,姐姐。”
安丽回以微笑。她正要往姐姐那边走去,却发现少女们一同端正了坐姿。
安丽也惊得回过了头。只见一名贵妇正要通过后方的走廊。
贵妇腰身挺拔,细长的手脚让人感觉不出年龄,然而她的脸上却隐隐透着岁月的痕迹,站姿中有着年长者的安详。
这位颇具古风的“庄重”女性,就是比劳姐妹的祖母,伊莱莎·比劳。
“孩子们都玩得很开心嘛。”
少女们不禁反省起“是不是太吵了……?”,尽管伊莱莎多半没有这个意思。伊莱莎的气质就是会让身边的人产生这样的感受。
她淡蓝色的眼眸含着理性,从不流露出任何感情。即便如此,祖母平静的斥责还是甚于万般怒吼,让姐妹俩抬不起头来。
夏儿也毕恭毕敬地回答道:
“我们在开绣花的学习会。”
“刺绣呀,给我看看。”
夏儿神色紧张地递出了刺绣。伊莱莎推上眼镜,将目光落到了作品上。在众人的屏息注目下,祖母的嘴角很快露出了高雅的笑容:
“做得很好,夏儿。你的未来真让我期待。”
少女们一下子笑逐颜开,但安丽只觉得一阵难受,迅速逃离了现场。
“安丽。”
她在走廊中没走几步,就听见身后有人叫住了她。
“你也用不着逃走吧。我不会吃了你的。”
伊莱莎步履安详地走了过来,脸上带着苦笑,
“你也绣过了吧。给我看看。”
不愧是祖母,全被她看穿了。安丽怀着登上死刑台的心情递出了作品。
伊莱莎是公正的人。公正的她给出了这样的评价:
“做的真棒。太可爱了。你已经这么会刺绣啦,真聪明。”
祖母亲切地表扬了她。安丽先是感到安心,接着又一下子悲凉了起来。
伊莱莎说的,终究不过是对“小孩子”说的话。
相对的,她对夏儿说的话,都是最低限度的——对大人说的话。这大概是祖母的正义使然:无论有意无意,她不允许自己用同样的语言表扬有高下之分的两人。
哄小孩的口吻和无微不至的慈爱折磨着安丽。
安丽还是个孩子,说不清自己的心情为什么会变成那样。可是,她却能够清楚地认识到,如果自己露出痛苦的样子,就会给周围的人带来麻烦。
于是,她装出一副天真快乐的样子,离开了伊莱莎身边。
她跑到了后院的晾衣处。晾衣处是宅院中她最喜欢的地方。只要在随风飘舞的被单海中躲藏着,只要被肥皂的清香环绕着,她就觉得自己仿佛得到了守护、不必再看别人的眼色了。
天空蓝得让人生厌。太阳还挂在高处。安丽心想着还没到收衣服的时候,便完全放松了警惕。她没有发出声音,只是泪流满面。
忽然,眼前的床单被一下子撩了起来。
“哇!”
一位亚麻色头发的女性以这种小孩似的吓人方式出场了。她看着受惊的安丽,爽朗地笑了。
这位天真烂漫,一点也不像伯爵夫人的女性,正是两姐妹的母亲米蕾耶。
“怎么了,小天使。从天上摔下来了吗?”
母亲的声音很温柔。安丽终于忍耐不住,紧紧拥住了母亲的腰。
“啊,我的天使还真是爱哭呢。来,我们两个人开场茶会吧?”
母亲纤细的手指握住了安丽的手。她没有把安丽牵往姐姐她们所在的屋子,而是把她带到了厨房边的一个小房间。
房间里有熨斗架和缝纫机,可以做家务活。竖长形的窗子外面可以看到宅邸的前庭,更远处则是威灵顿市内鳞次栉比的房屋。沐浴在淡淡的午后阳光下的家家户户的红屋顶,与蓝天相映成趣,显得格外清爽。
米蕾耶说了句“要向奶奶保密呀”,便向红茶中加入了大量的蜂蜜。确实,蜂蜜的量要是给伊莱莎看到,她肯定得皱眉头吧。
藏在杂乱的房间里品尝的香甜红茶,加上了“秘密”这一调味料,显得十分美味。
米蕾耶把安丽抱到膝上,给她看窗外的风景。安丽让幸福的温暖包围了——这样的幸福却一下子变得可怕了起来。
一个关系到自己烦恼根源的疑问涌上了心头。
尽管她懵懂无知,却也从不敢将这问题问出口,因为她隐约觉得,若是问出这种问题,自己未免太过悲惨,但是,她现在连自己想要发问的心情都按捺不住了。
“妈妈……我和姐姐——大人……”
“嗯?”
“你更喜欢,姐姐大人吗?”
如果得不到否定的回答,她说不定就要误入歧途了。她问的问题就是如此危险。
米蕾耶静静地微笑了,她凝视着安丽:
“你是这么觉得的吗?”
回答权交到了安丽手上。包裹着安丽的米蕾耶的体温胜过言语,更加有力地否定了安丽的不安。安丽稍稍放下心来,问了另一个问题。
“那奶奶呢?”
“奶奶?她说了什么吗?”
“……‘真聪明’。”
“啊!我也好想听她这么表扬我一次呢!”
米蕾耶一本正经地说完后,自己笑了出来。安丽听着米蕾耶开朗的笑声,感觉自己渐渐轻松了起来。
这并不是因为烦恼消失了。从根本上来讲,什么都没有解决。
但是,她却觉得烦恼变得不那么重要了。和母亲在一起,安丽总会有这样的感觉。
“会不会有一天,我也能变得像姐姐那样呢?”
说完,安丽就后悔了。这是给大人添麻烦的,不该问的问题。
“……确实,夏儿做什么都很在行呢。”
因为夏儿是姐姐,所以才厉害——母亲并没有搬出这种骗小孩的回答。
米蕾耶并没有把安丽当小孩对待,而是如是问道:
“安丽,你是喜欢右手,还是左手?”
(……之后,妈妈她说了什么呢?)
安丽恍恍惚惚地想着。
(感觉那是很重要的……不可以遗忘的……事情。)
不,还是停下吧。过去的事情安丽想都不愿想,反正里面尽是惨痛的记忆。
(不管妈妈说了什么,现在的我无疑是会回答“我喜欢惯用手”的。)
『吾主?累了吗?』
被希尔瓦尔莉一问,安丽回过了神来。
因为格洛丽亚任命她为近卫,安丽大概是高兴得忘乎所以了。这幅模样可完成不了重任。安丽告戒着自己,对周围的精灵展开了支配的呼唤。
安丽站的地方是时钟塔的钟楼部分。从这个高度可以鸟瞰整个学院。
安丽正将充满了大气的风、火、水、地,乃至树、石、铁——总之就是将整个学院本身视作了精灵,作为自己的“耳目”使用着。劳动虽然辛苦,但女王的话却让安丽热情高涨,竟不觉得有负担。
希尔瓦尔莉似乎也有所察觉,周到地献上了祝福:
『祝贺您这次就任近卫。』
“谢谢。我也觉得很自豪。”
『论实力这是自然的。那个机巧师团里也少有吾主这样的精灵使——如果看到现在的你,伊莱莎大人想必也会很高兴吧。』
“……是吗?你这么觉得吗?”
『肯定没错。伊莱莎大人讲过的,“你的未来真让我期待。”』
安丽心中充满了从未有过的充实感。
如今的安丽期待着自己的未来。不久后,格洛丽亚就会东山再起,掌握政府实权。到时安丽就会正式成为近卫队配属,并且是直属的皇家护卫,享有校官级的俸禄待遇,将来还会被聘为机巧师团的干部。但是,自此开始才是正题。格洛丽亚会构建世界帝国,成为女皇。安丽也会作为心腹,立下无愧于比劳之名的汗马功劳。
成就这一切的力量,如今已在此身中。
未来一片光明,我甚至可能得到连父亲、祖母也没能获得的爵位晋升。然而——隐约的不安却像迷雾一样在心中蔓延。
她感到了宛如“误入歧途”的恐惧,觉得自己忘了什么重要的事,舍弃了一直珍惜的东西。
这种感情是什么呢。有哪里……搞错了。有哪里出了问题。
为什么会这样呢。得到了格洛丽亚的认同,安丽本应是很高兴的。
但她现在却无法确信自己是幸福的。
『人啊,是会对突如其来的幸福感到迷惘的哦。』
希尔瓦尔莉看透了安丽复杂的心情,喃喃细语道,
『不过话说回来,你之前也太不走运了。现在不正应该坦坦荡荡地接受这份幸福,用更加努力的工作来回报格洛丽亚大人吗?』
“——没错。说得不错,希尔瓦尔莉。”
『不胜惶恐。请放心大胆地用上我吧。』
“谢谢,我会的。”
希尔瓦尔莉的支配力令人惊叹,言行举止也十分可靠。不仅如此,她还拥有强大的特性。拥有这样的守护精灵的人,即便是在历代的比劳家主里也找不到吧。
(这是非常值得骄傲的。而且,我觉得她真的很棒。因为——)
她的声音,和安丽敬爱的女王格洛丽亚很相似。
2
“——呜?”
远方的一声若有若无的悲鸣让芙蕾停下了手中的毛刷。
现在是作战开始十分钟前,芙蕾正在庭院中给加姆刷着毛。她会这么做,是因为这样可以缓和实战紧张,平复心境——而且今后说不定就没机会了。
“有人在……呼救?”
加姆犬应该也感觉到了什么。它们都关注着同一个方位——那是学院中枢、学院长公邸和重要机巧保管设施所在的方向。
芙蕾心中一阵忐忑。虽然也犹豫过是否要去确认状况,但马上就是她出场了。正当她左右为难地踱来踱去时,一个带着挖苦的声音却忽地传了过来:
“喂喂喂~饶了我吧~”
树上坐着一名娃娃气的少女。黑色法袍和骷髅手杖是她的特征。
她是黑蔷薇的孙女多萝茜。看来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高处。
“又想要干啥呢?先说好,你可是在奶——姐姐大人的保护下哦。她肯定不会让你去找其他的蔷薇挑事的。你也替我这个监视者想想吧!”
“嗯?多萝茜也会来帮忙吗?”
“哈啊——?!你傻吧?!刚叫你别给我增加工作,为啥你的理解就是反的呢?!”
“因为多萝茜很体贴呀。”
多萝茜暴出了青筋。她刚想骂出声,却在途中停了下来。
“……你知道的吧。你的身体是没法长时间存在于这边的。可你昨天在夜会上还是相当乱来。”
“谢谢你担心我。”
“才才才没有——!”
多萝茜差点从树上摔了下来。结果她还是恼怒地骂了起来:
“敢小看我就杀了你哦烂骨头!奶子妖怪!回地狱去吧!”
她放完话便一蹬树枝,像松鼠一般矫健地穿梭、消失在了树林深处。一去一来,树荫中现出了洛基的身影。
“那家伙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洛基似乎一直在看着她俩交谈。芙蕾笑道:
“和洛基一样,在担心我。”
“别放松警惕啊笨蛋。在你这天然呆眼里所有人都是好人。”
“呜……天然呆……”消沉。
“不过,那家伙的警告确实在理。不要随意行动。”
“……我要去救安丽。”
芙蕾的表情认真了起来。即使洛基反对,芙蕾也决心贯彻自己的意志。
两人对视。芙蕾没有挪开视线,声音坚定地说道:
“我啊,被安丽鼓励过。那是自动人偶博览会的时候。就是大家一起阻止黑太子拿伊利亚德老师的研究做坏事的时候。”
那时候机巧都市对伊娃的“绝对王权”束手无策,遭到了控制——
“我很弱小,没能够——没能获准参加战斗哦?”
“是啊,不过最后你也——”
“我很不甘心,无法原谅弱小的自己,因为大家——洛基在以身涉险,我这个姐姐却什么都办不到……我很痛苦。”
“……真是抱歉了。”
“当时安丽这么鼓励了我:‘芙蕾有事情可以做。’‘因为芙蕾和我不一样,是厉害的魔术师。’”
芙蕾将安丽那天所说的话,如同宝物一般一直收藏在心中。
“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很没用的孩子。”
“这是事实吧。”
“呜。”抽泣。
“……抱歉,你继续。”
芙蕾抚摸着拉比的头,继续说道:
“不过,我注意到了。比起这样的我来,还有人更加不甘心。虽然在雷真来之前,我是夜会的倒数第一,可是还有好多人,没能出席夜会吧?我对自己的不认可,说不定会伤害到他们。”
“……这不该由你负责。”
“嗯。所以我才改变了想法。我决定不再哀叹自己的弱小——而是向着强大的自己迈进,直到能对他人挺得起胸膛。”
弱小的自己绝非没有价值。
并且我不会再甘于自己的弱小。
这就是初夏的那一天,芙蕾得出的结论。
顺着这个想法,芙蕾整个夏天都忙于自主锻炼。芙蕾获得的力量的基础,就是和安丽一起度过的暑假。
洛基直直地盯着芙蕾,叹着气说道:
“你还真是……厉害啊……”
芙蕾脸红了。被优秀的弟弟这么表扬,还是很羞人的。
“要帮安丽埃塔可以。不过,我可不准你不经我允许就私自行动。”
“唔……可是,洛基还有重要的比赛……”
“明白的话,就不要让我再多操心了。”
“……抱歉。”消沉。
洛基或许觉得自己说得过火了,语调软了下来:
“今天的‘药’喝了吗?”
“喝了。里维埃拉也喝了。”
芙蕾指了指牧羊犬。牧羊犬悠闲地打完哈欠,爪子正挠着后脑勺。
洛基点了点头,接着说出了出人意料的话:
“那就行。我也来帮忙救出安丽埃塔。”
“诶……比赛呢?”
“夏洛特是要战的吧?那个地球规模的大笨蛋也不可能老老实实地待着。只有我一个人休息反而不公平……我想和那个大笨蛋公平地一决雌雄。”
尽管洛基说得轻巧,但对声音敏感的芙蕾却能听出他话语中饱含的热情。
洛基很在乎和雷真的胜负。他想要胜过雷真,成为魔王。
“而且,安丽埃塔是你为数不多的朋友。见死不救的话,你的学院生活会变得寒冷孤独的。”
“呜……‘为数不多的’……”
“不满意的话我就换个说法。她是你‘唯一的’朋友。”
“夏儿也是朋友的嘛……说起来洛基的朋友是只有雷真吗?”
“他算什么朋友!别开玩笑!”
“那……洛基没有朋友吗?”
这句话形成了非刻意的反击。洛基一阵哑然,但他接着却像记起了什么似的笑了:
“认可我的人,可不是只有那个笨蛋啊。”
洛基表情很柔和,没有了从前那样的心焦。即使姐姐想要冒险,他也没有露出动摇和焦躁。
这肯定就是成长的结果吧。与别人的联系会渐渐改变一个人。正如养父布朗森强迫洛基形成了冷静的性格一样,雷真和阿修罗、安丽、德国的少女人偶都在一点一点地改变着洛基。
这真的,令人高兴。看着芙蕾的笑脸,洛基露出了受不了的表情:
“别傻笑了。你要是出个万一,我成为魔王的意义就没——就少了一半了啊?”
“没那回事。洛基是很棒的魔术师,肯定会变得更厉害的。洛基要成为一个好魔王,为人类的发展做出贡献,哪怕,我不在了。”
“不行!没你怎么行!”
洛基的语气出人意料地强烈。他本能地伸手抓住了芙蕾的手腕。等到回过神来,洛基粗暴地甩开了洛蕾的手:
“你傻啊!”
洛基步伐紊乱地离开了。这略显意外的状况让芙蕾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然而,被抓住的手的热量,仍然残留在芙蕾的手腕上。
加姆们歪着头仰视着它们的主人。芙蕾哧哧地笑了。
果然,人是会变的。他们这对姐弟也在不断改变。
芙蕾心情舒畅地想着:洛基确实是我不在了也不要紧的。
3
联络不上爱丽丝。
伊欧奈拉在作战即将开始时,说出了这一恐怖的事实。
“喂,老师!联络不上是什么情况?!”
夏儿对着魔具耳环喊道。全员已经就位,夏儿正和西格蒙德一同潜伏在医学部附近的树丛中。
『就是字面意思……联系不上了。』
夏儿感觉仿佛后脖子顶上了冰块一样。“联络不上”这句话刺激到了她的心理创伤。父亲埃德加在法国失踪时,母亲米蕾耶和安丽消失时,都是杳无音讯,且这两次全都成为了别离的开始。
爱丽丝应该是和雷真在一起的。那边出了什么事吗。
“……那最后的最后就让人不安了呢。作战,推迟吧。”
『不行。爱丽丝叮嘱过的,即使和他们失联,我们也要行动。』
“为了不让蔷薇看破,他们可能刻意封锁了无线……是这个意思吧?”
道理上是讲得通,可是夏儿还是希望确认一下保险能不能及时到达。夏儿准备的王牌若是未能起效,能靠的就只有雪月花的救援了。
魔具中传来了黑兹尔的声音。或许是她感受到了夏儿的退缩。
『事关安丽埃塔的性命。集中精神,别疏忽了。』
没错。只能相信着爱丽丝,把自己的任务做到最好了。
『没关系,小夏儿只要下定了决心就没问题了。就是现在,开始吧!』
伊欧奈拉发出了号令。夏儿召集起风之精灵,像鸟儿一样起飞了。
她打破窗户,闯入了医学部,精巧地控制气流,穿过了狭窄的走廊。虽然有点对不住教授们,但是必须在魔女发现之前夺得安丽本人,此外引发骚乱刺激警卫也能对魔女形成牵制。
目标是一楼的最深处,隔离了安丽的无窗病房。夏儿像放出猎鹰一样将西格蒙德向前放飞,毫不犹豫地开火了:
“光辉加农!”
西格蒙德轰飞了铁门——等待夏儿的,是意料之外的局势。
“诶,不在……?!不在里面?!”
『不在?什么不在?啊,是安丽?!』
是的,安丽不在里面。室内只有克鲁尔一人。
“……我还在想是谁吵的这么欢,原来是夏洛特啊。”
克鲁尔在破损的门后说道。光辉加农并没有烧到内部。有一个放出磷光的障壁状物体隔开了夏儿和克鲁尔。
“老师,这个墙壁是什么?好像挡住了光辉加农……是结界吗?”
“是啊,是用来关住我的结界。安丽埃塔小姐做出来的。”
“——?!”
“我是拿这个没辙啊。走廊那边怎么样了?有没有引起骚乱?”
听克鲁尔一说夏儿才发现,她在走廊上放出了光辉加农,却没有人从房间里出来。没有教授,没有学生,连警卫都没有!
夏儿用精灵术探索了室内,然后愣住了。
所有的房间,都和这里一样用魔力封锁住了。
发动者……似乎是安丽。要问夏儿能否做到同样的事,答案是不能。看来,安丽已经成为了超越夏儿的精灵使。
夏儿不禁语带责难地对克鲁尔说道:
“安丽去哪儿了?说起来你为什么放她跑了!”
“……我承认我做得太笨。小姐突然痛苦起来——虽然那是她的演技——我稍微放松了束缚,结果就成了这样。”
“你把束缚解除了?!”
“……抱歉。要塞级的束缚就是强得能叫魔力循环系统出现障碍,还有可能伤及内脏。小姐既然叫苦,我也不能不放松束缚。毕竟有可能是解放剂的禁断症状。”
“禁断症状”,这单词是什么意思夏儿想都不愿想。
束缚刚一削弱,安丽就用坚固的结界分开了教授并镇压了校舍。
夏儿战栗了。如果安丽能够自由行使精灵术的话,即使有对抗魔具,作战会议也有可能已经……泄露给了银蔷薇。
这时,耳环里传来了伊欧奈拉的惊叫:
『哇!这个人偶为什么动了——啊,伊娃她!』
魔具中传来了玻璃碎裂似的声音,随即又回归了寂静。
“老师?!喂,伊娥!”
夏儿的呼喊无人回应。她慌忙沿走廊跑了回去。
4
黑兹尔在确认夏儿闯入后也开始了行动。
她已经在可以靠目视确认的近距离内捕捉到了目标。
一台机械人偶正潜藏在医学部后侧的废料堆放处。尽管现在出力下降,机械人偶也不能算是弱小无力。就算魔女没法进行操作,估计这人偶也有迎击系统、陷阱、自爆装置之类的东西。
首先得压制得住机械人偶的抵抗。第一阶段要看黑兹尔。
黑兹尔卷起袖子,向旁边的芙蕾伸出了手:
“喏,来吧。”
“唔,没事吗?这还挺痛的——”
“快点!你做得到的事情,我没理由做不到!”
“那——里维埃拉!”
牧羊犬接受了芙蕾的命令,咬上了黑兹尔。牙齿咬破了手臂上的血管,确保了压力的释放通道。黑兹尔因为痛苦而眉头紧皱,同时集中起了全身的力量。
她利用人造心脏的炉心,将鲜血转换为了魔力。这转换很彻底——又激烈地几乎让心脏失控。过于高涨的压力,她会有意识地从血管的孔进行释放。血液循环和魔力循环相联结,在高等级上取得了稳定。
黑兹尔感觉轻飘飘的,好像自己的身体失去了一些重量一样。
力量高涨了起来。黑兹尔不禁看向自己的手。手上厚厚的魔力就像铠甲一样。
黑兹尔用丰富的魔力强化身体能力,拉近了与目标的距离。
果然,机械人偶的防卫功能还在运作。人偶的肩上突出四管枪口,把黑兹尔打成蜂窝——之前,黑兹尔先喊了起来。
“听从父王之声!铁人偶陷入长眠!”
黑兹尔倾尽高涨的魔力启动了魔术回路“敕命诏书”。飞来的子弹擦过了脸颊,但没有直接命中。而对方则是齿轮嘎吱嘎吱响,身体僵硬了起来——
人偶仿佛断了线一样失去力量,向前倒下,被黑兹尔用脚挡住了。
“已经确保!”
『小黑兹尔就是厉害!下面就交给我和伊娃!』
就在伊欧奈拉说话的同时,一阵清亮的歌声随风而来。众犬则在外侧奏起了和声,以“音之结界”防止了歌声的扩散。
很快,机械人偶重新启动,两眼中又有了光芒。
『……呼。能做的事情姑且是做好了。』
伊欧奈拉安心地松了口气。机械人偶乍看之下没有任何变化。
“是没有攻过来……不过真的成功了吗?”
『亲眼确认一下吧。怎么样?怎么样?』
声音是从机械人偶的口中发出来的。
魔女的人偶,正依伊欧奈拉的意志在说话!
伊娃的魔术回路“绝对王权”,本来就是用来『篡改夏娃的心脏』的。因为黑兹尔击晕了人偶,“绝对王权”才成功发挥了原本的用途。
只要覆写夏娃的心脏,就能让这个人偶变成己方的傀儡。只要藉它之口发出命令,安丽也会听话的吧。之后就先将安丽转移到魔女看不见的地方。
(到时候就要欺骗安丽埃塔了。虽然这样做不舒服……但也是迫不得已。)
一切都是为了让安丽恢复原状。而且这步还可能会跳过,因为爱丽丝制定的计划中还隐藏着其他的目的……
“总之,太好了。这样第一阶段就成功——”
“居然把埃癸斯Ⅱ抢去了,这玩笑开大了呢。”
——如职业军人般敏锐的黑兹尔,竟没有注意到敌人的接近。
她现在才架好黑刀回过了头去。果然,料想之中的人物就站在那里。
是前王妃格洛丽亚。她披的不是王族的衣装,而是灰色的外套,形象也因此比以前保守了,但威压感却丝毫不减。
“居然能击破“影”,真不愧是机巧学院的人。黑兹尔你健康就好。不,应该说是过于健康吧。想要抢走我可爱的安丽埃塔,真是只坏偷腥猫……不给你点惩罚可说不过去哦?”
格洛丽亚拔出了刻有阿拉伯式花纹的优美大剑。黑兹尔感受到了让人毛骨悚然的死亡预感,擅长剑技的她竟畏惧起了对方的剑气。
格洛丽亚猛地接近了黑兹尔。
黑兹尔使出魔韧,以黑刀承受了攻击。魔韧发生干涉,产生了冲击波。黑刀再次被折断,黑兹尔被弹开了十米之多。
黑兹尔猛撞在石板地上,发出了痛苦的呻吟。她无计可施,只得笑道:
“居然躲起来偷窥……这可不是女王……所为。”
“无礼。我是刚刚才抵达学院的。”
“不是本人的话……是谁?对抗魔具……没有起作用吗?”
“起作用了,效果还真不错。”
“那为什么……我们的计划会泄露……?”
不,她是清楚的。既非本人又非人偶的话,那么监视者就是——
“你们的策略有三个重大的疏忽。”
格洛丽亚浅浅地笑着,说出了黑兹尔意料之中的话,
“第一是安丽埃塔。你们未能预料她的逃跑,也未能掌握住情况。第二是误以为埃癸斯Ⅱ只有一台。”
格洛丽亚一个手势,两台埃癸斯Ⅱ应召而出,上面分别挂着小猫似的伊欧奈拉和伊娃……两人似乎三两下就被解决了。在另一个方向上还有一台。它正按着芙蕾的脖子,加姆们围在周围低吼着无从下手。
这下匹敌传说级的最新锐机种的数目变成四台了。
“第三个疏忽就是——不,这个就先不谈了。总之你们只有投降——我这么解说没问题吧,夏洛特?”
格洛丽亚斜眼看向医学部。只见夏儿正垂首站在庭园的一角。
夏儿缓缓抬起头,无惧地笑了:
“真不巧!要投降的是你!”
夏儿的魔力冷不丁地爆发了。她低头并非是因为气馁,而是发动着土中的精灵在地底构筑着什么。
夏儿构筑的东西顺应她的愿望冒了出来。
冒出的东西中既有树根,又有恣意变着形的铁、石头、粘土。来源于大地的材料围住了格洛丽亚,瞬间形成了牢笼。
金属板在牢笼外侧熠熠生辉,上面雕刻的如尼文发挥着魔力。除了伊欧奈拉控制的那一台,剩下的三台埃癸斯Ⅱ同时停止了运作。
“嗬……这个牢房阻断了我的魔力……”
格洛丽亚摸着监牢确认着效果。与朴素的外表相反,精灵制作的临时牢笼将格洛丽亚的魔力完全封住了。
夏儿让西格蒙德停在护臂上,瞄准了格洛丽亚。
“爱丽丝怎么会断定机械人偶只有一台呢。”
“……那为什么把所有人的力量都集结在这一台上?”
“自恃足智多谋的将领,岂会放过数落他人失误的机会——我们露出破绽之日,正是你出现在学院之时。”(译注:“以智略为傲的将领”原文“知略を鼻に引っかけた将”,其中“鼻に引っかけた”应为“鼻にかけた”之误。)
没有必胜的把握,她是不会亲自出马的吧。正因如此,夏儿她们才故意放任了已知的危险。
“打倒再多人偶,也没法让安丽恢复原状。我们必须生擒你。这是用来招待您本人的隆重“余兴”哦!”
(成功了……!)
黑兹尔在心中拍手称快。现在可以稍微对夏儿刮目相看了。
局势逆转。少女们合力活捉了蔷薇魔女和四台人偶。
5
“呵……呵呵呵。”
格洛丽亚开心的笑容,让夏儿感到恐惧贯穿了她的身体。
魔女摸着监牢的金属板,以面试考官似的语气说道:
“再现得真不错。这个付与魔术(enchant)是我用在魔龙的鸟笼上的那个魔术吧?这个封魔术是在魔防的研究过程中发现的,会阻止魔力传导——可是我不明白,我不觉得你们解析得了这个如尼文。”
“……这就是印章术(enchant)的好处呀。即使不明白意思,也能得到同样的效果。”
“你做了一份拷贝吗,真是周全。可是,你们是什么时候刻上的。这几天我一直在监视着你们的动向,连睡着的时候都——”
格洛丽亚说到一半便发觉了。夏儿昨天晚上离开了机巧都市,在遥远的远方!
“你是在学院外做的吗。比劳家的血脉真可怕——不,把这归功于血脉不妥当呢。这是你积累至今的不懈钻研的成果。家道中落你也没有气馁,着实可嘉。”
夏儿的血直冲脑门。没落的元凶明明就是结社……!
“而且你们还真有胆识。敌人的魔术,我可是会怕得不敢用的。你们没想过吗,我会不会做了什么手脚以防万一呢。换言之,我会不会考虑到了我自己被困住的可能性呢。”
夏儿她们当然想过这种情况,只是这个可能性被排除了。从内部解除魔术的手段理应是不存在的。要是解除手段被敌人知道了,监牢就没意义了吧。真要是这样,她就该对这种次品“怕得不敢用”了。
然而——这正是夏儿的盲点。
格洛丽亚剑光一闪,在牢中刻下了如尼文。仅仅刻下了三个字,她被封住的魔力就回归了。埃癸斯Ⅱ重新启动。
这下子临时的监牢就显得不堪一击了。格洛丽亚用魔韧轻松地破坏了它。
“……真不像是小心谨慎的魔女呢。竟然这么简单就能解除。”
见夏儿犟嘴,格洛丽亚高声笑了起来:
“真是愚昧。你不应该抓住魔术师,应该抓住自动人偶的。”
原来如此。抓的是人偶的话,就不用担心牢笼会被从内侧破坏了。不过说实话,牢笼是否遭到破坏原本是没有关系的。
引出女王,全员发动总攻击——这就是爱丽丝的计划。说到底,牢笼只要争取到伙伴们从远方集结过来的时间就可以了。
“快点出下一招吧。还没有黔驴技穷吧?”
“……怎么办,夏儿。”
西格蒙德的声音很僵硬。这是自然的——该来的支援没有来。
雪月花没来救援的话,这个牢笼就是夏儿的王牌,至于后招那是再也没有了。不,后招要说有也算有一个,不过芙蕾现在成了人质,就不知道能不能派上用场了。
夏儿、伊欧奈拉、芙蕾、黑兹尔,四个人都变得无法动弹了。
格洛丽亚失望地叹了口气:
“太嫩了……你们想要靠策略赢过妃殿下将军(我),看来还早了十年。”
“只、只要有时间!只要有时间,爱丽丝就能靠策略取胜了!”
“现在时间不足,你们就是太嫩了。没有续招的话,就是将军咯?”
“还没完!就你一个人,只要我们合力——”
“一个人?”
格洛丽亚听了直眨眼。夏儿为了否定心中生出的不安,飞快地说道:
“芙蕾早就确认过了,军队没有来学院!”
芙蕾连连点头。刚才的“音之结界”并不只是用来防止“绝对王权”的扩散的。加姆的吼声是主动式传感器,也可以用在侦查上。
现在学院附近没有机巧师团,如今的格洛丽亚也理应没有机巧师团的指挥权。夏儿她们面对的威胁是结社的黑斗篷,但加姆犬并未探查到他们的气味和动静。格洛丽亚身边只有安丽一个自己人。
“你没想过这是陷阱吗?”
“——?!”
“就像你们拿自己当诱饵一样,我也可以……不是吗?”
格洛丽亚嫣然一笑,而夏儿则是眼前一黑。
“引诱我们攻击……?设置这样的陷阱……目的何在……”
“你是成不了象棋名家了。你们有你们的企图,你们的敌人也会有他们的目的。引诱你们进攻的理由很简单,就是为了试验你的忠心,如有叛意就让你们自灭。结果呢,我成功地把可能阻碍计划的可气之人一个不剩地全引过来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现在的状况——就全都逆转了。
“光……光辉加农!”
这是认真射出的一炮。可这既没放水,又是在极近距离内的一击,却被脚下伸出的机械手臂弹开了。
这人造细手精巧却纤弱,可它却轻轻松松地消除了灭元素的大炮。增援不只这一台,而是以此发端一台又一台地出现了。
“在下到了,王母殿下!”“听从君命,前来守卫。”
有的人从大地中冒出,有的人从空中穿出。每个人都带着古董风格的机械人偶,穿着纯黑色的战斗服。战斗服由保护重要部位的护具和对刃纤维组成,夏儿也曾经穿过。
夏儿感到自己的勇气在渐渐流失。她估量了一下对方的战斗力。
最显眼的是带有翅膀的机械人偶,其次是长着羊头的。还有以蛇和马为下半身的。人偶的造型五花八门,却都可怕得让人联想起圣经里的恶魔,还和古老的齿轮机械有共同之处……恐怕是传说级的。
一名像是指挥官的军人向格洛丽亚行了个大礼:
“格洛丽亚大人,在下狄拉克少校。”
“我很期待你的表现。安丽埃塔——带路辛苦了。”
空间纵向裂开,里面出现了安丽。她带着不只一位,而是十余位兵士。他们装备着步枪和犬型自动人偶,白色的大衣上佩有GLR的徽章。
伴随着安丽的出现,夏儿的耳旁同时响起了萝忒的悲鸣:
『夏儿!精灵脱离了支配……开始……不听话了!』
看来安丽夺走了精灵的支配权。
精灵是强大的武器,但它们基本上只会依附强者。事已至此,萝忒就像失去军队的女王,无法充分发挥自己的实力了。
也就是说,魔剑斗法已经不能再用了。
面对数量众多的敌人,还失去了闪耀的王权,夏儿变回了从前那个只能依赖光辉加农的“暴龙”。
格洛丽亚展示着自己的战力和人质,问夏儿道:
“这下,可以投降了吗?”
第五章 暗转(信至注:暗转,戏曲、歌剧术语。指同一场剧中,用灯光来变更时间、场地的一种艺术处理方法。顺便这个确实是汉语词。)
1
前所未有的强烈悔意充斥了爱丽丝的心。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她好想回到几小时前。但她又觉得不管重来几次,自己也无法考虑到这种可能性。
(公主她……刺了……雷真……?!)
倒下的雷真被夜夜抱了起来。转眼间他的校服便已被血浸透了。
“日轮大小姐……您这是为……?!”
伊吕利不由得惊慌失措。绮罗的大鬼趁隙而入,将她打飞了出去。伊吕利的伤口在冲击之下开裂了,鲜血汩汩流出。
“姐姐?!雷真,姐姐她!”
夜夜摇晃着雷真,雷真却还是没有反应,只是用失焦的眼神看着上方。
“糟了……!雷真先生已经失去意识了……!”
六连呻吟般地说道。爱丽丝感到一阵眩晕,而刺人的凶手日轮也是面无血色、浑身颤抖地看着染血的禁刀。(译注:“感到一阵眩晕”原文“貧血を起こしかけた”,从二、六、八、十卷的用例来看,作者很可能不清楚“贫血”的正确概念,此处不再拘泥原文。)
“公主……这点请务必说清楚。刺他,是你的意思?”
“……我,是‘伊邪那歧’一族的大小姐。”
日轮像在给自己打气一般,嘴唇发紫地嗫嚅着逞强道,
“身为头领,必须要意志坚定。这样才是,伊邪那歧流。”
可实在看不出她坚定在哪里。她的声音和双手,都在抖个不停……
“没错,就是这样,日轮。”
绮罗一副为孙女的成长感到欣喜的祖母的表情,不停地点着头,
“来,把叛徒和人偶收拾掉,早点去夫婿那边吧。”
她向这边轻蔑地看了一眼。
现在雷真倒下,日轮投敌,辛和小紫也不像是能赶回。为今之计,只有走为上策了。
爱丽丝发动了自己秘藏的魔术回路“虚像”。
白色的浓雾灌满了屋子,敌方也许是害怕误伤,停止了攻击。
爱丽丝压低声音对同伴们说道:
“虚像没有八重霞那么好用,我们趁着雾色赶快撤退。”
“爱丽丝小姐……我姐姐已经……雷真的身子,也变冷了……”
夜夜有气无力地回应道。伊吕利瘫软在地,似乎是站不起来了。
真是越变越糟了。爱丽丝压抑着心中翻涌的焦躁寻找着生机。
“……六连,既然那个结界没起作用,那就把转移用的式神拿出来。”
“啊?可是我的间土里不可能从她俩那里逃得掉啊!”
“逃不掉也要逃!要不然就要全军覆没了!”
要是雷真死了,爱丽丝大概这辈子也无法原谅自己,而夜夜和六连恐怕也是一样。夜夜抱起了雷真和伊吕利,六连开始了咒语的吟唱。
“别想跑!”
绮罗觉察了高涨的魔力,让鬼攻了过来,但这在爱丽丝的意料之中。她故意用义肢接下了鬼挥出的铁拳。
铁拳带来的冲击深入骨髓,全身的骨头都在悲鸣。可这是值得的,她的义肢漂亮地裂开了,瓦斯从气缸中喷了出来。
伪雾和真雾混在了一起。绮罗果然老到,敏锐地觉察到了其中的危险。
“日轮,退下!吸进去可不妙!”
直觉真强。不过,这并非毒气。爱丽丝扔出魔石,向其中注入了精神力。
封印在魔石中的“火焰”魔力点燃瓦斯引发了爆炸。与此同时六连发动了转移,让爱丽丝他们撤向了屋外。
“呜啊——对不起!完全……不行啊!”
伴着狼狈的叫喊,术式失效了。众人仅仅转移了短短十几米就被甩到了空中。这里尚未远离爆破点,灼热的爆风迫近了大家的身后。
伊吕利用尽最后的力气释出了冰墙,好不容易挡住了怒涛似的火焰和瓦砾。
可是危机当然不会就这么过去。
“半路下车,这么悠闲啊?”
绮罗坐在鬼的肩膀上从火焰中现身了,当然日轮也随侍在旁。
绮罗袖口掩嘴,令人生厌地笑道:
“请放心,爱丽丝小姐,我是不会对你下手的。不过那边的白痴小畜生我要好好教训一下,雷真先生是什么下场我也不敢保证呢。”
“哈哈……果然我要被处以极刑……”
六连发出了干笑。尽管如此他似乎也没打算临阵反水,双手依旧维持着结印的姿势。夜夜也还没有丧失战意。如今虽是千钧一发,却也还剩一线生机。爱丽丝一边祈祷着对方会上钩,一边闲聊似的开口道:
“我家的那个笨管家的情况你了解吗,当家。”
“你家的那位管家?这个嘛,好像知道,又好像不知道。”
“其实雪月花中的‘花’也不见了。”
“对,对啊!小紫去哪里了!”
“哎呀,这个也是,好像知道,又好像不知道。”
绮罗得意地笑了。爱丽丝的心脏几乎跳出了嗓子。他俩都被干掉了?那样的话计划就全乱套了。我还有事想让辛去做呀。
(王牌的准备……只能交给奥尔嘉了——如果我能联系得上她的话。)
绮罗撒出咒符,召唤出了大批的式神。
二十、三十、五十……爱丽丝数到一半就放弃了。青蛙,猿猴,乌鸦,蜥蜴,甲虫……数以百计的瘴气生物挤满了四周的空间。
“……真是慎重啊,当家。用得到这么多吗?”
“小姐你可是机灵人啊。好了,咱们的帐也该算……”
突然间一股魔力传来,魔韧的光芒扫过了大地。
那是猛烈的斩击。剑锋所及之处的式神被扫了个干干净净。
魔术师们纷纷向斩击的源头看去。在式神包围圈的外侧,那股魔力的主人现身了。她那压倒性的魔性和绮罗比也毫不逊色。
“雪中送炭……真是应了这句东洋俗语……!”
事情的发展正如爱丽丝所料。之前在公寓的爆炸,并不是为了方便撤退,更不是想要绮罗的性命。那是用来引发骚动,呼叫援军的。
“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不过我徒弟的债,就由我来讨吧。”
领着剑盾两台机械天使的男装丽人——“迷宫之魔王”格丽泽尔达·韦斯顿的这番开场白让爱丽丝彻底放下了心来。
2
格丽泽尔达是在今天清晨被雷真拜托帮忙的。
可是这个徒弟前去“向爱丽丝请示”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而他现在正在夜夜背上陷于濒死状态。
(你这白痴太不小心了吧……!)
估计他还没打算展开决战吧。他没有向格丽泽尔达报告,本是想做做事前的准备工作,却受了意料之外的重伤。
爱丽丝长吁了一口气,对格丽泽尔达说道:
“帮大忙了,魔王陛下。现在这情况只能靠你打倒蔷薇了。”
“……也就是说那位就是紫蔷薇?是日本人啊。”
那是名身上透着可怕魔性的和服女性。外表看来似乎是花甲之年。外貌与年龄相符的魔女还真是少见。对方似乎也对自己颇有兴趣:
“嗬,小姐你就是传闻中的魔王……”
“我对远东的事情所知甚少,和你之间也没什么私怨。不过我徒弟被你伤成这样,怎么也不能一笑而过。他可是还有夜会要参加的啊?”
“这是正当防卫,那小子不但绑票,还欲意强暴。”
“说什么笑话,他对我这个师父都没反应,能对你这老年妇女发什么春。”
“我说的是我孙女……算了。”
“什——你这才真是讲笑话啊!那丫头!”
她指向绮罗背后如木偶般呆立着的日轮,
“她是我那笨徒弟同生共死的战友!怎么可能下这么重的手——!”
“很遗憾,但这就是事实。”
爱丽丝表示了肯定,同时又看向了夜夜。夜夜也悲伤地点了点头。同为日本人的六连也罢,伊吕利也罢,日轮自己也罢,都没有否认。
“……我是越听越不明白了,不过我横竖是相信着傻徒弟的。你们既然伤了他,那就是我的敌人。更何况你还是蔷薇……哪!”
最后的那一声,是在绮罗背后发出的。
在对方看来这恐怕就和瞬移一般。运用完全制御振动,可以扰乱对手的感知,使其产生错误的预判。假如是平庸的魔法师,此刻恐怕已是身首异处了,但绮罗觉察了危险,提前就让鬼赶了过来。
大鬼接下了蒂甘玛的刀锋。它不但扛下了这次攻击,还挥出了反击的铁拳。
格丽泽尔达电光石火间发出了魔力丝,扰乱了鬼的肌腱。铁拳挥偏了,扫过了她的身旁。这超音速的挥拳引发了冲击波,发出了一声巨响。
格丽泽尔达在空中一阵颠簸。待她稳住姿态,身边已被黑蜂包围了。
硕大如狗的黑蜂向她刺出了短剑大小的尾针。格丽泽尔达一边用剑左右应对着,一边拉开了距离。这一瞬间的攻防,让双方充分了解了对方的实力。
“嘿……工夫不错啊。不过,你专研魔术多少年了?”
“魔力会随经验增长,这是事实,但实战可是以胜败论英雄的。”
“你这观点很不错,但是,我干这行可是有六十年了。”
差不多是格丽泽尔达的四倍。论天资,似乎也是对方占优。但露怯可不行。格丽泽尔达诙谐地回应道:
“那你实际年龄比你看上去年轻啊?我还是头一回见到显老的魔女。”
“说得这么直接……真是天真烂漫哪!”
绮罗没有怒斥“无礼”,只是和蔼地笑着。格丽泽尔达也笑道:
“我是十六年。但这十六年实战没停过。要论打过的仗——”
我可不比你少!
杀气未现,斩击已至。这就是以战斗为日常才能修成的“不动杀心而取人性命”的攻击。若没有杀气,敌人便很难事前觉察。论反应速度,身为武者的格丽泽尔达更不会落后于人。面对这次攻击,日轮毫无反应,绮罗也没见有什么动作。
可是,有人替绮罗接下了这一剑。一个恐怕和格丽泽尔达一样身经百战的人用军刀护住了绮罗。
这位会让人错认为是女性的美男子——便是雷真的剑术师傅,云雀。
“云雀……你想干什么!”
“唉,事已至此,我不站在这边不行了啊……”
他滑稽的口气让人感觉不到紧张感,但是他的话可不是在开玩笑。
“你之前不是对笨徒弟说了‘明白’了吗!”
“我那时候的意思是‘情况我明白了’……这就是吃公家饭的苦处,我现在有军令在身,要保护土门大人。”
“我还在想你突然跑哪去了,原来是去问军方的意思了啊……!”
格丽泽尔达叹了口气。但这并非理解的叹息,而是怒火烧得更旺的征兆。
“你不是说你是他的抚养人吗?!你的孩子被人如此对待——况且你又不是纯粹的军人,至少这种时候背叛一回又如何!”
云雀的脸上第一次流露出了苦涩之情,但这不足以平息格丽泽尔达的愤怒,
“我本还觉得和你有相通之处……以为我们是一路人……”
她做了次深呼吸,缓下了自己的怒火,将战斗的本能提升到了极限。
“……蒂甘玛,提前道个歉。这可不是能全身而退的对手。”
“无妨,此乃一雪前耻的良机。”
“斯蒂格玛,你依昨天的要领,照顾好笨徒弟。”(信至注:故事中的“昨天”斯蒂格玛做过金伯莉的担架,参第十三卷。)
“在下明白——姐姐,主人,祝平安得胜。”
“好的,上吧!”
格丽泽尔达发出裂帛似的呐喊冲向了云雀。随后战场上便卷起了一股刃之风暴。
每一次激烈的剑刃相撞都会带起冲击波。式神纷纷被卷入其中,接连消灭了。两人的对决太过激烈,就连绮罗都无法插手。
格丽泽尔达趁着双方战成一团巧妙地变换位置,来到了爱丽丝和绮罗中间。
她将少女们护在了自己身后。斯蒂格玛化作盾形当起了担架。夜夜把雷真放在盾上,又将伊吕利和爱丽丝扛了起来,做好了撤退的准备。
“啊,土门大人,放心去追吧。魔王就由我云雀对付。”
“嘿,那真是太好了。你的功劳我会好好告知少将的。”
绮罗的草鞋生出黑色的双翼飞了起来。格丽泽尔达挥剑欲拦,云雀就立刻冲过来拼起了刀。魔王也是肉体凡胎的人类,不可能同时击败老辣的魔女与怪物般的剑士。
绮罗追上了少女们,嗾使大鬼发起了攻击。夜夜肩上担着伊吕利和爱丽丝,腾不出手来。就在这万念俱灰之际,大气忽地波动了起来。
鬼呆呆地站住了,周围的式神也都变回了纸片。
瘴气如退潮般消失了。六连兴高采烈地拍手喊道:
“结界延迟发动了!我是天才吗!”
“是天生的蠢才吧!要是早点发动的话……!”
“哇……爱丽丝小姐,你太苛刻了吧……”
“唔……束手束脚的……!”
绮罗结起了印。看来她受的负荷已经大到不结印就无法维持鬼了。爱丽丝她们眨眼间就跑得不见了踪影。
“……祖母大人,我们还是暂且撤到结界外边去吧。”
日轮紧张地对祖母提议道,
“被其他蔷薇看见就麻烦了,警备人员也在往我们这边赶。就算不在此硬来,六角法阵也不难破坏……”
“……真是窝火,不过也没办法。老鼠就交给同宗的人去收拾好了。”
绮罗转身离去,云雀见状也缓下了攻势。
“唉呀,要撤了啊,那么我也——”
“混蛋别走!起码说个理由!”
双方短兵相接之际,格丽泽尔达怒吼道。虽然云雀露出了明显的退意,但格丽泽尔达不许他简单离去。她压低声音问道:
“你也该说实话了吧!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的职业是剑术教练。”
“谁问你那个!而且——你这是假话吧?”
云雀沉默了一瞬,但又立刻装起了傻:
“我这个人从来不说谎的。实际上,雷真去的就是我的道场。”
“就算如此,你说的也不是事实。”
“……您说什么呢,我不懂啊。”
“既然你要与他为敌,又何必抚育他成人。”
始终挂在云雀嘴角的笑容消失了。
但他还是立刻恢复常态,说出了一句真伪难辨的话:
“算是个约定吧~”
“约定?和谁的?”
“一个老朋友。今天这事,你可要在雷真面前帮我说几句话啊。”
“别逗了!自己和他说去!”
泽尔达的弦外之音,云雀听出来了吗?
他追着绮罗,一如往常地飘然而去了。
3
本就沉闷的地下空气沉重得仿佛压上了巨石。
这里是连着大空洞的地下通道。爱丽丝在过去用作基地的地方紧咬着嘴唇。她连拿手的扑克脸都已装不下去,在愤怒和懊悔的夹击下简直要哭出来了。
(我这是什么样子,太不像话了!这还是爱丽丝·卢瑟福吗!)
她趁着绮罗退却之际玩命地逃开了,就连确认格丽泽尔达状况的余裕都没有。因为要提防反向侦测,她也没法联系伊欧奈拉等人。
自责的念头停不下来。濒死的雷真正躺在她眼前。她淡淡地期待过这是日轮为了瞒过绮罗而做的戏,但事与愿违,日轮弄出的伤口很深。雷真没有当场毙命是因为刀子没刺中大动脉。
“雷真,挺住!一定要撑下去!”
夜夜握着主人的手鼓励着他,但他却没有清醒过来的意思。伊吕利也是神智不清,几乎动弹不得。
姐姐半毁,妹妹下落不明,主人也濒临死亡。夜夜心中惶恐不安,但她竟忍耐了下来。若是从前的她,恐怕已经快疯了吧。
“雷真,对不起……夜夜明明就在你身边……!”
这是爱丽丝想说的话,但是,她也想为自己辩解一句——
(公主会对雷真下手……这谁能想得到……!)
说不定,连日轮自己都没想到。
爱丽丝稍稍冷静了些,动起了脑筋。
“总之,至少要帮他把伤口缝上。他这状况没法转移,那就把医生带来吧。虽然没有手术设备……”
“那夜夜去带医生来!”
“先别急。现在六连正在侦查地上的状况。这种时候,有个伊邪那歧的同伴还真是好。索敌范围广,也不容易被敌人发现。”
要是被发现就完了,我方现在可是溃不成军。
但若是六连能巧妙奔走,和奥尔嘉接上线的话,那就还有翻盘的希望。
(我这还真是一场豪赌……)
胜利的必要条件很多。具体说来,就是爱丽丝仰仗的“王牌”必须如约漂洋过海,还要具备传言中的实力,更要能及时到达此地。
夜夜握着雷真的手,悲伤地喃喃道:
“如果小紫在的话,说不定就能和地上取得联系了……”
“谁知道呢。不过别担心,花之少女身边有我的废物管家。辛肯定没有坐以待毙。魔王陛下也会想办法的。”
爱丽丝脑中浮现出了格丽泽尔达的面容,接着又冒出了那位剑士的模样。
(他也是浑身是谜呢。搞不清他是敌是友。今天他站在伊邪那歧那边。依此看来现在伊邪那歧和日本军方联手了——不。)
真的是现在吗?说不定日本军,一直——
“啊……硝子!硝子怎么样?!”
夜夜突如其然的叫喊把爱丽丝拉回了现实。夜夜有些兴奋地说道:
“精琉也能用在人体上!过去,就用那个救过雷真!所以!”
“冷静。花柳斋小姐现在被协会管着。无论是把她带过来,还是我们赶过去,都很花时间。”
这时间的浪费,恐怕是致命的。
“如果由我们赶过去,就得让这副样子的雷真移动。虽然我们可以用盾人偶运送,但外面的气温很低,他现在失血过多,低温会急剧地夺走他的体力。”
“那……对了,转移魔法!日轮小姐的话——”
说到这儿夜夜便没了劲头,陷入了沉默。
对夜夜来说,日轮是头号情敌。两人处处你争我夺,却也惺惺相惜。夜夜所受的打击说不定比爱丽丝还大。
爱丽丝也体会到了自己到底有多么依赖日轮那些“方便的”术式。只要和日轮联手,爱丽丝的计策就能发挥出难以想象的作用。甚至能用十几人就将一万两千人的机巧师团玩弄于鼓掌之间。
“日轮小姐……到底是怎么了呀……”
爱丽丝不忍见夜夜消沉,于是轻轻地开口说道:
“和我说说精琉的事吧。以前用来治过他的话,过程是怎么样的?我的意思是,他过了多久才能下地走路?”
“记得那次是过了——差不多……一周。”
夜夜说到一半脸上就没了血色。这时长也太让人绝望了。
“那,那可怎么办……就算这次得救,也当不成魔王了……!”
“说什么傻话呢。夜会也只能弃权了吧。要报仇的话,夜会结束后又不是没有机会。现在保命要紧。”
“是……呢……”
“报仇什么的以后再说,先想办法让他能坐起来吧。腰要是都不好使了,夫妻生活可是会有麻烦的。”
“你什么意思呀。”
就在夜夜吐槽的瞬间,石头天花板滋滋地抖了起来。
这并非夜夜的妒火引发的地震……规模无比巨大的魔力从地面上传过来了。斯蒂格玛装甲发着响声站了起来,摆出了警戒姿势。
“我的听觉传感器起了反应,有什么东西大量地——来了!”
如她宣言的一般,伴随着喳的声响,一股黑雾从通道中涌了过来。
它的质感仿佛糖汁刨冰,是由无数小颗粒聚集在一起形成的雾状物。
“这是什么?黑色的……冰晶?”
“爱丽丝小姐,看那里!快看地板上!”
夜夜指向黑雾飘来的方向。大批不知是从窝里逃出来的还是从地上逃进来的老鼠四脚朝天了。
“是化学武器!别吸进去!”
她立刻做出魔防之壁堵住通道将雾拦在了大厅外。但魔防壁不及真实的门,无法持续维持气密性。
“逃到更深的地方去吧,地下空洞很大,多少能疏散毒气。”
“……爱丽丝大人,我的运动物体传感器也有反应。地上有大质量物体在蠢动。我认为……这与这些粒子状物质间有关联。”
“大质量?到底是——喀。”
喉咙像烧起来了一样,刺激性的气味充斥鼻腔,爱丽丝感到了强烈的头疼。
“可恶,还是进来了一些。这个大厅里的空气也……被污染了……”
疼痛在短时间内就厉害了起来。感觉就像有金属棒戳进了眼窝还在其中搅拌。
(果然是毒……这么大规模的气体武器,是哪个国家把它实用化了……?!)
很难想象是谁,从哪里,出于何种目的把这武器拿了出来。
爱丽丝还什么都没想明白,眼前的风景便翻倒了。不,是爱丽丝自己倒在了地板上。夜夜慌忙赶上前,摇晃着她:
“爱丽丝小姐!现在只能靠你了呀!”
“我知……道……可是……这是……死。”
爱丽丝已经连话都说不清楚了。肺部传来了和头痛不同的剧烈疼痛,仿佛有什么在肺里蠕动一般。
她的口中吐出鲜血,视野急速关闭,随即失去了意识。
(信至注:本节中爱丽丝等人藏身的这个“过去用作基地的地方”,可参看第四卷。)
4
夏儿望了望格洛丽亚手下整齐列队的士兵,紧紧地握住拳头。
除了夏儿所有人都被抓了起来,敌人不但有银蔷薇,安丽,三台埃癸斯Ⅱ,还有五台传说级,十数台犬型自动人偶,以及十五名士兵可做战力。
夏儿久违地感到了怯懦。如今……要如何是好?
格洛丽亚喜形于色地说道:
“你的表情真棒。我格洛丽亚,在社交界以四个形容词闻名。年轻、美丽、热情,并尤其宽容。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吧。老实认输,向我投降。”
夏儿不禁怀疑起了自己的耳朵。明知自己可能会立刻叛变,她还来招降?
“投降之后就回夜会去。这样我就既往不咎。”
实战之中不死就不算输。只要还活着,就有翻盘的本钱。既然没有胜算,那么接受劝降当俘虏无疑是正确的选择。
夏儿非常明白这个道理,却回答道:
“别犯傻了,我才不呢。”
GLR的士兵和操纵传说级的魔术师们都一脸意外地看着夏儿。安丽怒火中烧,但夏儿不以为意,只管把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你们还真是喜欢问同样的问题呀。之前金蔷薇说过差不多的话,黑衣帝也劝降过雷真,我父亲也被结社招安过吧?暴力威胁,绑架人质,敢拒绝的话就让人痛不欲生。你们呀,真是一点进步也没有。”
“我们可是吸取了教训的。所以我们创造出了更严酷,更走投无路的状况。”
“为什么你们总是重复同样的失败呢——你们觉得你们能让别人唯命是从?算了吧,我看你们是不让别人唯命是从就不知道怎么办事了吧!”
夏儿依次凝视着伊欧奈拉、芙蕾和黑兹尔。
然后在心中描绘着不在场的他的身影。
“即便不去强权支配,也会有人愿意出手相助,愿意和你上刀山下火海——这点你们无法相信,因为你们没有朋友!”
格洛丽亚露出了冷笑,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西格蒙德露出了不胜感叹的笑容:
“这话由你嘴里说出来还真有股奇妙的感染力啊。”
“你管我!”
夏儿脱下了绣着“君临天下的暴虐”的夜会参加者的手套。
“启禀女王陛下,我——不会成为魔王!”
她将手套向空中高高一扔,随即让西格蒙德瞄准手套开了火。手套被迸射而出的灭元素包裹着,在光辉中灰飞烟灭了。
这样一来,夏儿的手套与她的参加夜会的资格便一同化作光芒消失了。
“现在我没有了参加夜会的资格。去夜会上全力参战那更是无从谈起了。”
格洛丽亚失望得一声长叹:
“真是个疯子……到底是跟谁学的?”
“也是,非要说的话——就是和他学的!”
夏儿如同莽撞的他一般,向魔女发起了挑战。
她让西格蒙德积蓄起规模庞大的灭元素,释出光辉加农——的行动却没有成功。
无法生成灭元素。不但如此,西格蒙德的身躯也缩小了。
面对这意外的状况,战场上产生了决定性的破绽。伊娃试图利用这破绽发出声音。看来她是装作没了力气,其实却在暗中积蓄力量。绝对王权的力量应该覆盖了在场的所有机械人偶,但却依旧没有产生任何效果。
只见敌人中有一名长着羊头的魔人在呜呜地吼着。不久伊娃就浑身脱力了,这次不再是演技,而是真的失去了意识。
“暴龙!魔术被反弹了!”
黑兹尔警告道。夏儿理解了警告的含义,不由得吃了一惊。
将魔术“反弹”——这在现代机巧物理学上是无法重现的现象。因为其太过有名,夏儿刹那间就知道了它的身份。
“那个魔人,是阿斯摩太……?!”
“学习很认真呢。没错,那就是‘冥界之王’代号AS。”
“唔——风啊!”
既然魔术不行就用精灵术。夏儿绞尽全身的魔力,抵抗着安丽的支配,想要召唤出龙卷风。可是,别说龙卷风了,就连一丝风都刮不起来。
格洛丽亚扇了夏儿一个耳光。夏儿的头受了震荡,一阵头晕目眩。
埃癸斯Ⅱ型从三个方向冲她放出魔术,用坚固的魔防壁把她束缚住了。
就这样,她没能做出任何抵抗,就被按在了地上。
“真是愚蠢。你是一点进步也没有呢。”
格洛丽亚原话奉还,夏儿涨红了脸。
“我不想再在教育上花时间了——安丽埃塔,我问你,如果我要你死,你会去死吗?”
“当然了陛下。这条命,就是给陛下准备的。”
格洛丽亚露出微笑,把手放在了安丽的脖子上。夏儿在拼命挣扎,魔防的束缚却丝毫没有松动的迹象。格洛丽亚紧紧掐住安丽的脖子,阻断了她的血液流动。
“住、住手……啊!”
魔防壁进一步加力,将空气从夏儿的喉咙里挤了出来。
格洛丽亚冷冷地俯视着夏儿,嫌恶地说道:
“无礼之徒,先求我大发慈悲吧。向我悲泣,谄媚,哀求吧。先从‘您再发发慈悲,我太愚蠢了,饶了我这头可怜的猪吧’开始。”
安丽的脖子在嘎嘎作响,脸因血流不通涨成了紫色。
我不会因怜惜亲人而屈服——自己从前说过的话,现在空洞地在耳边回荡。
夏儿舍弃了自己维护了十七年的荣誉,向格洛丽亚恳求道:
“请您……饶了我……女王陛下……!”
“我要你说的不是这个吧。”
“求您发发慈悲!饶了我这头可怜的猪吧!”
格洛丽亚放开了安丽。安丽一屁股坐倒在地,剧烈地咳嗽着。格洛丽亚边用指头为她拭去唾液,一边爱怜地说道:
“啊,安丽埃塔,很难受吧。请原谅我。”
“不胜惶恐……陛下……”
安丽目光恍惚,神情看上去甚至很高兴。夏儿紧咬嘴唇,忍受着心中的刺痛。比起自己那不堪的哀求,安丽的状态更让她难过。
格洛丽亚抱着安丽,炫耀似的说道:
“好了,夏洛特,我想说什么,你应该知道了吧。”
当然知道。事已至此,格洛丽亚有什么企图已是一清二楚。她想通过智商和武力的双重压制,让自己陷入无力反抗的困局,最终臣服于她。
夏儿直觉得肝肠寸断,简直要喘不上气了:
“我宣誓……效忠……”
“以家族的声望?以你祖母的名誉?”
“我以祖母……以伊莱莎·比劳之名宣誓!”
屈辱和更甚于屈辱的罪恶感让夏儿的泪水夺眶而出。祖母和祖先的名誉被玷污了。
格洛丽亚拿出水晶球,将夏儿的发言回放了给她看。
夏儿耻辱得快要死了,没想到居然会被记录下来……
被抓着的芙蕾和伊欧奈拉都别过了脸去。就连黑兹尔都恨恨地瞪向了格洛丽亚。但格洛丽亚似乎仍未满足:
“那么,接下来——对了,装成狗给我瞧瞧。”
“王妃,适可而止吧。”
西格蒙德似乎看不下去了,开口说道:
“为什么要没完没了地折磨夏儿。这只会惹来反感而已。不要说敌人,就连你自己人也是。不信你看看,你手下的士兵,是不是都被吓到了。”
GLR的学者们似乎对魔女心怀畏惧,全都低着头。操纵传说级的魔术师似乎因为本就不是格洛丽亚的士兵,所以都面带讽意地看着热闹——目光中还带着对西格蒙德的赞许。
但格洛丽亚却像要将错就错似的挺起了胸:
“爱耍小聪明的龙,比劳家的那些人可是让我吃了不少苦。要是不先泄泄火,怎么能宽大处理啊。”
“那些人……?”
“不过,这个就当最后一项吧。夏洛特,杀了少女中的一个。”
“——?!”
“那样我就再次给予你信任和栽培。”
魔女的眼神是认真的。她是真的想切断夏儿的退路。要是杀了同伴,夏儿就回不了学院了,除了寻求结社的庇护,夏儿不会有别的活路。
“好了,祭品是谁呢?那个犬娘?还是你不怎么熟的黑兹尔?虽然我想留天才教授伊利亚德一命——你要杀就杀吧。还是说,你要选我心爱的安丽埃塔?”
自己的心跳清晣可闻。就算是黑兹尔,夏儿也下不了手。她们都是为救安丽而不惜搭上自己性命的战友呀。
见夏儿一动不动,魔女嗤笑了起来:
“你这丫头怎么这么慢吞吞的。那安丽埃塔,你来帮她选吧。”
“那么,那边的大胸少女怎么样。”
安丽毫不犹豫地选了芙蕾,
“同为D社遗产,黑兹尔要比她强,而且姐姐时不时的还会嫉妒地看着她。”
夏儿已经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安丽的心灵真的已经支离破碎了。这幅样子简直就是个拙劣的人工智能。现在的她根本没有人类的心,芙蕾是她珍贵的朋友,可她居然……
魔防壁在夏儿身后一推,让她摔倒在了芙蕾面前。
与她双目交汇的芙蕾——在微笑。
“没事的,夏儿。”
“——”
“我,已经,死过一次了。”
夏儿缓缓地站起身,撕开了自己的衬衫。
“我说过的吧。只要你下了无道的命令,我就会立刻反叛。”
夏儿昂然抬首,将心脏所在处暴露在了格洛丽亚眼前,愤然喝道:
“我要杀掉的人是我自己!我要为我的朋友、家族、荣誉牺牲!”
“……你妈妈的命运,也掌握在蔷薇师团的手里哦?”
“很遗憾!要是我杀了朋友,母亲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的。虽然她出身并不高贵,却比你高洁得多!”
倾刻间,以格洛丽亚为中心的区域发生了爆炸。
她仅凭漫溢而出的魔力就扫倒了夏儿。不仅仅是夏儿,就连周围的士兵都被迸射出的魔力给弹飞了。
这是狂燥的魔力风暴。漆黑的魔性喷薄而出,把四周都染成了黑色。
“啊……你真是……无可救药。”
总是保持着高贵风度的魔女这次是怒得丧失理性了。看着她那副凶神恶熬的样子,西格蒙德缓缓地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是这样啊……多年的疑惑终于解开了。”
“欸,什么?什么疑惑?”
“夏儿,你失言了。你刚才的话触到她的逆鳞了。”
格洛丽亚可怕的杀意中渗入了些许悲切,她开口说道:
“真遗憾,我对你们姐妹说的话里,明明是有些许真心的……”
她杀意依旧地对GLR的士兵们以毫无抑扬的声调说道:
“那个东西,交接完毕了吗?”
“是,是的,说明书也交给安丽埃塔了。”
格洛丽亚点了点头,又用带着哀伤的眼睛看向了安丽:
“安丽埃塔,你会向我展示你的忠诚吧?”
“当然,我和那冥顽不化的姐姐不一样。”
“让你杀掉你姐姐也行吗?”
“没有比这更简单的了。”
“真是好孩子。那么,让他们见识一下我赐予你的力量吧。”
“以您之名起誓。女王陛下,万岁!”
安丽让空间纵向裂开,通过转移召来了某物。是黑色的雾——不,是粒子大小的砂砾似的东西。敌人纷纷向后退去,GLR的士兵们慌慌张张地戴上了防毒面具,西格蒙德见状,沉重地开口说道:
“真是难以置信,但那个……居然在王妃手上……”
“你认识吗?这飞虫似的小东西,化成了雾状……”
“飞虫,这说法还真妙啊……”
西格蒙德发出了干笑。夏儿急了起来:
“那到底是什么你倒是说呀!自动人偶吗?!”
“如果管那个叫自动人偶的话,它就是历史上唯一一个能自我‘繁殖’的自动人偶。机巧生命体‘利维坦’——远古神话中的怪物啊。”
加姆犬们在叫个不停,想要芙蕾赶紧逃跑,其他的少女们很快就明白了他们如此着急的原因。
最开始是小型犬,接着是大型犬,最后连少女们自己都站不住了。
闯入鼻腔的是强烈的刺激性气味和甜美的芳香。痛彻心肺的剧痛让她们立刻明白了这是毒气。
伴着沙尘暴似的喳喳风声,黑色的雾气包围了少女们。
雾气覆盖了学院的上空,开始向整个机巧都市扩散了。
(信至注:“我不会因怜惜亲人而屈服”这句话见第十二卷第六章第三节,“只要你下了无道的命令,我就会立刻反叛”见本卷第一章,本节中的这两句话和夏儿当时的原话都不完全一致,所以没有照搬当时的译文。)
第六章 机械降神(译注:本章标题原文是“Deus ex machina”的假名转写。此说法出自希腊古典戏剧,指意料外的、突然的、牵强的解围角色、手段或事件。)
1
夜夜看着咯血的爱丽丝,感觉仿佛被推下了万丈深渊。
魔防壁破裂了,黑得发亮的雾涌入了大厅。雾气中混着棘刺般的粉末,看来就是这东西刺伤了爱丽丝的气管。
“姐姐大人快起来呀!快做点什么!姐姐大人!”
只要冻结它们……夜夜虽然这么期待过,但是姐姐依然昏迷不醒。爱丽丝这个魔术师昏厥了,斯蒂格玛也因此陷入了休眠。不过她是机械,应该不至于被毒死吧。夜夜决定将斯蒂格玛留在原地,担起了伊吕利、雷真和爱丽丝。
她刚想跑起来,就见空间软软地扭曲了。
晕船般的感觉涌了上来。这是转移魔术的附带现象。果然就如夜夜所想,她一瞬间飞跃了空间,站在了和刚刚完全不同的地方。
这是一个如墓地般寂静的微暗房间。她的眼前站着六名少女型自动人偶。
马格纳斯的“战队”!
夜夜不寒而粟,不由得就想要唤醒沉睡在体内的力量,但是对方阻止了她。夜夜双膝没了力气,变得无法动弹了。
只见玉虫手搭夜夜的肩膀,发动着魔力夺取。
战队领头人火垂走上前来,夸张地叹了口气:
“真是愚蠢的人偶。给我弄清楚状况。你们被主人救了。你就算不谢我们,也不该抱有敌意。”(译注:原句“感謝されることはあっても,敵意を向けられるいわれはない”,疑为作者笔误,因为“あっても”只能查到表假定的用例,但这样直译后就成了“你即便感谢我们,也不该对我们抱有敌意”,显然不通,此处不再拘泥于原文。)
要是有这个想法,对方甚至可以只将夜夜一个人丢到别处。在这儿胡闹不是上策,如此判断的夜夜放弃抵抗,小声问道:
“……这里,是马格纳斯先生的研究室么?”
“这里是‘愚者的圣堂’的一间房间。”
一名高挑的男学生从黑暗的深处走了过来。
他那银色的假面散发着光泽。红色的双瞳在假面后冷冷地注视着夜夜。
战队们对他以目致意,马格纳斯则是看都不看她们一眼,对夜夜说道:
“你伤势看来很轻啊。把你的行李摆好,我要立刻处理。”
“你愿意给雷真疗伤?为什么?!”
夜夜没有听命从背上放下雷真,反而紧紧抓住了雷真的身子。
“马格纳斯先生是雷真的敌人!是仇人!怎么可能把雷真交给你……!”
“不清楚成分就无法解毒。至少要把伤口堵上,否则他真的会死的。”
夜夜咬紧嘴唇,然后依他所说将雷真放了下来。战队迅速设好了简易床铺,协助着治疗的准备。
“……那个,谢谢你……帮了我们。”
夜夜还以为会被无视,但马格纳斯却以不带感情的声音说道:
“这是学院长的命令。他说‘请你照看一下女儿,顺便也尽力照顾一下学生’。”
他弄开爱丽丝的嘴目视确认后,便将手指按在嘴上将魔力灌了进去。看来是在探测内部。也不知诊断结果到底如何,只见马格纳斯对战队发出了指令:
“给她输液,P和L以一比二的比例共需四百。要是心跳加速就停止输送P液。”
“那个,雷真呢?!雷真怎么办?你会帮忙治疗的对吧?!”
“内科的部分我会做同样的处理,至于外伤的治疗就不是我的工作了。”
“哎……那,谁来……?”
“不要杞人忧天。我会让人叫专家来的。”
他对镰切发出了指示。镰切点了点头,立刻转移了。
接着马格纳斯那红色的双眼望向低着头的夜夜,再度开口道:
“顺便忠告一句。要是不想死就别在夜会出场。”
“雷真会出场的!绝对会!”
“我没说使用者,我说的是你。”
夜夜不知所措,马格纳斯则像要扰乱她的心似的宣告道:
“你命不久矣。”
这句话深深地传进了她的心底。
“你……知道夜夜的什么呀!”
“给我闭嘴你个木头人偶!主人都这么温情对你了!”
马格纳斯出手制止了火垂。
“我是掌握了情况才这么说的。你的状态和雪月花的极限我都知道。”
“你,你信口开河!花柳斋人偶的情况只有硝子才知道!”
“我是知道的。首先,我看过你的身体。就在我把魔术回路埋入你体内的时候。”
就连夜夜都感觉到自己的脸色变成煞白了。
给夜夜装上金刚力的,不是伊欧奈拉,而是马格纳斯……!
埋入回路的时间应该是十分短暂的。但是,他可以在缝合上花时间。他确认过构造这是毋庸置疑的。这到底会带来怎样的不利,光想想就觉得可怕。对方身为人偶师的技术也是超一流——甚至有可能在夜夜体内做了什么手脚。
夜夜压抑着快要哭出来的自己,思考了起来。这份不利是没法摆脱了。现在应该设法取得能够胜过这份不利的有力事物。要说现在的夜夜能做的……
(对了,早上雷真说过!)
只要能取得他想知道的情报,哪怕只是一部分,也一定会派上用场。
“……刚刚,你说了‘首先’对吧?那其次的理由是什么?”
夜夜的目光投向了战队。包括被伊吕利如妹妹一样对待的火垂,她们全是禁忌人偶,而且都装着抚子制成的零件。
她们的存在,让她顿生疑问。
战队与雪月花好像有些相似。她们身上都大量使用了与精琉同等级的有机素材,并且都拥有与人类少女无异的外貌。这,真的只是偶然的一致么?
“战队,为何是六个人呢?为何被做成了这种可爱女孩的样子……你是如何制造她们的……又为何制造了她们?!”
疑问一产生,思绪就停不下来了。
硝子是出于战术必要性的考量,同时也是为了让姐妹们能互相帮助,准备了雪、月、花三种人偶。考虑到马格纳斯的能力,感觉三台也该够用了,反过来说,他要带着一打人偶四处走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为何战队的数目是雪月花的两倍呢?
硝子会给雪月花少女的外貌,是出于自己的审美观,同时也是将她们当成自己的女儿,给予了她们少女的外观。那么,战队为何是少女姿态?这个男的理应赋予她们只重实用性的无机质外观才对。事实上,战队的言行就完全不像少女。
“赤羽一门灭亡的那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连夜夜也第一次对此感到了疑问。
“那一晚,以当家‘赤羽空观’为首的四十多名赤羽一族的人偶师被残忍杀害。军队将‘赤羽天全’——也就是你,认作犯人,一直追寻着你的踪迹……”
仔细想想,从这里开始就有些不对。为何,是日本的军队在追他?
因为他是唯一可能得到神性机巧的人?不,教父的‘预见’也没有指名天全。天全被追捕必定有别的理由。
“传闻中发生在那晚的事情,真的,是真的吗?”
马格纳斯似乎没有什么兴致,他淡然答道:
“你说的事情没有半点虚假。是真的。”
“雷真说你解体了抚子小姐!”
“那,也是事实。”
他答得很干脆,声音中没有半点犹豫,也感觉不到他受了半点良心的谴责。
接着他红色的眼睛盯住了夜夜。夜夜脚都软了,感到自己彷佛在探视深渊。
“……你今天救了雷真。还修复过夜夜的魔术回路……但是,你一直监视着雷真……我本以为这全是学院长的命令。”
“没错,仅此而已。”
“你说谎!火垂说过你对雷真的红翼阵有兴趣!”
火垂的双肩抖了一下。马格纳斯叹了口气,责备似的说道:
“……你说漏嘴了呢,火垂。”
“实,实在是抱歉!”
火垂慌忙端正了姿势。姐妹们不禁笑出了声,被火垂一瞪,又各自别开了视线。
这充满人情味的意外举止让夜夜呆住了。
马格纳斯并没有责备她们,只是将错就错似的说道:
“我是在意红翼阵的熟练度。但是这又如何?”
“该不会是……打算利用雷真……?”
这句话貌似一语道破了真相。马格纳斯的沉默比之前要久。能感觉到他不想回答。夜夜对此感到了确信,于是奋起追击道:
“你打算让雷真做什么?那是——对了!是没有红翼阵就不行的事情吧?!别不说话,回答我呀!”
“……真不像话啊。我有必要回答你那问题么?”
“那,确实是没有……但我会从你嘴里问出来的,就算要把你打趴下。”
“那是不可能的。”
火垂走上前来,一触即发的气氛高涨了起来。然而两人还未发生冲突,一股寒风就吹了过来。
“给我住手……你们两个……!”
伊吕利支起身子,以匍匐的姿态看着她们。
她的和服上透着鲜血。她那让人心痛的模样,让两人高昂的情感瞬间冷却了下来。
“退下,夜夜……没有主人,你赢得了她们吗……”
夜夜无话可说。伊吕利又看向马格纳斯,彬彬有礼地道了个谢:
“十分感谢……您救了雷真大人……和夜夜。”
“……不用跟我道谢。就如月之人偶所说,我也不过是为了自己的目的在不择手段地行动而已。这不过是这行动的结果罢了。”
“即便如此……也还是谢谢您。”
马格纳斯不再答话。他默默地打算离开房间。夜夜看出他是不打算再回来,急忙说道:
“夜夜我,会战斗的。跟雷真、姐姐大人和小紫一同杀掉你!”
我们就是为此来到英国(这里)的。
她向着他那身礼服的背后掷地有声地宣言道:
“就算你想要利用雷真,他也不会如你所愿的!”
“……不,他会的。”
马格纳斯向面具伸出了自己的手,下一个瞬间,夜夜“啊”地喊了一声。
这一切来得实在太过简单了:马格纳斯摘下了他的面具。
面具下的脸,与夜夜在照片资料上看到的一样,是赤羽天全的脸。
……这点夜夜早已知道。他也说过不少等同于承认自己就是赤羽天全的话。但他像这样在夜夜眼前表明身份,还是让她禁不住感到惊讶。
马格纳斯——不,赤羽天全他,露出本来面貌,如此断言道:
“愚弟必定,会如我所想的行动。”
“……与他本人的意志无关么?”
“他无法抵抗,不但如此,他还会推开一切情理,硬干到底的吧。接着‘神’就会如我所愿地显现于这个世界上。”
他的话如同谜语,仿佛隐藏着什么巨大的秘密。他的面具已经摘下,可他的真意依然藏在他那名为‘本来面貌’的假面之下。
“……就不用我照看了吧。让能动的人去做就好了。”
五名战队成员理解了天全的意图,于是退了下去。接着,他们走出了房间。
2
夜夜与伊吕利愣愣地目送着天全,感觉就像做了一场梦。
爱丽丝发出了笑声,随即又因气管疼痛续上了几声咳嗽:
“喀……真亏你能从那个铁假面那里问出这么多事情来……真了不起。”
“爱丽丝小姐,你神志恢复啦!”
“这能算是……恢复了吗?不论如何,迷之男子的真身……也渐渐显露了呢。也就是说已经不用隐瞒了吗……不管怎样……明天整体趋势就会决定下来……”
“那个,天全先生所说的‘医生’是指帕西瓦尔老师么?”
“那一定是指我吧。”
一个声音传入了屋内。夜夜闻声跳起,跑了过去。
硝子正好借助镰切的瞬移到达了。还没等众人道谢,镰切便消失了踪影,只留下硝子一人四下张望,确认着自己的位置。
爱丽丝呆住了。他把硝子从协会那儿劫过来了吗……
“硝子,硝子,雷真,雷真他……!”
“情况我已经知道了。近况报告就留下次吧。得先治疗小子呢。”
硝子推着哭泣的夜夜走进了房间。她对爱丽丝微微一笑,接着看向伊吕利开玩笑似的说道:
“哎呀真少见呢,你竟然会被打得如此狼狈。”
“是呀……上一回还是被主人你整的时候呢。”
“……那件事我不是道歉过很多次了嘛。”
“也是呢……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伊吕利也露出了笑容。硝子的登场似乎减轻了姐妹内心的负担。
硝子跪在雷真身前,转动着眼罩上的刻度盘,透视起了雷真的体内。
“真亏他……都这样了还没死呢。都叫了他别乱来了……!”
她悲伤地看向夜夜。夜夜似乎觉得是在责难自己,低下了头。
“总之,动手吧。真没想到我一天会扮两次医生。就算我不干人偶师了,或许也能靠行医糊口?”
硝子说起了俏皮话。夜夜擦着眼泪,像在向母亲寻求希望一样问道:
“雷真……他有救吗?”
“我不知道。但是,金伯莉老师就得救了哦。”
“……我相信你!硝子!”
“在房间外头等我吧。伊吕利,准备热水跟冰块。”
看来是要开始治疗了。爱丽丝犹豫了一下,但是考虑到在剖腹的时候有满身杂菌的第三者在场会很危险,而且本来她也没打算一直闷在这里,便用念动力让点滴袋浮起,将它高高悬着走出了房间。
夜夜发觉了她的行动,走了过来:
“爱丽丝小姐!你打算回地上吗?”
“是呀。变成这样是我的责任。要将功补过——这是极东的公主当口头禅挂在嘴边的话。你刚才也是这么想的吧?”(信至注:“将功补过(しくじりは手柄で埋め合わす)”这句话日轮至少曾在第十二卷第八章第三节说过……因为实在不是什么起眼的句子所以过去并未特地统一翻译,我也不确定这句话还在哪里出现过,顺便爱丽丝的此次引用其实和日轮的原话又有细微的不同。)
“但是……辛不在,你一个人没事吗?”
她在担心爱丽丝。爱丽丝有些不好意思了,于是捉弄她似的说道:
“像我这种人还是不要没事比较好哦,我可是会和你主人搞在一起的呀。”
“什——那不行!绝对不行!”
“你越是说不行我就会越想做呢。没事,我不会稀里糊涂地冲出去的。”
爱丽丝取出水晶球,映出了地上的样子。她本来只是想稍微侦查一下,可是见到映在水晶球上的画面,她和夜夜都说不出话来了。
地上已经沉没在了之前所见的黑雾之中。
迷蒙的烟雾中时隐时现的大地上,野鸟,老鼠与松鼠尸横遍野。学院里完全没有生物存活的迹象,简直就是一座鬼城。
“……原来如此,真精明。只要把整个学院用毒气覆盖,就算是超一流的魔术师也只能逃命了。下手的是紫蔷薇呢,还是银蔷薇呢。”
“这要是蔷薇干的,那犯人现在怎么样了呀?”
“犯人估计是有保护手段的吧,净化药啊防毒面具之类的,还有可能是结界。比如‘断绝结界’——是这么回事啊!”
断绝结界可是连空气的出入也能隔断的。就算在学院里施毒,也能不影响街市。
(也可能正相反……就算在学院中攻击外界,犯人自己也能得救……)
不论如何,格洛丽亚对可能的情况总是有着充分的预判。爱丽丝她们没有事先发觉她的企图,也就说明她们现在已经落后一步了。
“原来如此。看来这是银蔷薇干的。”
“不过,断绝结界看上去没起作用。”
“因为它在昨天的战斗中坏掉了。也就是说她还有别的防毒手段吧。只要把银蔷薇抓起来审审或者从她那里把防毒用具抢过来,我们就也能得救了。”
爱丽丝闭上双眼,集中精力思考着。
就此翻盘的手段,究竟存在吗?
(……有的,肯定是有的。但是——)
日轮和绮罗的问题现在顾不上。这点实在是无可奈何。
如今必须先忘记那两人,保住大家的性命。因此需要讨伐银蔷薇。要将所有的力量集中在对付银蔷薇上。
自己的表情大概相当严峻吧,硝子在房间中开口道:
“别太担心了。那些大人物会有所行动的吧。”
她一边用大锅煮沸开水给器械消毒,一边安慰人似的说道:
“他们好像预见到了这个事态,就交给他们吧。”
“预见……?听你这口气,行动的是魔术师协会?”
“想必是吧。我想他们也派了使者来学院。”
“那真是方便多了。我去爸爸那里确认下我们的手牌吧。”
“——你果然,还是不能交给大人么?”
“这一年来大人有哪次是靠得住的。我们也要尽己所能。”
硝子不再说话了,大概是想起自己靠不住的时候了吧。
“爱丽丝……说的……一点儿没错……”
这出乎预料的声音,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转过了头去。
爱丽丝哑口无言。他竟然在治疗之前就自己醒了,真是难以置信的生命力啊。
雷真坐起身来,祈求似的看着硝子。
“拜托你了,硝子小姐……”
然后,将那愚蠢至极的话语说出了口,
“让我能够战斗吧!”
3
卢瑟福正身处医学部的“隔离病房楼”的地下。
病房楼的入口设有气闸,无须结界也能防止外界空气流入。这套防止院内感染的设施十分讽刺地从外界的毒素手中保护了楼里的人。
卢瑟福一边用水晶球探查着外界的情况,一边翻动着魔书所罗门之钥。他的背后是一名美貌的自动人偶,她的样貌就像肉体成长了十岁的金蔷薇阿斯特丽德。
“你真是老了,艾德。你竟然都不记得手中棋子的性能了。”
“而且最近书也读不进去了呢。”
“你再找也没用。能够轻松阻止那玩意的人偶,怎么可能刚好存在。”
“我是觉得这么强大的敌人理应会有专用的对抗魔术……”
看来魔书之中,并没有恰好能够解决这个事态的人偶。
“那个先不提,我倒是有些在意这令人怀念的味道呢。跟我一样是“所罗门之钥的恶魔”的人偶来这附近了。你没忘吧,就是你这老糊涂被那年轻人卷走的那几台。”
“那——不是爱德蒙德王的护卫吗?”
“唉呀,那家伙的护卫会去帮利维坦吗?”
阿斯塔罗特金色的眼睛目光一闪,卢瑟福则是闭上魔书思考了起来:
“……真是意外,黑衣帝陛下竟然会将它们借与银蔷薇啊。”
“那头狂犬的行为可不是能用常识来解释的。你把我这啰嗦老太叫出来,也是因为害怕他不是么?”
“您所言正是。”
“蠢货,给我否定‘老太’一词呀。”
阿斯塔罗特鼓起了脸。卢瑟福知道她要是闹起别扭来那也是相当麻烦,连忙讨好道:
“有如此美丽英明的女王伊修塔尔陛下坐镇,身侧之人想必都能高枕无忧了吧。”
“那是当然。”
“您觉得用您的腐毒扫荡这片毒雾会是上策么?”
“那是下下策呀。要是你不介意这个都市被腐毒污染,那我也不拦你。呵呵……人类不呼吸可是活不下去的呢。真是不方便。”
她愉快地笑道。接着,她便像是被吸走了似的消失在了魔书之中。
不一会儿,厚重的门扉打开了,帕西瓦尔与一名一身黑的贵公子走了进来。
“我带爱德蒙德陛下来了。还有,那个标本我也给你拿来了。”
“打扰啦,学院长。嗬——这房间还真棒啊?”
爱德蒙德饶有兴致地在房内转了起来。他一边稀奇地摆弄着灭菌装置和空气清洁器,一边随便地说道:
“就算是我也是吓了一跳啊。没想到继母(母亲)大人手里竟然有那种怪物。虽然我是很想弄到手啦——”
他看了看帕西瓦尔手中的箱子。箱子里装着以飞虫为原型的极小的自动人偶。
“这‘军队’无法单独繁殖,所以再怎么收集也是毫无意义的……没错吧,教授。”
“……您很清楚呢。”
帕西瓦尔一边说着客套话,一边设好了放大镜让爱德蒙德过目。
虽然飞虫人偶的零件数有上百,但它的整体尺寸不满五毫米。这玩意儿恐怕连钟表匠也组装不出来,更何况生产这些零件的手段也是没有的。
极小的机械虫,这就是利维坦的真面目。
爱德蒙德的眼神十分起劲,口吻却充满了嫌恶:
“它的身体是毒的结晶体——手工是无法制造的。内藏的魔术回路‘诺亚’的本质,说白了就是‘繁殖’。总之就是‘生养众多,遍满地面’的那一套。”(译注:爱德蒙德这句“生养众多,遍满地面”是圣经创世纪里的句子,参创世纪1:28。)
他阴沉地笑了笑,
“神性机巧是‘经由人手创造出来的人类’,并且得是犹如‘完全之玉’一般完美无缺的存在才行。魔术师们想到的达成这一目标的条件便是‘不会受伤’的无敌硬度——绝对不会受到威胁的强韧度。此外神性机巧还要和人类一样拥有魔力。如果还要再加什么条件的话——”
“那就是生殖了,对吧。”
“能够自我保存也行。生命的目的是种族的延续——也就是自我的永续化。不论拥有多么优秀的能力,不会增殖的东西就不是神性机巧。看来继母(母亲)大人也算是在认真地以神性机巧为目标呢。要是那位大人登上了玉座,这个国家的未来可是一片光明啊?”
卢瑟福苦笑道:
“真亏您这个祸国元凶能说得好像事不关己呢。”
“然后呢?你也在准备‘真圆’吗,学院长?”
爱德蒙德冷不丁地问道。当然,卢瑟福是闭嘴不言。
紧张感瞬时高涨了起来。就在这气氛一触即发之时,帕西瓦尔说道:
“卢瑟福,现在可是争分夺秒的时候。”
“——说的也是呢。毒的成分已经解析出来了吗?”
“是铃兰毒甙,或是由它转变而成的。”
“这个铃兰——啥啥的,是能变成气体的东西么?”
艾德蒙德在一旁问道。帕西瓦尔也没显出不快,只是平淡地答道:
“是水溶性的,只要溶解喷雾就能让人中毒了。”
“引发‘毁灭’的神话中的猛毒,就是这个?解毒的手段呢?”
“灵药是来不及了。我也想过至少要用上抗组织胺………但是要分发给全市的话数量上不够现实。现状是除了呼吁避难之外我们没有别的办法……但是如果引发了恐慌,估计会出现大量的牺牲者吧。”
“学院与市街的状况如何?”
“学院周围一公里范围内都被污染了。医学部虽然收容了近三百名学生,但是全学院有将近四百名学生被留在了外头……一般人的话,存活可能性怕是微乎其微吧。”
卢瑟福仰天叹息。学院生虽然决不能算是“一般人”,但他们也不过是年轻的学生。不知他们有没有做出冷静的判断……
“喂喂,现在可没工夫悠闲了啊。对方手里——准确地说是我手里吗——可是有神酒的。利维坦的术者若是喝了它,就可以让这虫子爆发性地增殖。到时候利维坦肯定会把这岛国吃干抹净的。这样一来还真是搞得像神话一样了呢?”
明明自己的性命也陷入了危险之中,爱德蒙德却显得相当愉悦,但是与他那开玩笑般的态度相反,他的预测是恰当的。
“既然是化学物质,那魔术防御也不会有多少效果。市民的牺牲一旦扩大,夜会这次可真要完蛋了。黑蔷薇跟紫蔷薇这会儿大概很恼火,但是她们估计也没有在毒雾中散步闲游的兴趣吧。也就是说老太婆们也是束手无策了。你说该怎么办,学院长?”
“让包括警卫在内的职员们放弃学院的守卫,跟魔术师协会合作全力救助市民。帕西瓦尔,我希望能将支援、治疗,以及避难引导交给教授会。”
爱德蒙德露出了扫兴的表情:
“你这话真让我意外。我还以为你会下令全力消灭上面的怪物呢?”
“就如陛下所说,要是对市民见死不救的话夜会就开不下去了。这是所谓的政治表演。不用担心,只要舆论的谴责能缓和一些,剩下的两天日程就能混过去了。”
“但是,继母(母亲)大人你要怎么办?她要是继续胡闹那可真的会对夜会产生影响的啊?”
“魔女大人那边,自会有想对付的人去对付吧——你说是吧,爱丽丝?”
他头也不回地对入口处的人说道。
一个姑娘正在走廊另一端的气闸前喘着气。
她看上去已经濒死。帕西瓦尔差点站了起来,但卢瑟福却只是坐着,那表情也不像是在意她的身体状况。爱丽丝貌似也没指望父亲能有什么表示,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对爱德蒙德打了声招呼:
“这不是黑衣帝陛下么,请原谅我在您欢谈中打扰。”
“无所谓,你还是告诉我学院长的话中之意吧。”
“遵命。要打破现状的方法只有两个。其一,是破坏利维坦。”
“能行吗?它身为兵器的规模可是前所未有。就算是陆上战舰代达罗斯,在它面前也只是个小不点。学院长引以为豪的居内什也一样和它没得比。”
“论体积确实是吧。但是,换个角度看的话,那不过是一群飞虫罢了。”
“换个角度看的话,那可是几兆,几京——都不止的一大群飞虫啊?”
“是的。所以要统率这么多飞虫,对一个魔术师来说负荷实在过重了。”
“你是想说它们是有‘头目’的吗?集合知——不,应该说是‘蚁后’吧?”
爱德蒙德明晰的推断,让爱丽丝露出了略显惊讶的表情。
“我也是这么想的。我想您已经看过了,那个形态,那个动作是需要对全体进行同时操作的。既然如此,控制用的司令塔、群体的统率者就一定是存在的。那便是‘利维坦’的本体,其他的估计只是远程操作的子机吧。”
“既然如此,只要把母机破坏掉就行了吗。”
“爱丽丝,你是觉得这是最佳方案吧?”
被父亲这么一问,爱丽丝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不是哦?女王要是被杀了士兵们没准会发飙呢。”
“那么?”
“所以我们要用第二个手段。夺取女王蜂的支配权。”
爱德蒙德露出了感叹的表情:
“只要稍微想想,就能知道这个学院里有四个人能做到这点。伊娥,迷宫之魔王,马格纳斯,还有我家雷真。”
“是的。但是要从虫群里找出母机毕竟是十分困难的。居然要在猛毒发威的环境下,死命筛选虫子,这光是想想都觉得烦人呀。”
“说到底,就直觉而言,没有人比‘十九世纪最强’更适合去找出母机了吧?”
“还有教父呢。但是,就算爸爸或是教父能找到本体,他们最多也就是在那蠢动的虫群之中判断出本体的‘大概’位置而已。”
“继母(母亲)大人估计也会来妨碍吧。既然如此,最适合这个任务的就是无需筛选便可直接支配的‘绝对王权’了……但是利维坦是禁忌人偶吧?”
“想来是的。传说它体内装有圣女的卵子。”
“那么‘绝对王权’的效果恐怕连一半都别想发挥出来了。对方会大口喝神酒对抗的。”
“而且‘绝对王权’我们也用了许多次了,敌方肯定有所对策。只要银蔷薇依然健在,‘绝对王权’就是无效的。”
“这还真是没辙了。学院长,让居内什消灭掉它们如何?”
卢瑟福摇了摇头:
“用魔炮粉碎它们的话,毒素会大范围扩散。”
“……不然全扔给马格纳斯处理?他会想办法的吧?”
“万一他死了,陛下赌赢的概率也会升高,对您来说可谓方便至极啊?”
“喂喂,我可是在为这个国家着想啊?”
真是睁眼说瞎话。卢瑟福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他耸了耸肩:
“那是最后的底牌。要是有个什么万一,他是能够控制居内什的。”
“是嘛。这么说来现在是四面楚歌了?”
“就像爱丽丝说的,只要银蔷薇健在,我们就无法使用‘绝对王权’啊。”
理解了他的话中之意,爱德蒙德笑了出来:
“话题又绕回来了。在这毒雾之中,谁来打倒继母大人?”
“话题又绕回来了哪。魔女就让想对付的人去对付好了。”
卢瑟福和爱丽丝相视一笑。
“……你们到底在说谁?事先说一句,现在我家雷真的状态可是相当糟糕啊?”
“我最近人脉也扩展了不少。陛下您也熟识,但却没被陛下想到的那个人会打倒魔女的吧。我可是相信命运的人啊。”
爱德蒙德转着眼珠思考着,不久便一脸恍悟地呢喃道:
“他回来了……吗?他回到了这个机巧都市?”
卢瑟福没有回答,只是意味深长地撩了撩一侧的胡子。
4
醒来之后首先想到的,是“看来这里还不是地狱”。
缓缓起身。这里是修缮过的大礼堂。
意识渐渐鲜明了起来,夏儿的记忆苏醒了。
就在她全身中毒,感到已经不行了的时候,一道炽热的光线扫开了毒雾。那是不同于光辉加农的集聚成束的热量——是洛基的吉卜利勒生出的光芒。
她一边因残留的淡淡头痛发出呻吟,一边环顾着周围。
礼堂里满是负伤者,看上去就像个野战医院。医学部的学生们正在忙前忙后。前来避难的人络绎不绝,医药用品明显不足。
夏儿的附近还有同样正在接受救护的芙蕾和黑兹尔。
芙蕾带着的加姆犬只有六只,这不对号的数量让人在意。芙蕾旁边坐着一脸不爽的洛基,脏得发黑的机械人偶吉卜利勒正以剑形靠在他身旁的墙上。果然,是洛基救了少女们。
(你打出了珍藏的底牌么……)
能够靠奇袭击败格洛丽亚的他,忍耐到了最后的最后。
他将这最强的王牌,用在了救人上。
这虽然可惜,可大家也因此得救了,所以夏儿无法抱怨。她只感到自己十分窝囊,消沉了起来。
西格蒙德越过学生们的头顶倏地飞了过来:
“你醒了啊,夏儿,这里是大礼堂。”
“好像……是呢……”
“外面被污染了。现在这里虽然靠结界保持着气密性,但是不知能撑到何时……”
每当患者被搬入礼堂,污染就会向内蔓延。阻断户外空气还会导致缺氧。
周围传来的痛苦呻吟,让夏儿痛切地希望眼前的一切全都是梦。因为造成这个惨状的,就是安丽呀。
“伊利亚德老师……不在。难道说……?”
“别担心,她正在别的房间分析毒素。”
“……她的专长不是药学吧。”
“她好像自称是‘万能的天才’……虽然我觉得这是打肿脸充胖子,但是这也未尝不可。她是早已放弃停滞不前了吧,从她自己的研究蹂躏了城市的那一刻起。”
夏儿回想起了伊欧奈拉那天真烂漫的笑脸,感到如坐针毡。
被用在安丽身上的解放剂,说到底就是无限连锁反应。伊欧奈拉大概正在遭受罪恶感的折磨。她恐怕会觉得安丽招致的这个灾厄是自己的责任。
“早知如此……我当初就该击毙安丽的!”
悲痛的嘶喊闯出了她的喉咙。充满大厅的喧嚣,瞬间停止了。
也不知是在说给谁听,夏儿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只要有那个意思,我本来是有机会的。毕竟我有西格蒙德呀!只要让安丽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夏儿似乎被愧疚感给压垮了。她跪倒在地,对学生们低下了头:
“对不起……!”
僵硬的沉默蓦地笼罩了礼堂。
“我是知道的,可能会有这么一天……比劳的血脉说不定会招来结社……可是我……明知会让大家处于危险之中……我还是让学院收留了安丽……让学院保护了她!”
礼堂中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听着夏儿的话。
“要是我们姐妹不在,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所以——”
“我还当你要说什么了不得的话……撒什么娇啊你个烂骨头!”
这尖锐的嗓音,在这静寂中格外响亮。
众人将视线投向了声音的主人。一张娃娃脸的死灵法师少女——黑蔷薇的孙女多萝西正叉着腿站在礼堂的讲台上。
“你是在干嘛!你以为你那样叽叽哭两声就能博得同情了?”
“我,我没哭!还没!”
“谁也没说这是你们的错吧!话说啊!”
她哼了一声,不知为何还高高在上地挺起了胸,
“你说出这种话来,叫我的脸往哪搁?阿修罗跟奥尔嘉姐姐大人呢?”
“对呀夏儿!”“连我们都无地自容了!”
别的方向传来了声音。双胞胎魏茨泽克姐妹正戴着风纪委员的袖章协助着救护班。
“你们俩没事呀……!”
“我听说了哦,夏儿,你又乱来了吧?”
“竟然不跟我们说一声,太过分了吧?”
“对呀!我们明明是一同跟银蔷薇战斗过的伙伴!”
她俩你一句我一句地责备着夏儿。越是被责备,夏儿越是感到了她们的温柔和热情。
不久就连洛基也开始了说教:
“夏洛特,你从根本上就误会了,真是个误解女啊。”
“什——你什么意思呀!”
“你们姐妹什么时候变成学院的累赘了?”
他露出了并无敌意的冷冷的眼神。夏儿倒抽了一口气。
“你和那个笨蛋多次联手解除了学院的危机。我姐受了你妹不少的照顾。你说的没错,‘比劳姐妹不在学院的话就不会发生’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好几件。”
“——”
“阻止了昨天的巨人的也是你不是吗。我们会抱怨比劳的血脉留在学院?我倒是觉得会在毕业资格上添光呢……你们怎么看?”
他向其他学生投去了目光。若是半年前,与剑帝对上眼神还不害怕的学生恐怕不会有几个,但是,现在——
学生们的脸上陆续绽开了笑容。
谁都没有责备夏儿。谁都,没有谩骂夏儿。
芙蕾伸出手来,握住了夏儿的手。
“夏儿。我们去救安丽吧。”
“……安丽已经,不是我们认识的安丽了。刚刚她也,将你——”
“安丽就是安丽。我们能得救,也是因为安丽。”
“——把我们搬出来的,不是洛基么?”
“要是安丽她真想杀我们,洛基是没法赶上的。夏儿你没看到么?一片闪闪发光的,很好闻的,温柔的雾保护了我们。”
夏儿困惑地看向了西格蒙德。西格蒙德点了点头,出言补充道:
“芙蕾从刚刚起就这么主张。她说雾的一部分保护了你们。”
“有那种东西?但是,安丽是真的打算杀了我们。我可是亲身感受到了呀。”
“呜。安丽才不是那种孩子呢。”
“你说的没错,但是那个安丽不一样呀!”
“我,是知道的。安丽在战斗。在自己心中,和不是自己的自己战斗着。”
芙蕾的声音充满了肯定。
真的……是这样么。当然,夏儿是这么希望的。正因如此,她才觉得这是种奢望,甚至不敢承认自己有这样的想法。
“……但是,即便如此,要在这毒雾之中从魔女那儿夺回安丽是不可能的。击毙安丽,结束这一切更——”
“你这熊孩子竟然会说这种丧气话,这不像你呀?”
礼堂之中仿佛瞬间就亮堂了起来。
看来她是刚刚到达的。学生总代表奥尔嘉飘舞着炫目的金发走了进来。
“首先补上今早被你逃掉的道谢吧。多亏了你和西格蒙德,我们才迎来了今天。谢谢。”
被看穿了。夏儿全身因害羞与高兴热了起来。
“我赞同芙蕾的看法。既然比劳被结社盯上了,那我们只要打倒银蔷薇,确保安全就行了。这是非常简单的结论。”
她环视大厅。学生们已被这演讲的美声吸引了注意力。
“这等小事,我们已经应对了多次。甚至昨晚,我们也没有败北。”
我方现在的状态是连日作战、疲弊不堪,还是节节胜利、势如破竹?这两种认知的差距是相当大的。
奥尔嘉那泰然自若的态度,让学生们的意识倾向了后者。
夏儿明显地感受到了他们战意的涌起。这让她感到了异常的恐惧。因为这一次,高涨的战意可能会让礼堂中的所有人丧命。
“等等!对手可是毒啊?!是化学兵器啊?!就算打败银蔷薇,要是吸进了毒雾就完了——就算侥幸活下来了,说不定也会留下后遗症的!”
“哎呀哎呀,我还以为你是不以鲁莽为意的真正的愚者呢。看来我好不容易准备的礼物是白费了呢,对吧亲爱的?”
她回头看向了入口。只见一脸疲惫的维隆懒洋洋地说道:
“喂暴龙,我可不是街头揽客的马车啊。我耐着性子给你运过来了,你要是敢说什么因为不战斗了所以不需要了之类的话,小心我揍你哦?”
“请别这么说。女儿要是没志气的话,那我这做父亲的会连她的份一起干的。”
这熟悉的声音让夏儿的心一瞬间停住了。
“不过,这大概是杞人忧天吧。”
他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那儿的呢。身材高挑的金发男子,就站在两人身后。
他站姿高贵,手脚修长,年过四十依然容貌端丽。虽然听说他在逃亡生活中老了不少,但现在看来他身心都挺健康,跟以前并无两样。
这果然是在做梦么,夏儿不禁这么想道。因为,站在眼前的是——
“父亲……!”
埃德加·比劳原伯爵。
父亲走了过来。这明明是做梦都会梦到的场景,夏儿却完全无法动弹。
父亲站在了眼前。夏儿踮起脚尖,摸着他的脸颊。父亲则是任由女儿触碰着自己。
西格蒙德飞到夏儿头上,用尾巴拍了一下她的脸:
“夏儿,你要确认到什么时候。这个埃德加是真的。”
这一句话将她从咒缚中解放了。被解放的不只是夏儿,还有学生们。
“埃德加?”“原伯爵?”“比劳家的?”“它说是真的——!”
周围一片喧哗。毕竟埃德加是一度在报纸上炒得沸沸扬扬的人物,所以他的风采他们也知道。奥尔嘉走近夏儿,调皮地小声说道:
“这就当是我跟爱丽丝的礼物吧。我从伦敦直接给你送来了。我觉得你会喜欢的,怎么样?”
为什么是从帝都——不,这无所谓。既然这真的是父亲,那夏儿另有一堆想问的事。母亲的事。家的事。结社的事。以及,安丽的事。
夏儿心中疑问无数,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让她心急。埃德加似乎也是一样,他苦笑了一下:
“跟安丽见面的时候也是这样,真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呢。”
“我也……我也,不知道……!”
埃德加将哭起来的夏儿搂进怀里轻声说道:
“让你受苦了呢。”
是的。很艰苦。也有过孤独的时候。也有过因悲伤而挣扎的痛苦夜晚。夏儿忍耐至今,拼命压抑的东西,一下爆发了出来。
“我……我,一直在努力……!”
“嗯。”
“拼命地,努力……西格蒙德还死过一次……!”
“我为你是我的女儿感到骄傲啊,夏洛特·比劳。”
夏儿已经说不出话了,她发出哇哇的叫声大哭了起来。
心比天高的夏儿竟不顾周围的目光,婴儿般的哭了。芙蕾也感动得落下了眼泪,抱住了自己的家人们。
“好了,不要哭了。想说的话之后再说,先去把安丽接回来吧。大家一起度过这个危机。”
成长了的夏儿理解了父亲的言外之意。
她擦掉泪水,站到了大家面前。被大伙看到了自己大哭的样子实在有些害羞,但她也因此看开了。已经够羞耻的了,那么现在也就没有什么好害怕的了。
“……在这里向大家演讲,是第二次了呢。第一次是在夏天——破坏了时钟塔的时候。我在这里为自己的错误道了歉。”
听众们聚精会神地听着夏儿所说的话。
“今天我也觉得自己应该道歉,所以我到刚刚为止一直在说对不起。但是大家……接受了这样的我。”
那么,我该说的就不是“对不起”了。
“谢谢。我尤其要感谢和我同住在狮鹫女生宿舍的人。谢谢你们对安丽这么好。那个安丽,现在正在外面控制着毒雾。”
她环顾了礼堂一圈,与所有人交换了视线。
“我明白这真的很自私……但是我,不想让安丽死掉。”
她感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要继续说下去是要有十足的勇气的。
“我明明知道击毙安丽是最快的方法,但我却想让大家的性命暴露在危险之下……好去救安丽……拜托大家,原谅我的任性吧!”
她低头鞠了一躬。西格蒙德被甩了下来,轻飘飘地着了地。
她已经做好了觉悟,这次真的要被痛骂一顿了。明明是你们制造的危机,结果你还任性。这是想对接纳你的人们恩将仇报么。
但是,涌向夏儿的,是雷霆般响亮的掌声。
夏儿吓了一跳,抬起了头来。正当她因不知发生了什么而困惑的时候,奥尔嘉亲切地拍了拍夏儿的肩膀。
“这里没有人会对你的方针指手画脚的。”
“……为什么?”
“现在留在学院里的人,都经历了多次实战——大家都是有勇有谋的人。那些懦夫都已经退学或是休学了。”
学生们笑了起来。那是自负和自信的表现。
“况且学院讲的是实力主义。你的一击既然会成为关键,那我们自然会服从你。当然,你也有了责任。领导者的重责,你也亲身体会一下吧。”
礼堂中再次响起了掌声。那是毫无保留的,瀑布一般的掌声。
看着泪眼汪汪的夏儿,奥尔嘉笑道:
“今天的你真是个爱哭鬼呢。快擦掉眼泪。接下来我们将要讨伐银蔷薇,以及利维坦!”
“好!”
学生们的情绪涨到了最高潮,刚被搬来的负伤者则因跟不上情况而不知所措着。
西格蒙德与埃德加眯着眼注视着站在人群中心的夏儿。
“这是托你的福吗,西格蒙德?”
“不,这是不在这里的二人组的功劳,是魔王韦斯顿男爵的功劳,是金伯莉女士的功劳,是花柳斋女士的功劳。”
“哈哈,看来光是道谢就要花大把功夫了啊,但是,我想先跟你道个谢。”
埃德加抱起西格蒙德,与它面对面地说道,
“谢谢你一直保护、引导着我的女儿。”
“没什么,不用谢。”
西格蒙德也面对面地回答了埃德加,
“我也是被伊莱恩的后人们保护、引导至今的。我与比劳同在,今后也会一直如此。”
两人相视一笑,又相互点了点头。
“加紧工作吧。今晚我想跟你喝个通宵。”
“那还真是令人期待啊。”
西格蒙德沉着地舔了舔嘴唇。
5
“千万不要任那白痴乱来呀!”
爱丽丝千叮万嘱之后便去了地上。
但是,雷真依然没有放弃。爱丽丝一不在,他就立马拜托硝子道:
“硝子小姐……总之先给我治疗伤势……”
“当然。我就是为此被叫来的。”
“太好了……要几分钟,才能弄完?”
“你给我老实等三小时。”
“……是吗。那,治疗就稍后……再说。”
见雷真打算下床,硝子血色顿失,少见地厉声说道:
“你在说什么蠢话!给我躺下!马上就要治疗了!”
“刚刚的话……我模模糊糊听见了……”
雷真转头看向搭档,盯着她的双眼说道,
“学院现在……很不妙吧……?”
要是撒谎了,雷真马上就会发现的。夜夜背过脸去,不予作答。
“伊吕利……现在的情况怎样……?”
“……地上被猛毒污染了,不是人类能活动的环境。”
“那个毒……是结社干的吧……是日轮吗?”
“……不是。”
“是夏儿……跟安丽吗……”
雷真仰望着天花板,自嘲似的笑了笑,
“要跟安丽和夏儿……道歉呢……随你们拖后腿什么的,一定会保护你们什么的,明明说了这些……我却什么都没做到……!”
他光顾着日轮,结果看漏了比劳姐妹的危机。
这是不可原谅的。现在还来得及吗……?
见雷真打算起身,夜夜拼命压住了他:
“太乱来了雷真!真的,吃不消的呀!”
“……看来确实如此呢。”
虽然雷真一直很乱来,但他今天都没被好好治疗过。他稍微一动,胸口就会抽搐,勉强固定的血管感觉都要裂开了。
不,估计已经裂开了。只是有人用魔力暂时接上了而已。失血量很大,体温也很低。这样出门,绝对会死。
“硝子小姐……能想办法五分钟……弄完吗……随便来一下就行……”
“……治疗需要一小时。这是绝对的。”
“那不行……会赶不上战斗的……!”
“我就是叫你不要去战斗!”
“但是,我不去的话——”
“忍忍吧!”
硝子的声音实在过于悲痛,让雷真收起了任性。
“求你了。”
她请求般地说道。雷真感觉自己被人泼了一桶冷水。
他慌忙偷看了夜夜一眼。现在他才想起了硝子态度的意义。
——如果雷真乱来,夜夜说不定又会“分给他性命”。
这说不定会对现在的夜夜造成致命一击。所以,硝子才说不要去战斗。
“我会让你赶上夜会的。当然,到时你估计也只是能勉强站着吧。但是,小子你的朋友说不定会把胜利让给你。希望还是有的。所以现在就乖乖躺下……求你了。”
“但是……这样的话,安丽会怎么样……?!”
魔女是十分强大的。如果我不去,安丽就没法得救。
——不,不是这样的。我承认。我只是不想在这儿一动不动躺着。
我只是不能原谅放着安丽和夏儿不管,在这个安全的地方接受治疗的自己。
但是,硝子说的话雷真也懂。考虑到夜夜的情况。他实在无法反驳。
“我能做的事……就没有了吗……?!”
“……还是有的。那就是忘记地上的事情,用自己的魔力,多少疗疗伤。”
“用魔力……疗伤?那种高难度的事情……我做不到。”
“做得到的。小子的师父不就做到了么?”
雷真想起来了。师父帮他连接过差点断掉的肌腱!(信至注:这里指的大概是九卷二章三节结尾的情节,但是该处写的是“韧带(靱帯)”,作者显然并不清楚韧带和肌腱的区别。)
但她能使出此等绝技,是因为她是“熟知名为人体的迷宫”的格丽泽尔达。现在的雷真根本不可能——
(……不,不要放弃。不要停止思考。)
他有格丽泽尔达教给他的刚体、灵视、天眼等技能。
有托她的福得以使用的红翼阵。
更何况,她用雷真的身体实际演示过一次了。
本来雷真就在剑术道场里练过,他对接骨与活法是有经验的。(译注:活法,用于在柔道中因绞技昏迷者的意识恢复法。)再加上现在硝子也在。要是能稍微帮到硝子的话,要是能提高恢复力的话……
“会给我做……局部麻醉吗?”
“不,不用麻醉。只用伊吕利的冷气冻上。”
伊吕利与夜夜瞪大了双眼。不用麻醉的开腹手术实在谈不上正常。
“使用麻醉的话魔力会被打乱。能够只将痛觉恰好麻痹的——只有小子你自己哦。毕竟是你自己的身体,给我连神经一并控制住吧。”
原来如此。解开人体迷宫之谜的关键,就在这里。
“这还真是……格外乱来啊?”
“还是跑到外面去白白送死比较简单是吧。”
“……反正痛楚我也习以为常了。”
雷真下定了决心。虽然痛苦估计会超乎想象,但他决定相信硝子任由她处置。
“拜托啦……硝子小姐。我还……不想在这……死掉。”
“我可不是神呀。”
硝子状似薄情地说道,然后,微微一笑,
“所以,一起拼尽全力吧?”
这就够了,雷真想道。
硝子给雷真的胸口消毒后,便拿起了手术刀。
冰冷的银色光辉,柔顺地滑入了雷真的胸口。
第七章 银色堇
1
大礼堂里充满了活力。有人在确认战力和物资、有人在进行部队编制、还有人在讨论侦查和解毒的方法,学生们正各自集合着知识与力量,为即将开始的作战做着准备。
夏儿也是一幅意气风发的模样,对此感到不可思议的埃德加上前问道:
“你在笑呢,夏儿。你不害怕吗?”
“怎么会不怕,实战无论什么时候都很可怕呀。”
“但你的样子看起来不像啊……”
“虽然害怕,但我也感到高兴。因为我总算能让人见识见识比劳家女儿的风采了!”
埃德加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接着,又像是觉得女儿很可靠似地点了点头:
“你学会了魔剑斗法这事让我很遗憾,但同时也让我很高兴啊。真想让你母亲也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夏儿的心不禁颤抖了起来。父亲拍了拍她的肩膀,温和地说道:
“银蔷薇就交给我吧。如果安丽也在她附近的话,我就试试能不能把她们一起摆平。问题是安丽不在银蔷薇身边的情况。那时候她——”
“就会在人偶的身边吧。没问题,天上的那家伙就由我和西格蒙德解决掉。”
夏儿明确地说道。埃德加盯着夏儿,像是在掂量她这是勇敢还是有勇无谋:
“真的没问题吗?天上的毒素看起来比地面的还要浓。”
“穿过去就行了。西格蒙德才不怕那种毒呢,对吧?”
“嗯。只是吸入气体的话完全没问题。”
西格蒙德满不在乎地答道。因为这毒素也存在于自然界中,所以就算是魔术师也难以抵抗,可另一方面它对自动人偶也造成不了什么伤害。
“诸位,终于到了我们反击的时候了。”
奥尔嘉声音嘹亮地开始了演讲。礼堂中即刻安静了下来,学生们都集中起了精神。
“礼堂中一共有二百九十八名学生。其余的人都四散在了各处。虽然我希望他们平安无事,但也不知他们是否能像我们一样建起密封的结界。尽管如此——我们还是相信他们是平安的吧。现在开始,我们要前去搜救幸存者。”
学生们点了点头。所有人的表情里都带着决心。
“这里将作为指挥部,我会在这里进行指挥。无论有没有发现幸存者,大家都请回到这里进行治疗,并向我们报告确认过的地方。”
就这样分工合作,将校内全部调查一遍。
“成功救出的人就用斯莱普尼尔的‘距离操纵’送到市区去。前进道路上的障碍物需要各位人工清理,清理的时候注意不要把飞虫弄碎了。进行搜索的时候也是一样。进行处理的时候最好是用冻结、溶解或者燃烧之类的方法。”
“……又要让我去当‘脚’啊?我可不是搬运工啊。”
维隆表达了自己的不满。奥尔嘉露出苦笑,靠在了恋人的胸前:
“斯萊普尼尔若是用来攻击,会把飞虫打碎导致毒气扩散。但是,如果把它当做移动手段,同伴们就能得救了。我是想让大家都瞧瞧你的力量啊。”
“……麻烦死了。不过,既然你都说到这个份上了——”
“那边的两个人!你们这样卿卿我我会打击士气的呀!”
夏儿的吐槽引来了一阵笑声,学生们的紧张感也随之下降了。
这大概也是奥尔嘉算计好的吧。只见她若无其事地继续说道:
“现在,我们几乎没有通信的手段。希望各个分队注意听从队长的指挥,统一行动。有幸和教师会合的同学则优先遵从教师的指令。”
接着一位医学部的学生走上前来,举起了一个装有飞虫残骸的玻璃瓶。
“我来为大家说明一下毒素的相关情况。它是一种强心苷——与毛地黄和铃兰的毒素相近。这里应该也有中过毒的同学吧,如你们所知,这种毒会引发呕吐、头痛、头晕,严重的话还会导致心力衰竭。如果症状比较轻的话,只要喝水并在清洁的环境下休养,症状便能改善。如果吸入了毒雾,混在里面的飞虫残骸会刺伤气管,导致内出血。”
“如果传说属实的话这毒虫只要几分钟就能致命。虽然到现在还没有发现学生的尸体……”
为什么没有发现尸体呢?这个疑问也是必须解决的。
“如果发现了敌方的魔术师,不要发动攻击,直接回来报告情况。我再重复一次,没必要发动攻击。要打败银蔷薇和那些怪物的是——”
奥尔嘉举起了手,指向了夏儿和埃德加。
“我们的荣光王(Valiant Rex),以及英国的英雄埃德加·比劳先生。我对诸位的勇气与智慧寄予厚望。做好准备的人可以开始行动了!”(译注:Valiant Rex,夏儿的新外号,但汉字写作荣光这里是第一次,参第十卷。)
学生们分成了五六人一组的小组,朝出口走了过去。
每个小组都是以懂得气体操纵魔术的人、擅长结界或防御术的人为中心组成的,姑且算是做了应对化学兵器的准备。虽然工学部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一些氧气瓶和防毒面具的试制品,但数量却远远不够供所有学生使用。能带上灵药的已经算得上是装备精良了,不少人仅仅是用袋子装了点空气,或是戴上了用毛巾自制的口罩而已。
这明显太鲁莽了。想要把牺牲控制在最小限度的话,就只能靠夏儿去阻止安丽了。
在大礼堂的门口,高年级的学生正看守着结界。要出击就得打开结界,一打开结界外面的毒气就会涌进大厅。礼堂的外面一片漆黑,昏暗得就如夜间。
“喂!看看外面的天空!”
不知是谁这样叫道。夏儿也抬头望向天空——然后吓呆了。
夏儿的第一个念头是自己的认知会不会出问题了。浮在天上的物体会让人的远近感觉出错,搞不清楚对象的大小。但是,巨大得能把天空覆盖起来的东西,是怎么都不会看错的。
“这……哪里是飞虫啊……?!”
飞在天上的是一只大得离谱的大蛇似的怪物。
它和昨晚的尤尔姆冈特不是一个规模。这只由无数的飞虫集结而成的怪物,巨大得就算围着周长七公里的学院绕一圈都卓卓有余。飞虫们的振翅竟引得狂风大作,相互间的摩擦又弄得电闪雷鸣。这幅威容正如神话当中描述的恶龙一样。
“那么,就由我来打开最初的突破口吧。要用那招咯,西格蒙德。”
“——知道了。”
西格蒙德愉快地回应了一声,然后降到了埃德加的手臂上,开始生成灭元素。
“各位,接下来可能会有点晃眼,不过这是无害的,不要去抗拒它。这就是我的拿手绝技——‘活杀结界’。”
埃德加解放了魔力。接着四周便像他说的那样全都亮了。
最初周围只是出现了零星的鬼火,但很快,鬼火就在空中狂舞了起来。不仅是礼堂,鬼火的光亮还一直扩散到了远方。
“这……是灭元素吧?”
夏儿碰了一下鬼火。理应会消灭万物的灭元素并没有对她造成伤害,反而给了她一种仿佛被阳光包裹住了似的温暖感觉。
光芒忽地绽开了,所有人的视野都被染成了白色。光亮减弱之后,飘着晚霞的天空便映入了大家的眼帘。
遮挡着那块天空的怪物的身体消失了。不过敌人的势头并没有因此减弱,其他虫子很快就填补了空出的洞穴。
不过,这已经足以体现埃德加的实力了。而且最可怕的是——
(居然只攻击了敌人……?!)
所谓的“活杀结界”,并不只是“善于破坏结界”。埃德加还支配着结界内的生死,仿佛“手握着生杀予夺的大权”。
学生们的士气再一次高涨了起来。他们无所畏惧、争先恐后地冲了出去。
众人散去之后,夏儿的身边留下了些熟面孔。除了受命留守司令部的芙蕾、洛基和黑兹尔以外,还有魏茨泽克姐妹。这对双胞胎带着全副武装的骑士,正悠闲地对着窗外指指点点:
“那个是鲸鱼吗?”“是鳄鱼吧?”“也可能是海参!”
两人正在争论的内容出乎意料地没有紧张感。
“那都是些细小的虫子吧。”“真恶心!”
“那都是些和蚊和蚋一样的机械虫子哦。要是吸进去了,它们就会在你们的肺里乱咬一通哦。”
『哇!』
夏儿在两人背后吓唬了一下她们,然后微笑着问道:
“你们两个,莫非……是想帮我吗?”
“总不能不管你嘛。”
“因为我们是大姐姐嘛。而且我们两个还能在天上飞呢。”
说起来,上次和银蔷薇战斗的时候,她们也曾和夏儿并肩作战。
“是你的朋友吗?”
埃德加问道。夏儿自信地点了点头:
“是我的朋友哦!”
埃德加看着自己的女儿眯起了眼,然后把西格蒙德还给了夏儿。
夏儿让魔龙的身体变大,接着一跃坐上魔龙后背,然后回头看向父亲。
她边向空中飞去,边向父亲问出了一直没敢问出口的问题:
“父亲大人,只有这件事请您告诉我!母亲大人她是否安好?”
留在地上的埃德加微笑着挥了挥手。
这是什么意思呢?毒雾遮住了父亲越变越小的身影。双胞胎骑士来到了夏儿的身边,在飞虫群中保护着她。
虽然没能确认母亲是否安好,但夏儿的心并不迷惘。
把满心的勇气化作力量,夏儿和西格蒙德飞向了天空。
2
格洛丽亚一脸恍惚地看着眼前那世界末日似的风景。
“真是太棒了……天空正在被死亡的臭气覆盖……”
到处都是黑色的雾。偶尔可见的天空一片赤红,让人觉得人类的黄昏已经到来。金属颗粒破碎的声音和无数的振翅声浑然一体,听起来就像亡者的呻吟。
格洛丽亚把埃癸斯Ⅱ分配在三个方位,形成了一堵保护友军的防壁。到目前为止,部队还没有受到毒雾的影响。
“呵呵,一切顺利。除了让夏洛特逃掉了这点以外。”
格洛丽亚叹了口气。在少女们被毒死之前,一道雷电闪过,一个使用完全制御振动的人把她们带走了。
“那是‘剑帝’干的吧。那可不像是小孩子的本事啊。”
他瞒过了部队的精锐,还让对方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这漂亮的本事已经超出学生的境界了。
“安丽埃塔。身为精灵女王的你没有察觉到他吗?”
“……是属下失职。”
“我并不是在责怪你。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哦?是因为攻击了自己的姐姐,觉得过意不去吗?”
“不。她明明受到陛下的赏识,却理解不了陛下的慈悲还背叛陛下,简直愚蠢至极。我已经不把她这种人当姐姐了。”
安丽否定得很是干脆。格洛丽亚眯起了眼:
“别这么说。她也只是还在迷惘而已——我也是太孩子气了。你捉住你的姐姐之后要好好教育教育她。如果你们姐妹俩可以亲密无间地侍奉我的话,我也会感到高兴的。”
不知道是不是想象了一下那样的情景,安丽的心微微颤动了一下——似的。
安丽自己好像也察觉到了,她带着一丝疑惑,摸了摸自己快要松弛下来的脸。
但马上,她的脸便扭曲了起来。她按着自己的太阳穴,似乎是感到了头疼。
“对……对不起,明明还在和陛下您说话……”
“没事。你就像我的亲女儿一样。我要是没了你,也就没有幸福可言了。”
安丽感到受宠若惊,女王居然亲自抱住了自己,将自己支了起来。虽然安丽露出了幸福的微笑,但她的头痛却愈演愈烈,连呼吸也开始紊乱起来了。
要是安丽现在倒下,利维坦就会失去控制。
部队里的人一下子紧张了起来。格洛丽亚叫来一名GLR士兵吩咐道:
“她可能吸入龙毒了。你们加快提取氧气的速度。还有,给她注入全部的解放剂。另外,为防敌人反击,神酒也要多调配一些。”
GLR的士兵机械式地回了声“遵命”,但他立刻吓得抬起了头:
“您刚才是说,全部吗?还要对她注入更多的强化剂吗……?”
“我要让整个都市都笼罩在龙毒当中。这样无论是谁,身在哪里,都逃不掉了。”
格洛丽亚的心中涌起了一阵愉悦。她现在的心情说不定比之前支配学院的时候还要好。
“仔细想来,无法接纳我的学院、都市以及国家,都不过是一群无聊的恶棍而已。击退蔷薇的同时顺便也‘把改革推行了’吧,呵呵呵!”
狄拉克代替感到困惑的GLR士兵,走到了格洛丽亚的跟前。
“格洛丽亚大人,恕我失礼,那个……您是认真的吗……?”
“当然是认真的。”
“那么,您是在做比喻吧?把机巧都市笼罩在龙毒当中,恕我直言,这并不是明智的做法。都市里的人民可都是帝国的宝物啊。”
“你只不过是犬子手下的一介兵卒,竟敢来向我提意见了?”
狄拉克沉默了。看来他还挺聪明的。
若是没有爱德蒙德陛下派来的这些士兵,格洛丽亚是无法从军队的拘禁中逃脱的。这绝不是一笔便宜的交易,但爱德蒙德依旧说得上是温情待她,格洛丽亚的所作所为简直是不知好歹。
狄拉克虽想提出异议,却并没有说出口——他选择了放弃。
“请容属下直言。利维坦所拥有的力量超乎了我们的想象。我们‘Legacy’小队只是保护自身的安全便已是竭尽全力,我认为我们已经帮不上任何忙了。”
“你是想请求撤退吗。一群窝囊废。爱去哪就去哪吧。”
“十分感谢——撤退!”
一听到狄拉克的命令,“Legacy”小队的士兵便动身了。带着传说级自动人偶的这支部队,展现了惊人的逃走速度,一下子就跑了个无影无踪。他们毫不畏惧地冲进了毒雾当中,消失在了上风的方向。
格洛丽亚看出了扩散在GLR士兵之间的不安,落落大方地说道:
“没什么好怕的。在成功把我救出来的时候,他们的任务就已经结束了。他们只是以援军之名来监视我而已——没必要把手牌暴露给我那个傻儿子知道啊。”
这话背后的含义是:“因此我才把他们赶走了。”
士兵们一下子就放下了心来。与精锐的机巧师团相比,这帮人的反应也太懦弱了。
格洛丽亚突然觉得,手下只有这帮弱卒的自己真够滑稽的。早知如此,我就不应该依靠军队。自己组建一支金蔷薇那样的兵团多好。
但是现在说这些也于事无补。到头来,格洛丽亚能依靠的就只有自己和精灵女王,以及神话当中的怪物了。
GLR士兵开始给安丽注射药物。安丽一边呻吟着一边挣扎了起来。
尽管如此,她还是强忍着痛苦,自己用手按住了输液管,想要继续注射药物。她的忠诚和痛苦的表情,让格洛丽亚陷入了伤口已然愈合的错觉。
她觉得自己似乎取回了一点从前失去的东西。
事实上,这一次的成果十分值得期待。只要毁灭都市,破坏夜会,学院就得不到神性机巧了,蔷薇们的赌局也将化为乌有。
都市被毁灭的消息会震撼整个贵族院,再也不会有人敢和格洛丽亚作对。要是有人胆敢违抗,那就再摧毁一两个都市好了。见到了数十万的尸体才来投降,这次序颠倒得也真够愚蠢的。如此一来格洛丽亚便能登上王位,达成“预见”所说的条件了。
只要手里有juggernaut和利维坦在,我在大战当中获胜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再之后便是成为世界皇帝了。这样的话,一定就能弥补了吧——无论是怎样的缺憾。
就在这时,周围突然涌出了一片鬼火。
格洛丽亚判断有人发动了魔术攻击,便起动了埃癸斯Ⅱ的魔防。但这判断却是个致命的失误。鬼火一碰到魔防壁便引发了大爆炸。
爆炸的气浪刮倒了士兵们,炸飞了他们手中的枪械,将他们的机械狗化成了废铁。位于最前面的埃癸斯Ⅱ的头也没了。心脏的部分倒是勉强保住了……
(勉强保住了?不对,不是这样!)
敌人是故意没造成致命伤。证据就是士兵们一个都没有死,只是失去了装备。格洛丽亚已经知道这是谁干的了。
正如格洛丽亚所想的一样,一个有着惊人力量的魔术师接近了过来。安丽命令利维坦发动攻击,打算用城堡般巨大的尾巴压死对方——但是。
敌人的四周漂起了光之残渣,消灭了怪物的尾巴。
格洛丽亚惊得瞪起了眼。明明现在周围的精灵都在安丽的支配之下,敌人手中似乎也没有魔剑,但他却使出了魔剑斗法!
安丽拔下点滴的针头,向格洛丽亚唤了声“陛下。”
刚才那痛苦的样子已经从安丽的脸上消失了,但换来的是一张毫无生气的脸。她对眼前的这个男人没有半点反应,用机器一般没有起伏的声音说道:
“利维坦的损耗达到了三成。必须要进行增产——但在这个距离上增产的话损耗极大,效率太过低下。我能到利维坦的身边去吗?”
“——可以,但是,你绝对要死守到底。”
“等一下,安丽!”
魔术师靠近了安丽。但就算是像他这样厉害的魔术师,要捉住现在的安丽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安丽利用自己守护精灵的特性,没有使用魔术回路便进行了转移。
她边通过转移逃走边召集着飞虫。飞虫在安丽的手中结合在一起,形成了一顶覆面头盔。不可思议的是,头盔的颜色不是黑色,而是白银色。
安丽转移到了格洛丽亚跟前,恭恭敬敬地献上了这顶头盔。
“请戴上这个,吾主。它可以保护您不受龙毒侵害。”
“嗬——居然有此等机能?那我就心怀感激地收下了。”
格洛丽亚毫不犹豫地戴上了这顶由虫子纠集而成的瘆人假面。甘甜的香气随即充满了她的肺部,让她的呼吸一下子轻松了起来。
这顶头盔的精度比GLR的防毒面罩高得多。能够呼吸顺畅地进行战斗可是个很大的优势。而且这假面还有个方便的地方:它能让敌人看不到自己的表情。
——她唯独不想让这个男人看到如今的自己。
安丽在确认格洛丽亚戴上头盔之后便发动转移离开了。
“那样的转移就算是我也做不到。你也一样吧,埃德加?”
格洛丽亚向魔术师问道。GLR士兵一听到那魔术师的名字便动摇了起来。
刚才的攻击已经让他们充分理解了对方是个多大的威胁。对方要是有那个意思,只消灭他们的防毒面具也不是什么难事。
格洛丽亚没去责备相继脱逃的士兵,只是一味地注视着埃德加,开口道:
“这再会可真没情调。现在在你面前的可是这个国家的女王哦。快快下跪吧。”
“现在在我面前的既不是将军也不是王妃,只是一位普通的女性。”
“哼……看来就算是不杀的埃德加,面对利维坦也是没辙的啊。飞虫的数量被你削减了不少嘛。你到底杀了多少亿只虫子了?”
“我是个残忍的人。我不会捏碎人的心脏,却会扭断他们的手脚。我有着自己的一套判断标准。拥有人心的东西我不会杀,但我不介意蹂躏没有人心的东西。你是属于哪一类呢?”
“‘人心’两个字从你嘴里说出来简直就是个笑话。你有资格指责我吗?”
“关于善恶的争论我们改天再继续。今天请你先把女儿还给我吧。”
“我凭什么要这么做。那孩子已经是我的东西了。”
两人的魔力碰撞到了一起,大地上冒出了蜘蛛网似的裂痕。
格洛丽亚把剩下的两台埃癸斯Ⅱ唤了过来,接着拔出了宽剑:
“我还真是被小看了。你连自动人偶都不带,就想赢过我?”
“殿下刚才好像对我的大女儿这么说过吧:‘想要靠策略赢过妃殿下将军,还早了十年。’”
“我的确这么说过。”
“那么,我也还你一句话。想要靠武勇赢过比劳,还早了一百二十年。”
“那就让我见识一下你的武勇吧!”
格洛丽亚将魔韧之刃狠狠砸下。地面碎裂,尘土飞扬。在这宛若地狱的景色当中,魔女与大魔术师的战斗开始了。
3
夏儿驾着西格蒙德,和双胞胎一同飞向了雾的上方。
尽管夏儿已经闭着气了,但她还是觉得头痛得厉害,手脚也不太灵活。虽然芙蕾说安丽手下留情了,但夏儿是完全感觉不出来。
利维坦似乎有些不胜其烦。它把身体靠了过来。构成蛇身的飞虫并非单纯地聚在一起,而是手脚纠缠着合为了一体。因此利维坦的身体密度极高,重量也是超乎想象的。
“被砸中的话就会被压扁的!快躲开!”
“躲不开呀夏儿!”“你用魔剑把它们轰飞吧!”
双胞胎如此叫道,但夏儿没有发动攻击,而是从利维坦的下方钻了过去。顶着含有剧毒的暴风,她们总算是和利维坦拉开了距离。西格蒙德看着上气不接下气的夏儿冷静地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她们说得对。用光辉加农赶走它们吧。”
“不行!那些家伙……就算是那个样子……也是自动人偶吧!”
“这可未必。你看清楚了。”
为了让夏儿看清脱落的飞虫残骸,西格蒙德开始在空中盘旋。
“它只是动动身体,就会让数以万计的飞虫死掉。它们没有独立的自我,否则它们不会有这种行为。”
“就算是鱼也会集结成鱼群呀。过度繁殖的旅鼠还会集体自杀呢。”
“……真难办啊。它们要是有自我的话,你的精灵感应力应该能感知得到吧?”
是有这个办法。夏儿唤醒萝忒,与她同步了感观,结果——
“完全没有感情精灵……它们都是机械呀……”
就算是虫子也有与感情类似的东西。但是,这些飞虫既无感情也无智能。它们只是在按条件发射和从本体下达的命令行动。既然如此那就不用对它们客气了。(译注:“条件反射”按理来说是一种高级神经活动……作者理科知识混乱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姑且从原文。)
“光辉加农!”
光束划过了巨龙的身躯,但那伤口很快就被新的飞虫填充了。在这过程中,飞虫们相互碰撞,化作毒粉,进一步污染了大气。
(骗人的吧!这倒起了反效果……?!)
但是,不攻击也不行。夏儿姑且让西格蒙德连续发射了多次光辉加农,但她不一会儿便感到了一阵目眩,差点从西格蒙德身上掉了下去。
“……毒素蔓延到这儿来了吗……!安丽!你在哪儿?!安丽!”
夏儿边叫喊着边让西格蒙德持续射击。她这不顾一切的举动并没有白费。
精灵忽地不再帮助夏儿了。
“支配权又被夺走了……!是安丽!她来了!”
果然,天空就像开了道门似的裂开了,安丽通过转移来到了众人面前。
夏儿还没开口,安丽便像机器人似的朝她伸出了手。
夏儿本能地让西格蒙德在空中翻了个身。接着,她们之前所在的空间便遭到了压缩,并发出了一声沉重的响声。原本在那里的飞虫全部消失了,形成了一个正方形的空洞。
(全被压碎了……?!这就是“门”的力量吗……?!)
门——那是通往其它世界的入口。紧紧关上的门,可以让自己免受侵害。厚重的铁门若是夹住了谁,便会叫那人皮开肉绽,粉身碎骨。
攻防兼备还具有机动性的这份异能,便是安丽的精灵。
但是,最让夏儿动摇的并不是这异能的性能。
“完全感应不到安丽的心……!这幅样子,还不如刚才呢!”
“嗯……我也看得出来。现在的安丽就像个机器人偶。”
安丽空洞的双眼似乎没在看夏儿她们,而是在注视着远方的某处。
“是被王妃做了什么手脚吧。刚才那里有GLR的研究人员在场。”
安丽接二连三地关着门,稍有疏忽又会被利维坦压扁。夏儿一边回避着两者的攻击,一边试图弄清安丽现在的情况:
“我说,那个难道是换生灵吗?!”(灰注:换生灵是指在西欧的民间传说当中,妖精、精灵或者巨怪拐走人类的小孩以后,用作掉包的婴儿。信至注:本概念第三章也出现了,更多内容可参考百科。)
“夏儿,这些事待会儿再想。现在先集中精神战斗。”
“就是那个传说故事吧?妖精会拐走人类的小孩,然后拿别人冒充顶替……一段时间之后,那个被还回来的孩子——也就是那个假冒的孩子就会死掉!”
西格蒙德头朝地面,靠自由落体做着加速。它边逃向尚未被毒雾污染的市区,边对夏儿说道:
“在极少数情况下,拥有精灵感应力的孩子会性情大变或是出现精神障碍。要是拥有强大的精灵却无法控制的话——要是当初你和萝忒无法心意相通,但又没有互相决裂,最终以那种不成熟的状态共存的话,就有可能引发这样的情况。”
“这就是妖精的‘魅惑’吧?”
“没错。所谓‘魅惑’,就是俘虏人心。假如你被萝忒的话语感化了,并将她的话当作自己的话说了出来,那在他人眼里你就会像变了个人似的。”
“那安丽的这个状态果然是……!”
“魅惑,换言之就是换生灵了。再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她就会自然消灭了吧。”
安丽转移到了地上,朝着夏儿她们打开了“门”。
西格蒙德正在加速,无法停下。眼看就要飞进门去的时候,双胞胎的骑士插了进来。
两台骑士人偶把枪架在一起,用完全制御振动接住了西格蒙德。惯性消失了,矢量也反转了,夏儿在没未受任何冲击的情况下逃向了空中。
“得救了”……还没到说这话的时候,因为利维坦那巨大的身躯就在眼前。
被夹击了。利维坦用它那宛如岩盘般的身体把夏儿她们连同自动人偶一起打落到了地上。地面被打得沉了下去,地形随之改变,附近的建筑因受到波及崩塌了。数百吨被碾碎的飞虫让车站前的街道笼罩在了剧毒当中。
不过,夏儿并没有死。
她用光辉加农切开了毒雾和巨龙,从而逃过了被压死的命运,但是双胞胎已经力尽昏迷,两台骑士人偶的魔力也见底了。
“啊……旧市政厅……还有教堂!”
曾经美丽的街道如今成了一片惨不忍睹的废墟。夏儿感到了一阵绝望。事到如今,夏儿才认识到敌人到底有多强大。想要让现在的安丽失去意识,远比想象中要难得多。更别说现在的夏儿没有精灵的加护了。
萝忒的“镜”倒也不是用不了。但若没有精灵去保持镜子,夏儿连把镜子浮在空中都办不到。
“夏儿……别把视线从安丽身上移开了……!”
浑身是血的西格蒙德抬起了头。安丽已经转移到了它的面前。
安丽朝西格蒙德伸出手,用“门”将西格蒙德的头夹得变了形。西格蒙德的头部响起了骨头碎裂的声音,血液四处飞溅。夏儿虽然想阻止安丽,但她的精灵术遭到了封印,西格蒙德又被抓住了,她根本无计可施!
就在这时,有一个人用含糊不清的声音喊道:
“安丽埃塔……停止攻击!”
一个带着防毒面具的矮小身影扑到了安丽的背上。
竟然是直接攻击。她虽然念出了咒文,但关键的黑刀却不见踪影。黑兹尔就这样赤手空拳地与安丽扭成了一团。果不其然,她很快就被安丽用念动力打倒,滚进了瓦砾堆里。
她的后背撞得不轻,但还是用颤抖的双脚站了起来:
“虽然这话由我来说很奇怪……但那个名叫安丽埃塔·比劳的少女……不是这样的人啊!我所喜欢的她,才不是这样的啊!”
黑兹尔的呼唤安丽没有听进耳里。利维坦将自己巨大的身躯向黑兹尔压了过去。
但那身体被一道耀眼的光线烧毁了。一把喷着火焰的大剑在空中回旋着。火焰引燃了飞虫,火势就像山火一般蔓延开了。
一名戴着面具的男学生抱住了双脚瘫软的黑兹尔。
“就算是这样的家伙,也不能见死不救啊。”
“这声音——是洛基吧?你来帮我了呀!”
“呜,还有我!”
头戴面具的芙蕾骑着狼犬跑了过来。拉比的脸上也被强行戴上了一个与脸型不搭的面具。
芙蕾从拉比的背上拿出面具,一个接一个地发给了夏儿。
夏儿把面具递给双胞胎和骑士人偶,最后自己也戴上了面具。虽然这面具只能供氧而不能过滤空气,但能够呼吸便已是帮了大忙了。
安丽似乎将吉卜利勒视作了威胁,她把利维坦唤回到空中,确认起了利维坦的受损情况。看来她是不想让利维坦有任何损失。
“黑兹尔,你很努力了……”
芙蕾充满怜爱地抱住了晕倒的黑兹尔。
“你的心情,我懂。安丽是个既温柔又暖心的好孩子。”
“……没错,我最爱的妹妹才不会做这种事。所以我们要把她夺回来。我知道大家都很累了,但请助我一臂之力吧!”
夏儿一边解除着西格蒙德的巨大化一边说道。洛基立刻察觉了她的意图:
“你有办法对付的吧?”
“有。给我一分——给我三十秒!”
“好吧。我们的命就交给你了。”
洛基二话不说便答应了。安丽则为了阻挠他们而发起了猛攻。
利维坦的尾巴和爪子每次砸来,都会有毒气像瀑布一样倾泻而下,引发台风过境般的喧嚣。
面对这样的怪物,大家几乎没有什么能做的。仅仅是扺御那些从天而降的瓦砾和飞虫便已经要竭尽全力了。即便如此,双胞胎、芙蕾和洛基还是在试着为夏儿争取那三十秒的时间。
夏儿把自己的身后交给了大伙,将精神集中到了自己的工作上。她把自己的感观与西格蒙德同步,开始在空中喷射光辉圣剑。可是夏儿的目标却完全不对劲——她对准的是地上。安丽好像也起了疑心,把攻击目标转向了夏儿。
不过,洛基他们并没有让安丽得逞。只要一有机会,他们就会朝安丽逼近,试图抓住安丽。不知不觉间,安丽开始用转移四处逃窜了。
能行。如此确信的夏儿继续在大地上刻画着什么。
“夏洛特!先停下来!”
洛基向夏儿发出了锐利的警告。夏儿回头一看——这才发现。
利维坦的头正对着自己。
实在是大过头了。红色的眼球和学院的水库差不多大。状如冰山的牙齿别说是把夏儿咬碎了,就是把她碾成肉泥也不成问题。它的每次喘息都充满了甘甜气味,还会让空气闪闪发光。
利维坦的脸庞和喉咙的位置膨胀了起来。
那动作就像是在吸气。它在体内碾碎了飞虫,储蓄着毒气。
利维坦的头部直径超过三百米。这种脑袋发射出来的“龙之吐息”的威力简直难以想象。夏儿没有能够接下这招的办法,如果由洛基来应对的话,就没有人能牵制住安丽了。芙蕾维持魔防便已竭尽全力。双胞胎姐妹的魔力也已耗尽!
(要是有雪月花在——有那家伙在的话,人手就够了呀!)
很快,利维坦便吐出了特大的龙之吐息。
吐息将石板地变成了粉尘,以音速袭向了夏儿。夏儿等待着死亡的来临……但是,冲击波和毒气都在伙伴们的眼前被拦住了。
空气寻找着逃离的道路,以惊人的速度向两侧挤去。建筑物一路崩塌到了远处,就像稻穗被踩折了一般。
空中密密麻麻地出现了许多精密到惊人的魔法阵。
一群黑斗篷正并排而立——魔术师协会的人们正在施展百人规模的多重魔防。给这魔防壁刻画上强化魔术式的,则是机巧物理学的专家——
“快看那儿!是金伯莉老师!韦斯顿老师也来了!”
金伯莉搭着格丽泽尔达的肩膀勉强站立着。看起来半死不活的她出人意料地大声怒吼道:
“给我适可而止啊,安丽埃塔!”
安丽停了下来。看起来像是愣住了。
金伯莉在格丽泽尔达的搀扶下摇摇晃晃地向前踏出了一步。
“别再做这种无谓的事了……一起回去吧。回到那个房间里。”
安丽仿佛被子弹射中了一般,几乎倒下。
她按着自己的太阳穴,用满是焦躁的眼神望向金伯莉:
“你们……干嘛来……烦我……!”
“来吧,安丽埃塔。一起回——”
“给我消失!”
安丽把手掌朝向金伯莉,做了个握碎东西的动作。守护精灵用其力量向金伯莉发动了肉眼看不见的门。百人规模的魔防被破坏了,精灵入侵了过来。
但是,金伯莉没有被门压死。安丽的精灵力突然消失了。
“勉强……赶上了。”
夏儿擦着额上的汗,慢慢地转向了安丽。
安丽将拳头握了又握,却发动不了精灵力。
“没用的,机巧都市的精灵们都已经成了我的伙伴,就像这样!”
这次是夏儿的手中出现了一阵暴风,把安丽吹飞了。
“……我还有利维坦。”
安丽的双眸中没有任何感情,她朝巨龙伸出了手。怪物再次开始蓄气,但这一次我方也有能与之抗衡的武器了。
夏儿把镜子布在天上反射着灭元素,造就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夏儿一路乱来至今,魔力已然见底,但是魔力的供给丝毫没有中断,要说为什么的话——
灰十字的战士们在夏儿的周围围成一圈,朝她伸出了双手。
魔力赋予。这群超一流的魔术师将自己拥有的庞大魔力传送给了夏儿。洛基、芙蕾、双胞胎姐妹甚至黑兹尔也参与在其中。
(谢谢……大家……谢谢你们!)
本应用尽的魔力在夏儿体内沸腾了起来。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安丽,把自己的全部思绪倾注在这一击里,扣下了心中的扳机。
黑与白。敌人与友军。两种力量燃烧着整个空间。吐息对吐息,两者的正面冲突宛如神话中的光景,甚至让人感到了一丝庄严。
利维坦是一只怪物。无论是其大小、强度、单机破坏力、领域支配力还是能够繁殖的能力,都是名副其实的神话级别。而操纵它的安丽,以传说当中的精灵女王来称呼她也绝不为过。
但是,夏儿如是想道:除了强大便一无是处的力量,与那延续了一百二十年的和魔龙间的互信、与祖先传承下来的魔剑斗法、与人和人的携手合作、与自己的朋友相比——
(实在是逊色太多了!)
全长十余公里的神话当中的怪物,与它吐出的奔流一道被撕裂了。
它巨大的身躯有八成以上遭到了消灭。覆盖天空的虫雾散去,露出了美丽的晚霞。一阵清澈的歌声响彻了天际,像是要为这份余韵增色一般。
(干得好……!是爱丽丝安排的吧……!)
夏儿一边想着不在此地的伙伴的事,一边向后倒了下去。
本应重重撞上瓦砾的后脑被某样柔软的物体接住了。
平日里让人火大的这份体积,唯有此刻让她感到惬意。
在芙蕾的胸部上差点儿失去意识的夏儿看见一脸愕然的洛基从视野的一角走了过来。
“说得保守一点——刚才的那一击也是把我吓到了。”
“……是吗?”
“一对一的厮杀也就罢了,我可不想在战场上和你敌对啊。”
这算是洛基最高级别的赞扬了。夏儿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刚才那一下是特别的……是协会的大家给我的力量……”
洛基指了指夏儿用光辉圣剑在地上画出的巨大“地画”。
“到头来这是什么东西?是强化精灵力的魔术式吗?”
“没错……这是统领精灵的‘王权’如尼文……”
“呜。夏儿,好厉害。这么复杂的东西,你都记住了呢?”
夏儿则是笑着否定了芙蕾的称赞:
“我才没有那么聪明呢,但是,祖母她……保护了我。”
夏儿从怀里曳出了一个金色的挂坠。挂坠上雕着的纹样正是夏儿的奶奶给她的聚魔如尼文。从进入妖精庭院的时候开始,夏儿就一直把它戴在身上。(信至注:参九卷四章三节。)
看到这个挂坠的瞬间,安丽那戴了面具似的无表情的脸就变了。
她那玻璃珠似的双眸再度散发出了理智的光芒。
她先是呆望着化作废墟的街道,最后又看向了夏儿,用颤抖的声音嘟囔道:
“姐……姐姐……我……?”
那动作,那表情,那声音。
怎么看都是夏儿熟知的妹妹。
“安丽——你恢复啦?!太好——”
“啊……啊——————————!”
安丽抓着自己的脸。指甲陷入了皮肤,很快就把她弄了个满脸是血。
是药物导致她精神错乱了吗?夏儿一跃而起,朝安丽跑了过去。
然而,还是慢了几秒。安丽用尽所有的力量,发动了自己的守护精灵。
虽然夏儿请求精灵让安丽停下来,但安丽那用灵药增幅过的力量,仍旧胜过了有地画支持的夏儿。
黑色的大门出现在了空中,从左右两边夹住了安丽。
夏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厚厚的断面在自己眼前合上了。
4
附有魔韧的斩击被挡开了,魔石发出的闪电被躲过了。激烈的攻防弄得GLR士兵四处逃窜,现在形势已经成了魔女与埃德加一对一的战斗了。
埃德加在激战中多次朝利维坦那边望去,试图寻找安丽的身影。夏儿成功找到自己的妹妹了吗。
格洛丽亚读出了埃德加的心思,嘲弄似的说道:
“你的女儿还真是可嘉又可爱啊。那姑娘绝不会背叛我,我下的命令她死也会遵守。现在她也像那样喂养着利维坦呢。”
“她有多可嘉多可爱,我比谁都清楚。不过依我看,再过几分钟她就不会再听你的话了。”
“那你还真是老眼昏花了——看招!”
格洛丽亚微微地向后一退。这意外的举动让埃德加一下子走了神,就在这时,枪声响起了。
看来还有士兵留在了这里啊。也有一把手枪没有处理掉吗。子弹精准地命中了埃德加的肩膀,鲜血流了出来。
“真愚蠢。你居然顾女儿顾到连魔防都来不及展开了。就因为你没有杀掉这些兵,才会受这样的伤啊。”
“杀人这种事……我就是习惯不了啊。”
“杀过一次就能习惯了。这世上所有的事都是这样的。”
“……如果说杀过一次就能习惯的话,那我这辈子都不打算去习惯。”
“连一介兵卒都杀不了的人,是无法打倒比自己更有实力的人的。”
“这点我同意,不过抱歉,更有实力的是我。”
“别逞强了。你一个面对蔷薇师团一筹莫展的人,事到如今在说什么呢。”
埃德加苦笑了一下。他边用念动力把士兵打翻在地,边像是在玩味着什么似的说道:
“金、黑、银、灰、青、白、红——要一次性地与七大家和十四眷属作战是不可能的。不过,还真是不可思议啊。现在在我眼前的只有银蔷薇一人。”
“——”
“吾名比劳,乃女王陛下赐予了独角兽纹章的骑士家族之人。摘下一朵蔷薇的力量我大概还是有的。”
正因为他是个有着如此能耐的人,蔷薇才会千方百计地设下陷阱,试图把他拉拢到己方旗下。
埃德加唤来了风之精灵,滑行似的飞了起来,但他既不是要缩短与敌人的距离,也不是要后退,而是向着侧面移动了。
他到底是要躲开什么呢?讽刺的是,因为怪物和毒雾的缘故,格洛丽亚迟了一步才察觉了原因。
格洛丽亚看到那颗燃烧着的流星的时候,这个以秒速十几公里飞行的物体,距离她已经只剩下几公里了。
“流星——?!”
埃德加的右手是假肢,里面装有某个魔术回路。
魔术回路“占星术师”——流星暴击!
格洛丽亚投入自己剩余的所有力量,挡下了陨石的直击。
动能是与速度的平方成正比的。热量与重量,以及那迟来的冲击波把岩盘给卷了起来。不久,当这场破坏的风暴平息的时候,地面已经形成了一个环形山。
格洛丽亚像是准备下葬似的倒在其中。两台过热的埃癸斯II冒着烟停止了活动,而埃德加不仅毫发无伤,还抱走了向自己射击的GLR兵,救了他一命。格洛丽亚虽然用尽了魔力,但身上却没有外伤。
……当然了,这不是埃德加失手了。
是埃德加故意让她活下来的。格洛丽亚用充满血丝的眼睛怒视着埃德加:
“刚才……你之所以会被士兵的子弹打中……!”
并不是来不及展开魔防。
他是故意没有调集魔力去展开魔防。那个瞬间,埃德加正在控制着流星的轨道。用陨石砸一个人,可是堪比穿针的精密操作。
他看穿了敌人的能耐,把力道调整到了不至让对方死去,而且用的还是陨石这种粗犷的魔术。敌我双方的力量差距已是一目了然,格洛丽亚彻底输了。
“……动手吧。”
“我办不到。毕竟你也有着人心。”
“那种东西,我没有。”
“你有。你会感到伤心就是证据。望你能好生赎罪——不。”
埃德加的口气忽地和蔼了起来,他向格洛丽亚露出了笑容:
“应该这么说吧。我不想杀你啊,雪莉。”
格洛丽亚瞪大了双眼。一阵黑色的北风吹过了两人之间。
“我用了好多年才发现啊。你把名字、样貌还有声音都变了呢。”
格洛丽亚没有答话。
埃德加走进环形山中,向格洛丽亚靠了过去。
“殿下——不,银蔷薇大人。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放弃了和你们抗争的念头。因为我既没有能把妻女安全夺回来的方法,也不知道她们被囚禁在结社的什么地方。如果你们把她们囚禁在了异界,那么就算是我的守护精灵也是难以侵入到那里去的。协会靠不住,搞不好还会连累到我的大女儿。你们肯定也有对抗魔术和传说级人偶可以对付我吧。要在不杀一兵一卒的情况下带着妻女逃跑,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做不到的理由有很多——把“不去做”正当化的材料有很多。
但是,有一个少年在埃德加的背后狠狠推了一把。
“总之就是要决定‘去做’。这样办法就会追着你来了。以去做为前提考虑的话,‘不可能’也不过是‘有难度’罢了。让我回想起这些的,是一个做事不顾后果的鲁莽少年——还有你。”
“……?!”
“你原本可是一个没有爵位又讨厌学习的少女哦?你成为了魔术师、成为了将军,获得了王妃的地位,不知何时连蔷薇的席位都收入了囊中,到了最后你甚至还想当上帝王。先不论这当中的善恶,一想到你所做到的一切,我就觉得我要跨越的障壁根本就是微不足道的。”
埃德加轻轻行了一礼,然后爽朗地说道:
“你给了我莫大的勇气。所以,我得向你道谢。”
“……你,杀了我两次!第一次杀掉了我的灵魂!第二次杀掉了我的自尊!”
格洛丽亚隔着面具捂住了嘴。埃德加花了点时间才发觉她是在呜咽。即便是在埃德加这等男子的眼中,女性依然是个难解的谜团。他没想到那个格洛丽亚会因败北而落泪。
格洛丽亚把眼泪藏在面具之下,恢复了王族式的冷静。
“我为什么想成为帝王,你不知道吧?”
“——抱歉。”
“罢了……你今后也打算贯彻不杀的誓言吗?”
“我是这么打算的。”
“我的一生……不过是一场无趣的梦。不过,能够安慰人的,全是些无趣的东西。我……满足了。”
“……殿下?”
“就让我尽心尽力——做到最后吧。”
格洛丽亚跳起身来,瞄准埃德加的脖子攻了过去。
只要附上魔韧,就算是手刀都会有必杀的威力。埃德加立刻把风之精灵甩向格洛丽亚。他一直在通过观察格洛丽亚的动作,估算她还剩多少力气。格洛丽亚本应能勉强挡住这一击,但她不仅没有减弱自己的势头,还把脸迎了上来。
面具碎裂了。面具后面的,是一张满是泪痕的脆弱笑脸。
在愣住了的埃德加面前,格洛丽亚用力地把毒雾吸进了体内。
“——啊,真是痛快。”
埃德加想去救格洛丽亚,但这次他却被魔防挡住了。机能几乎停止的埃癸斯Ⅱ完成了自己最后的使命,展开了魔防。
“你记好了。在你那不杀的战绩当中——唯一的污点,就是我。”
格洛丽亚的嘴里吐出了鲜血。她没有马上死去。她因肺部的溃烂一次又一次地吐出鲜血,脉搏渐渐变弱,好久才停止了呼吸。
她的遗容是那么的痛苦,但看起来又是那么的满足。
她是银蔷薇——格洛丽亚“妃殿下将军”。她从平民身份白手起家,在军事领域崭露头角,继而嫁入王室,与结社勾结获得了银蔷薇的席位,还一度夺取过王位。
最终她在仅仅一名士兵的见证下,在实战中死去了。
她完全就是如奔跑着一般度过了自己的一生。
[泠注:基本可以肯定作者在“能够安慰人的,全是些无趣的东西(人の慰めとなるものは,すべからくくだらぬもの)”这句话里弄错了すべからく的意思,作者把这个表示“必须”的副词当成“全部(全て)”用了。更多内容可参考这里。译文是按照作者所认为的那个意思处理的。]
5
“你是喜欢右手,还是左手?”
面对母亲突然的提问,年幼的安丽没能拿出一个好的答案。
“……右手?”
“安丽惯用右手嘛。那左手有没有都无所谓了?你讨厌左手?”
这问题让安丽感到为难。母亲取出一件埃德加的衬衣,罩在了安丽身上。
“来,你试着把纽扣扣上。”
安丽闻言照做,但却怎么也做不好,让她有点伤脑筋。
“这个……是反的……”
“因为这是男装嘛。那接下来试试这个烫斗吧。你用左手去烫衣服看看。”
安丽左右动了动没有加热的烫斗,便发现左手比右手更擅长处理布料。无论是调整位置还是把衣服铺平,右手都做不好。就算是用右手拿烫斗,如果没有了左手,烫起衣服来也会很棘手。
“你看,两只手都很重要吧?”
“也有左手更擅长做的事呢……”
“……是啊。不过我想说的和这有点不同呢。”
母亲再一次把安丽抱了起来,让她坐到了自己的膝盖上。
“左手和右手都是你身体重要的一部分。无论是哪只手,受了伤都会痛,都会出血。”
“——”
“妈妈和爸爸对你们的爱,和这个是一样的。”
母亲那时候的笑容,就像加了蜂蜜的红茶一样,有一种既温柔又甜蜜的感觉。这种感觉,是只有知晓了茶叶当中的苦涩才能够感受到的。
因为夏儿的年纪比你大,所以她做什么都会比你做得更好,这是没办法的事——母亲没有说出这种骗小孩的话。曾经是舞台演员的母亲知道,安丽总有一天会切身体会到,她和夏儿之间的差距是无法靠经验弥补的,天资和才干总有一天会把两姐妹分隔开来。
母亲给安丽的,不是只能发挥短暂奇效的谎话,而是药力虽小,却能持续起效的妙药。母亲的一番话确实很有价值,但安丽的心中也留下了芥蒂。
那时候她说不出来的思绪,现在她已经能用言语表达了。安丽那时候是这么想的:“弱者和劣者,就非得甘当左手吗?”
现在,安丽眼前的是一片深邃的黑暗。
她正因自己勉强活了下来,还成功躲进了“门的另一边”而感到非常不快。明明要是当时门能直接把自己夹死的话,她就能亲手让自己的人生落下帷幕了。
安丽现在十分混乱。她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谁,是从哪里来的。世界在摇动,服从格洛丽亚的意志也是摇摇欲坠。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里很冷,而且什么都看不见。但她又很不敢从这里出去。她已经隐约察觉到自己干了些很可怕的事了。
“希尔瓦尔莉!你在哪里?!”
『我就在这里,吾主。无论何时我都会在您的身边。』
银色的盔甲在一片漆黑当中浮现了出来。安丽看着那未变的光辉放下了心。
『来,让我们回到那个有太阳照耀的世界去吧。我们还要去镇压机巧都市。』
“我不想做这种事!”
安丽脱口而出,随即就因自己的这句话想了起来。
没错。我不想做这种事。我从没想过要做这种事!
“你说过你会救我的吧……?!那你为什么要做那样过分的事……让大家那么痛苦……还杀了那么多人——不可以做这种事的呀!”
安丽一闭上眼睛,眼前就会浮现出化作了废墟的街道和被毒死的动植物。
“我到底,都干了些什么呀……?!用那样恐怖的自动人偶……用你!”
希尔瓦尔莉抱住心慌意乱的安丽,柔声说道:
『并不是只有您一个人感到不安。就算是格洛丽亚大人也会有被不安和焦躁折磨的时候。有着崇高目标的人的命运都是这样的。』
“陛下也会……感到不安?那……我想去救她,想去安慰她。”
『如果是您的话,一定做得到的。』
希尔瓦尔莉以甜腻的语调挑逗似的喃喃细语道,
『现在的您已经是一名比你姐姐还要优秀的精灵使了。』
安丽感觉自己仿佛被雷击了一下,一时间茫然自失。
“……是嘛……原来是这样啊。”
那种感觉,就好像紧闭着的秘密之门,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打开了一般。
现在,安丽总算明白了。
自己在追求的到底是什么,绝对不想承认的是什么,对姐姐心存芥蒂的原因是什么,以及自己变成这样的原因是什么。
安丽在翻涌而至的情感浪涛间浮浮沉沉。那既是后悔,也是挥之不去的自我厌恶。
『您怎么了,吾主?您在悲叹什么?』
“……真奇怪啊,希尔瓦尔莉。我们明明相连着……你却不懂我的心思啊!”
安丽边哭边笑,把希尔瓦尔莉抱住自己的手甩开了。
她从希尔瓦尔莉的手中逃了出来,在黑暗中放声大哭。
安丽知道是谁控制了自己。
是被格洛丽亚洗脑了?不是!
是被希尔瓦尔莉支配了人格?也不是!
支配了安丽,改变了她的人格的是。
“是我……自己啊……”
是在毫无自觉的情况下,在心底如此渴望了吗。她想要展现出与比劳之名相符的武威,想要获得荣耀,想要像姐姐一样得到赞赏。
之前,安丽指名要把自己像憧憬姐姐一样憧憬着的,最喜欢的芙蕾当作牺牲品。
那真的只是偶然吗?安丽一直在陪着芙蕾进行修炼。看着逐渐变强的芙蕾,自己是不是这样想了?:好羡慕——好嫉妒!
那我该是多么……多么让人讨厌的人啊。
安丽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颤抖着双肩,抽抽搭搭地哭泣着。
她的意识清晰了起来,记忆、感情和人格都恢复了。随着自我的恢复,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反而快要把安丽的理性压垮了。
“我知道……我为什么会没有姐姐那样的力量了。像我这样的人如果有了力量……只会让大家变得不幸啊!”
『啊,吾主,请您冷静下来。』
“那心(我)就要否定这股力量(我)!”
凭空出现的门夹住了希尔瓦尔莉的手臂,她身上的盔甲被夹出了裂痕,手臂上的肉也被夹烂了。
安丽也感到了剧痛,同样的位置上发生了内出血。尽管如此,安丽也没有放松对希尔瓦尔莉的拘束。她接连夹住了希尔瓦尔莉的脚踝和腰部,试图以此惩戒自己。
『请住手!我可是您的力量之源啊!』
正因如此,我才不住手。安丽要将希尔瓦尔莉关进自己内心深处的门后面。
一直很温顺的希尔瓦尔莉突然对安丽亮出了獠牙。
她弹开拘束,反过来将安丽拘束了起来。
『您还真是不听话啊。我不帮您的话,还有谁会来救您?』
门夹住了安丽的身体,像个台虎钳似的把她揪了起来。
『您只是因为不安慌了神而已。我现在就让您冷静下来。』
希尔瓦尔莉用手摸了一下安丽的脸。安丽一被臂铠的手指碰到便感到了一股堪称暴力的安心感。她听到一个温柔的声音在对她说:“静下心来吧。躲到门里去吧。我来保护您吧——”
门的另一边与安丽的家十分相似。好想在自己的房间里静一静。在感到害怕的时候,好想抱着自己的双膝瑟瑟发抖。因为,我是那么的柔弱,那么的可怜。想要有人保护自己,想要有人帮助自己——我难道不是理应被保护和帮助的吗?
(不……不对……!)
我真的可怜吗?我是个非得等人来救的人吗?
不是的。因为西格蒙德曾经说过:『你是个比你自己所想的还要优秀的少女。』。但是……啊,安丽却背叛了这份信任。(信至注:这是西格蒙德在九卷二章二节的“遗言”,此处并未特意与台版或强袭译本统一。)
(我干脆……自杀好了……!)
没错,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吧。我这种讨厌的人,消失更——
就在此时,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不要装成坏人来逃避问题。”
在安丽耳膜的深处,响起了雷真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直面自己的内心吧。
(我,已经去面对了啊……我都已经承认自己是个坏孩子了,这样还不行吗……?!)
但是,这个问题的回答,雷真也已经给出了。
『那就是你的一切吗?』(信至注:三句话皆出自二卷六章三节。此处并未特意与某一译本统一。)
——并不是,我的一切。
安丽流着泪说出了自己真正的心声:
“我想回去……我想变回以前的我……回到大家的身边去……”
『然后又去拖累大家吗?』
希尔瓦尔莉冷淡地问道。仅仅是这样,便让安丽的意志动摇了。
『您否定我也是没有意义的。把身体交给我,您就去静一静吧。』
“不,这样的话我会很困扰的。”
伴着“咔嚓”的一声开锁声,有人进到“门”里来了。
闯入者是安丽的父亲埃德加。他像是要让女儿安心似的微笑道:
“安丽,你还只是个小姑娘,更重要的是,你是我的女儿啊。你还用不着什么事情都自己扛。遇到麻烦的时候来依赖父母就好了。因为从今以后,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埃德加的背后出现了一只精灵。他的外貌就像一个淘气的少年,肩上还担着一把成年人那么高的万能匙。看来他是“钥匙”的精灵。
安丽膛目结舌。竟然有其他的精灵侵入到了希尔瓦尔莉的异界里来!
希尔瓦尔莉生成了无数道门想要阻拦少年。少年时而躲闪,时而开锁,轻松地一路突破了过来。
他就这样来到了希尔瓦尔莉的跟前,这次他把钥匙往反方向一扭,将希尔瓦尔莉给锁住了。
之前希尔瓦尔莉生出的门扉,如今全部变成了关押她的大门。希尔瓦尔莉被大门隔得越来越远,最终沉入了一片黑暗当中。
『吾主!这样真的好吗?!』
希尔瓦尔莉见自己敌不过埃德加的精灵,只得向安丽呼喊道:
『现在的您有着巨大的才能——您甚至拥有成为精灵女王的资质!想要成为名留青史的大魔术师也不是不可能啊?!能做到这些的不是夏洛特而是您!难道您想变回那个默默无闻的人吗?!您想变回耀眼的姐姐的附属品吗?!』
“……我说啊,我是安丽(我)哦。可你却希望我成为姐姐那样的人,为什么?”
守护精灵胆怯了起来。安丽毫不让步,反而继续说道:
“我要用自己的双脚去走自己的人生路。虽然与姐姐相比,我的生存方式可能显得平凡,过于稳重,缺少变化,还很无聊。但是,我就是喜欢这样。”
安丽的表情自然地柔和了起来。她的脑海里浮现出的,是在金伯莉的研究室里当女仆的每一天。
整理图书,擦试桌子,文件归档。
她的辛勤偶尔会得到金伯莉的表扬。
在夕阳西下的房间里,她会和金伯莉一起喝红茶。
她会为坐着睡着的金伯莉悄悄地盖上毛毯。
在那清净的日子当中,有着安丽想要的平静。
“我想过上把细小的幸福小心地温存起来,并保护到底的生活。我认为这是与女王陛下和伊莱恩大人相比也毫不逊色的非常美好的生活方式。”
安丽鼓足勇气,用力地瞪向了希尔瓦尔莉,
“如果有人要破坏我的幸福——就算对手是你我也会战斗到底。”
我并不是甘于只当一只左手。
我是自己选择了那个地方。
希尔瓦尔莉微微缩了下脖子。强大的守护精灵似乎在气势上输给了安丽。
安丽的语调软了下来,温柔地对希尔瓦尔莉说道:
“我说呀,你没看见吗?不只是姐姐,连芙蕾小姐、洛基先生、黑兹尔和金伯莉老师都想要把我夺回去。”
『……他们当然会想把你夺回去。因为您可是个祸害。』
“如果他们只是觉得我是个麻烦的话,把我杀掉就好了。但是,谁都没有想要杀我。这一定就是弱小的我赢来的东西吧。赢得这一切的是我,而不是强大的你。”
这是既无能又平凡的我,用自己的力量得到的东西。
这大概是人类所能得到的东西当中,最有价值的东西了。
安丽的眼神仿佛在说:“你瞧,这很珍贵吧?”
希尔瓦尔莉放弃了抵抗。
在逐渐关上的门的另一边,希尔瓦尔莉一脸厌烦地叹息道:
『看来,不管我说什么都没用了。』
“嗯。但是,我希望总有一天你也能明白……”
『您这话可真好笑。这是不可……』
“所以,我一定会来接你的。总有一天,用我自己的力量来接你。”
『……?!』
“谢谢你一直保护我。下次再见的时候——”
安丽微笑着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我们做朋友吧?”
门完全关上了,一把巨大的锁不知从哪儿降了下来。
少年完成了最后一次上锁。在那上锁的咔嚓声中——
安丽好像听到了一声,我等您。
终章 梦醒时分
那时,祖母是已经意识到自己死期将至了吧。
伊莱莎奶奶将年幼的姐妹招进自己极少接客的私室,如此说道:
“今天奶奶就把宝物授予你们吧。”
本以为一定会被斥责的姐妹俩茫然了,可奶奶一打开宝石盒,向她们展示出盒内之物,她俩便将犹疑抛到了九霄云外。
指环、挂坠、灵摆、石板、怀表——这些璀璨夺目的珠宝饰品后来都因遗物分赠转到了姐妹俩手中。在这些宝物里,有两件东西特别引人注目。
其一是一条金挂坠。小小的坠子就像一枚硬币,上头还刻着细腻的如尼文。其二则是一枚银戒指,优美的戒面上果然也刻着如尼文。
“这两件东西是很久以前,亚瑟王从精灵女王那里拿到的。”
“真的吗?!”
“谁知道呢。事实真相,就靠你们自己解明了。那么……该给谁哪一样呢?”
祖母端详着两姐妹。平常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银戒指的安丽,在此时也有些犹豫了。堇菜花的纹样看上去十分可爱——也就是说安丽很中意它。
伊莱莎拿起金挂坠,看向了夏儿:
“夏儿,我将这‘王权’的如尼文赠与你,愿你能与精灵们拥有更紧密的联系。安丽,我将这枚戒指,‘王城’的如尼文赠与你,愿精灵们永远守护你。”
奶奶将银质的戒指轻轻放到了安丽的手里。安丽虽然觉得开心,但又不禁在想,果然在奶奶眼里,金色更适合姐姐。
这样的想法让安丽觉得有些羞耻,不由得以笑掩饰:
“可是我和精灵不怎么熟啊。”
奶奶消瘦的脸庞上浮现出了优雅的笑容,如此说道:
“不熟也没关系。就算你看不到他们的身影,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你依旧被他们保护着。就算身处痛苦之中亦是如此——就像城堡里的公主一般。”
——如今,安丽终于能够确信了。奶奶会选择将戒指给她——
是因为,奶奶完全理解了她的心之所向。
安丽搭着父亲的肩膀走出了门外。
展现在她眼前的是凄惨的现实。繁华的街市化成了荒野,大气中混杂着黑色的烟霭,大地则已为污染侵蚀。“这场大灾害是格洛丽亚捣的鬼”——如此推卸责任是行不通的。不管理由是被人洗脑了,还是药物的副作用,安丽都已经成为了人类的威胁。就算她现在被封印了精灵力,也不知何时就会取回力量。人们会害怕、憎恨安丽的吧。
“我要被……魔术师协会抓起来了吧……?”
“我会保护你的。亲手保护自己的孩子,正是父母的义务啊——记得以前,我被这么训斥过呢。”(信至注:本句出处没找到,欢迎读者补充。)
埃德加在笑。仅仅是看着和颜悦色的父亲,安丽就有了面对一切的勇气。而且,等待安丽的,并不只是父亲。
“安丽!安丽!”
姐姐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她用尽了魔力,有些东倒西歪。小龙支撑着被瓦砾绊得趔趄的姐姐,一起向这边靠了过来。
夏儿毫不犹豫地扑向了安丽。
安丽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资格回抱她——
这份迟疑,在姐姐的呜咽声中烟消云散了。
“太好了……太好了……哇——!”
安丽轻轻地抱紧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姐姐。
“……一点都不好。我做了很不好的事啊。”
“这点事情不算什么啦!我也弄坏过时钟塔呀!”
“那不一样啊!我可是杀了那么多人……”
“没事!没事的!虽然也不是没事但是没事的!”
安丽带着满脸的泪痕看向父亲。埃德加点了点头,缓缓说道:
“虽然还没能全部确认,不过,你并没有杀害任何人。”
父亲的遣词用句似乎仔细斟酌过,让安丽有些在意,不过这句话至少表明了牺牲者并不多,可是……为什么?
“学校里的老师们——还有校长,都拼命救助了市民。灰十字的战士也来了不少人。而且——芙蕾之前就说过——你果然还是手下留情了。那片雾,大家明明都吸进了不少,却都没什么事,因为——你看!”
夏儿指了指天空。高空的雾有些发白,就像细雪一般,在闪闪发光。
光之粒子降了下来,宛如星星在落下。
“咦……这是什么?好好闻……”
“在飞虫之中,也有会化作中和剂的种类哦。”
安丽突然想起,不是自己的自己给过格洛丽亚一个银色的防毒面具——
那个防毒面具的构造,现在的安丽并不清楚。但是,希尔瓦尔莉却知道,飞虫有两种。
仔细想想,无法抑制的“繁殖”兵器,根本不可能应用在实战上。为了防止人类灭亡,伟大的先人早已准备了控制污染的方法。
“两种物质混在一起,就会发生化学反应,变成无害物——听说是这样。所以你一定是在人们附近增加了无害飞虫的数量!”
“那……不是我做的啊……”
安丽眼角有些发热。那是希尔瓦尔莉为她做的。
那个笨拙的守护精灵,直到最后都在暗中保护着她。
“当然,受伤的人还是很多的,也有不少人失去了房屋——要是都要我们赔偿的话这次比劳家恐怕真要破产了——但是!我们好歹是一家团圆啦!”
夏儿指了指身后。有一名女性正被协会的战士们保护着,站在那里。
那名女性正窥视着协会战士的脸色,一幅“我可以过去了吗?可以了吗?”的表情。不久她就注意到了姐妹俩的目光,难为情地走了过来:
“你们……变强了好多呢。我可是大吃了一惊呀。”
“母亲……大人……?”
“你变漂亮了,我的小天使!”
安丽被她拥入了怀中。那熟悉的温暖,让安丽百感交集。
“欢迎回来……母亲大人……”
“欢迎回来,安丽。”
已经不知道是谁迎接谁了,况且这里离比劳宅很远,但是,父亲、母亲、姐姐、妹妹,还有西格蒙德都在,这和回到了家没什么两样。
“光是安丽太狡猾了!母亲,我也要!我也要抱抱!”
“哎呀,夏儿真是的,你是小宝宝吗。”
“今天我要做一天婴儿!”
姐姐硬挤进两人之间,抱紧了双方。被家人揉搓着的安丽像个婴孩一样哭了起来。
在她左手的食指上,银色的堇菜花在闪闪发光,就像是将渐渐闪现的漫天星辰包容在了其中一般。
在享受了一阵再会的喜悦之后,比劳夫妇间的气氛微妙了起来。
“这些日子……真是苦了你了,米蕾耶……”
埃德加向自己的夫人低下了头,那温驯老实的样子根本不像是刚刚打倒了魔女的人物。
“没能保护好你,我真的……非常抱歉。明明带你来英国的时候答应过你要让你幸福……你后悔了吗?”
“……是呢。我现在的确很是失望。”
“抱歉——”
米蕾耶用手指按住了埃德加述说歉意的嘴唇,一脸怒意地说道:
“这真是个悲剧。连莎士比亚都会叹为观止吧。如果你觉得我正在不幸的深渊中悔恨万分,那作为同处二十年的丈夫,你可真的是从未懂过我。”
她的口气像是在闹别扭,接着,米蕾耶绽开了最美的笑靥,
“今天是我最幸福的日子。”
“……你就是凭着这种性格,打败了妈的顽固呢。”
“哎呀?偷偷溜到人家的心里是你的拿手绝活吧?”
埃德加露出了苦笑,眼神中充满了怀念:
“当时我妈说话也真是难听啊。什么‘旅途上勾引到的女人’‘漂泊放荡的艺人’的。我妈很是保守,所以不把演员当正经工作看呢。”
“不过,婆婆还是相当公正的。很快就认可我了。”
“很快……吗。我怎么觉得拖了挺长的时间……”
“男孩子的母亲都是这样的。”
米蕾耶满不在乎地说道。埃德加眯着眼睛看着米蕾耶:
“能和你在一起,我觉得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这我当然知道。”
两人相视一笑。姐妹俩一直在提心吊胆地看着他们对话,可看到这里夏儿终于兴致尽失了。
“我看不下去了!这两人已经完全沉浸到两人世界里去了!他们难道是刚结婚吗!”
“说得太妙了。那两个人周围简直就像是用魔术停止了时间似的。”
西格蒙德一脸愉悦地说道。夏儿和安丽也跟着笑了起来。
“我说,姐姐大人。我们说不定还会再有弟弟妹妹呢?”
“噫!这种露骨的话还是别说了吧!”
“夫妻和睦不是挺好的嘛……他俩能这样真是太好了呢。而我今后可能会给家人带来各种麻烦——”
夏儿抱住了安丽,不让她继续说下去。夏儿的关怀让安丽高兴得又想哭了,但是,夏儿接下来所说的话,却是让人心惊胆战的冰冷:
“但是,唯有一件事,我无法原谅你。”
“对不起!是……我想要杀你的事吧?”
“那种事无所谓!你当时神智不清,那是没办法的事!”
“那……是什么?是让你杀芙蕾的事吗……?”
夏儿左顾右盼,犹豫了半天:
“是你又变大了啦……!”
结果她还是说出来了,说出了这件十分无关紧要——对安丽来说是这样——的事。
夏儿一脸狰狞地瞪着安丽的胸。
“这下就差了两英寸了……?不,有二点五英寸吧……?!”
“这、这也是没办法的啊。这又不是我的意志能左右的。”
“快把秘诀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啊,那个药?!是因为那个药吧?!”
夏儿无疑是在说“解放剂”。
“呵呵……是吗,原来如此……只要把那个装一桶满的,然后全部打进身体里的话……!”
“不要啊姐姐大人!快醒醒啊!”
“你想独享秘技?!西格蒙德,来打倒魔女了……!”
“怎、怎么办啊西格蒙德。姐姐大人的人格崩坏了——这难道是换生灵?”
魔剑之龙高声笑了起来,愉快地飞向了繁星洒落的苍穹。
洛基带着苦笑注视着这幅光景。
疲惫至极的维隆一屁股坐在废墟瓦砾中,困倦地打着呵欠。
“那边的画面可真温馨。明明我们这边惨不忍睹……”
“有人来接你小子了吧。你也加入温馨画面不就好了。”
洛基抬起下巴指了指。奥尔嘉正巧轻身掠过瓦砾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是听到他们的对话了吗,奥尔嘉调侃道:
“唉呀。我们这么相思相爱,让你嫉妒了吗,剑帝?”
“说谁呢。信不信我宰了你。”
“不用嫉妒,温馨画面的演员你身后不也有吗。”
奥尔嘉指了指芙蕾。芙蕾本在犹豫是否找安丽说话。这下她注意到了洛基,便扭捏了起来。洛基拉不下脸,只好甩脸:
“无聊!”
芙蕾大受打击,抱紧拉比,消沉了下去。
奥尔嘉压低了声音在洛基耳边说道:
“伯爵夫人应该是被关在黑蔷薇那里。黑蔷薇的动向怎样了?”
“……不知道。为什么问我这个?”
洛基佯装不知。现在他还不能和奥尔嘉合谋。
奥尔嘉露出了看穿一切的笑容,这时有人向他们“喂!”了一声。
是精神焕发的夏儿,她带着直率的笑容,正朝这边走来。
“今天谢谢你了。把父亲大人带来的,是维隆吧。”
“……我不过是听奥尔嘉的吩咐缩短了距离罢了。要道谢找她。”
“那你就该去谢爱丽丝了,我是被爱丽丝拜托的——不,要论功劳的话还是该去谢发现了中和剂的帕西瓦尔教授吧,或者去谢操纵了怪物让中和剂增殖的伊利亚德教授。”
“真是的到底要谢谁呀!大家都谢谢啦——!”
夏儿朝着正在进行修复施工的人们大声喊道。于是各处都响起了笑声。
夏儿羞红了脸,再次看向了奥尔嘉:
“母亲大人在哪儿是机密吧?父亲大人和协会找了那么多年都没找到……为什么突然就找到了呢?”
夏儿看着维隆和奥尔嘉,眼里写满了“你们应该很清楚吧”。维隆不胜其烦似的敷衍道:
“谁知道。八成是有人向协会告密了吧。”
“告密——啊,是奥尔嘉?”
奥尔嘉没否认也没承认,只是模棱两可地回答道:
“我是金蔷薇的孙女。要是有那想法的话,说不定也会有找到的办法哦。”
“……你为我做了那么危险的事呀。”
“我可没说我做了。不过,我的确一直想向你们报恩的。”
奥尔嘉露出了黄金般的美妙微笑。夏儿似乎感到了友情,又一次湿了眼眶。
“暴龙也会哭啊。要是想给我找零的话,我倒是有件无论如何也想拜托你的事呢。”
“你尽管说!”
“哦?哦哦?你可是比劳家的人。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哦?”
“咦?啊、那个……那什么。”
奥尔嘉没有放过这个机会,抱住了夏儿的肩膀向她轻声说出了“想要拜托的事”。夏儿的脸瞬间青了。洛基和维隆则不明所以地面面相觑。
“什么……不……不行的!那种事情是绝对不行的!”
“你不是让我‘尽管说’吗。”
“但、但我可没说会照做。”
“哦?名门比劳家的人,竟然玩诡辩?”
“呃……唔唔唔!”
“不过,也不是说让你立刻照做。不管怎么说,今天算是解决了一件事了……吧?”
“……不。”
夏儿表情一变,神色严肃地,甚至有些悲壮地摇了摇头,
“我还有想要拯救的朋友。而且……”
她瞄了眼洛基,
“那个笨蛋,会如期出席夜会……的吧?”
“我哪知道。但是,既然是他,没死的话就会现身的吧。”
“……是呢。话是这么说……”
他们两人都明白。就算身负濒死的重伤,雷真也会参加今天的战斗。雷真不可能对安丽的痛苦袖手旁观。
然而,直到最后,雷真都没有现身。
夏儿对此似乎感到了不安。洛基亦是,若说没有在担心,那也是谎话。
“我会让他出现的。那家伙要是不现身,我的夜会就永远不会结束。”
“什么呀!这是什么意思?!”
“……你傻啊,你兴奋个什么劲。”
距离今夜的开始时间还有两个小时,距离结束则已不到八小时了。
雷真究竟会登上夜会的舞台吗?
即使爆发了如此巨大的灾害,今宵夜会仍将照常开幕。
这里是地下大空洞中的那座教堂似的建筑——居内什的巢穴前方。
昨晚,灰蔷薇西丝玛将这里贯通式地破坏了。如今光线穿过破碎的屋顶形成了一道光柱。赤羽天全站在光中如此说道:
“……和诗吟一样,是同型反复进行啊。今天,女王的权威被推翻,异乡人得到接纳,净化之歌响彻大地,星辰降临。明日,玉座之侧将诞生神性机巧。”
火垂凝视着似乎有些开心的主人的背影。
既是魔术师又是人偶师,学院创设以来的头号天才马格纳斯的真身,是赤羽天全。
之前夜夜说的话,让火垂心存芥蒂。
战队究竟是什么。
那一夜,赤羽一门中发生了什么。
天全杀害了父母和妹妹一事,是真的吗。
火垂最久远的记忆不是其他,正是那一晚的事情。
她因天全之手苏醒,之后便跟从着他,离开了烈火熊熊的赤羽空观的宅邸。
据说,成为了战队材料的少女在那一夜被肢解了。战队也是在那个时候、那个地点觉醒的。那么,最后的组装也是……?
妹妹的名字,听说是叫抚子。
火垂下意识地抚了抚脸庞。雷真每次看到这张脸时,都和平常不一样。开始的时候他更多的是惊讶,近些日子他的眼神却莫名地温柔。
有一次,他甚至这么说过:
“你对我妹妹干了什么。”(信至注:参十卷六章六节。)
火垂的脑中,有什么连到了一起。
(这张脸,难道……)
“……哎呀呀。看来连你们的好奇心都被勾起来了啊。”
火垂这才发现天全已经看向了这边。那幅没带假面的真容,火垂已经好久没有正面见过了。
镰切走向前去,在主人面前跪了下来。
“抱歉,主人。我们……也有了探究之心。”
不仅是火垂,姐妹们也感到了不安。天全像是死了心,但他没有发怒,反倒温和地笑了:
“明天再说的话,你们的决心也会动摇的吧。你们就在知晓一切的情况下在今晚下定决心,然后迎接明天的决战吧。”
“……主人,您的意思是——”
“履行当初约定的时候到了。现在,就是向你们讲述一切的时候。”
战队少女们顿时动摇了起来。
谁都没有想到,天全会这么轻易地就妥协。
“你们因何‘存在’,又是如何‘活着’。我现在就将事情的始末告诉你们。”
于是,“愚者的圣堂”之中,赤羽天全开始娓娓道来。
(信至注:
1. 本章开头伊莱莎的宝物盒里出现的石板应该是一种神秘学道具。
2. 堇菜花纹确实是在银戒指上,作者在这里玩了一个叙述陷阱,大家可仔细阅读前后文。
3. 关于第七章标题的含义,除了可以用本章里提及的戒指上的花纹来解释外,还有一种可能的解释:银指银蔷薇,而堇的英文“violet”还有“羞怯的人”的意思——当然作者可能并没有想这么多。至于堇菜花的花语是“诚实”这点,大概就只是个讽刺的巧合了吧。)
后记
“夜会要完啦要完啦”欺诈——!
各位好,我是已然面色苍白的海冬零儿。这里向大家奉上诸位期待已久的机巧少女不受伤第14卷,让各位久等了真对不起!
本卷故事在整个系列中也算得上是特别的。(主要体现在故事主角是——这一点上!)
其实作者心中一直有个问题悬而未决。
在《机巧少女》中,雷真总是很努力。当然他身边的人会对他施以援手,但他始终是故事推进的契机,整个故事就是这么一个RPG式的构造。(至于女主角的相关内容,我是把它想象成一个只要路线选择恰当就可以攻略全员的恋爱游戏的)。
那么,要是主人公什么都不做,这个世界就完全不会变化了吗?
大家若是从本卷故事中看到了这一疑问的某种可能的解答的话就好了……不过我也觉得主人公还是应该再努力点——下一卷!下卷雷真会努力的!
按照预定,下一卷夜会终于要迎来终结了。
我已经看见夜会将会如何闭幕了,我恨不得马上将这一切告诉追随至今的各位!我就是有那么一点儿,担心,我能把它写完吗——你丫担心的是这个啊!
我经常会说,本系列的高潮不得不和来自大宇宙的“就不让你完结的强大力量”战斗。这不仅是段子用尽或是压力上的问题,还包括健康问题、个人问题、公司关系问题——这些都能称得上是“人类智慧无法应对的阻力”,其中也有不少是作家和编辑靠个人的力量无计可施的……就如大家所知的一样,在这场战斗中有许多作品倒下了。
幸运的是,海冬零儿我在大家的爱的支持下,自出道以来,还没有在大宇宙中败北过。《机巧少女》也会挺住的!接下来还有两册,我一定会死守绝对防卫线的。
——喂,海冬,你刚才好像若无其事地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相信也有不少读者感觉到了,《机巧少女》即将迎来全篇的高潮。本回没有解决的种种问题,以及夜会和复仇,都会在剩下的两册中完美收尾(个人预定)。也就是说,这是一个上中下卷的结构。
还剩两卷,不拖延的话就会在16卷的时候完结,不过海冬零儿是什么德性大家也知道,不小心写多了无法在两卷内收尾的可能也是有的……
下一卷预定会变成冲击性的那个,不过还是那句话,以海冬零儿的德性……要是各位能相信着我,陪我走到小说的最后的话那我就太幸福了!我绝对不会背叛大家的!
顺带一提这回漫画版中高城先生所著的《安丽的过往插曲》也正在小说化中。因为实在太棒了所以我请求将它小说化了哦!太棒了我好满足!高城先生我也一直很感谢您!
这次也是得力于许多人的协力相助才勉强成书的。
责任编辑和るろお先生真是对不起了,我感觉我一定削减了二位不少生命真是抱歉。当然还得感谢设计师和校对迁就了我的无理要求……要求……啊————海冬零儿你振作点啊!
即便如此本书还是出版了,这都是多亏了支持我的各位,以及现在购买本书阅读的各位。我一直很感激你们!
(同时也要谢谢给我寄来读者信的各位。没有给你们回信非常抱歉)。
愿我们能在“这次夜会真的结束了!”的第15卷再度相见。
2014年10月 海冬零儿
大家好,我是给本书画画的人。
这回的婆婆大人比那个怪物还可怕呢。
海冬先生将照这个势头成为恐怖小说家……
唔,这是不可能的呢。
已修改……16完结的消息我们也是知道的,可是在占这层楼的坑的时候我却鬼使神差地写了个“四”上去不会是什么灵异现象吧,然后最后真的用了4卷才完结?毕竟作者并没说死啊。
……啥?台湾那边引进了机巧少女的动画?什么时候的事?
“翻譯組是被台版給激活了”,这句其实说反了,我们能有动力开坑恰恰是因为发现台版没我们想的快。(之前两卷的间隔都是二到四个月浮动,可是12和13间隔了五个月。)如果台版的速度维持在两个月(甚至更短)出一卷的话我们大概就会选择让位台版了。
……我能说在你说这个之前我都没意识到这个问题吗。这个在正文里是整卷的最后一句,确实是这么写的,但是这只是行文中的叙述,天全自己依旧没亲口承认。
wujiaao是机伤同萌的初始成员啊,虽然第7卷以后参与的不多……
第0卷主要是强袭在负责,相应的14卷他可能就只翻个序章了。
别剧透喂(虽然关心的大概都看过剧透了……),话说日轮没和雷真打过这点我之前还真没注意到……
没退呢……第9卷的时候她只是表示不会去争魔王,手套还好好持有着呢……
目前还没有。说实话自第0卷出来之后这个问题就一直折磨着我们:我们不知道台版会不会出第0卷,更不知道接下来台版出的将是正传还是第0卷。
可是拿一整卷小说当BD特典这事以前也没人干过啊……
第一个确实错字了,不过正确的其实是“正巧雷真和他是熟人”,因为“的”和“是”的字形有点像,再加上在郑码里一个是d一个是k,打字的时候有时候会串。
“豹变”也是汉语词:http://www.zdic.net/c/9/10e/292102.htm,理解上应该也没有难度,所以保留了原文的表达。
最后一个,这个其实是雷真说话腔调变了。因为同样的手法已经出现了多次,所以就没注出,不过看样子还是加个注解比较好呢……
很精彩吗?好感动。不过这次更新之后大多数回复都在谈日志让人有点失落呢,明明都特地更了一整章了。(因为这章前半爆点少……)
灰在上卷已经被干掉了。(没死透,但是主线内大概不会再冒出来了。)
辣手摧花雷真君吗……不过剩下的蔷薇里面其实……算了这个还是等到了相应的章节再议论吧。
说起来本作里好像还没有伪nia……不行不行,不能想太多,马上都要完结了怎么可能还爆出这种角色!
嗯嗯,果然喜欢四字的不止我一——!不对,我不喜欢四字,不喜欢!
……不过正经地说,喜欢四字确实只是表相,但是后面的真相要写成日志有点难度,正在犹豫中。
话说这卷又出现了很多关西话,可之前那个很好用的关西话查询站又倒闭了,对校对造成了很多麻烦……
“土轮”是哪门子全新的简称啊!土门日轮和土妹子日轮的双关语吗?!
这帖本来是该更第一章的时候回的可是弄忘了……说到百合,第一章里其实演了场百合大戏可是回复里好像没人注意到。先是
之后隔了很多行,这期间金伯莉和硝子说了很多话,教父来了之后一伙人又说了很多话,然后——
这两个人这么长时间就一直这么抱着……
最后,本书里又出现了很多超长线的呼应,作者在最近几卷加了很多这样的东西,我能找到的部分都已经注出了。但是,还是有一些找不到的,比如:
有人找到了呼应之处记得告诉我……
于是终于更到了第二章,雷真本日的计划也基本全显露出来了……我果然还是觉得作者让雷真一卷干两个蔷薇的做法有点太粗暴了,以本作至今为止的风格来说,感觉雷真应该会处理的更巧妙一些才对。
然后——
雷真这厮看样子并不完全排斥征服世界啊?!
最后,对于日轮和夏儿绝交这事,我赌五毛下一卷一定会出现
的经典情节。
于是,终于更到三章前半了。这半章比较没油没盐,爆点全在后半。不过,本章前半的某处个人认为和序章的某处有呼应,有人发现了吗?
于是,终于更新了三章的后半,这回的半章虽然雷真被捅了但我感觉作者还是对日轮党发了糖的。(主要就是雷真在最后一段里的心理活动。)截止目前,日轮依旧是最让雷真来电的女主角呢……
单看这句或许可以解释成这样但是要是放在上下文里这样翻就错了……
关于第四章,没人觉得夏妈很萌吗。
然后,终于更到第五章了。话说校对到这里我才意识到日轮很可能放水了,否则那个结界怎么会突然起作用……
如果脑洞开大一点的话,我觉得可以认为是穿越回去的雷真。既然机巧的世界观里存在时空旅行,那作者最后很可能会藉此搞个大新闻……
五章后半更了,这半章还是比较好看的,不过,或许这回更新的风头全会被雨瞳的日志抢走吧……
说我家雷真的不是爱丽丝,是黑王子……
于是,十四卷也完坑了,我们成功赶在台版之前了嗯……不过这也是意料之中的,应该说,原本还可以早得多。留意过我们的更新日志的大家应该明白我在说什么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结合翻译时的感受来零碎评论下十四卷吧。
作者似乎在写作风格上寻求突破。不知道以前有没有在回复里提过,机伤的每卷小说通常会在第四章(有的时候第一章也会有一部分)出现一个“低潮”,低潮处的情节往往平淡或是不吸引人(通常是因为非人气角色出演所致……),非常打击翻译积极性,并且这种时候,作者或许是试图靠文笔弥补情节上的不足,会拼命使用一些难句,进一步加大翻译的难度:每卷的最难处通常都是这一部分。(顺便第二难度高峰通常是第七章,因为动作场面非常集中。)但是第十四卷,却没有呈现上述规律,整卷的翻译难度总的来说较为平均,情节上也算得上是每章有爆点。但是,取而代之的是,全书零零碎碎地出现了许多让人不禁怀疑作者是在凑字的段落,日志里提到的涂了睫毛膏的眼睫毛算是一例,此外还有许多,定稿里其实都不太明显了。
本卷中再度出现了许多与前文的长线呼应,我已经注出了我们能确认的大部分,不过……个人觉得呼应虽多,大多却只是叫人翻书而已,没有如始自第一卷的未婚妻伏笔、始自第二卷的用剑伏笔那般的巧妙感……
本卷中的编校错误及作者本人犯下的常识及语文错误的量似乎创下了新记录(这些基本都在正文里注出了),考虑到十三卷与十四卷的间隔,出现这种情况似乎是很不应该的。我也不清楚这是因为我们越来越熟悉作者的三板斧了所以发现得更多了还是MF文库J的编校质量真的下降了。
第七章的夏儿战说实话个人评价并不高——按部就班的感觉太强,太正统了,当然或许在作者心中夏儿就是一个”正统派少年漫画主角”,而相应的,雷真则是一个“邪道型少年漫画主角”吧。(爱丽丝和夏儿显然是形成对比的两个角色,而书中提过,雷真和爱丽丝是同类——当然作者实际上有没有把雷真塑造成这样的角色这点我们另谈。)
安丽解除心结的那段,不予置评。
在当初试阅刚出来的时候,我曾经非常乐观的以为,14卷结尾埃德加一定会把银蔷薇抱回家,然后和她老婆三个人天天上演修罗场式爱情喜剧,所以当最后发现银蔷薇还是死了的时候,说实话有点震惊,但是仔细一想,又觉得这才是合理的剧情走向:所谓性格决定命运,银蔷薇要真是这么想得开的人那她也不会走到这一步了。(顺便这里真不能怪埃德加没发现她的感情,从小说来看这两人年纪恐怕差了好多,十岁+都有可能。)银蔷薇这个坏起来让人恨得牙根痒痒(翻译第五章的雨瞳一度向我打听后续的情节,并表示银蔷薇最后不死他就不翻了),但最后又多少让人心生怜悯的女性,尽管自生至死都没在小说里上过一次插图,还是毫无疑问地成为了本卷最为闪耀的角色。
13卷最后雷真对阵西丝玛的时候,曾经出现过一道神秘的雷电相助,当时我在回复里信心满满的猜测那个应该是“山鸠之同胞”,结果这卷一处,看样子那人还是洛基啊……[url=home.php?mod=space&uid=547901]@otoMeno妄想[/url] 看来我猜错了。
不过这里,我还是愈挫愈勇地再来次猜测吧:本卷日轮去和别人成亲了,大家觉得这个别人是谁?我心中自然有一个推理,有人想和我对对答案吗?(在第十五卷出来之前。)
感想大致就这些吧……再想起来的话再补充……
只要扫图还没出,竞猜游戏就还能玩……
“组成脚和腿!组成躯干和手臂!我来组成头部!”吗……我个人对战队有6台的推测是马格纳斯在凑预言里的“六种萌发之时”……
有精神操控吗……之前好像也在哪里看到你提了,结果我校对的时候还算注意了一下,感觉不明确啊。
然后……好像除了你以外都没人注意到我的长回复了那这里就把我的推测说一下吧。15卷的简介里提到了黑王子和日轮奶奶联手了,从这一点出发去推理,似乎应该认为日轮的结婚对象是黑王子,但是,从故事全局来考虑,我认为还有一个更可能的人选,那就是——第一卷被雷真干掉的菲利克斯·金斯福德。
机巧这书有个规律,那就是没有哪个角色会在出场卷次之后彻底沦为路人,每个人都必然会在后续剧情中有比较重要的作用。主角群的人就不说了,即使是没有洗白的反派,二卷布朗森带出了为他报仇的黑兹尔(其实银蔷薇也是),四卷十字架骑士团老大在第七卷逆袭,五卷黑王子如今俨然全书头号魅力反派,六卷烧却魔王也是出来晃悠了好几回了……唯有第一卷的Boss菲利克斯一直没吱声——不,其实也吱声了:虽然没有正面描写,但十一卷把黑王子暂时赶下台的就是金斯福德家族,也就是说菲利克斯代表的势力还没有从这个舞台上退场,那么作者肯定应该会让这股势力再度来一次大活跃——怎么活跃?很简单,让在第一卷被雷真NTR的人跳出来在这故事的最后把雷真NTR个一次就行了,正好首尾呼应。
目测这个猜测的答案15卷就会出来了,愿作者不要再打我脸了。
下一卷的扫图出了,还没仔细看正文,但是从图来看,相亲对象好像真是黑王子
话说下载终于也放了。因为没人报错我就自己重读了一遍,修改了错字和少量的润色。(这卷校对过程中的手民误植比我想象的要多……我也是上了年纪了……)在线版已同步到最新,请放心阅读。
欸?那……该怎么叫呢?欸?直接叫名字?突然要我直接叫名字我也……ダ……ダ……やはりダメ~~
突然想到这种段子的我也是没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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