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邻家的天使大人不知不觉把我惯成了废人这档子事 Web 版 1-272 (2024.3.28)

关于邻家的天使大人不知不觉把我惯成了废人这档子事(お隣の天使様にいつの間にか駄目人間にされていた件)
台译:关于我在无意间被隔壁的天使变成废柴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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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佐伯さん
  封面:はねこと
  翻译:taroxd, tongyuantongyu, 浪人, kae, 冰川镜华, 纱优纱优, 千尋, 安诺尔, Konri, 葳蕤百媚生, Muzz, youfu, 追影, 三上悠米 (大括号不换行汉化组)
  校对:taroxd, 追影, 墨镜, Muzz (大括号不换行汉化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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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简介

藤宫(あまね)住的公寓邻家住着学校人气第一的可爱天使。
椎名真昼优秀而貌美,以至于被唤作天使。而周是并无特别出彩之处的普通学生。他原本以为,虽然她是邻居,但自己从过去到未来都不会和她扯上关系。
这一想法,持续到了周遇见雨中湿透的天使为止。
「人情我会还的。说起来,房间最好整理一下。简直看不下去」
「要你多管」
天使大人说话有些严格。周与她的关系,从硬塞给她伞之后开始。
她在周感冒时前来照料;指责周不爱护身体而来帮忙做饭;进行共同作业(打扫房间);与周一起出门……
真昼最初冷淡,而后逐渐变得开始撒娇。周一开始消极怕麻烦,却也不知何时敞开了心扉。
这是不坦率的两人逐渐走近的故事。



01 天使大人是娇嫩欲滴的女人

「你在干啥」
藤宫(あまね)和她——椎名真昼第一次说话,是在连绵不绝的雨中看到她坐在公园的秋千上的时候。

周今年升到高一,并同时开始了独居生活。而在他公寓的右邻住着一位天使。
天使当然只是一个比喻。然而椎名真昼那么美丽可爱,使得这个比喻仿佛像是真的一样。
她那亚麻色的直发一直都顺滑有光泽,透明般的乳白色皮肤保持着没有一丝粗糙的光滑。端正的鼻梁,还有长睫毛下面的一双大眼,合在一起体现出了娃娃般纤细的美。
周和她在同一所高中,并且是同年级,所以经常听到别人对真昼的评价。其中大半都是「文武双全的美少女」。
事实上,她在定期考试中始终保持着第一名。体育课上也总是首屈一指的活跃。
因为班级不同,周对她的了解并不详细。如果传闻没有错的话,那她简直就好像完美超人一样。
她并没有什么像是缺点的缺点,而且眉清目秀、成绩优秀,同时性格谦虚老实,会受欢迎也是难怪的。
有这样的美少女住在边上,这个环境应该让一部分男生垂涎欲滴吧。
但就算这么说,周也不打算对她做什么,更不觉得自己能做到。
当然,周的心里也认为椎名真昼这个少女非常有魅力。
然而,两人的立场不过是邻居。周既没有机会和她说话,也没有打算和她扯上关系。
要是这么做了,周恐怕会受到男生的嫉妒。说到底,如果只是住在旁边就能关系亲近的话,恋慕她的男生们也不会那么辛苦了吧。
再提一句的话,异性魅力和恋爱感情并不总是等同的。在周的认识里,真昼是最适合远观的鉴赏用美少女。
因为这个,周完全没有对酸酸甜甜的关系有所期待,也自然不可能和她扯上关系。周只是住在真昼的旁边,甚至不曾与她接触。
于是,看到她不撑伞独自呆在雨中的样子时,周心里想着「在干啥啊」并且露出了看待可疑人物一样的眼神。

雨大到让所有人都径直奔回自己家里,然而她却在学校和公寓之间的一处公园里,一个人坐在秋千上。
(在雨中干啥呢)
周围有些昏暗,雨水也让视野变得模糊。然而,那显眼的亚麻色头发和校服,使得周一眼就能看出她是真昼。
只是,周不明白她为什么不打伞,呆在那里任由雨淋。
看样子,她似乎并不是在等着别人。对于淋湿她也没有抗拒,只是心不在焉地朝着某个方向望着。
稍稍上仰的,那原本就缺少色素的脸,现在气色很差甚至显得苍白。
这是闹不好没一会儿就能感冒的状态。然而即使如此,真昼还是静静坐在那里。
既然连回家的打算都没有,这应该是她自己想要这么做的吧,所以,或许不该由其他人来插嘴操心。
周这么心想着,正准备横穿公园——但最后却看到真昼那扭曲得仿佛要哭出来似的表情,周挠了挠自己的头。
他并没有想要和她扯上关系这类的动机。
只是,如果放着露出这种表情的人不管,会让他良心感到疼痛。仅此而已。
「……你在干什么呢」
为了表示自己没有别的意思,周用尽可能冷淡的声音向她搭了话。她摇着吸收了水分仿佛变沉的一头长发看向周这里。
她的脸蛋还是一如既往的漂亮。
即使被雨打湿了,她的光芒也没有被掩盖住,反而连雨都像是小物件一样更加衬托出了她的美丽。正所谓娇艳「雨」滴吧。
水灵的一双眼睛看着这里。
真昼姑且也知道周是邻居吧,毕竟两人早上偶尔会遇到。
只是,因为突然被搭话、因为至今为止完全不相关的人前来接触,她暗褐色的眼睛渗出了薄薄的警戒。
「藤宫。找我有什么事?」
周心里产生了「啊原来记住了我的姓啊」这种微妙的感慨,同时也看出来,这个警戒是不可能会放松的吧。
虽说不是完全没见过,但两人是陌生人。被搭话后会增强防备也是理所当然的。
说起来,时常有各个年级的男生向她告白或者接近她,所以她或许是不太想和异性有什么接触。大概她是觉得男生的动机不纯吧。
「没什么事。只是见到你雨中一个人呆在这里,肯定会在意的吧」
「是吗。谢谢你的关心,不过我是自己想呆在这里的,请不用管我」
淡泊的语气上不是明显的警戒,而是虽然柔和却完全不想让别人深入询问的感觉。
(嘛,果然是这个结果啊)
她明显是有什么隐情。对于她这一「不要管我」这一拒绝的态度,周也没有深挖的打算。
周原本就是心血来潮去搭话的。询问原因只是自然的发展,并不是周有多么在意。
如果她想要呆在这里的话,那样也没什么问题。
倒是真昼,在心里应该产生了「为什么要来搭话」这种感情吧。
她以柔弱的美貌猜疑地看着周。于是,周仅仅回答了一句「是这样啊」。
继续搭话下去的话必然会被厌恶,所以是时候该撤退了。
幸好,不管真昼对周的印象是好是坏,两人之间都没有什么关系。于是,周爽快地做出了决断,不管她自己回家。
不过,知道有个少女独自一人在这里淋成落汤鸡,心情上也是不太舒服的。
「要感冒的,打着伞回去吧。不用你还了」
所以,周在最后稍微多管了一点闲事。
要是她感冒了,周也没法睡得香。抱着这种想法,周把打在自己头上的伞递给了她。
周让她接过了伞,准确地说是把伞硬塞给了她。趁她还没说话,周转过身去。
周快步离开之后,背后传来了真昼的声音。
然而,声音小到几乎被雨声盖了过去。所以周并没有在意,而是迅速穿过了公园。
周的心思只是希望她别感冒,才把伞硬塞给了她。或许是因为有做这件事,一开始想要无视她走过的这种罪恶感少许减轻了一些。
既然她拒绝对话,周也不打算再和她有什么关系。
既然无缘,就此别过吧。
再次走上归途的周抱着上述的想法。至少在这时周还是这么想的。

02 天使大人的提案

「周,你鼻子好吵」
「你才吵」
第二天,感冒的是周。
赤泽(いつき)这位同班同学,或者说是损友,指出很吵的这一点后,周想要发出哼声表达不满却失败了。
相对的,周用鼻子呼吸的时候就会发出鼻涕的声音,在这个意义上倒是有哼哼的意思。
周的身体非常不舒服。不知是因为鼻塞还是感冒本身,脑袋里一直感到刺刺的疼。
他姑且是喝了药店卖的药水,然而症状并没能完全抑制下来,结果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看到因鼻塞而扭曲着脸,和纸巾打着交道的周,树的眼神比起担心更多的是吃惊。
「昨天你还好好的吧」
「淋了雨」
「没事吧。话说你昨天没带伞吗」
「……给别人了」
在学校,周自然是不可能说是给真昼了,所以只能蒙混过关。
顺带一提,在学校瞧见真昼的时候,她脸色不差,表现得也很精神。得了感冒的只有把伞交出去的自己,这状况也只能说是可笑了。
不过,感冒的原因是没有好好洗个澡暖暖身子,所以其实是周自作自受。
「那么大的雨你还把伞借出去,你人也太好了吧?」
「没办法吧,反正就是给别人了」
「感冒的风险都顶上了,你是给谁了啊」
「……路过的迷路小孩?」
虽然说比起小孩身材要好多了。不如说其实根本是同一个年纪的人。
(……啊原来是这样,她那时的表情就像迷路的小孩一样啊)
在自己说出口后,才终于理解了。
当时真昼的表情,简直就和走失的孩子寻找父母的时候一模一样。
「你可真是好心」
树并不知道现在正想起昨天的真昼的周是怎样的心情,像是要作弄似地笑了。
「不过啊,不管是借了伞还是怎么着的,重点是你在那之后随便擦了擦身体就不管了吧。感觉那才是原因」
「……你怎么知道的啊」
「你那不爱护自己身体的样子,只要去了你家谁都会知道」
所以才会感冒啊笨蛋——被这么若无其事损了一句之后,周不得不闭上了嘴。
正如树说的一样,周基本上不太把自己的事情放在心上。
再补充一些的话,周不擅长整理收拾,所以房间乱成一团。吃的东西也是便利店的便当、补品或者在外面吃。
树为此还无语地表示「真亏你敢说是独居啊」。
从这个角度来看,周的生活实在太过随便,也难怪他会得感冒吧。
「今天尽快回家早点休息吧。还有一个周末,赶紧给治好了」
「嗯……」
「至少有个女朋友来照料该多好啊」
「吵死了。有女朋友的人给我闭嘴」
树有些自豪地笑着。看到那副样子,周不爽地用手指扣进眼前的纸巾盒。

随着时间过去,周的身体状况变得越来越差。
原本感冒的症状还只是头痛和鼻涕,现在还加上了喉咙疼痛和倦怠无力,这些症状一起支配住了周的身体。
放学后,尽管周紧盯着前方赶着回家,然而感冒的影响比想象中还要大,让周的步履变得非常沉重。
即便如此,周还是到达了公寓的入口。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进电梯之后,周把身体靠上电梯的墙。
周发现自己的呼吸比往常更急更热。
在学校,周似乎还忍受住了。然而,或许是因为快到家所以有些放松了,周感觉身体一下子变得难受起来。
电梯里独特的失重感,平时他是无所谓的,然而现在却化成了痛苦。
即使如此,马上也要到家了。
电梯停在了自己住的那层。周缓缓走出电梯,朝着自己房间所在的走廊迈出脚步——却先愣住了。
周的视线前方,是他以为不会再说上什么话的,飘扬着亚麻色头发的少女。
就外观而言,她可爱的容貌上充满了活力,皮肤上的气色也很不错。
怎么想都是她更可能感冒,但事实上她却活蹦乱跳的。或许是平时她就注意身体的关系,在这时就如实地体现出了这一差距。
真昼的手上,握着前些日子硬塞给她的,整整齐齐折好的伞。
明明说好不用还,但她还是拿来还了啊。
「……明明不用还的」
「有借有还是天经地……?」
她话说到一半停了下来。不如说,是因为看到了周的脸所以停下来。
「那个……看你,有发烧……?」
「……和你没关系吧」
在最差的时机撞上了。周这么想着,皱了皱眉。
说极端点,伞爱还不还,都无所谓。
然而,两人在这个时机遇到并不是好事。她这么聪明,很快就能推断出周感冒的理由吧。
「可是,这是我借了伞的原因……」
「那是我自说自话,和你没关系吧」
「有关系。因为我在那里所以你才会感冒的」
「这没什么的,不用你担心」
对周来说,他并不想要自己为了自我满足而做的事情反而让人担心。
然而,真昼似乎不像是会三言两语就放过周。她端正的美貌上看得出焦急。
「……已经够了。再见吧」
一直被追问也让周不太舒服,于是他决定强行逃离真昼的追问和担心。
摇摇晃晃地,周随手接过了伞,从口袋里拿出了钥匙……到这里还没有问题。
周略有迟缓地打开自家门的瞬间,身体突然就失去了力气。
或许是因为终于要走进家门而感到安心,周的身体摇摆着倒向了后方的墙壁。
虽然心里觉得不妙,不过走廊上护栏很结实,只是撞一下并不怕撞坏。护栏高度也够,所以不可能落到外面去。撞下去多少会有些疼的话,那也没办法……周已经做好了疼痛的心理准备。
然而,周的手臂被猛地一拉,强行让周恢复成了原本的姿势。
「……你这样实在不能放着不管」
细小的声音传到了周有些模糊的意识里。
「人情,我会还的」
或许发烧上头了,脑袋模模糊糊的,没有能够理解她所说的事情。
因为,在理解之前,真昼支撑起周无力的身体,打开了周的家门。
「我进去了,这是无奈之举,请原谅」
真昼声音静静的,但却坚定得不容分说。
感冒的周也没力气抵抗,就被这么拖着,第一次和同年代的女性一起回家了。
生病时,周虽然没有女朋友来照料,不过似乎有一个天使会来照料他。

03 天使大人照料病人

因为发热,周很晚才想起来自家的现状——不如说是亲眼看到实际情况之后,周才后悔把真昼放进来。
周住的公寓是一房一厅,另外还有厨房和储藏室。
客厅面积挺大,有寝室,还有储藏室,这对独居生活而言已经相当奢侈了。因为父母还算富裕,考虑到安全和交通,所以最后选择了这里。
要求若是要独居的话得住在这里的是父母,所以周并不打算提什么意见。不过,周心里觉得,不用花那么多钱也没关系。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实在应付不过来。
先不说这些。周这个人是独自居住,并且不擅长整理收拾。
当然,别说客厅了,连寝室都是乱糟糟的。
「真是看不下去」
天使大人,或者说救世主大人,尽管外表可爱却开门见山地给周奉送了这么一句直白的话。
因为事实上确实看不下去,周也无法反驳。如果知道要让别人进来,周多多少少还会移开点东西。但事到如今说这些也晚了。
真昼光泽的嘴唇中发出一口叹气。即使如此她也没有回去,而是把周搬到了寝室。
在中途,两人还差点摔倒。把屋子弄得这么乱的周本人痛切地感受到,再不认真收拾或许就太不妙了。
「总之,我先出去一下,在我回来之前换好衣服。没问题吧」
「……你还会回来啊」
「把病人放在床上不管,我会睡不好觉的」
真昼似乎和周上次看到她那时候是一样的想法,所以周也不好多说什么。
在她离开房间之后,周就老老实实按真昼说的,换上了室内的便服。
「……到处都乱七八糟,不如说根本没地方落脚……这种地方你是怎么生活的啊……」
在换衣服的时候,传来了小小的困惑的声音,让周感到非常抱歉。

换好衣服躺下之后,周似乎就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当他使劲睁开沉重的眼睛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亚麻色的头发。
沿着头发往上方看去,只见真昼静静站着看着周。看来刚刚发生的一切都不是做梦。
「……现在几点」
「晚上七点了。你睡了有几个小时吧」
真昼淡淡地回答之后,配合着周坐起身体,把倒好在杯子里的运动饮料递了过来。
周心怀感激地接过杯子喝了一些,总算能够把视线转向周围了。
或许是因为睡了一觉,周感觉身体稍微好转了一点点。
然后周便注意到了自己脑袋上凉凉的。摸了摸,指尖上传来了像是布一样,有些硬硬的感觉。
周的头上贴着家里不可能有的冷敷贴。注意到这一点,周便抬头看向真昼。真昼则直截了当地回答说「从家里带来的」。
周的家里既没有冷敷贴,也没有运动饮料。所以,运动饮料也是她拿过来的吧。
「……谢谢你特意拿来了」
「不用谢」
这冷淡的回答让周只得苦笑。
她提出来照料应该只是由于罪恶感,而并不是想和周聊天。说到底,在几乎只是一面之交的男人家里两人独处,这种状态下想来也不可能亲近地说话。
「总之,我把桌子上的药拿过来了。这药最好不要空腹食用,你现在有食欲吗」
「嗯,还算有吧」
「这样吗。那我烧了点粥,你先喝吧」
「……咦,椎名亲手烧的?」
「除了我还能有谁。不想要的话我喝掉好了」
「啊不要我会喝的请给我喝吧」
周完全没想到真昼除了照料自己之外,还会为自己准备好粥,所以一瞬间有些惊慌失措。
说实话,真昼的料理水平是未知数。不过,周并没有听说过真昼在家庭科的课上失败的这类传闻,至少应该不会太糟糕吧。
周立刻就低头回答说要喝,让真昼露出了有些无语的眼神。不过,真昼还是点了头,并把床头柜上的温度计递了过来。
「我去把粥端来,你先量个体温」
「嗯」
周照着真昼说的,敞开了衬衫前面,拿出了温度计。这时,真昼慌忙撇开了脸。
「等我不在房间里了再量啊」
真昼的声音微微有些慌张。周往她那儿看过去,只见她的脸蛋有着淡淡的红晕。
周心里觉得,男人的胸板不像女孩子一样需要藏起来,所以对真昼的反应感到不可思议。不过,可能是对皮肤的颜色没有免疫力的关系,周只是敞开了前面就让她明显慌了起来。
真昼白色的脸颊染上了淡淡的蔷薇色,脸依旧朝着别处微微发着抖。不知是否是错觉,感觉她的耳朵也染上了颜色,可见真昼有多么害羞。
(……啊,感觉有点明白她周围的男生为什么会说可爱可爱的了)
周也觉得真昼确实是美少女,但并没有更多的想法。美丽、可爱,这是不假的,但也不过如此。
也许该说是人造品的美——真昼给周的印象就和艺术品差不多。
然而,现在的真昼露出了微微的害羞,她那慌张的样子更有人类的感觉,因此有种不可思议的可爱。
「……那你赶紧去把粥拿来不就好了?」
「不用你说我也会去的」
只是,两人的关系并没要好到周能老老实实夸她可爱的程度。要是说了出来,肯定会让她对周有奇怪的评价。于是,周把感想咽了下去。
在周没兴致地那么一说之后,真昼就啪嗒啪嗒地快步往房间外面走去。
她的动作多少有些慢,是因为动摇呢,还是因为房间太乱呢。恐怕是后者吧。
迷迷糊糊地目送她离开之后,周再次小小叹息了一声,心里想着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大概是因为责任感和罪恶感吧)
一般来说,女生是不会跑进不怎么熟的男生家里照料病人的吧。要是被侵犯了事就大了。
真昼带着这个风险依然做出了这样的选择,看得出她内心非常愧疚吧。再加上周的态度明显对她没有兴趣,这说不定也是让她安心的原因。
不管怎么说,真昼是没有其他办法才来照料的,这一点应该不会有错吧。
「……我拿来了」
周用有些发热的脑子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真昼有所顾虑地敲了敲门。
真昼似乎是担心着周衣服还没穿好而不打算立刻进来。这时,周才想起,把衣服弄松是为了量体温啊。
「体温还没量」
「请在我不在的时候量好啊……」
「抱歉,我走神了」
周老老实实道了歉,把温度计夹在腋下。没过多久就听到了有些闷闷的电子声。
他拿起温度计,只见屏幕上显示着38.3°C。虽然不至于去医院,但这个体温还是挺高的。
于是周整理好着装,然后告诉还不打算进来的真昼「已经好了」。真昼这才端着放着一锅粥的托盘小心地进来。
她看上去这么明显地放下心来,是因为周把衣服整理好了吧。
「多少度啊?」
「38.3°C。喝点药睡一觉就会好的」
「……药店的药都只是针对症状,不能消灭病毒本身。要好好休息,激活身体的免疫功能啊」
尽管被责备了,不过周知道真昼这是在担心,所以总觉得心里痒痒的。
说着「真拿你没办法」,真昼叹了口气,把锅连着托盘一起放到床头柜上,打开了锅盖。
锅里是放了梅干的粥。考虑到对胃的负担,粥比较稀,大概一份米七份水。
里面放了梅干,应该不是为了味道,而是因为据说这样对感冒中的人比较好吧。
锅上没有冒出热气,然而却传来了温暖的感觉。这种感觉大概是表明,这锅粥不是现做的,而是先做好后再故意放凉的吧。
真昼无视了盯着粥看的周,麻利地把粥盛到碗里。梅干细细地散在粥里面,里面的籽则都被细心地挑掉了,红色的果肉淡淡地混合到了白色里面去。
「喝吧。应该不烫了」
「嗯,Thank you」
周接过了粥,但只是握住勺子盯着粥看。真昼看着周的举动感到纳闷。
「……干什么,是想让我喂吗。那种服务我是不会答应的」
「我才没那么说……只是觉得原来你还会做饭啊」
「一个人独居这是肯定得会的」
对于还不能好好独立生活的周来说,刚刚那句话还是挺痛心的。
「……你在做饭之前,最好先把房间收拾收拾」
「您说得是」
真昼好像大概知道了周在想着什么,赶紧打了一剂预防针。周轻轻嘟囔着,舀了一勺粥放到嘴里来把这事糊弄过去。
舌头上粘稠的粥味,不出所料地充分体现出了米的原汁原味。盐放得很少。
不过,碎开的梅干带来柔和的酸味和咸味都非常入味,形成了绝妙的平衡。
周并不是特别喜欢吃咸梅干,不过却很喜欢这温和的酸味中带有微甜的感觉。如果身体健康的话,他想直接把这些梅干浇到米饭上做出茶泡饭。
「好吃」
「谢谢夸奖。不过只是煮粥,谁煮都差不多的」
真昼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回答说。不过她脸上还是微微一笑。
这和学校偶能见到的对外笑容不一样,是流露出安心的微笑。这让周下意识地凝视着她。
「……藤宫?」
「啊,没事」
柔和的笑容只露出了一瞬就很快消失了,让周感觉有些可惜。
尽管周心里这么想,但他并没有说出口,而是再次一口一口舀着粥吃试图蒙混过关。

04 天使大人的粥与现况

「……总之今天你就静养吧,也请记得好好补充水分。另外如果要擦汗用这个。脸盆里水已经准备好了,把毛巾放进去然后拧干来擦就好了」
饭后,真昼勤快地拿来了瓶新的运动饮料、倒好水的脸盆、毛巾,还有备用的冷敷贴,一起摆在了床头柜上。
再怎么说以一面之交的关系在异性家里留宿也不合适,而且这样周也会觉得不自在,便接受了对方的行动。
在周的注视下,真昼检查着有没有遗漏的事情。
(……以发自义务感来说这还真是服务周到啊)
虽说嘴上有点毒,但她做起事来却十分认真卖力。周露出无奈的苦笑,感觉逐渐习惯了这样的真昼。
(往后就算是两清了,谢谢照顾啦)
估计,之后就不会再和她有什么关连了吧。因为,她不过是偶然照看了自己一次。
那么,既然往后就不再接触了,就趁这个机会问下在意的事情吧。
大概是药起作用了吧,周虽说还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感觉,但烧似乎已经退了一些,头脑也比睡前清晰了不少。
「那个,可以问你件事么」
「什么事」
安排好必要的东西之后,真昼看向了周这边。
「那时候你为啥淋着雨坐在秋千上啊。跟男朋友吵架了么」
周还是对昨天那导致如今事态的开端耿耿于怀。
那时,真昼正淋着雨坐在秋千上摇着。她为什么会在那里呢。
说起来还是因为当时看见她那如同迷路了的孩子一般的眼神,对此感到在意才把伞硬塞过去的。
可周却不知道她为什么会露出那样的表情。
看着那像是在等谁一般的样子,周猜测她是不是跟男朋友吵了一架什么的,但真昼却一脸无奈地看向了周这边。
「很抱歉,我没有男朋友,也没有交男朋友的打算」
「啊,为啥?」
「不如说为什么会觉得我有呢」
「看你那么受欢迎的样子,怎么说也有一个两个吧」
对正与真昼交谈着的周来说,她更像是一个性格比较强势的,但挺有人味的普通少女,但在周围人的眼里却并非如此。
在其他人看来,她不但是清纯可爱,乖巧谦虚的美少女,更有着令人一见钟情的,天使般的美貌。
再加上年级第一,体育全能,还有刚刚才见识的厨艺。那样的话,想必她的人气一定很高吧。
周瞧见过别人跟真昼套近乎,同时也知道自己的同学有不少对真昼有意思的。
都这么一个随便挑随便选的状况了,哪能想到她没有和任何一个人交往。
周这么想着,便用了「一个两个」这么一个词,可真昼听到这个词,脸上却突然僵了一下,然后露出了稍稍扭曲的表情。
「没有,我也不记得我是那种跟好几个人交往的没节操的人。绝对不可能」
眼神突然变得冷淡的真昼,淡淡地做出了否定。周立刻就明白了,自己是踩到地雷了。
或许是感冒的原因,周突然感到一阵恶寒。不知是不是错觉,感觉连屋子里都冷了三分。
「啊,我不是那个意思。抱歉」
「……不,是我这边头脑发热了,对不起」
不过,在周低头道歉之后,冰冷的氛围便瞬间散去了。
周感觉与其说她头脑发热,不如说空气被她影响到像在暴风雪中一样冷。但周并没有把这话说出口。
「……总之,那时候不是这个原因,只不过是想让大脑冷静一下罢了……搞得让你担心我,甚至还害你感冒了,实在是抱歉」
「没事的。反正也是我这边自作多情。所以也不希望你那边有什么罪恶感。这么一来,和椎名你的关系也算是到此为止了吧」
真昼果然是受罪恶感驱使而照顾周的吧。她听了周的后半句话眨了眨眼,惊奇地看着周。
这是对关系到此为止的说法有点在意吗。
「我们也没什么特别的共同点,关系到此为止也是当然的吧。就算你是年级第一的美少女啊才女啊天使啊什么的,我也没打算想入非非啊。欠我一份人情真是幸运啊嘿嘿什么的,你以为我是这么想的么?」
看着真昼尴尬地稍稍移开视线,周苦笑着想到果然如此啊。
这应该不是本人意识过剩,而是曾经确实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给美少女卖人情,借此拉近关系,这算是可行的手法。
真昼似乎是经历了好几次这种事情,也难怪那个雨天会那么警戒。既然是为了自卫,那也不好怪罪什么。
「对你来说也很麻烦吧。跟不喜欢的男人扯上关系」
「这倒是」
「是吧」
听见了本人的肯定,周反而感到一丝有趣。
以乖巧的好学生可爱的天使闻名在外的她,也有喜欢、讨厌和烦恼的事情。这让周稍稍有了一些亲近感。
对真昼来说或许是不慎说漏了嘴,她稍带怨恨地看了一眼诱使她失言的周。
真昼也是个有着感情的人类,而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其实也没关系的吧?不如说我倒是安心了。天使也和人一样有这种困扰呢」
「……请不要再那样叫我了」
看起来似乎叫她天使会很害羞的样子,真昼持续露出着不满的眼神。
由于这样也挺有趣,周又一次笑了出来。
「嘛,也没啥要紧的事情,没理由特意去麻烦你啊」
周下了这样的断言,真昼听了则惊讶得睁大了眼睛,然后微微露出苦笑的表情。

回想起真昼认真地低头行礼之后离开的场景,周躺在床上呆呆地望着天花板。
尽管药起了效,但身体还是很累。一旦放松,睡意便会涌上来吧。
周闭上眼睛,回味着今天的事情。
被天使(毒舌系)照看了什么的,说给谁听都不可能被相信吧。而且也不是什么值得说的事情。
今天的事情,是周和真昼两人间的秘密。
秘密,用这个词心里会有种痒痒的感觉。明明只是因为麻烦懒得跟别人说才这么决定的。
明天,就是一面之缘的陌生人了。
周这么默念着,渐渐地沉入了梦乡。

05 寒空下的相遇

如周所言,周与真昼的关系,仍然只是一面之缘的陌生人的程度。
受真昼照顾的第二天周便康复了。在便利店里买东西时两人正好遇到,但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交流。不过,看见周恢复了精神,真昼稍稍露出了安心的表情。
周一上学的日子,也并无二致。不过他人。
不过,要说有一点变化的话,也只是上学时碰上了会低头示意的程度吧。
「哦——周你没事了啦」
「受你照顾呐」
上周回家的时候,看见周那半截入土的样子,树也很是担心,今天便早早地在教学楼的门口等着周,打算看看周身体情况如何。在周末时,树甚至还发了条『没死吧』的消息。
就算周回了一条消息说自己没问题,树还是半信半疑,直到今天看见本人活蹦乱跳的样子才做出夸张的动作舒了一口长气。
「哎呀——看你当时都那个样子了我也是会担心的啦。不过,虽说这回病好了,你还是放点心思在生活上吧。比如整理屋子什么的」
「你咋跟哪里的谁一样啊」
「嗯?」
「啊没啥……只是上周的事让我知道该整理了。近日我会去收拾的」
树立马吐槽「给我现在就去整理啊」,而周则无视了这条吐槽。
那堆东西要整理只花个半天根本搞不定。
周猛地扭开了头。树尽管没再追究下去,但却露出一脸的无奈。
「嘛反正是你家,随你便了。下次我去的时候记得整条道出来啊」
「……我看着办」
周苦着个脸在门口换好鞋往教室走去时,听见旁边教室的喧闹,不禁扭头看过去。
从窗户看到的教室里面,真昼正表现着一如既往的美貌,处于男生女生的包围之中。
真昼用平静的微笑应对着同学的搭话。她的身影,与前几日完全是两个人的样子啊。周这么想着,不自觉地露出了苦笑。
看见周露出这样的表情,树也把视线移了过去。看见真昼之后,一脸明白了的表情。
「啊啊椎名啊。还是老样子人气爆棚啊。毕竟是美少女呢」
「毕竟是天使大人嘛……树也觉得椎名可爱么」
「你这么问那当然啦。我的话嘛,因为有小千在了,所以只是鉴赏用的感觉」
「你能别秀了么」
树的话,有一个叫小千(ちぃ),准确来说是叫千岁的女友。
这可是对关系超好的情侣,两人在一起时的放闪程度能秀到周眼瞎。
「要秀滚开别在这秀」周一边说着一边伸手赶着树,但树却没露出不高兴的样子。毕竟已经是经常的事了,所以树笑着回道「这家伙真没劲」。
「说回来啊,难道周你不觉得椎名很可爱么?」
「挺漂亮的。就这样」
「真是淡泊呢」
「反正是我们高攀不上的高岭之花呗。也搭不上关系,只是欣赏就够了」
「是啊」
虽说前几天因为一些偶然发生了真昼照看自己的事情,但两人本来就是不同次元的存在。
周跟真昼好上什么的,这种未来不可能存在。优秀的人之间才会互相吸引。
对自己的没用有认识的周,跟不但可爱还全能的真昼之间,发生些什么有的没的根本就不可能吧。
是的,周自己认为,已经不会再和真昼扯上关系了。

「……你在吃什么呢」
周的想法被颠覆,是周在阳台上吸着果冻饮料看着窗外的时候。

06 名为赠物的天降之恩

周连跑便利店都觉得麻烦,所以一边吸着家里常备的果冻饮料,一边靠在栏杆上呼吸着屋外的空气,结果真昼却恰好在这时走到了阳台上。
真昼看到了周后,跟周一样把头稍微探出阳台的护栏,接着注意到了周正吸着的果冻饮料,稍稍皱了皱眉。
周完全没想到自己会被搭话,结果就呆呆地愣住了一会儿。
「看了就明白吧。花不了一分钟便能补充能量的果冻」
「……你晚饭不会就是这个吧?」
「那还能是啥」
「……明明是个食欲旺盛的男高中生就吃这点?」
「多管闲事」
平常的话周是靠着便利店便当就着点配菜过活的,不至于就这么简单。不过今天,周懒得去弄晚饭,又没心情吃杯面,便靠着果冻饮料应付过去。
周估摸着这点量也是不够,等会可能还要来点零食之类的东西。
「……不做饭么」
「不做也不会做。你不也是知道的么」
「……而且还不会打理卫生,真亏你能一个人活下来呢……」
「啰嗦。跟你没关系吧」
周确实是被戳到了痛处,所以皱着眉头把剩下的果冻饮料吸完了。
关于扫除,周前几天已经吃了亏,本就打算处理一下的,但天天说来说去反而搞得人不想干了。
周反而非常好奇真昼为何总是这么啰啰嗦嗦的。而真昼盯着这样的周,然后轻轻叹了一口气。
「……请稍等一会」
话音刚落,真昼就从阳台走回了房间。
听着隔壁阳台关上窗户的声音,周小声嘟哝了一句「到底怎么回事」。
光说让人等着,是要等什么啊。
周疑惑地看向真昼的家里,但理所当然地没有回应。
(差不多也凉下来了,我想要回屋啊)
虽说周也照对方所说正在等着,但秋天的晚上比预想的还要冷。一件汗衫实在是不够。
说到底,周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就这么乖乖地等着。
外面的气温眼看就要降到呼吸会有白雾的程度。周长吐了一口气,这时从玄关传来了一阵电子音。
听见这来客的门铃声,周扭过了头。
周能想到的来客只有一位。
周实在不知她为何会来。避开散乱一地的衣服和杂志,他走到了门口。
即便不看猫眼,也知道来的是谁。周用脚把拖鞋撩到门口,解开防盗栓打开门——不出所料,比周眼睛稍低处,摆动着一丛亚麻色的头发。
「……你干啥呢」
「你过得太不像样,让我都看不下去了……虽然是剩下的,你拿去吧」
真昼语气冷淡地说着,手往前伸了过来。
比周小上一圈的娇小的手,端着一个特百惠的饭盒。半透明的盒盖模糊地透出里边煮食的影子。
或许是因为里面的东西还有些温度,盖子上起了一层水雾,虽然看不清,但里面应该是煮食没错吧。
周连着眨了几次眼睛。真昼似是理解了周的眼神里那询问原因的意思,深深地叹了口气。
「还不是因为你不好好吃饭。补品只是辅助,当不了主食」
「你是我妈么」
「我自认为自己的主张算是很普通的。另外你房间该收拾收拾了吧?现在这样连落脚都难」
真昼瞄了一眼周的身后,一副受不了的样子明显地眯起了眼睛,让周无言以对。
「……走还是能走的嘛」
「根本没有啊。一般来说衣服就不该掉在地上」
「就是会掉」
「洗好晾干叠好收起来就不会掉。读完了的杂志也请打包收拾好。踩到滑倒了可就是大问题了」
虽说话里略微带刺,但周明白真昼不知为何是纯粹在关心他,自然也不能一一回嘴。
确实上次来照看他的时候,两人就差点因为房间太乱而摔倒了。被这样说也是理所当然。
周听得一脸苦涩但是回不了嘴,只好从抿着嘴的真昼那接过饭盒。
慢慢扩散到手掌上的温度,在这渐渐转凉的天气里,让人很是心暖。
「……那,我可以吃这个么」
「你不要的话我只好倒掉了」
「别别我吃我吃。天使大人亲自做的晚餐一般可是吃不到的啊」
「……能别那么叫我么,真的」
周怀着报复的念头试着用了下学校里的外号,结果真昼的脸明显地染上了红晕。
也许对本人来说这个外号实在太羞耻了。站在她的角度,周也肯定会觉得不舒服,这倒是理所当然的。
真昼脸上泛起红晕,甚至还有点哭相地瞪着周。周看到这副样子不禁笑了出来。
「抱歉,以后不这么叫了」
再这么叫显然会真的坏了对方心情,所以开太多玩笑是不合适的。再说双方的关系也没好到那种能随便开玩笑的程度,事情不好做太过分吧。
真昼似乎也不想再被这么叫了,清了清嗓子,表示自己重新振作了一下精神。
然而她脸上微微泛红,看上去和刚才并没有多大区别。
「那这个,我就满怀感激地收下了。话说,你也别再对我生病那事过意不去了」
「那倒没,反正照顾了下生病的你也算扯平了。这个只是我的自我满足……嗯,只是我看你过着这样的废人生活,感到在意而已」
「是是是」
周在被真昼看见的时候都是一副邋遢样子,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做出这样的判断或许是理所当然的。
就连现在周身后的走廊也是乱七八糟的,而且在真昼照看他那时就已经被看了个光,事到如今想瞒也瞒不住了。
「……要好好吃饭,保持规律作息哦?」
「真要当我妈啊」
看着一本正经说着的真昼,周一脸疲倦地吐槽道。

周端着分到的赠物回到家里,摸出一双超市拿的一次性筷子,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真昼强塞过来的这东西,味道究竟如何呢。
周觉得,上次的粥很好吃。虽说舌头由于感冒而有些不灵敏,但那个从生米认真煮出来的粥,是一点一点温和地渗透到胃里的味道。
从那次的经验来看的话,真昼的手艺应该不错。那么实际上是怎样的呢。
周怀着几分期待,又有几分犹豫地打开了盒盖。淡淡飘出的无疑是煮菜的香味。
这是几种根菜和鸡肉煮成的。汤的颜色略淡,清楚地映出了鲜艳的胡萝卜的颜色以及旁边点缀的扁豆。
各色食物全部都切成了可以一口吃下的尺寸,强烈地刺激着只吃了点果冻的周的食欲。
周迅速掰开一次性筷子,首先夹起了一块萝卜。
「好吃」
口味如何,迅速见了分晓。
味道清淡,有高汤的风味,十分有注重健康的真昼的风格。而且,这还不是买来的那种颗粒调味料,而是拿鲣鱼和海带认真煮出来的汤吧。这样做出来的汤,美味完全不同。
周细细地咀嚼,享受着在嘴里渐渐散开的高汤、调味料、以及蔬菜本身的味道。
面对这不但充分发挥了蔬菜本来鲜味,而且还彻底入了味的煮菜,即使周并不爱吃蔬菜,也同样可以大快朵颐。
里面的鸡肉不多,好像在表示要好好吃蔬菜一样。那些鸡肉吃起来也十分鲜嫩,毫无干柴感,除了量以外无可挑剔。
以女高中生的料理来说,菜式的选择很朴素,但完全体现出了制作者的水准。
可以说,这味道和刚刚学会做菜的人做出的东西有着天和地的差别。
要是再来点饭啊味噌啊酱油啊啥的那就更棒了——虽然周这么想,但不巧的是他没去烧饭……不如说家里的米甚至都用完了,这点小愿望也无法实现。
虽说事到如今再说这些也晚了,但周还是后悔着,早知道就去买两包速食饭包回来了。
「天使还真是厉害啊」
周用着这本人听了怕是又要不高兴的叫法,称赞着学习运动加上家务样样全能的真昼,并一刻不停地享受着这味道理想的煮根菜。

07 天使大人是老妈一说

「还你这个。很好吃」
第二天晚上,周拿着借给自己的饭盒去了真昼家。
虽说周是真的不会干家务,但洗点东西还是没问题的。从礼节上讲也该好好洗干净还回去。周抱着这样的想法,带去了认真洗干净的饭盒。
虽说洗的时候的大费周章这事肯定没法跟真昼说了。
也许是听到门铃声便预料到了是周,真昼并没有看是谁便走出门外。
真昼身着一袭酒红色针织连衣裙。她看见周,微微眯起了眼。
瞥了一眼饭盒确认之后,真昼说着「好好洗干净了呢,真了不起」这样夸小孩子的话,让周不由得眉头微皱。
「为了我特意这样,谢谢了。这个给你」
真昼拿回了饭盒——到此为止都还没有问题,可接着真昼却拿出了另一个饭盒递给了周。
该说是果然吧,饭盒摸起来温温的。
里面的应该是茄子炒肉吧。因为温度已经冷下来,所以盖子没起雾,透过盖子可以清晰地看到里面的茄子、熟猪肉,以及撒在上面的胡椒。
从颜色上看,肉上面的酱汁应该是味噌味的。稍显焦色的茄子与泛着光泽的猪肉,看着就让人很有食欲。
周觉得,这菜看上去很美味。
然而,周却不明白她为什么又拿来了料理。
「……啊那个,我是来还饭盒的来着」
「这是今天的晚饭」
「这我知道,但是啊」
「先问一句,没有过敏反应吧?挑食我就不管了」
「那个倒没有?但是再拿你东西就有点……」
连续两天晚饭都得到真昼的晚饭,结果会如何呢。
营养不全面的周对此求之不得,更重要的是真昼的料理水平远高于同龄女生,味道肯定不会差。
这饭盒里的东西肯定也很好吃。
不过这要是被学校的同学看见了那可就要变成超级悲剧了。当然,是在周的学生生活没法安宁的意义上。
这栋公寓虽然设计上是供一人居住,但考虑到设施和地理位置等原因,租金并不便宜。虽然这附近没有见到过真昼以外的同校同学,不需要担心被他们目击,但扯上这样的关系还是让周多少有点犹豫。
「做的量一个人吃有点多了,你收下我这边也很高兴」
「……这样的话那我就收下好了。不过一般做这种事情可是会被对方误解成对自己有意思的哦」
「你这么觉得?」
「哪有哪有」
毕竟对方一副你笨蛋吗的眼神,周没理由想到那边去。
再说了,才貌双全的真昼会对最近被看到的净是没用的地方的周有好意,简直难以想像。
确实从可爱的邻居那得到晚饭这种事,简直就像恋爱喜剧漫画里的剧情,但两个人之间,却毫无恋爱喜剧的要素。恋爱当然是没有的,对话中也难寻喜剧成分。顺带一提周家里也没有米。(译注 喜剧在日语中为コメ,与米在日语中的读音こめ相同。)
有的只是天使大人的毒舌和对周的怜悯罢了。
「那就没问题了……反正你本来也就打算靠着便利店便当和超市的小菜对付过去的吧」
「你怎么知道的」
「厨房怎么看都没有好好使用的痕迹,桌上还放着好多把超市和便利店里的一次性筷子。再说看你这样子不用动脑都猜得到。而且还一脸不健康的样子」
只来了家里一次就全都被看光了,周脸上不禁抽搐。可这也是事实,周只得默默地听着。
「……那就这样,我回去了」
该说的说完了该给的也给了,真昼关上了门回到了家里。
接着传来喀哒一声拴上防盗链的声音,同时周看向手上的饭盒。
手里端着温温的晚饭,周轻叹了口气回到了自己家。
放了花椒和味噌的茄子炒肉果然美味,让周产生了强烈的想要吃米饭的心情。

结果,由于每天都拿着空饭盒换来装着晚饭的饭盒,周的饮食得到了戏剧性的改善。
真昼做的菜虽然调味并不浓郁,但却都很下饭。于是,周每晚都准备好速食米饭,和这些菜一起吃了。
真昼的料理每天都不一样,不论和食还是西餐,抑或是中餐,各种菜系都有出现,而且都非常美味,引得周食欲大发,很是难办。
每天都能得到这些,搞得周都有点期待起来了。尽管觉得这样很不好意思,但最近周就像是被饵料驯化了一样,不吃反而觉得怀念了。
天使的料理或许有依赖性。虽然心里想着这样不太好,但周还是乖乖收下了饭盒,吃得津津有味。
「……最近脸色不错啊。反思了自己的饮食习惯了?」
也许是晚饭补充了不少营养吧,周的脸色好了不少。午饭时,树盯起了周的脸看。
周正吃着食堂里乌冬面。面对一如往常感觉敏锐的树,他流下了一点点冷汗。
「树,我觉得你有点吓人啊」
「咋了啊。还真说中啦?」
「不……嗯……该说是不得不反思吧」
每次跟真昼在公寓楼里遇见都会被说教几句,晚上还能得到晚饭,生活质量本身自然是会变好的。
虽然周想要对天使表达感谢,不过也有一点觉得她多管闲事的感情。
周稍稍含糊地肯定道,树则愉快地呵呵笑了起来。
「嘛那还不是。你那一脸病怏怏的样子肯定过得超胡来的吧」
「啰嗦」
「不过你咋就改正了啊?」
「……被迫的?」
「哈哈,被你老妈知道啦?」
「……虽不中亦不远矣」
真昼那语调真的跟老妈似的。
虽然叫成老妈又太年轻太可爱了,但周却并不想拒绝这不知为何爱来照料的真昼。
「……我说啊树。我看上去真有那么不健康么?」
「嗯。主要原因是脸色原本就看上去太苍白吧。另外身子虽然很高但是那么瘦弱,感觉这脸长得就不太健康」
「脸是天生的」
「知道。但表情再表现的更加有活力点如何」
「那怎么可能做得到……这样啊,一副死了的脸么……」
周不怎么照着镜子盯着自己看,所以不大清楚自己的样子。不过在别人眼里,他似乎是一副病怏怏的样子。
或许是因为周平常的表情看上去就像死了一样,真昼才会担心起来。
「周你也该多注意一下外表了啊。稍稍整一整也不至于这样啊」
「你这是若无其事地就损了我啊」
「是说你不肯穿好点一身寒酸还一脸死相有什么办法啊」
树借此机会劝周注意健康的同时也注意一下自己的仪表,周则回了一句「多管闲事」扭开了头。

08 天使大人既环保又平民

「啊」
背后传来了一声银铃般的嗓音。
虽说周最近已经听惯了这声音,但这里并不是公寓,而是附近超市的零食区。
毕竟是有人在的地方,周没有料到真昼会对他有所反应,便困惑地回过头去,然后看见瞪圆了眼的真昼站在那里。
她手上提着个超市的购物篮,里面放着萝卜、豆腐、鸡腿肉和牛奶这些晚餐的食材。
按这情况看来大概是她在凑巧路过零食区时刚好遇上了周吧。
「先说好,这是偶然啊。我可没跟踪你」
「我知道。毕竟这里是最近的超市,这种事情我还是明白的」
面对周的抢先声明,真昼小声感叹着「倒是你为啥会想到那边去啊」,接着看向了手里拿着的记事本。
认认真真记下需要的东西,还真像做事一丝不苟的真昼的作风。
她在仔细确认了写在那有着可爱花纹的记事本上的内容后,没有看向零食区而是朝着另一边的调味料货架望过去。
「酱油和甜酒」真昼发出了这样惹人怜爱的声音,寻找着家庭用品。尽管她的姿态确实可爱,但周更多的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甜酒在这边,喏」
「不是那个,我要找的是甜酒味的调料。甜酒未成年人买不了的」
「这个也算酒啊」
「甜酒是当作甜味的酒来对待的。料酒的话,因为加了盐没法直接喝,所以未成年人倒也可以买」
周拿起甜酒想要递给真昼,但她却摇了摇头,把甜酒味的调料放进了购物篮。
几乎不做家务的周第一次听到这种事情,不由得应和了一句,同时盯着她麻利行动的背影。
真昼仔细看着摆放酱油的货架,然后留意到了写着价格的标牌,低声嘟哝着皱起了眉。
「……大特价一人仅限一瓶……」
真昼似乎是想再买一瓶备用。惋惜地叹了口气后,她看向了这边。
「……那我也买一瓶咯」
「能懂我的意思真是感谢」
周察觉到真昼的话中之意,苦笑着拿起了瓶酱油,而真昼则满意地把嘴唇弯出一道微微的弧线。
「……意外地节约啊」
「节约……不如说是能省就省吧。冤枉钱不该花吧」
「怎么说呢,真是有日本人的气质……不过,过着拿父母钱的生活的话一般都会这样的吧」
周虽说是独自生活,但经济上还是要依靠父母。
周生在比较富裕的家庭,因此才能够住在那样整洁安全的公寓里。因为这样,周真的非常感谢父母。由于他不仅要交学费,生活费也要花掉不少,所以无谓的花费他都尽量避免着。
「……嗯。毕竟经济上还不独立,还是保持节制为好」
真昼淡淡地回答之后,整理起了篮子里的东西。她的声音里毫无热度。
真昼的声音突然变得毫无起伏,有点吓人,但等她再抬起头时,脸上的表情已恢复到一如往常。
刹那间瞥见的那黯淡的眼神,已经看不见了。
「……话说,你要买这个?」
像是要改变话题似的,真昼看向周提着的篮子里的速食米饭和土豆沙拉问道。
虽然从真昼那得到的晚饭确实好吃,但就凭那点量是不够的。所以,周平时就像这样,买些米饭当主食并来点沙拉当配菜。
「晚饭嘛」
「不健康」
「别啰嗦。不是买了沙拉么」
「虽然是土豆沙拉呢……为什么过着这样的生活都搞不坏身体呢……」
「你太关心别人了」
像是在表示周该多吃点蔬菜一样,真昼眯细了眼睛朝着周放出了无言的压力,而周则扭开了头当作耳旁风。
这样那样地说了一堆话的时候,周结完了账,并用塑料袋装好了东西,而这时真昼却从包里拿出环保袋将东西放进去。
真是个爱护环境的平民天使大人啊。
可是虽然买的东西都装进去了,但那个分量还是让周略微感到担心。
牛奶、酱油加上甜酒味调料,这就已经有三升了,虽说和水的密度有差异但少说也有三公斤了。这之上还买了食材,特别是那根大萝卜,想必一定很重。
虽说有好好地装进去并扎好口,但如果要就这么提回公寓的话,怎么说都还是件体力活。
(结果上看是因为有我才让她多买了这些调料和食材啊)
估计她是做了比平时还多的量,然后分给自己的吧。一直以来,周得到的已经接近一个人的份量了。虽然她表示只是因为做多了,但最近这段时间她应该都是特意多做的。
结果上看,周给她添了相当多的麻烦。如果现在还什么都不做的话,作为男人就太丢脸了吧。
看到真昼扎好了袋子,周便试着提了提,虽说对自己而言不算太重,但若是让女孩子提的话那就是挺重的负担了。
真昼虽然擅长运动,但纯粹比力气又是另一回事了。不如说隔着衣服都猜得到那双细手不太可能有多大的力气。
看见周的行动,真昼眨了眨焦茶色的眼睛。
比起惊讶,更多的是感谢的氛围。
「……不是要抢你的啦」
「我不是担心那个……就这点我还是拿得动的哦?」
「这种情况还是坦率地接受会比较可爱哦」
「说的好像我不可爱一样」
「你看看你在学校什么样,对我又是什么样」
也许是真昼对此也有认识,周看到她稍稍退缩了一点。
她在学校里表现出的那让所有人都认可的友善、温柔又谦虚的样子,在周面前却没有展现出来。
准确来说,真昼对周倒也很温柔,就是说话比较直白罢了。她似乎对周根本没留委婉的余地,说话一直是有什么说什么。
不过这总比说谎要好得多,所以周并没有多在意。
周看见真昼默不作声,认为机会正好,便提起了装满了食材的环保袋和自己的袋子,快步走向了出口。
背后似乎有些慌乱的动静,但周并未搭理,也不管两人拉开的距离,径直向前走去。
周并没有调整脚步等待真昼。
本来超市里就已经呆在一起,要是两人还并排着一起回家,并且被谁看见了的话,事情恐怕会变得很麻烦吧。
对彼此来说,这个距离才是最理想的。
周装作跟真昼没有任何关系的样子,提着大袋大袋的东西匆匆往前走着。这时,他仿佛听见了后面传来的一句小小的「……谢谢你了」的声音。

09 天使大人的扫除大作战

对周来说,家务活全都是不擅长的事,而在其中打扫卫生更是令他最为苦恼的。
至于下厨的话,假如以受伤为前提,并且忽视外观与味道,倒也不是做不出来。
如果是抱着「热一热塞进胃里不就得了」这种理念做的,不但没有品相,口味也不太行的东西,周并非完全做不出。
当然这样的东西周既不想做也不想吃,也自然就不会去做。
洗衣服这事要是不会那生活估计要寸步难行所以没有问题。
实在不行也还有洗衣店,只要普通地把衣服扔进洗衣机,加点洗衣液和水一起转一转就可以,所以至少洗衣服还是可以顺利完成的。
不过,只有打扫卫生这一件事,周实在是无能为力。
「这该怎么办呢」
周末,被树和真昼两人催着整理屋子,周总算是下定决心要开始打扫,可面对这一片狼藉他却无从下手。
周心里也清楚是自己的不对,但是东西这么多,导致他不知道该从哪开始收拾才好。
总之,周先洗了床单并晒了晒被子。
然而他却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打扫。
衣服跟杂志扔得到处都是,几乎找不到可以落脚的地方。
不幸中的万幸是,由于跟食物相关的垃圾味道很大,所以周都会及时扔掉,因此房子里没有散发着异味或是沾着油污之类的过分状况。不过是东西丢得地上乱七八糟罢了。
虽然说,这些乱成一团的东西才是周最苦恼的地方。
正当周叹着气时,门口传来了门铃声。
周情不自禁啊了一声。
现在在门口的那人是他已经熟悉的来访者,确切来说是从天而降的恩惠,同时也是送完东西后就离去的快递员般的存在。而现在在周眼中,她就如同救世主一般。
周快步走向门口,结果因为没地方落脚而差点摔倒,只好边扶着墙边打开门。
「打扰了,我来拿下昨天的饭盒……你在干什么呢」
「……正准备打扫卫生」
真昼看到周站不稳的样子和他的神情,眼神里略微透出了无奈。
「刚才好像传来挺大一声」
「……差点滑倒了」
「就知道是这样。打扫还没开始吧?」
「无从下手」
「意料之中呢」
「乱得这么过分,确实没法下手」真昼一如既往地发表着毫无顾虑的言论,令周表情抽搐但却无从否定。
再说要是周非得跟她吵个胜负,那甚至都没法与她讨论该如何开始打扫了。
不过说回来,要怎么问她呢。
周是准备问真昼扫除的窍门,但是她真的愿意给建议吗……周这样犹豫着看向真昼,而她则看着周背后散乱的走廊。
真昼看着身后的惨状,眼神仿佛说着「呜哇」一般。在她看来,走廊真的乱得相当过分吧。
「真是的……请让我来打扫这屋子吧」
「啊?」
周本来觉得拜托真昼来帮忙这样的请求实在是太过厚脸皮,所以只打算问一下打扫方法的。
没想到,真昼却直接提出要帮忙。
「隔壁屋子这么脏想想也难受」
真昼的话一直都很过分,所以周不会生气,更何况真昼说的也是事实,没有办法反驳。
「连家务都不会做居然一个人生活,你是在闹着玩吗。猜也猜得到是抱着总会习惯的乐观想法混日子,结果至今还是什么都不会,你也稍稍反省一下怎么样」
周完全无话可说。
妈妈也经常说着平常勤打扫的话就会很轻松,但周却一直放置不管,结果就成了这样。周自己也认识到,这完全就是自食其果。
「再说,只要平时常打扫,根本不会变成这样。这就是平日里怠慢的表现,真是的」
「……你说的对」
周被说到这个地步还不生气,一方面是因为真昼经常照顾周,让周没脸面对她,更何况她也确实说中了周的心情和过去的行动。
就是因为周觉得放着总能解决,没有重视,结果才变成这个样子,所以他也只能默默地点头同意真昼的话。
「这屋子可以让我来打扫么」
「……可以拜托你吗」
「既然是我提出来的那当然可以了。还有,我先去做点准备,你要是有什么隐私物品或者是贵重品就放到储藏间锁好门吧」
「这个不用担心」
虽说真昼说话很直,但是她都那么亲切地来帮忙了,哪还有理由担心她是不是会偷东西啊。
再说,这么遵守常识还爱管别人事情的真昼,根本不可能会对其他人做不好的事吧。
「……你不会担心吗?」
「你也不是会做那种事的人吧」
「不是……是说你不担心我看见你作为男性想要藏起来的那些东西吗?」
「很抱歉没那种东西」
「嗯,你没问题的话就好。那我先去换身衣服,拿打扫卫生的工具过来……这回大扫除,可要把屋子彻底清理干净」
真昼耸了耸肩,往自己屋子走了回去,而周苦笑着默默望向她的背影。

10 天使大人是(垃圾)扫荡大作战总指挥官

返回周屋子的真昼与刚才相比换了一副打扮,穿着白色的长T恤和干草色的宽松长裤。
紧紧贴着身体的T恤,勾勒出窈窕而凹凸有致的身体曲线。
真昼把长发盘成丸子扎了起来,露出的雪白后颈让周微妙地有些不自在。
平常只看过她穿连衣裙或是短裙,对周来说这样的真昼有些新鲜。
本想着这样男孩子气的衣服会不会不适合真昼,但看来是多虑了。
周深刻地体会到,美人真是穿什么都好看。
不过,虽然这身衣服看起来确实比较容易活动,但却是可以外出的打扮。不知道她这身衣服弄脏有没有关系。
「那个,弄脏了没事么」
「反正是过段时间就打算扔掉的,弄脏了也没关系」
真昼边说着边穿好围裙,接着再次望向周房间里的惨状,轻轻叹了口气。
「先说好,要彻底打扫哦?」
「……知道啦」
「知道了的话那就赶紧开始吧。我可是不会放水,也不会让你妥协的」
被真昼「可以吧?」这样不由分说的语气一问,周只得乖乖地顺从。
如此这般,由天使发起的扫荡大作战拉开了帷幕。

「总之衣服先放到洗衣篮里面吧。原本打扫卫生应该要从上到下的,但要用吸尘器首先得解决这些衣服。地板都要被埋起来了。衣服这么多,要洗的话就分成几个部分来。还有穿过的和没穿过的分开来了吗,可以全部洗掉吗」
「啊啊都照你说的来就好……」
理所当然地,就算有吸尘器,也得先老老实实地从清理地面这堆东西开始。
「……地上没有扔着内衣吧?」
「再怎么说那些也会收进柜子里啦」
「那就好。总之衣服过一会再来处理,就算现在洗干净晒干,等下还是会被打扫扬起的灰尘弄脏。而且也没有那么多地方晒。不着急的话就等打扫完再去洗吧」
「是」
「……然后,杂志的话基本上扔掉吧。你要是有在收集的话另说,但扔成这样想必也不是。特别想留存的页面就先剪下来,然后处理掉剩下那些,扎好之后拿给废品回收站吧」
真昼迅速开始进行了打扫,一边指示着周把衣服都收拾到洗衣篮里,一边把杂志一本一本叠了起来。
虽说她让周看看有没有特别要留下的杂志,但其实周并不在意这个,于是摇摇头向真昼表示否定。真昼看到之后,便用自带的塑料绳麻利地扎好了杂志。
「衣服收拾好了的话就过来分辨下其他的杂物哪些是要的吧。扔在地上的杂物也一样,把需要的和不要的分开,然后把不要的扔掉。可以吧?」
「……哦」
「要是有意见就赶紧说」
「呃,这倒没有……只是觉得好有条理啊」
「不这样时间不够啊。也不想想你的房间有多乱」
「您说的是」
虽说是周末,但时间仍然是有限的。考虑到吸尘器的噪音对邻居的影响,只能在白天使用。
而光是使用吸尘器之前的工作就十分费事,真昼明白这点,才会尽可能地抓紧时间先收拾。
虽然想着劳烦真昼到这个地步真的很过意不去,不过多亏了真昼,转眼间就形成了越来越多的落脚之地,因此周的心里也非常佩服。
「椎名教官……」
「既然叫了老师还不赶紧学。你的私人物品这些我没法判断,所以你就自己把需要的东西好好地挑拣出来吧」
「Yes, sir!」
「别搞得我是个男生似的」
随口吐槽的天使大人,一脸严肃地用灵巧的双手收拾、处理着她能判断的东西。
由于周的习惯是什么东西都想存着,所以他很感谢、很羡慕真昼的干脆和果断。
尽管是别人的房间,真昼还是收拾得毫不客气。她的举止看起来十分有家庭感,简直就像是家庭主妇一样。
真昼那有条不紊的动作,就仿佛自己一个人就能轻松收拾完这间房间似的。
不过,她大概是行动太急,所以没有注意到脚下。
接下来这事毫无疑问是周的错。真昼踩到了地上的衣服,然后就这么失去了平衡。
当真昼从嘴里发出「啊」的瞬间,周下意识地滑到了真昼将要摔倒在的地板上。
接着,周感受到了柔软的触感与香甜的气味。其中还稍稍混有灰尘味,大概是由于周的慌乱而扑腾起的尘埃所致吧。
由于屁股着地,周感到一阵钝痛,不过还在忍受范围内,只有因为感觉到疼而叫了一声。同时周也感受着靠在自己身上的真昼的重量。
情急之中还能把她接住,算是很幸运了吧。
「藤宫……」
真昼抬起头,以微微发愣的视线看向周。尽管她看起来没有生气,不过似乎有很多话想说。
「摔倒了是我的不对,但就是因为会发生这种事情才要整理屋子的啊」
「真的十分抱歉,我在反省了……没受伤吧」
「没事。谢谢你特意来接住我。我才该说对不起」
「不,毕竟这都是我的错……」
周本来就已经得到了晚饭,现在甚至连打扫卫生都获得了帮忙,要是因为这个而让真昼受伤,实在是说不过去。
不如说,周感到非常抱歉,以至于连脸都不敢对上了。
如果真昼愿意的话,周甚至考虑了下跪,但是真昼似乎没有因为摔倒而责怪周的意思。
因此就算真昼用着可爱的声音小小地抱怨「真是的」,周也觉得是情有可原。
「收拾可就是为了防止这种事情哦?」
「我知道。真的太抱歉了」
「……呃其实没必要这样道歉,毕竟我也是擅自过来帮忙的」
真昼似乎有些慌张地抬头看着周这边。
意外地被真昼以这样紧贴的姿势在极近距离下,用微微不安的眼神仰头看着,这让周非常难以冷静。
对和女性没什么缘分的周来说,光是这个距离就对心脏够不好的了,更别说他还正与美少女紧密接触着。
虽说双方都没有恋爱感情,但周觉得这样非常不合适。
而真昼似乎是没有意识到这个姿势,于是周轻轻抓住她的肩膀把两人分开,在羞耻心泛到脸上之前站起了身。
「……那就,继续吧」
「说的也是」
幸运的是真昼似乎并未注意到周的动摇,抓住周伸出来的手站了起来。
真昼似乎对两人的身体接触完全不在意,脸上的表情和平时一样。
而周则以「像真昼这样,被许多男性报以好意的少女,应该不会因此就动摇」这样的想法接受了现状。
周一脸苦笑地看着平静的真昼,觉得全让真昼帮忙很不好意思,于是打起劲来重新开始了打扫卫生。
「……吓了我一跳」
周应付这不熟悉的打扫卫生的工作也是十分头疼的吧。
因此,真昼那句小声的感叹,以及隐藏在淡色的秀发下那微微发红的耳朵,并没有被周注意到。

11 天使大人,第一次的

「……呼,终于变干净了」
结果,为了把周的屋子打扫干净花了一整天的时间。
整理地上的私人物品花了几个小时,然后还有洗衣服、清理灯具、擦窗户、弄吸尘器这一大把事情。等到全部弄完,已经是太阳落山的时间了。
真昼过来的时候还能见到的太阳现在已经完全沉了下去,由此可见两人到底忙活了多长的时间。
不过,也正因如此周的屋子才变得焕然一新。
地上打扫得十分干净,没有扔得到处都是的东西;窗户和窗沿也没有脏污;灯具也清理掉了灰尘,变得比以前更加亮堂。
周的房间也经过了打扫,所以地板上没有散落着东西,屋子里可以舒畅地休息了。
「居然花掉了一整天啊」
「毕竟乱成那样嘛……」
「那是你搞成那样的」
「您说的是」
面对天使大人兼救世主大人,周简直没法抬起头来,只得以毕恭毕敬的态度(想要下跪但被拒绝了)看向帮自己帮到这个地步的真昼。
而特意花费了一个宝贵周末来帮周打扫房间的真昼一边感叹了句「真是的」,一边扎好了垃圾袋。
虽然嘴上很毒,但她并没有显露出不悦,反而能看得出成就感。不过,她也有一点面露疲惫之色。毕竟让她义务劳动了一天,感到疲劳也是肯定的吧。
还让这样的她再去做晚餐就有些说不过去。
且不论晚餐有没有自己的那份,这种状态再让真昼干活就真的对不太住她了。
「我已经不想出门买菜了,晚饭干脆就点个披萨吧。至少今天就让我出钱吧,毕竟平常拿了你那么多东西」
「可是」
「不想和我一起吃的话,你自己带一块回去吃也可以」
真昼要是不想和周一起吃的话,那也没办法,让她自己带一块回去吃就行。
比起和真昼一起吃,周更多的是想要慰劳和感谢真昼,所以就算自己一个人吃也没关系。
「……不是这个意思啦。只是,披萨以前没有点过,所以有点吃惊」
「咦,没有点过么」
「……毕竟是一个人住所以没有点过……虽然有做过」
「居然会想要自己去做,太厉害了吧」
正常来讲,想吃披萨时都是点外卖或者出去吃二选一的。
特意从面团开始制作,会做这种费功夫的事情的人除了真昼应该没多少。
这真是擅长料理的人才会有的想法啊,周产生了这样的感想。
「点外卖什么的很平常的吧,我就经常点。你是那种连家庭餐馆都不会一个人去的类型吗?」
「根本没有去过」
「像你这样的很少见啊。我的话就算一个人也会去,爸妈懒得做饭的时候也会去。你爸妈不喜欢出去吃饭吗?」
「……我家的保姆会给我们做饭」
「还请保姆啊,挺有钱呐」
有钱人家的话那倒是可以理解。
真昼的举止很优雅,衣服和随身物品看着也很高级。
从这有品位的氛围和有教养的举止来看的话,不如说是那样也并不奇怪。
而她本人听到周这么说后,露出了薄薄的微笑。
「是呢,应该算是比较富裕吧」
真昼脸上的笑容,既非高兴,也非自豪,反而更近似于自虐,或者说是自嘲的表情。看见真昼这种笑容,周开始后悔自己的多嘴了。
以前提及父母的事情的时候她的回答也很冷淡,或许她跟父母关系并不是很好吧。
看上去,这是她不太想被提及的事情,所以周并不打算刨根问底。
每个人都会有那么一两件不想被知道、提起的事情。不多过问,也是面对没那么亲近的人的一种礼仪吧。
「嗯,也能当作一次经验嘛。喏,挑你喜欢的」
周不再继续关于父母的话题,而是把披萨的广告拿给真昼看。
这家是周常点的店,也是周所知道的范围内,所有提供外卖服务的店里面味道最好的一家。
虽然肯定是比不上用专门的石炉烤制的,但可选的配料从标准的到小孩子喜欢的,各种各样的都有,想必肯定会有能对上真昼口味的吧。
顺着话题转换,真昼接过菜单,视线迅速地扫了过去。
带有通透感的焦茶色的眼睛,钉在了各种各样披萨的照片上。
平时不怎么浮现出感情的双眼,现在看起来却仿佛闪耀着活力。
(……难道说,她其实挺期待的)
不知是否是周多心了,真昼看起来好像有点兴奋,在看了一会儿菜单后,指着一种一般聚会时点的可以体验四种味道的披萨,告诉周「那就这个吧」。
真昼像是在窥视一样看着周这里。在周同意后,她的眼里微微泛出了光亮。
见到她那略显喜悦的表情,周带着一点点苦笑,用一只手拿起手机拨通了广告上写着的电话号码。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披萨送到了,真昼便立刻开动起来。
因为有四种口味,她似乎先烦恼了一小会到底要从哪种口味下手,最后决定从培根和香肠的披萨开始品尝。
不算意外地,真昼暴露出了大小姐的一面,小口地咬起了披萨。
虽然她是用手抓着吃,但进食的动作还是隐隐约约地流露出一股优雅风度,这恐怕是教育的成果吧。
但与此同时,周却又感觉真昼的举止透出一股小动物般的可爱感。
她细细地眯着眼看着拉出丝的芝士,放松的脸上带着笑意。这副样子看上去有种微妙的可爱。
平时的真昼看起来十分成熟,也让人感觉很稳重,而现在的真昼则表现出符合年龄的气质。
看着吭哧吭哧地小口吃着披萨的真昼,周产生了一股想要摸她头的强烈冲动。
「……怎么了?」
「呃,只是看你吃得津津有味」
「……请不要老盯着我看」
不过,她不满地皱着眉头的表情一点都不可爱。
「……怎么说呢,你还真是不可爱」
「不可爱也无所谓吧,不如说,如果我现在还是学校里的那副样子你也只会不舒服吧」
「那倒是。比起学校里的你,还是更习惯现在这样」
周跟真昼在学校既没什么接触,也没说过一句话。
只不过是偶尔能够看见那对每个人都同样和蔼的,天衣无缝的美丽笑容罢了。
而相对地,现在在眼前的她却不那么顾虑他人。
估计这才是真昼本来的样子,她在学校时则是进入了外出模式吧。
「对我来说倒是这边的样子更不容易累呐」
「不可爱的样子么」
「别记仇啊你……怎么说呢,学校里的你啊,完全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主要是晚饭做什么和上课的内容吧」
「你还会装傻说相声啊」
周想表达的意思是真昼像是有什么隐情一样。然而真昼却照着字面意思回答了。
她本人似乎没有装傻的意思,用有些不悦的眼神看向了周。
「不是那个意思,是说看不到你的内心啦。所以说,比起在学校那样,不知道你在想什么的样子,还是现在这样,即便有些不大友善,但是能直率地表达自己的感情的样子比较容易相处」
「……学校的举止不行吗?」
「这是你的处世方法,我并没有觉得不行。但我在想,你这样难道不会累吗」
「没有。反正从小就这样了」
「根深蒂固啊」
若是从小的习惯的话,做出那样的举止也算是能够理解,然而这也表示,她是有意识地要作出『理想的好孩子』的样子,并且别无选择只能这么做。
只不过,她隐隐约约透露出来的这些家庭环境相关的问题,周实在是无法去追问。
「……不过,有个能松口气的地方不也不错嘛?以结果来说是我帮你纾解压力了吧」
「……看着你那让人放不下心的样子我还真没办法放松」
「那可真是抱歉」
周动作夸张地耸耸肩,真昼则是有些开心地微微笑了出来。

12 友人的来访

自那次打扫卫生以来,周与真昼之间隔着的障壁似乎有略微变薄的迹象。只是两人的距离也并没有因此而靠近多少。
两人在学校依然像是陌生人,即使是在校外也顶多是分享晚餐的时候会寒暄几句而已。
就在前几天,周才被真昼提醒过要好好维持家中的整洁。虽说语气有些严厉,但周还是深切地感受到了真昼是位多么喜欢照顾人的少女。
也多亏了真昼的提醒以及她顺便给出的打扫建议,周的家里一直保持着刚扫除完毕时的整洁。

「哟,还真变干净多了啊」
树一听说周的屋子变干净,就在周末跑了过来。而看见这焕然一新的屋子,他不禁发出了感叹的声音。
「真没想到会变得这么干净啊,明明以前乱成那鬼样。记得之前我也帮你收拾过,结果没两天又脏了呢」
「啰嗦」
「不是我要说你,你想想自己保持地板没有乱丢东西的最长时间是几天」
「你放心,破了纪录,保持两周有了」
「两周就算破纪录你能有点羞耻心不?」
听到树说着些「一般不会把东西丢在地上」的大道理,周微妙地皱起了眉头,但碍于树只是在亲切地阐述常识,周又不好拒绝他的好意。
说到底,在请真昼帮忙之前,周也给树添过麻烦,因此在这方面周也没法变得强硬。
看到周憋着说不出话,树愉快地笑了起来。
「不过既然变得这么干净,真想把小千也带来啊」
「别,为啥我得在自家都要看你俩撒狗粮啊」
「跟我客气什么嘛」
「别拿我家当约会地点」
自己是有多悲哀才非得看友人情侣狂秀恩爱不可啊。
一直看着这公认的笨蛋情侣秀恩爱,周希望他们也能够为设身处得为自己着想一下。
虽然知道树是在开玩笑,但作为天天看着那俩在眼前放闪的人,周还真有点笑不出来。
这种事情,希望他们俩在自己家里做就好了。
「玩笑先不提。都搞得这么干净,应该就不会再弄脏了吧?」
「我有在妥善处理」
「所以说你这家伙啊……算了随你吧。但还是养成把拿出来的东西放回原本位置的习惯比较好哦」
「你是我妈么……」
「周你也真是的,屋子不经常打扫可不行哦?」
「不但令人恶心口气还真挺像我妈,你好可怕啊」
树做作地捏着嗓子发出的假声让周直起鸡皮疙瘩。
明明没见过周的妈妈,树演得却还挺像,简直吓人。
况且树一个大男人还搞出一副娘娘腔的德性真的恶心得周想让他立刻停手。
看着周吐出舌头装做要呕的样子,树愉快地笑个没停。
「周你妈原来是这样的吗。我妈则是根本不管事的那种啊」
「要说我还羡慕你嘞。我妈是事情一件一件没个完的那种」
「关心儿子的妈不好么」
「那样只会让孩子没法独立……」
「但你的情况是因为你太不像话了,你妈没法不多管管吧……」
「啰嗦。就算这样老妈她也太爱管我闲事了」
大概是因为周是独生子的缘故,所以周的母亲十分关心他。
与溺爱不同,她是那种事事都要插手,什么都要操心的类型。周虽然谈不上讨厌,但是应付起来有些头疼。
为了上高中方便而决定一个人住在学校旁边的时候,她也是这个那个的说了一堆,时不时还会跑来突击检查,实在有够麻烦。
「好啦,这不也说明周被看得多重要吗?」
「这份爱好沉重」
「你就放弃吧。总有一天你会知道这有多么珍贵」
「明明自己就是个标准的反抗期孩子,亏你还能摆出一副经验之谈的口气啊」
「哈哈哈。毕竟牵扯到小千,我也没辙啊」
树因为女朋友的事情跟父亲有不少争执,由他来说这些实在是缺乏说服力。但说的内容本身也算是有几分道理,周也就姑且听了一听。
这家伙也有自己的问题要解决啊,周这么想着长叹了一口气,而树本人则一脸乐观,表情上完全没显出辛劳。虽说树以前也说过「敢妨碍我跟小千的都被马踢死算了」这种有些吓人的话吧。
「不管怎样,老爸那边我会想办法的啦。总之周你要好好过日子哦?」
看着树爽朗的笑容,周面带几分烦躁地回了句「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同时想到树说的内容跟某人简直是一模一样,而轻轻苦笑起来。

然而观看周的生活状况——其实并非树跑来的本来目的,他只是单纯想找周玩罢了。因此关于房间的话题很快便结束,两人一起玩起了游戏。
虽然当初是为了一周后的考试学习,但不知不觉间目的就变成了游戏。
「喂,你瞎浪费回复道具到时候可要没得用了啊」
「没事没事总归有办法的嘛」
「不是,说什么总归有办法啊你等级又没上去,到时候要出问题的……」
周烦恼着该怎么吐槽喜欢追求刺激玩法的树,而就在这时门铃突然响了起来,顿时令周产生了别的烦恼。
「嗯?客人?」
树也把游戏调进菜单画面之后抬起了头。
他知道周很少告诉别人自己家在这里,因此会来的朋友也几乎没有。再说就算有客人应该也会因为被入口的门禁拦住而按响对讲机才对。
「我也不清楚,大概是邻居吧?应该是有什么消息要传阅之类的」
「这样啊」
「我稍微出去下」
周好歹抑制住了自己抽动的脸部肌肉,瞒过了树后快步走向门口。
她按完门铃之后没有出声可真是万幸。
周也不做确认,直接伸手开门。为了避免让树看见,他把门打开了一个小缝钻了出去,然后顺手关上了门。
真昼一如预想站在门外,看着周一反常态的举动而连连眨起眼睛。于是周竖起食指对她做出「嘘」的动作。
「……拜托小声点。树来了我家」
「树?」
「我朋友。过来玩的」
「啊,原来是这样」
真昼明白了周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是怎么回事,点了点头便不再追究这个问题,而是和往常一样把饭盒递给了周。
看样子她从早上就开始准备了。里面装着的关东煮,在这个天气渐渐转凉的季节是再适合不过的菜色。
周心怀感激地收下之后,看着以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递来饭盒的真昼,轻轻叹了一口气。
「……呃那个,我一直都很感谢你对我的照顾,不过一直都没找到时间来表达我的谢意。抱歉」
「我也不是为了被你感谢才这么做的……不错嘛,屋子还能收拾到能招待朋友的地步」
「要我下跪磕头以表感谢吗」
「不是不是。千万别」
真昼一副像是在说「别弄得我像个坏女人啊」的无奈眼神,令周露出了苦笑。
毕竟面对她是真的没法抬起头,周说这话也是有几分认真的。受了她那么多照顾,就算下跪磕头也不为过。
而且从她那拿的晚餐量很可观,再这么当伸手党未免过意不去,所以周也打算找机会商量一下晚饭钱的问题。
「……那就这样,朋友来了你也不好说太久吧。我就先走了」
「……一直都谢谢了。树那边我不会说是你的」
「请务必这样」
「不过,就算我说实话他也不会信的吧」
「我想也是」
然而被这么坦率地肯定,也让周有点心情复杂。不过换做是周站在树的立场也绝对不会相信真昼会给周做饭这种事,只会怀疑这是周自己的妄想。
毕竟天使大人就是这种等级的高岭之花。
如果是高富帅姑且不论,自己这种又挫又懒的人能让天使亲自下厨招待,一般来说就算太阳从西边出来都不可能吧。
「……可以问你一件事么?」
「什么?」
「每天这样给我做晚饭你图什么」
一般来说劳力也是要算钱的,免费给晚饭什么的根本不可能。要是立场反过来周肯定也不会做的吧。
尽管周并没有期待「她对自己有意思」这种概率不到万分之一的事件,却也好奇得无法自已。
听到周的问题,真昼少许抬起头做出思考的样子,接着表情不变地回答道「只是我的自我满足」。
「这也并不是多困难的事哦。对我来说做两个人的份比做一个人的更轻松,也可能单纯是我喜欢招待他人吧」
「意思是你喜欢做饭?」
「这或许也是一个原因。而且你不会产生麻烦的误会,只会单纯地表达感想,这让我感到很轻松。再说你那饮食习惯我看着就难受,所以到最后还是我的自我满足」
「……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所以说,你不必感到不好意思,就当作是天上掉下来的幸运就好了」
「好的好的」
真昼似乎也不想再说下去,彬彬有礼地致意之后留下一句「那我就先走了」便往自己的家走回去了。
(……真的是这样吗)
感觉这理由不至于免费提供晚饭啊,周这么嘟哝了一句后,也同样回到了自己的家里。

「谁?」
「认识的邻居,分了点吃的过来。我去放到冰箱里,游戏先别往下打啊」
「啊,抱歉BOSS我干掉了」
「喂你过分了啊」

13 天使大人与老套展开

周和真昼初次发生对话的那座公园,就在放学回家时会经过的路上。
周所住的公寓比较适合较少的人数,要容纳整个家庭有点勉强,所以公寓里小孩很少。附近的公寓也都是大同小异。
建在离此不远处的这个小小的公园,也因此酝酿出一股寂寥的氛围。
正是在这样一个小孩子们不会来玩的、冷清的地方——周看见了大概是放学后正在回来路上的真昼。
「你在这干什么呢」
「……没什么」
真昼在长椅上一动不动端坐着。看到周的身影,她微微眯细了眼。
这回与上次不同,因为互相认识,周也好搭话,但这么做之后真昼的回答却很僵硬。
她的口气并不像是在警戒,而更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的样子。
「没什么的话就不要露出一副走投无路的样子坐在那里啊。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
尽管周很在意真昼那如同身处困境的表情,可真昼却并未道出个中缘由。
虽说和真昼有约定,出了家门就不扯上关系,但现在周看着真昼一副困扰的样子,便不自觉地搭话了。
真昼或许是不太希望周来多管闲事吧。
既然不想说就算了——周这么想着,看向一脸僵硬的表情的真昼,突然发现她上衣沾着几根白线——准确来说,是几根白毛。
「话说你的校服上有毛啊。是跟狗还是猫玩了么」
「才没有在玩,不过是救了一只在树上进退两难的猫罢了」
「这么老套的吗……啊我明白了」
「嗯?」
「在那坐着,绝对不要动啊」
周听完真昼的解释后,总算搞清楚了为什么她要一直坐在长凳上。他深深叹了口气,暂时离开了那里。
真昼一定会乖乖地停在那不动吧。
不如说她是动不了才更加准确。
这家伙总是在奇怪的地方逞强——周一边感叹着一边去附近的药店买来了湿布、绷带,再去便利店买来了咖啡用的冰块。回到方才真昼所在的地方,发现她果然还在那里一动不动。
「椎名,把裤袜脱了」
「啊?」
周直截了当地说完之后,真昼发出了冰冷到极点的声音。
「呃就算你发出那种声音……这样吧,我会转过去不看你的,你就拿我的衣服盖着脱。总之先冷却下伤处再贴上湿布」
周摇了摇手上提着的购物袋,顺带表明自己没有看人脱裤袜的奇怪癖好,而真昼的表情则明显僵住了。
看来是猜中了。
「……为什么会知道啊」
「只有一只脚鞋子半脱着,而且两边的脚踝大小还有微妙的区别,另外还一直不打算站起来。跑去救猫却把自己的脚扭了,真是老套」
「啰嗦」
「好好好。行啦把裤袜脱了,脚伸出来」
虽然是一看便知的事,但真昼似乎是没料到周会发现,所以露出了不满的表情。
不过,她老实地接过了衣服盖在了膝盖上,应该是打算按周说的做吧。
周转过身去不看真昼,把从便利店买来的冰块放进塑料袋里,并往里面灌进了水。
他扎上了口子不让水漏出来,然后从书包里掏出毛巾包上,现场做出了冰袋,接着慢慢地把身子转回来。
真昼则照着周所说的脱去裤袜露出裸足。
无论是没有多余脂肪、紧致而柔软的光滑脚部曲线,还是脚踝那不自然的肿胀,统统都一览无遗。
「看起来肿得不算严重,但乱动的话估计要恶化啊。总之,先冰一冰受伤的地方吧,虽然可能会觉得有些冷。等不那么痛了再给你贴上湿布,你好好静养」
「……谢谢」
「下次的话一开始就老实地拜托别人嘛。我也不是想着卖人情才帮你」
不如说是周这边想帮忙解决几件事,才能多少还上些那日积月累的人情。
真昼把脚放上长凳,冷敷着脚踝。虽然她脸上的表情没变,但已经没了拒绝周的意思,老老实实地坐着。
「不那么痛了吗?」
「……算是好了一点」
「那就给你盖上湿布吧……别把我当成变态啊痴汉啥的生气啊?」
「我才不会对恩人说那么失礼的话」
「那就好」
周再次强调了自己没有不好的想法之后,蹲到真昼脚的位置,把湿布贴在红肿的脚踝上。
姑且问了一下有多痛之后,她说能站起来也能走路,但为了伤情不恶化才老实地坐着。总之还算是在轻伤的范畴吧。
周贴上湿布,用一起买的胶带固定好后,突然发现真昼正低头看着自己。
「意外地还挺能干的嘛」
「嗯,处理受伤还是可以的。虽然做饭不行」
周稍微开玩笑地耸耸肩,真昼则微微地笑出了声。
从刚才开始,她就一直是一脸僵硬。如果这样能让她稍稍放松下就好了。
看着态度稍稍缓和的真昼,周松了口气,从包里取出一条校服裤子。
「给」
「嗯?」
「别用那种表情啊。腿都露在外面了吧。又不能贴着湿布穿裤袜。这条我没穿过,你放心」
缠上了胶布的脚踝大了一圈,就这样穿上裤袜有些不太好,再说看上去也有些不自然。为了避免着凉和内裤走光,还是穿条裤子比较好。
真昼似乎是明白了周没有别的意思,便坦率地接过了裤子。
确认真昼穿好了裤子之后,周拿过刚才借出去的校服上衣,脱下现在穿在衬衫外面的大衣递给了真昼。
「给,穿上这个」
「所以为什么啊」
「你想让人看见你被我背着的样子吗」
再怎么说也不能让受了伤的人自己走回去,而且周最开始便是这么打算。
反正要回的地方也基本是一样的,周来带真昼回去既有效率也对伤情有益。
「啊,抱歉,能背着我的包么。毕竟背着包就没法背你了」
「就没有不背我的选项吗?」
「我说,扭着脚了就老实点咯。要是没人就算了,既然这里刚好有双好脚就好好利用下啊」
「脚吗」
「怎么,比较喜欢用手吗。你是想要我把你横抱着回去?」
「你有抱着我回家的力气吗」
「你是在小看我么……虽说确实没有自信」
抱起真昼本身是没什么问题,但要抱回公寓就实在有点吃不消。再说这么做太容易引人注目了,能不做还是不做为好。
周也明白真昼只是开个小玩笑,所以没有因为被看不起而生气,而是笑着想既然真昼还有精神开这种玩笑,应该没什么问题。
「穿好了就戴上帽子背上包。还有,你的包等我背起你来之后再提上,我要背着你没法拿」
「……麻烦你了」
「没事啦。作为一个男人,我还没丢脸到丢着受伤的人不管回家的地步」
周弯下腰把背对着真昼,真昼便小心翼翼地将身体挪到周的背上。
即便套上了大衣,穿了那么多层衣服,碰触到的真昼身体仍感觉十分纤细娇弱。
周确认真昼的两手已经以不至于勒住自己的程度抓紧后,慢慢地背着真昼站了起来。
该说是果然吧,真昼的身子很轻巧。
尽管真昼总是对周说这个说那个的,但她身体却纤细得让人担心有没有好好吃饭。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她的个子本来就比较娇小吧。
微微传来的甘甜香味,和着真昼不安地紧紧抱住自己的状况,令周不禁浮想联翩,但他拼命保持着不为所动的样子踏上了归途。
背着人这事本身多少还是会吸引路人的目光,但多亏真昼埋着头遮起了自己的脸,周并没有太受注目,算是得救了吧。
「好嘞,就到这儿吧」
把真昼背到了家门口放了下来后,周打算到此为止,于是很爽快地走开了。
真昼能扶着墙自己站起来,受的伤应该不算太重吧。所幸从明天开始都是休息日,静养几天的话应该能恢复到走路不成问题的程度。
「今天就不用管我的晚饭了好好静养吧。要不你也靠营养补品对付过去?」
「不用了。还有之前做好的剩着」
「那就好。再见」
不必担心饭的问题真是幸运。她能够不需要走动就再好不过了。
看着真昼掏出钥匙打开房门,周也摸出了自家的钥匙。
「……那个」
「嗯?」
周因为突然被搭话而看向真昼,真昼则是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包,怯生生地仰视着周。
那双微微摇晃的眼瞳让周感到有点疑惑。真昼的视线徘徊着仿佛有些为难的样子,但最终还是好像下定了决心似地直直注视着周。
「……今天,真的是非常感谢。帮大忙了」
「没事啦,反正是我自己想做的。那么,照看好自己啊」
对周来说要是真昼太过介意的话也会有些困扰,所以周轻轻地带过了话题。看见真昼低头行了一礼后,他就打开了自家的门锁。
突然,周发现自己的大衣和裤子还在真昼那,但转念一想反正真昼过几天就会还回来的吧,便没有回头走进了家门里。

14 天使大人与班上的王子大人

「喂,你小子咋成了这种全年短裤的元气系啊」
周一的体育课上,周感觉有些忧郁。原因是周不擅长运动,还有在这冻人的天气里,他却被迫只能穿着膝盖长的运动衫。
到了这个季节,长袖运动衫已经成为了主流,而周的膝盖下面都露了出来。所以他在周围人中间有些显眼。
「才不是嘞。忘带了而已」
「你还真是个笨——」
「啰嗦」
周在周末没有遇上真昼,所以还没拿回自己的长裤,于是就变成了这样。然而,周没法跟树这么说,只能说是忘了。
被笑话周还能忍着,但树嘿嘿笑着啪啪地拍他背时,他还是还手了。
听着树没新意的喊疼,周无奈地轻叹一口气,看向了别处。
刚刚他们正在操场上跳高,不过女生也是在上着需要使用操场的体育课,所以操场上有女生的身影。而且由于两班合上的原因,操场上的人相当多。
那边是在进行田径类的竞技,她们似乎正在等候,所以就在看着周这边上体育课。
「门胁君加油——!」
一般来说体育课男女上课地点是分开的,现在女生在使得男生这边嘈杂起来……而女生们看着的是周的同班同学,有名的帅哥门胁优太。
周没怎么跟他说过话,但周知道他待人和气、学习也好,而且一年级就成了田径社的王牌选手,在女生间十分有人气。
对周来说不过是想着上天也会造完人啊的想法,但是对其他男生来说这就不那么有趣,有不少人露出略微苦涩的表情。
「哦哦——那边好厉害啊」
「是呢」
「没兴趣么」
「反正实际上没啥关系不是么。就算是同学但也没怎么说过话。怎样都好啦」
周觉得,反正门胁对自己也没什么危害,既然互相没关系,老实说怎么样都无所谓。
尽管周理解自己的想法是少数派,不过他还是不至于跟其他男生一样到嫉妒的程度。
不如说因为门胁不管哪方面都很完美,周反而觉得连嫉妒都没有意义。
「周你一直是这样嫉妒心很淡呐」
「怎么,要我说『如此受欢迎真是羡煞我也』么」
「你不是那种设定吧」
周冷眼看向咯咯笑着的树,然后望向一脸沐浴在女生声援里一脸爽朗笑容的门胁。
以男性的视点看,门胁也是体型匀称、相貌帅气,简直就像是王子大人。实际上他的外号就叫王子,因为一眼望去找不到可以算作缺点的缺点。
面对女生们热情的眼神和高亢的声音,门胁微笑着招手回应,周甚至钦佩地觉得他是个善于社交的人。
「哎呀,王子大人这么熟练真是厉害啊」
「是呐。那种笑容我可没办法做到」
「女生们也很兴奋啊」
树的话因为有爱得不行的女朋友千岁在,所以对其他女生基本就是毫无兴趣的样子,看起来就像在说着与自己不相关的事情。
而千岁看起来似乎也对门胁毫无兴趣,想必树对门胁也没什么想法吧。
(王子啦天使啦,这学校还真是不少外号超羞耻的人在啊)
说起来天使大人,也即是真昼,她有好好静养么。
周末她似乎没有再出门的样子,应该是在安心养伤,就是不知道伤好得怎样了。
正好另一个班就是真昼的班,周悄悄地扫视了一下,便见到那姿容端丽,在人山人海之中仍旧显眼的少女正位于操场一角。
她没换上体操服,也不在上课的人群里,大概是在观摩吧。
真昼静静地坐着,吸引了许多男生的目光。
虽然距离很远,但周和真昼对上了眼神。看见周尴尬地偏开了眼神,真昼嘴角微微露出了笑容。
而因真昼这笑容对着周——不如说是对着男生们的集团,同学们说着「刚才她对我笑了?」「才怪是对我吧」骚乱了起来。
「这可是好机会啊,得向椎名同学展现自己的优点」
「哪能让王子把好处全占了」
微微一笑便引起这么多反应,该说是厉害还是说只是他们太单纯了呢。
「……真是单纯啊」
树似乎也想着同样的事情,嘟囔了一句。周也不禁笑了出来。
「毕竟关系到学分,我们也差不多该努力一下了吧」
「咋了,周你也因为天使大人在看所以有干劲了么」
「才不是。我不早说了没兴趣么」
「嘛,也是。你还真是对啥都没兴趣啊」
看到树又开始嘚瑟地说起女朋友的好,周便随意地敷衍几句,然后再次看向真昼那边露出了苦笑。

15 天使大人的慈悲?

「前几天真的谢谢你了。这是你借给我的大衣和运动衫」
这一天,真昼一如往常送来晚饭,除了饭盒以外她还带来了一个纸袋。
纸袋里能隐约看见的东西,应该是上周五借给真昼的大衣和运动衫吧,看起来有好好叠整齐放进去。
「嗯。伤怎么样了?」
「已经基本上不痛了。不过在痊愈之前暂时不会做剧烈运动」
「那就好。体育课记得也是在旁边看着的吧」
「是的」
以防万一,真昼在体育课时是在旁边观摩,这应该是正确的做法吧。虽然她看上去不怎么痛了,但走路的姿势还是微微地在照顾那只脚,可见应该还没有完全痊愈。
周认同地点了点头,突然回想起体育课的场景笑出了声。
「嘛不过说起来啊,天使大人的人气还真是高啊。一个微笑就能让全体男生干劲高涨呢」
「所以不是说了不要那样叫我吗……我也觉得很困扰,这对他们来说是这么值得高兴的吗」
「美人朝着自己露出笑容的话当然会这样啊。你想门胁朝女生招手的时候,她们不也一样咿咿呀呀地叫起来了么」
「……门胁……哦,那个很受欢迎的人吗」
真昼一脸没什么兴趣的样子——不如说确实不感兴趣,她光听到名字还记不起来,听周的解释才想起了这个人。
虽然不及天使大人,但门胁在年级里也算是十分有名的男生,因此真昼光听到名字不知道是谁让周很是意外。
「你没有兴趣吗?」
「没啊。毕竟班级不同,也没有什么能扯上关系的事情」
「诶。其他女生倒是挺感兴趣的来着,天天说着什么好帅啊」
「毕竟长得好看嘛。我没跟他说过话也没跟他扯上什么关系,所以对我来说他怎么样都无所谓」
「你对这种事情倒是看得很淡啊」
「要是因为美丑就会对对方产生好感的话,你怎么对我没点好感?」
「哦哦,原来你知道自己长得很可爱啊」
真昼的话确实在理。
长得好看确实是个会产生好感的理由,但并不会只因为好看便喜欢上对方。
周同意这个观点,也承认真昼是个美少女。虽说周对于她本人自己有认识并且还肯定了这一点有些意外。
「身边总是那么不得安宁,我再怎么不想也还是会知道的。而且,客观来看我也明白自己长得还算可以,打理自己也没有偷懒」
真昼理所当然地说着,但她完全没有表现出自大的态度。
实际上真昼也为了保持美貌而用尽了手段吧。
真昼的容貌本身便很端正,但她并没有就此满足。
头发似乎真若天使这一外号般几乎能看见光环。肌肤也十分完美,毫无褶皱黑斑。尽管在做家务,她的双手也并未因此变得粗糙,而且指甲也有好好修剪过。
她匀称而凹凸有致的身材,想必不是一朝一夕的努力就能达到的。
「确实啊。你平淡地说着的这些都是事实,我是不会觉得不舒服啦。不过这样的话,你被夸奖的时候也不会害羞吧」
「别人太过奉承的话,我只会先觉得烦人哦」
「漂亮的人还真是辛苦啊」
「也有相应的回报,所以不能说都是不好的事情呢」
「……真是一副事不关己的语气啊」
「怎么,难道要我害羞地回答『没那回事』更好么」
「别别别,对知道你本性的我来说违和感太强了」
「就是说。我也觉得,对你摆出那副样子没什么意义」
「是啊」
真昼这毫不掩饰的说话风格,就算现在改掉周也只会觉得为难,要是真昼照着在学校里的样子对待周,周觉得自己会稍微有点鸡皮疙瘩,所以还是希望她保持这样为好。
习惯可真是恐怖啊。要是学校的天使大人在自己的面前举止也像天使一样,周反而会感到奇怪了。
周意识中的真昼已经完全是现在面前的这个真昼而非学校里的那个了。
两人得出的结论是现在这样就好,于是周看向了递给自己的饭盒。
比平时更大的饭盒里装着好几样的各式菜品。比起分赠已经更像是送来一份便当了。
「今天挺豪华的啊」
「毕竟受了你的关照」
「不是说了不用在意的么……哦哦,居然还有可乐饼啊」
可别小看这可乐饼。
虽说作为配菜,可乐饼到处都有卖,但自己做起来却十分麻烦,那麻烦程度在家庭料理里也是名列前茅的。
把土豆蒸完炒好,配上牛肉、洋葱之类的食材做出形状,冷却之后再裹上面衣下锅炸……如此这般,有一堆普通却很麻烦的工序。
基本不做饭的周光看见母亲做这个的过程便觉得一定很麻烦。
因此,让母亲做的时候她也经常不情不愿的。
「虽说只是把做好冷冻起来的东西炸了一下」
「所以顺带做了炸鸡吗」
「是的」
油炸食品方面,周在独居时只吃过店里那种小菜,所以能得到这样的手制品简直是感激不尽。
要是再贪心一点的话,周还想要在刚炸出来面皮仍酥脆的时候和饭一起吃。
「……偶尔也想吃点刚出锅的呢」
真昼考虑到卫生上的原因,都是把东西先凉一凉再放进饭盒里,因此吃之前必然要再次加热。虽说用烤箱可以还原面皮的酥脆感,但还是比不上刚出锅的味道。
当然这样也十分美味,但刚出锅的还是要好上不少吧。
周不过是不小心把愿望说漏嘴了,没什么别的意思,但可能是自言自语说得太大声,真昼听见之后稍微皱起了眉头。
「你意思是让我去你家?」
「我可没那么说啊,都已经分我饭菜了,再让你这么做那也太没分寸了」
周为了摆脱莫须有的怀疑,耸耸肩明白地表达否定,真昼则用手撑着下巴低着头往下看。
她似乎是在考虑着什么,没有和周对上眼。
「……一半」
「嗯?」
「伙食费各出一半的话,我可以考虑在你家做饭」
真昼终于开口,她说出的话威力之大,让周目瞪口呆。
虽然只是玩笑或者说是不小心说漏嘴的念头,但真昼居然认真地考虑并且还答应了,让周不由得不知所措。
一般来说,会有人想跑去关系不算亲密的男性家里做饭吗。
就算这样更有效率,对方毕竟是异性,而且关系并不算亲密。按理肯定会觉得不安的。
「各出一半与其说正和我愿不如说我这边得到的太多了所以完全没问题……但你不觉得危险么?」
「要是被做了什么锤烂就好了。在物理上,烂到再起不能」
「哎哟好怕,瑟瑟发抖」
「再说,就算我不那么做,你从风险上考虑,也不会做任何事情吧。你很清楚我在学校里的地位吧?」
「如果做了什么我肯定完蛋了啊」
周与真昼压倒性的人望差距加上真昼作为柔弱女性的事实,要是真昼说自己被周做了些什么的话那周就百分之百没法去学校了。
周既不是笨蛋,也不是没有节操。知道社会性死亡的结局,他当然不会去做什么。
不如说周自己本身就没这个打算。
「再说了」
「嗯?」
「你看上去对我这种类型也没啥兴趣」
真昼一脸认真的断言令周不禁苦笑。
「要是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呢?」
「那你估计就会不厌其烦地跟我搭话,然后我就会跟你拉开距离吧」
「那我算是被认可了咯」
「嘛,至少觉得你很安全」
「那还真是谢谢了」
这样就行了么——尽管周这么想着,但他完全没有打算对真昼做什么,所以没有否定。
周自然不会放过这千载难逢的能够享受新鲜的极上美味的机会。他在收下「无害的男人」称号的同时,也获得了共进晚餐的权利。

16 围裙与手制料理是男人的浪漫

真昼同意在周家里做饭的同时,提出了如下条件。
· 周出材料费的半数加上若干人工费。
· 如果有事不能一起吃饭至少提前一天通知对方。
· 食材的采购和饭后的处理由两人分担。
关于第一条中的人工费,是周不好意思占用真昼的时间所以才提出的。在这一点上真昼做出了让步,而其它部分则没有发生什么争执,顺利地决定了下来。
至于让真昼来做饭这一点,由于早就是既定事项,所以并没有什么可烦恼的。
于是在这么决定好的第二天,真昼便早早地拎着——准确来说是两只手抱着购物袋来到周的家,做起了下厨的准备。
「……还真的都新到几乎没有使用痕迹呢……」
「啰嗦」
家中有一位穿着围裙的女性。周明明身处于这种好似男人浪漫的具现一般的状况,却不知为何感到如坐针毡。
之所以会这样,理由之一是将头发扎成一束的真昼带来的新鲜感,但主要原因还是在于厨房基本就没使用过这点被真昼再次指出所造成的尴尬。
「明明有这么多好东西却放着吃灰」
「你能用上的话那不就不吃灰了么」
「那只是结果论。这么好的厨具都因为怀才不遇哭出来了」
「那就用你拿手的厨艺让它们破涕为笑吧」
周干脆地表达自己不行,真昼则一脸无语地看着他,但也许是料到如此,她只是叹了口气而并没有抱怨什么。
「那么,有做饭用的调味料吗」
「有啊,你当我傻吗。保存方法和保质期也都没问题」
「哎呀真是意外」
「因为都没开封」
大部分调味品都以未开封状态被放在阴凉避光的地方,所以应该不必担心吧。
明明都买来了,这些东西却得不到展现自己的机会。实际上由于周基本没下过厨房,所以压根就没动过它们。对调味料来说,能被真昼这位厨师使用,应该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自豪的事情。不过,要是不够的话我回家拿来用就好」
「帮大忙了」
「总之既然有基本的调味料,那应该多少能做出点东西。啊,今天的菜单我擅自定下来了,没关系吧」
「反正我不太清楚这些东西,能吃的话什么都行。我也不怎么挑食」
「这样啊。那我就动手了……请告诉我一下调味料放的地方」
「都放在这个篮子里」
「……还真的都没开封呢……」
真昼瞄了一眼塞满调味料的篮子,无语地皱了皱眉,不过因为周事先说过,她马上便恢复到原先的表情,到水龙头旁边洗起手来了。
「那我就开始做饭了。你就在客厅或者房间里等着就好」
「行。反正我也帮不上忙」
「还真是干脆……不过也好,要是你不会料理还晃悠来晃悠去的我也很难办」
「你也很直接啊」
「毕竟是事实。跟你也没有必要拐弯抹角的吧」
正如真昼所说,自己显然是个累赘,于是周老实地走回客厅观察起真昼的背影。
真昼洗完手后就迅速投入到了调理工作中。
虽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从准备好的材料看应该是日式餐点。
能在自己家让真昼做出那些美味的料理,周不禁感到有些不可思议,甚至怀疑自己是否在做梦。然而他看到真昼摇晃起背后扎成一束的秀发处理着食材,就知道了一切都是现实。
(……怎么说呢,感觉就跟有了老婆一样)
尽管两个人彼此都没有这样的感情,但眼前的状态看上去实在像自己已成了家一样,让周不由得心生联想。
周自然是对真昼没有一丝一毫的非分之想,不过有个美少女在自家厨房,这状况本身就足够让人浮想联翩了。
果然,不论是否抱有好感,可爱的少女愿意为自己做饭这一场景,都足以让周的胸口产生一丝悸动。
「……你不会在想些乱七八糟的事吧?」
「别瞎猜啊」
真昼头也不回的突然发问让周差点面部抽筋,但也幸亏真昼没有回头才让此事不至于败露。
「这家伙还真是敏锐啊」周心生佩服、感到背脊发凉的同时,也收起了微微涌出但还尚未形成邪念的男人心,观察起了真昼的背影。

17 天使大人与至高的料理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饭桌上开始排起了一盘盘料理。
由于是真昼定下的菜单,故而桌上的都是符合真昼健康追求的和食。
「这边的厨具和调料也算挺够用,看来是不用我回家取了。明天开始还能做更精致一些的菜」
「你肯为我做饭就让我感激不尽啦」
或许是因为真昼不清楚有多少厨具和调料能用,所以比起精致的菜肴更多是简单的东西。但即便如此,色彩和摆盘也堪称完美。
青菜煮鱼、味噌煎蛋等等,各种对周来说连想都不敢想要去做的和式菜色并排摆在桌上。
尽管周不怎么挑食,但他基本上还是喜欢和食。看到真昼稍稍抱有歉意的样子,周甚至都想告诉她说自己想吃的就是这个了。
「……看上去超好吃的」
「这么夸我让我很高兴。赶快趁热开动吧」
真昼边说着边坐上了椅子,于是周也坐在了正对方向的椅子上。
单人生活准备的餐桌尺寸偏小,不论怎么坐两人都会靠得很近。
幸运的是家里姑且有准备两把给客人用的椅子,但面前坐着一位美少女还是让周产生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
不过,一旦开始品尝料理,真昼的美貌什么的也都无所谓了。
例行示意开动之后,周首先尝了一口味噌汁。
在嘴唇碰上碗沿那一刻,周一边享受着味噌与高汤的香气,一边慢慢地将其含进嘴里,然后与那香气相称的味噌和高汤的风味便在舌尖散开。
这种与速食味噌汤完全不同的柔和口味,肯定是经过了精心计算和调整才得到的吧。
味噌不太浓,咸淡上也保留住了高汤的风味。
第一口略显清淡,应该是因为真昼考虑到了味噌要和其他料理一同食用,这样的味道在喝完的时候恰好会觉得浓淡适中。
味道与其说是有什么不足,不如说让人安心,会引起品尝米饭和其他菜品的欲望。
「好吃」
「谢谢夸奖」
周坦率地表达出自己的感想,而真昼则放下了心,微微眯细了眼。
尽管周平常一直在夸她做的菜好吃,但是当面说出感想还是会让她紧张的吧。
看着刚刚一直在关心这边反应的真昼开始吃了起来,周也向着菜品伸出了筷子。
把桌上的菜全部尝了一遍后,周觉得真昼的料理果然非常美味。
煮鱼非常入味,同时还保持了肉中的水分。
为了做到入味而长时间加热的话,水分就会流失,使得肉的口感变得干巴巴的。但真昼做的煮鱼肉质却十分鲜嫩,口感很好。
煎蛋卷的调味则是正中周的喜好。
在表面鲜艳的金黄色引诱下,周尝了一口,舌尖传来的果然是高汤那柔和的风味。
煎蛋卷有加糖或者除了盐什么都不放等等的各种各样的派系,真昼做的则是加入了高汤略带甜味的蛋卷。
那隐约而柔和的甜味,或许是蜂蜜吧。
放的量应该并不是很多,但留有余韵的甜味增加了味道的深度。
当然不论是甜味的还是咸味的煎蛋卷,周都不讨厌。
不过,周最喜欢的还是这种加入了高汤、略带甜味的、调味精致的煎蛋卷。如今吃到这理想中的蛋卷,周甚至有些感动。
周自言自语地感叹了一句「好吃」,然后又吃了一口。
火候的调整也是绝佳。周慢慢咀嚼着这饱含高汤、口感鲜嫩的煎蛋卷,静静地享受着这美味。
周一边暗自想着「毫无疑问比我妈做的要好吃」这种对不在现场的母亲有些失礼的事情,一边幸福地大快朵颐。接着,周注意到真昼正盯着自己在看。
「……看起来吃得很香啊」
「实际上也很好吃嘛。面对美味应该要抱有敬意不是么」
「嗯,这倒是」
「而且,比起板着个脸吃,还是这样坦率地表达好吃,我们两边都开心吧?」
就算料理十分好吃,不从表情上表达出来的话,制作者也会感到不安和在意。哪怕板着个脸说好吃,有时也会让人怀疑到底是不是真的。
比起那样,不如坦率地把自己的感受表现在脸上,对双方都有好处。毕竟不管是感谢还是被感谢的人,都喜欢有个好心情。
「……是啊」
真昼似乎是接受了周的解释,微微露出了笑容。
这如同松了口气般的、表达着安心的柔和笑容,其可爱程度,甚至让周的大脑有一瞬间变得一片空白。
「……藤宫?」
「啊……呃没什么」
看得入迷了——这话自然是说不出口。周压抑住渐渐涌起的羞耻感,为了不被真昼发现而继续吃起了晚饭。

「……我吃饱了」
「喜欢吃就好」
周将摆在桌上的饭菜一扫而空,满足地表示自己吃饱了,而真昼则淡淡地回应了他。
不过,真昼表情很柔和,应该是因为看到周这样将饭一点不剩的吃完而感到喜悦吧。
「很好吃啊」
「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了」
「比我妈做的还好吃」
「把女孩子亲手做的料理跟妈妈做的比较好像是禁忌哦」
「那不是贬低的时候的说法么?话说你很在意?」
「我倒是不在意」
「那不就得了。反正好吃的事实也不会变」
真昼的厨艺可不是光靠一点点下厨的经验便可以达到的程度。
周的母亲虽然有着更丰富的下厨经验,但她调味的喜好不同,而且还很随便,自然比不过真昼那精心计算调整的调味了。
不如说在做饭上连父亲都比母亲更加擅长,更不用说和真昼比了。
「……哎呀感觉我是不是太幸福了啊。毕竟每天都能吃到啊」
「我们都没事的时候是这样吧」
「……话说,每天一起吃饭真的好吗」
「不好的话我也不会这么提议了」
「话是这么说啦」
周也十分清楚像真昼这种直率的人,要是不喜欢的话一开始就不会这么提议,但即使如此他还是会烦恼这样到底好不好。
虽说周付了一半的材料费加上人工费,但还是不禁担心真昼的负担会不会太大。
「……我说,一般来讲,你会给谈不上喜欢的男的做饭吗?」
「还不是因为你生活太不健康了吗。再说,我很享受做饭这件事本身,也并不讨厌看你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
「但是啊」
「……要是你这么在意的话,我其实不给你做也无所谓的哦?」
「别别别还请你务必做上我的份」
周立刻反射性地回答,这也代表真昼的料理对周来说就是如此必要和符合喜好。
事到如今,要是真昼真的不再做料理,对周来说那可就真的算得上是性命攸关的问题。
虽说周对自己的胃已经被抓住一事早有认识,但问题是真昼的料理实在太过美味。这样下去,一旦回到小菜就饭的日子,生活就会变得无滋无味,想想就可怕。
听到周那好懂的回答,真昼那有些无奈的脸上露出了似是苦笑的表情。
「那就请你老实收下吧」
「……哦」
想到与这大慈大悲的天使大人共进晚餐的日子还将继续,周带着喜悦、期待和罪恶感,不得不叹了一口气。

18 天使大人成绩也很完美

「周~考得怎么样?」
期末考试终于结束,总算熬过了考试地狱的学生们,比平常更加兴奋地在教室里聚成了几团。
周和树也是一样因为考试结束而松了一口气,评判着自己这次的发挥。
「嗯?一般吧。差不多还行」
听到树的发问,周虽然做出了回答,但其实并没有什么可说的。题目都在考试范围内,只要平时做好复习的话这场考试并不算难。
这次写起题来的手感跟以前并没有什么不同,所以周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想。
周虽然是个怕麻烦的人,但复习还是基本不会落下。
上课学的内容他大致都懂了,考试也发挥正常。虽然满分还是有些难,但考个八九十分还是没问题的。
「然后你年级前三十稳了是吧……你个学霸」
「靠平时习惯啦」
「就你那平时习惯你还有脸吹?」
「再怎么样也轮不到你这个天天秀恩爱不读书的家伙讲」
周和树的差距,与其说是头脑,不如说是树在女朋友的身上花了太多时间造成的。
树脑袋也不笨,要是认真起来的话应该也能拿个挺不错的名次。只可惜树把时间都优先花在了千岁身上,结果成绩就比不上周了。
「……女朋友可是个好东西哦?」
「对对对对」
「我说啊周,你也去找个咯」
「想有就能有那这世上男儿们也不会流下血泪了啊」
这世上想要女朋友而求之不得的人比比皆是,对某些人来说树这句无心之语听上去想必是十分扎心。
不过周倒是并没打算对树生气,说到底周现在根本也没有想要个恋人的欲望,于是只管听过便算了。
「再说,女朋友咋找啊」
「来个双重约会——」
「然后我和那个幻想的女朋友就会被你俩秀到闪瞎吧」
「那你们也秀啊!」
「你觉得我这性格能干出那种事吗」
「……看样子不行」
「嗯哼」
周也对自己这淡泊的性格有所认识。
周有怕麻烦的性格,而且说话直来直去,有些人可能会觉得冷淡,因而给人的印象不算很好。这种性格根本没法找到女朋友。
万一真的有了女朋友,关系想必也会很平淡,至少不可能像树那样大庭广众狂撒狗粮。
「不是我说,周你至少该找个喜欢的人咯。话说啊,周你要是剪掉点刘海,弄清爽点,整整发型,背挺直了,女生们绝对会刮目相看的」
周自认为对自己有正确的评价。即便达不到门胁那种帅哥等级或是树那种稍显轻薄的端整外表,周也觉得自己的外表绝对谈不上丑。
要是周好好打理打理自己的仪表和形象的话,也是有不输同龄高中男生的水准的。
不过,周即使好好打扮,他也没有能耐对接近他的人献殷勤。
「光凭外表就来套近乎的可都不是什么好货色哦」
「说是这么说,可要是对方对你没兴趣,你也没法了解对方的性格吧?」
「……就算是那样,我现在也没找女朋友的心思」
就算找到了女朋友,看见周平常的样子肯定也会幻想破灭吧。
周这人生活不能自立,日子过得邋遢,而且对人还不友好。甚至周自己也苦笑道「不如说要是有女孩子对我感兴趣,我倒还真想看看」。
毕竟周嫌与人相处麻烦,性格上就不适合和人交往,因而并没有想要女朋友的想法。
而且,现在真昼在自家做着晚饭,万一交了女朋友说不定会酿成惨剧。虽然周完全没有找女朋友的打算,并不会对此感到不安,但是单从这个理由上来说,周也不会想去找一个。
周心目中的优先级是真昼的料理>还没找着的女朋友,而且这个优先级恐怕没法轻易改变吧。
「真是个没欲求的家伙……要不让小千给你介绍几个朋友也行哦?」
「你可别瞎操这闲心。千岁她朋友都是群吵闹的家伙吧,光是当朋友怕就够让我头疼的了」
「毕竟周你是个阴暗角色嘛」
「是啦咋地」
「嗯,你要这么说那暂且就算了吧。不过啊,美妙的高中生活,连女朋友都没有,一个人空虚度日,不难受么?」
「不需要,而且感觉很麻烦」
虽然周并没有「你把学校生活当什么了」这种较真的思考,但反正女朋友这东西不是非要不可,所以周也没有想着去找一个。
再说了,喜欢的人既不那么好找,也不容易产生结果。
「……可惜了啊」
「是是是」
「不过啊,周你要是有了喜欢的人一定会变的哦?」
「你哪来的自信啊」
「就是你这样的家伙,宠起女朋友才会不要不要的」
「随你说吧」
周既认为自己绝无可能变成那种甜的发腻的人,也想像不出自己变成那样的情况,于是把树的话当成耳旁风就这么吹过去了。
树一脸无奈地看着周……接着,他忽然移开了视线,表情也舒缓了下来。
阿树~(いっくーん),回家吧?」
「哦,小千啊」
正好,树的女朋友千岁过来了,两人似乎是约好了一起回家。刚刚周和树聊了这么久,都是在陪他等着千岁。
周回过头,便看见一位一头亮茶色短发,带着男孩子气的少女,正满脸笑容地朝着这边——准确来说,是朝着树招手。
那活泼的气氛和明快的笑容,甚至让看着的周感到有些耀眼。她的性格也正如外表,为人友善、活泼明快,好也好坏也好,她都负责着炒热气氛,是个与真昼风格不同的美少女。
她跑到这边来之后,露出了笑嘻嘻的表情。
周希望她能就那样别说话,因为,千岁一说起来基本上周都会被欺负。
「小千你说是不,周这样的家伙,肯定会宠女朋友的」
「别多嘴」
「咦?什么?周有女朋友!?」
「才没有」
「哎~什么嘛~有的话我还想打好关系呢~」
「切」的一声,千岁嘟起嘴,一脸失望。
「你那打好关系就是过激的身体接触,我都为我幻想的女朋友觉得可怜」
「咦,原来你有虚拟女友吗?」
「我是说假如有的话好吧!?」
「玩笑啦玩笑~」
「应付你可真够累人的……」
「只是周你体力不足吧」
「是体力连着精神力全被你消耗掉了啦……」
比起体力,感觉累的还是精神。
本来周平常过着的就是除了熟悉的人以外基本上不说话、不起眼、没精神的学生生活,要被迫跟千岁这种全天精神高涨的生物对话,实在是艰难。
即便周的回应有些刻薄,千岁也毫不在意,对着一脸疲劳的周说着「真是不像样呢」,十分愉快地笑着。
树也同样笑着给出了「你赶紧习惯啦」这样随意的建议,因此周除了累得叹口长气以外毫无办法。

「……在干什么呢?」
周回到家吃完真昼亲手做的晚饭之后,洗碗回来就看到真昼在客厅摊开了试卷。
洗碗这事是轮班,但周为了不给真昼添负担抢先去洗了,因而这段时间真昼便在客厅里待着。她说是因为如果就这样把事情全部扔给周自己回去,会有些过意不去。
「给卷子算分」
「嗯,看得出来」
大概是在检查答案,真昼似乎正对着课本确认有没有写错。
「话说结果怎么样」
「如果答题纸上没有写错的话就是满分了」
「只能说不愧是你啊」
真昼满分的回答太过平淡,让周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毕竟已经好多次在定期考查的排名上看见真昼那雷打不动的年级第一,周也不吃惊了。
本来周就觉得真昼说不定能做到,因此他听见满分也只有果不其然之类的想法。
「学习我不讨厌啊。再说我已经提前一年把要学的东西全部学过一遍,所以只要复习就足够了」
「呜哇,太可怕了。不愧是学神……」
「藤宫你学习不也挺上心的么」
「你还知道我成绩啊」
「名次能上榜的话,我都有点印象」
看来在搭话之前她就已经在一定程度上知道周这么一个人了。
本以为排不到个位数的人根本就入不了她的眼,不过真昼却不假思索地说出了周上次的排名,看来她还挺关心成绩表的。
周会花上一定的功夫学习,其原因,并不在于「学习是学生的本分……」这种较真的脑回路,只不过是家里给出的条件罢了。
「毕竟是让我独居的条件嘛,保持成绩这事」
家里同意周一个人住的时候,提出了要保证成绩不下滑的要求。
另外还有半年回家一次这个条件,不过关于这一条在放长假时回一趟就行,所以基本上只要保持住成绩家里就不会多指手画脚。
「我的成绩也就保持不会给自己造成麻烦的水平而已,比不上你。你超努力的吧」
「……因为不努力不行」
真昼轻声嘟哝了一句,低下了头。
虽然她的表情被刘海遮住而看不太清,但肯定不怎么开心吧。
不过,真昼很快便抬起头,恢复了平常的表情,所以周就错过了指出这事的机会。
就算是没错过,周也不会去问吧。毕竟那氛围,就像是在忍耐着痛苦一般。
时不时地,真昼就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虽然真昼从来不会说自己正因为什么而感到痛苦和厌恶,但她给人的印象便是被一些事物所束缚,挣扎于其中的样子。
不难想象,变成这样的原因是家庭环境。
因此,周来插嘴干预是不合适的。
周十分明白这是自己这个局外人不应踏入的区域,因而一直保持着作为邻居的适度距离感。
周同样有不想被他人提及的东西。
他也常常切身体会到,别人干涉私事是件很没礼貌的事情,反而是装做浑然不知时自己会比较感谢。
真昼隐藏起刚才的情绪,以平日里清爽的声音说道「我差不多也该告辞了」,接着开始把课本和试卷收进包里。
周也不打算挽留,「噢」地简单应着,望向收拾着东西的真昼。
正当真昼把拿出来的东西全部收拾好,从座位上站起来的时候,周突然注意到,在空杯子的阴影处,放着一件不属于周的东西。
周伸手拿起来,发现这是每个学生都有的装着学生证的塑料套。
估计是她连着课本一起拿了出来,却忘记收回去了。
周看着这印着正面照、姓名、学号、出生日期和血型这些简单信息的学生证,喊住了正在门口穿着鞋子打算回去的真昼。
「落下了哦」
「啊,抱歉让你特意送过来。那么,晚安」
「晚安」
真昼礼貌地弯腰行礼之后离开了周的屋子。周目送着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回忆起刚才看见的学生证上写着的出生年月日——特别是月和日的部分,周扶住了额。
「……这不就在四天后嘛」
要是周没看到学生证的话,恐怕他永远都不会知道真昼的生日。想着要是早些知道的话就好了,周再次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19 天使大人想要的东西

「话说,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没」
第二天,周心想事不宜迟,就在晚饭时试着朝真昼提起了这个话题。
说是生日礼物,但周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只是想着平常受了那么她多照顾,所以决定给她送礼物当作回礼。
不过,周的问法毫无疑问很可疑吧。
连周自己也感觉这问法既不委婉还很粗神经,开始有点后悔,而真昼却一脸诧异地看了过来。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总觉得你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有些好奇所以问问」
「还是很突然……」
虽然周自己也觉得还有更好一点的糊弄方式,但说出去的话已经没法收回来了。
不知算不算幸运,真昼看上去并没有注意到是生日的事情。
说到底,真昼肯定觉得周不可能知道自己的生日,所以根本就没往那边想吧。
「嗯,需要的东西啊……要说现在想要的」
「想要的?」
「磨刀石呢」
「……磨刀石?」
因为得到的回答完全超出了预想,所以周下意识地就追问了一句。
不如说,恐怕谁也料不到问女高中生想要的东西会得到这样的回答吧。
一般来说,她们渴望的应该都是化妆品啊装饰品啊包啊这类的东西才是。周实在是没法预料到,居然会在这里听到想要研磨金属用的工具。
「嗯。磨刀石。虽然我已经有几块了,但果然还是想要目数细一些的,结尾时用的磨刀石呢」
「喂我说现役女高中生」
「请不要在我身上要求普通的女高中生」
听她这么说,周一时语塞。
即使客气点说,真昼也称不上是个普通的女高中生。
光是被称作天使就已经可见一斑,她不但文武双全,甚至连做饭和家务都不在话下。
真昼这般那般照顾着生活邋遢的周,那个勤劳的样子都能让人以为是主妇了。虽说她嘴上有点不饶人就是。
(就算这样,谁能想到居然会是磨刀石啊)
想要的东西居然是磨刀石,这样的女高中生感觉也就真昼一个。
「……你不自己买吗」
「其实不是不能买。不过,基本用不大上,而且价格还不便宜,所以才没有买而已。再说其实我已经有目数比想要的粗一点点但也能完成收尾的磨刀石了,所以也并不是很必要吧」
真昼随意地说着自己手上有好几块的事情,真无法想象她将来会是什么样子。
「……自己磨菜刀的女高中生啊这实在是」
「其实这样的人也是有的哦」
「就算有,我认识的人里也就只有你一个,而且会想要磨刀石的也就只有你了」
「听起来很稀有,挺不错的嘛」
「到底哪不错了啊……」
因为实在太稀有,所以周完全没搞清楚她的喜好和想要的东西。
周已是黔驴技穷,而真昼则歪着脑袋,一脸的不可思议。

「我说树啊」
因为周对真昼想要哪方面的东西一无所知,只好出此下策,跑去问问树来当参考。
按周的预想,既然树有千岁这个女朋友,那么他也应该搞得明白女孩子的心思,像是一般女孩子喜欢的东西想必有个大概的把握。
虽说周不知道真昼算不算是普通,但他推测女孩子会喜欢的东西真昼应该也不至于讨厌。
「咋啦」
「树你给千岁送礼物的时候都送了些啥」
周想着从树给女朋友赠送的礼物开始问应该可以,便这么发问,可树却向他投以吃惊的眼神。
「哎,你小子对谁有意思所以想要送礼吗」
「你看我像会做那种事么」
「不像」
「那不就得了」
「那你干嘛问啊」
「认识的人过生日,参考下」
别说是参考,周甚至都想照着就去买了,不过周也没打算明说。
「哼~嗯。要说的话还是对方想要的东西最好啊。话说你平常就该调查下啊这事情,这可是关系美满的秘诀啊」
「不是说了不是女朋友么」
假想下真昼成了自己的女朋友,周就能感觉到很多危险(主要是身边的杀气)。再说这事本身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确实真昼在身边感觉很自在,但那只是两个无欲无求的人感到志同道合罢了,完全谈不上恋爱感情。
当然周觉得她很可爱,但并没有打算跟她发展到这样那样的关系。这才是周对真昼怀有的感情。
「想要的东西啊……要是不大清楚呢?」
「那就看关系了。要是关系好,送些饰品也不错,但如果关系没那么亲近还是送些小物件或者消耗品比较稳当。要是送花的话应该会开心,不过经常也有收到很难办的情况」
「……你还真了解啊」
「毕竟多少学习过」
树和千岁并不是一开始就相思相爱,好像是初中的时候开始慢慢拉近关系的。周和他们不是同一所初中,所以不清楚详细的情况,但据说两人是克服了不少难关最后才发展成交往的样子。到现在树秀恩爱的时候周仍然能听到这些事情。
给千岁送礼的时候,树似乎也烦恼了不少,所以看得出他给出的选项都是费了不少心思的。
「另外,护手霜应该也还不错」
「护手霜?」
听见意外的选项,周开始了思索,而树则一脸得意地笑着解释。
「不管哪个年龄层都用得到啦。学生的话上课天天碰课本和笔记,手容易干;工作的人打字吹空调手干也是常事;家庭主妇的话手泡在水里干活也容易变粗糙。作为礼物总能派上用场」
「嗯……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好恶心」
「还不是你来问我的」
啪的一声,周的背被树拍了下,但由于只是个玩笑,两人便互相一笑置之。
(护手霜么)
确实,这东西的话应该不会给她添麻烦吧。
虽说晚饭后洗碗的工作周自发地全部包了,不过真昼在自己家肯定还会洗东西,难说手会不会变粗糙。
看她那滑嫩的双手,想必平常也都会保养,那样的话送给她这些护肤品应该不坏。
「行,我会参考的」
「对了一会你也去问问小千她吧。有些着眼点应该只有同性才有」
「……哎」
「好啦你差不多也该习惯啦」
尽管谈不上讨厌,但周应付不来千岁这样的人。想到要去找她,周就微妙地提不起劲,显得不太情愿,而树则是愉悦地笑着,轻轻拍了拍周的后背。

20 天使大人与生日

周向树和千岁寻求完建议后,总算选好了礼物,在真昼的生日当天以一副紧张的表情看着她的背影。
以车站前的可丽饼屋卖的特制可丽饼(冬日限定非常莓果特辑)为报酬,周说动了千岁帮自己忙买了个东西,并把这东西也加进了礼物……可现在周却苦恼着该在什么时候把这礼物送出去。
而那过生日的本人,正和往常一样做着晚饭。
虽然周不清楚菜单,不过真昼似乎是在做和食的样子,但怎么看她都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表现得跟平时一样自然。
从当事人身上完全感受不到生日的氛围。不如说那淡定程度,简直让人觉得她是不是根本就不记得这回事。
甚至到了晚饭端出来后也没有发生变化。两人在餐桌上虽有对话,但进餐还是一如往常。
周真的拿不定主意该什么时候把东西交给真昼,于是看向藏在沙发后面那放着礼物的纸袋,皱起了眉。
总之周先收拾好了餐桌。等他回到客厅的时候,发现真昼正坐在那刚好两人位的沙发上,看着似乎是自己带来的书。
就连看书的模样也美如画作,到底是不虚天使之名。
虽说周对要不要坐在真昼旁边有些微妙的犹豫……但一直退缩也不是个办法,于是周提起放在那里的纸袋,坐到真昼身旁。
真昼突然抬起了头。
大概是注意到了周的气息和纸袋摩擦的声音,真昼那焦糖色的双眼看向了周,然后又移向了周拿着的纸袋。
真昼的表情似乎有些不解。看来,都到了这个地步,她还没有注意到自己生日的事情。
「嗯,给你的」
周把纸袋推出去放在了真昼膝上,使真昼脸上更加茫然。
「这是什么」
「今天不是你的生日吗」
「是倒是……话说为什么你会知道。我可不记得自己有跟谁说过这回事」
真昼的眼里微微露出警戒的态度,但听到周说「你上次把学生证落屋子里了吧」之后,她或许是接受了这个解释,便恢复了平时的表情。
「其实,没必要在意的。反正我也不过生日」
那冷淡而透出排斥感的声音,应该不是周听错了吧。
真昼那眼神,如同对生日这词汇本身抱着忌讳感一样。
周明白了,原来如此。
明明是生日,她的态度却毫无变化,其原因,并非是不记得生日的事情。
因为生日很烦人所以故意忘掉的——应该说是这么回事。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用那种语调吧。
「啊这样啊。那就当作是平常受你照顾的回礼吧。权当我一厢情愿想要报恩」
周以「你不过生日也没关系,但作为感谢平日照顾的回礼是另一回事。这就当作我表达感激的心意而不是生日礼物」这个说法把礼物塞了过去。
每天都吃着这么好吃的饭,偶尔还来帮忙打扫屋子,虽然都是小事,但也实在是受照顾了。即便只是一点一点地,周也想要回报真昼。
周虽然很轻易地就退让了,但却执意要把礼物送过来,这让真昼有些混乱。她有些困扰地皱着眉,接过了礼物。
真昼的视线,集中在纸袋里面用另一层袋子包装的东西上面。
「我可以现在打开吗?」
「嗯」
看见周点头,真昼紧张地从纸袋里把盒子拿出来,小心地打开包装纸,解开缎带。
看着别人在自己面前慢慢打开礼物,周感到格外紧张。
里面放着的是树推荐的护手霜。因为是套装一起卖的,所以这个大盒子里还附带着一点小点心。
顺带一提这并不是那种带有香味的时尚品,而是以没有香味、适合家务、亲和肌肤、滋润保湿为卖点的东西。
周也确认过网上的评价,效果应该是不用担心的。
「抱歉,不是什么值钱东西。看你干家务手应该会干吧。虽然也有带香味的,不过那种你估计有了所以没买。听说这东西对皮肤好而且挺有效的」
「是实用品啊」
「要说的话,你更看重实用性吧」
「也是。谢谢你了」
看着真昼微微露出笑容,似是在说「你还挺了解我的嘛」,周也稍稍放松了嘴角。
看来印象不坏。
之后虽然还有一件东西……但要当面打开周还是觉得有些害羞,如果可以的话周还是想真昼回到家再发现那个东西。
可事不如愿,在把护手霜放回纸袋里的时候,真昼眨了眨眼,似乎是注意到了纸袋里还有一件东西。
「……是还有一件东西吗?」
「啊。呃,那个,怎么说。就是个来自于独断和偏见的附赠」
「附赠?」
「……附赠」
周撇开视线,只回答了这么一句。真昼歪着头搞不明白周的意思,但她觉得不如直接打开来得快,便从纸袋里把那东西拿了出来。
为了让那东西尽可能不起眼,周用了跟纸袋一个颜色的包装,还将其塞在了最底下,但果然这个大小还是很显眼。不如说真亏能在打开护手霜的盒子之前都没让她发现。
那东西的包装并非盒子,而是聚酯塑料袋。其大小,正好够真昼双手抱住。
看着她把那深蓝色的丝带小心地解开,周想着「我要不要先离开一下」的时候——真昼正好把里面的东西取了出来。
她用两只手小心地把里面的东西提了起来,相当意外地眨巴着她那两颗大眼珠子。
「……熊?」
真昼说着的,便是那东西的原型。
那是一个不算太大,大概小学生抱着大小正适合的布偶。
布偶身上的软毛颜色很淡,与真昼的发色很相近。它的脸上透出天真的感觉,上面缝着一双乌黑、光亮、圆润的眼睛,眼睛里正映着真昼的身姿。
「都高中生了还玩偶啊」她说不定会这么想。
尽管如此,听了千岁「不管到了什么时候,女生总会喜欢可爱的东西」的建议后,周就选择了这个。
再怎么说男的一个人跑去买这东西实在是非常害羞,周便以车站前的可丽饼为报酬让千岁陪着自己去买了。
结果从挑选到打包周一直在被千岁笑嘻嘻地看着,说不定其实一个人去买羞耻感还会少一点。
「……我觉得女孩子会喜欢这个」
周挠着头,不知是在跟谁解释般嘟哝了一句。
这种事周实在是不擅长。
说到底,给异性送礼这件事,除了小时候送给母亲以外,周就没有干过。他甚至没有想到自己会去做这种事情。
从男的那里收到这么可爱的玩偶会不会让她受不了啊……周偷偷瞄了眼真昼,看到她正紧紧盯着熊的脸不放。
真昼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只是呆呆地望着布偶熊。
「嗯,不喜欢的话扔了也行」
「如果不喜欢的话那也没办法」周想着,玩笑般地说了一句,结果真昼却皱着眉刷地把头扭了过来。
「我不会做那种事情!」
「嗯、嗯。看椎名的性格我想应该也不会的」
真昼的否定比预想要强烈,令周一边退缩一边点了点头。而真昼则再次看向手中的熊布偶。
「……我不会做,那么过分的事情。会好好珍惜」
真昼纤细的手腕,像是要将其拥入怀中般,紧紧抱着熊布偶。
那姿态看上去,既像是孩子不愿喜欢的玩具被拿走,又像是母亲慈爱的拥抱。
可以说的,便是她极为珍重地抱着布偶这件事。
仿佛能配以啾的音效一样,真昼紧紧把布偶抱在怀中,并稍稍垂下眼帘看着它。
那脸上的表情,既不是平常的那种冷淡的表情,也不是被周的脱线惊呆时的表情,而是心安的、柔和的、泛着慈爱的、爱惜的表情。
她那天真无邪的纯洁微笑,美丽又惹人怜爱,让周不禁屏息。
(——不该看的)
望见这样的表情,周不由自主地会对此产生意识。
让顶级的美少女露出了这样的表情,还被自己看见了这一事实,就算没有恋爱上的喜欢,也足以让周心跳加速了。
真昼那珍惜地抱着布偶,露出淡淡微笑的姿态,已经可爱到不论谁看见了大概都会着迷的程度。就算是知道自己无欲无求的周也差点入了迷。
为了确认自己脸上积蓄了多少热度,周伸手捂了下自己的脸。手上传来了比平时更加明显的热感。
由于自己害羞得太过明显,所以周用真昼听不到的声音骂了一句「……靠」。
幸好,真昼正紧紧抱着熊布偶,把半张脸埋进里面,因而并未注意到周。
那副模样也是一样地可爱,让周好不容易才忍住了发出怪声的冲动。
「……这么喜欢的话,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周想着说些什么,于是挤出了这么一句,真昼则稍稍把眼睛露了出来。
「……我是第一次,收到这种东西」
「咦,以你的人气这算是日常贡品吧……」
「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这带有稍许无奈的声音与表情,反而让周安心了下来。这大概是因为不再需要直视那样的表情了吧。
「……我没有告诉过别人过我的生日。因为不喜欢生日,所以我从来都不说」
真昼在断言「不喜欢」之后将视线移向了布偶熊。
她看着布偶的眼神很安详,与嘴中的话语截然相反,让周莫名觉得不太自在。
「一般,不认识的,或者没什么关系的人送我礼物我也觉得可怕,所以不会收」
「我送的倒是收了啊」
「……藤宫又不是不认识的人」
真昼小声地回答着,然后把脸埋进布偶里仰头看向了周。周则开始后悔自己直视了她这件事。
她那无意中向上看的眼神,还有放松下来的、与年龄相应的天真感流露出来的表情,实话说,相当令人怜爱。
那可爱令人不自觉地产生了想要摸摸头的冲动,于是周在不经意间把手伸向了真昼的头,然后慌忙用力收了回来。
「……怎么了吗」
「没、没什么」
不知是注意到了周一瞬间动了的手,还是察觉到了周那几近爆发的急躁感,真昼咚地歪了歪头。
仅是这样,周的视线便差点被夺走了。美少女这种生物还真是可怕。
但是再怎么说,直接回答因为可爱所以看呆了,周还是会感觉羞耻,而且就算说了周也确信真昼只可能回答「啊?」
而且,如果那样说的话周在各种意义上都会死亡,所以还是决定把这个冲动深藏于心。
「……谢谢你,藤宫」
周撇开了脸,而真昼纤细的声音再一次传进了他的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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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化输出 20%

21 友人的窥探

「我说周啊,和送礼那位进展顺利?」
东西是一起去买的,要说当然也是当然,第二天千岁就来嘿嘿地笑着窥探起周的八卦了。
在别的班级的千岁放学后跑到了周的班里来,这还没什么问题。可是这种类型的笑脸周实在不想应付,巴不得现在就跟他们说句拜拜。
「既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关系也绝对没有那种情节」
至少周并没有怀着恋爱感情,也不是因为有什么想法才送的礼物。
真昼收到礼物是很高兴没错,然而根本不存在千岁期待的那种情节。
「哎呀你想想,就没什么人能让你那么上心吧。这么看关系肯定不浅,还是女的,八卦八卦咋了啊」
「我们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树也帮着千岁说话,周没办法只能矢口否认。
真昼开心是开心了,可还有这些麻烦事儿,所以周才想尽量不跟人商量的。
周可不愿意填饱这俩人的好奇心,所以回答得很冷淡。树把手撑在嘴边,好像在思索着什么一样。
「……嗯。我说啊周」
「咋了啊」
「你是送你邻居了?」
在这种时候,树的高情商和敏锐的直觉就让周觉得特别麻烦。
「……你为啥这么觉得」
「你活动范围里认识的人,还说是受了照顾,那只能是邻居了吧。想想你又不是当地人,又和女生没什么交流。最近人还给你饭吃了,然后你就感恩了不是」
「你说是就是咯」
「唔唔……我说周,感觉你最近脸色好得不行啊」
「啊,我也这么觉得」
「那人给你送饭是不是挺频繁的啊。所以你就送个生日礼物感谢一下?」
因为说得实在太准,周拼了命才让自己的脸没有抽搐。
一连串推测准得简直就像在现场看到一样,所以周有时候才会觉得他很可怕。树虽然看上去轻浮,实际上很认真而且观察细致,其实还挺受欢迎的。不过周希望他这些优点能只对千岁发挥出来。
「你还真敢这么乱猜啊」
「又不知道真相,不就只能脑补了。所以,到底是啥情况?」
「你就猜吧」
「小气的家伙」
「小气~」
「啰嗦」
不管他们说什么,周都不准备老实交代。
万一说漏嘴了一点点,那最后要是不彻底交代清楚的话——树先不说,现役女高中生这种热爱八卦的生物是不会停止追问的吧。
世界上存在着这种跟恋爱没有任何关系的事都能硬扯上恋爱的神奇生物,简直是麻烦得不能再麻烦了。
「真是的」周叹了口气,收拾东西背起包准备回家。
这是战略性撤退,也是为了回避他们的烧心攻击。
「拜拜了,你们就甭管别人闲事秀你们的恩爱去吧」
「不用你说也会的哦?」
「……阿树(いっくん),我们去跟踪看他和那女的见面吧……」
「哪有你那样在人面前说的,再说压根没你们想的那码子事,跟来也顶多跟到大门口」
「切」
虽然千岁嘟着嘴唇很可爱,但是眼神却一副认真样。
看千岁这样子,不开玩笑她真做得出来。周瑟瑟发抖地丢下这俩人,快步离开了教室。

「……好危险」
「什么危险?」
周回到家后不由得感叹了一句,接着真昼很好奇地问道。
真昼买完菜便来了周家里,但现在这时间要做晚饭还太早,所以两人正一起稍微休息着。而周的自言自语好像是被真昼听到了。
顺带一说,今天的她和以前一样。
昨天那笑容是半点都见不到了。她这平时的表情甚至让人怀疑昨天的事情是不是在做梦。
这样才是正常的,不如说周希望她这样。要是再让她摆出昨天那种表情,周感觉自己心脏会发痛。
「啊,怎么说,就是礼物这事,让树他们八卦了」
周补上一句「因为之前找树他们商量的」,叹了口气。真昼似乎是记住了树的名字,像是全都明白了一样吐了口气说「啊原来如此」。
「毕竟,都是藤宫看上去就不会买的东西」
「倒不是这个意思啦」
周想送女性礼物,这件事本身似乎就让他们觉得周不可能会做,所以他们才会有恋爱之类的怀疑吧。
实际上,双方都没有感受到酸酸甜甜苦苦的这种恋爱所伴随的味道和感情。
「是我自己的事情。真是的,他们瞎想个什么劲」
确实,真昼那么可爱,那时也的确有想摸摸的欲望。这一点周不否认。
然而周觉得是个青少年都会这样,说到底周只是再次体会到真昼是个超级美少女然后心跳了几下而已,这哪可能是恋爱感情。
就算喜欢她的人格,周也没想过要和她成为这样那样的关系这种夸张的事情。
悄悄瞄上一眼,她那端正的美貌还是一如既往。
然而,周却没有昨晚那样的悸动。他再次确认了一遍自己并不是喜欢上了真昼,然后轻轻叹了口气。
要是让真昼知道了周在看她,不知道她会说什么。于是周把视线移回到手机上,忽然看见聊天App的图标上攒起了几个表示未读消息的数字。
周心想着「大概是树吧」,便打开App,结果新消息那儿的名字却在周的预料之外。
看到志保子这个名字,周皱起了眉头。
这是周为数不多的三位女性联系人之一。
具体来说,就是千岁、真昼,还有——母亲。
「有什么事啊」周这么心想着,打开了她的私聊界面。上面写着周不擅长对付的兴致高涨的文章,内容大概是考试怎么样、生活有没有什么困难之类的事情。
周不擅长应付千岁,就是因为家里人有个和千岁差不多的人……不如说是等千岁年纪大了大概就会变成这样。尽管周不讨厌她,也恨不起来,但就算是亲生母亲,性格上也是会有些应付不来的。
『你爷爷寄水果来了,也给你分一点。礼拜六会寄过去,那天下午你就呆在家里啊!要是拒收或者不在家的话可饶不了你哦?』
「自说自话就把我日程给安排了……」
虽然这周六并没有特别的打算,呆在家倒是没什么问题,不过这种事情不该早点联系的吗。
「怎么了吗?」
真昼似乎是听到了周的自言自语,用平常的表情看着周这边。
「嗯,老妈说礼拜六下午要把爷爷给的水果寄来。大概是苹果之类的吧」
「你会削皮吗」
「……削皮器能削吗」
「削是能削……不过会削掉厚厚一层,有点浪费营养呢」
「我妈也会这么说」这个感想还是咽到心里吧。
「大不了连皮啃就是了」
「真粗野啊」
「毕竟麻烦嘛」
「真懒啊」
由于真昼那一如既往的直白意见,周只能露出苦笑,耸耸肩不管了。
真昼虽然一副无语的样子,不过还是认可地说了「反正进到胃里都差不多了」。
「对了,不知道烂掉之前吃不吃得完,椎名你要一点么?」
「那我就不客气了。毕竟水果那么贵」(译注 日本的水果是真的贵。)
真昼的发言有些成家之后为生活奔波的感觉,不过要说的话她一直就是这副样子。
「周六是吧,我那天就先做点午饭顺便当做回礼了」
「明明是我一直受照顾啊」
「没事,反正给你做饭我也不讨厌」
真昼轻轻地发出一声微笑。
她的微笑让周想起了昨天的事情,让周莫名觉得尴尬。于是他微微错开眼睛,简单回了一句「……那就拜托了」。

22 安息之地敌人来袭

周打算在接过礼物之后立刻将其送给真昼,这或许是一个失算。
听到门铃声和「周~(あーまね)」这充满俏皮的高声时,周就掌握了所有情况并抱住了头。

真昼周末来做午饭的提议原本让周求之不得感激涕零,以为这是上天的恩惠。
事实上,真昼做的培根意面也很好吃。浓酱和黑胡椒的刺激相得益彰,美味得不得了。
并不是真昼有什么过错。是的,不是真昼有什么过错。
有错的是被千叮咛万嘱咐要呆在家,结果还没注意到这事的自己——以及这位超爱惊喜,会做出奇葩行为的,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女性。
「……那个,藤宫?不是快递……」
「不是。这是老妈拿着钥匙穿过大门直达了……」
回想起来,错误还是在于把这千方百计想来视察的母亲说的话给当真了。
那母亲,不搞点事是不可能的。
「……咦,你母亲?」
「估计是我妈来看我日子有没有好好过吧……不事先通知是因为怕我会想办法蒙混过去吧」
「哦……」
「你这副赞同的样子让我心情很复杂啊,不过现在这不重要」
问题是现在在这里的真昼该怎么办。
要是母亲在大门外,只要让真昼立刻回家就好。然而,既然母亲已经到了家门口,便没法让真昼回家了。
话虽如此,就这样把母亲领进门的话,她肯定会碰上真昼,然后产生子虚乌有的误会吧。真昼肯定也不希望这样。
就在周烦恼着如何是好的时候,门铃声的间隔越来越短了。
(——啊真是的)
「……抱歉啊椎名,先到我房间去一下吧。拜托了」
「咦,嗯、嗯?」
「这个你拿着,我想办法把老妈支到外面去,之后你就回家吧。真的抱歉不过拜托了」
实在是迫不得已,周只好选择隐蔽的方针。
虽然真昼做了午饭,不过已经收拾干净了,这一点没有问题。
鞋子藏鞋柜里就发现不了,她带到家里来的毯子之类的私物让她拿进房间里就好。
真昼在房间里这段时间,只要周在母亲大致粗查一遍之后求着做饭吃,她应该是会答应的。至于房间的视察,周打算全力拒绝来应付过去。
故意要求母亲做冰箱里的食材做不出来的料理,然后一起去买菜,在这期间让真昼逃离——这就是预定的计划。
周告诉真昼「没有其他办法了」,递给她多出来的的钥匙并认真恳求后,真昼虽然困惑着还是嗯地点头同意了。
另外,不用储藏室是因为,现在这个季节没空调还是很冷的。
周的房间有空调还有软软的座垫,这样她就不会坐在空空荡荡的地板上,弄得腰疼身子冷了吧。
「……那就拜托你了。我现在去应付老妈……」
面还没见,周已经觉得很心累了。当周到门前的时候,真昼也静静走进了周的房间。
确认真昼进去之后,周不情不愿地开了门。
「哎呀周你可真是慢。看你这么精神就好,还以为你睡着呢」
很快映入眼帘的,是暑假以来就没见过的母亲。
明明是自己母亲,她的容貌上却体现不出年龄,还挂着家里常常见到的那副笑嘻嘻的表情。虽然说,体现不出年龄的不只是外表,还有行为也是一样。
「行了行了精神着呢您就回去吧?」
「你就这么对你妈的吗……好歹我也是花了几小时才过来的,连点慰劳都没吗?」
「远道而来诚为感激,请回吧」
「还说这种话啊。这么不可爱,和修斗一点都不像呢」
「男人要什么可爱啊」
虽然周发出了呕吐的声音,母亲——志保子并没有心情不好的样子,呵呵地笑着就当成是叛逆期接受了。
「那我进来了?」
「等等,没说让进吧」
「这边可是拿我和修斗的钱租的?」
被这么一说,周也没有了反驳和拒绝的余地,只得不情愿地推开大门把志保子迎进家里。
当然,为了不让志保子去寝室,周若无其事地靠在寝室那边走路,将她引导到客厅的方向。
「我说啊妈,要来就先说一声。都这么大了」
「哎呀,要是不突然袭击的话,不就看不到儿子有没有好好过日子了么?」
「唔……你看没问题吧,都收拾好了」
「还真是,吓着了。周你在家啥都不会,其实意外地挺能干嘛。真没想到啊」
志保子到了客厅环视了一圈,好像赞赏着一样感慨地点着头。
当然,收拾好是多亏了和真昼的共同作业,能保持清洁则是靠着真昼的建议和提醒。以上基本都是真昼的功劳,然而现在这没法和志保子说。
「皮肤也挺好的,营养也有好好摄取呢」
「……嗯」
周稍微移开了点视线,因为这也是托了真昼的福。
「菜也有好好做呢……咦,看上去是两人份的?」
志保子用涂着指甲油的手指指着餐具的部分。
午饭是两个人吃的,盘子当然也是两人份的。这里是周粗心没注意到,不过志保子眼神也真是好。
「因为朋友来了」
周并没有说谎。
尽管周不那么确定,不过两人已经建立了接近于朋友关系的交情,周说的这句话应该不算有错吧。虽然说性别没讲出来。
周强忍动摇淡淡地做出了回答。志保子回了一声「哦~」好像没接受这套说法似的,又把目光放回了客厅。
总算,勉强糊弄过去了,然而周差点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算是合格吧……简直好得不像是一个男生自己住嘛」
志保子观察了一阵,重复了几次质疑和答复之后,阐述了总评。
某种意义上,这个评价是理所当然的吧,因为大部分事情都有真昼掺和进来。
「没发生什么会让妈担心的事对吧」
「是啊,真是吓了一跳。明明在家里时你还啥都不会的,看来是成长了啊」
「……我也是会成长的」
周心里自嘲着「哪来的脸这么说」,并做出了回答之后,志保子也笑嘻嘻地称赞了「你也努力了呢」。
因为不是自己的功劳,周心里感到有些隐隐的不好受。
然而,由于不可能说出实情,周只能忍着求她回去。
生活检查姑且算是做完了吧。
或许不用求做饭也能回去了——周甚至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最后就是检查房间了呢」
然而志保子最后投下的炸弹让周不禁瞪大了眼睛。
检查房间,也就是私室……寝室的检查。
理所当然的,真昼现在就在里面。要是被发现的话,周很容易就预测到,自己的下场将会比当初设想的两人见面还要凄惨。
「喂搞啥啊,就算是是妈也不能进」
「哎哟,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么」
「正常来说男高中生的房间总有一两个见不得人的东西吧」
「还承认了啊」
「是啊承认了所以别进来」
这里必须尽全力阻止。就算面子丢了,真昼的存在也必须隐藏到底。
现在,要是周房间里的真昼给看到了,志保子毫无疑问会一厢情愿地朝着愉快的方向想入非非。这种事无论如何都得避免。
就好像固执地不让通行一样,周挡在门和志保子中间说着NO拒绝着。志保子很快就看出房间里藏着什么东西,说着「有秘密不告诉妈了,你还挺像个样子嘛~」而笑嘻嘻地逼近过来。
周抱着「虽然有些对不住,但如果到了关键时刻,就算稍微来点硬的也一定要拒绝」的打算,正与志保子对峙着。
然而,房间里却发出了哐镗的一声。
「周」
「嗯」
「藏着什么啊」
「……和妈没关系」
「这样啊,懂了懂了」
志保子嘿嘿的笑容变得更浓了。
这种笑带着不容拒绝的压力。每次看到这种笑容,周都会非常不适,并且反抗的精力也会被削减掉不少。
这已经成了习惯,改不掉了。
趁着周支吾时的破绽,志保子把手摆到了门把手上。
现在再后悔也为时已晚。
为了确认刚才的那声响,志保子从周的旁边绕了过去,打开了房间门。
门前看到的是——背靠床边,膝盖上抱着坐垫的美少女。
而且她还眼睛闭着,重复着规律的呼吸……简单来说,就是正在打盹的真昼。

23 天使大人被气势压倒

打盹这事本身是常有的。
身处于开着空调的暖和房间,又是刚吃饱了午饭的时候,光这两条对打盹来说已经是充足的环境了。
虽然周涌现出「正常来说会在男人房间睡着吗」的疑问,不过真昼姑且是把周认定成了无害生物,说不定是不小心睡着了吧。
这也怪不得真昼。不出声傻傻待着也挺无聊,而且总有些事是没办法的。
周抱头烦恼的原因,是真昼在母亲志保子过来的时候遭到目击,而且还是在这个状态下。
百分之百会被误会的。
要是站在别人的角度,周自己也肯定会误会,觉得两人关系已经好到能进房间还大意到打盹的程度。
周脸上抽着筋瞄了母亲一眼,发现她看着真昼的眼神十分灿烂。周还听到了「哎呀哎呀可以可以」这样的心理活动,大概是错觉吧。
「哎呀真是的,找了个这么可爱的女朋友!周还真是不能小瞧啊!」
志保子「呀」地发出了一道不符合这年龄的高亢声音,让周的头开始疼了起来。
她不但完全误会了,而且还进入了兴奋状态。
就算是儿子带了女朋友来,一般也不会那么高兴的吧。
然而现在志保子就是这么高兴,理由肯定是因为她喜欢可爱的东西没错了。
确实,真昼有一副任何人都会承认是美少女的外表。
她睡着时没有防备,平时的假面也取了下来,更重要的是,表情和动作无法遮掩的容颜清晰可见。
无比端正的那副容颜,现在正处于安详而放松的状态。
虽然周已经见得习惯了,然而每次看见真昼时都还是觉得她美貌极品、非常迷人。
那天真无邪的睡脸没有防备,可爱到让人不禁想去摸摸。
抱着周的垫子睡得香甜的那个样子,强烈勾引起周不太想大大方方说出来的那类欲望。
像那样的,连已经看惯的周都赏识的美少女,在志保子眼里是儿子的女朋友(暂定)。
恐怕是这点让她情不自禁兴奋起来了吧。
「莫非不让妈进来是因为女朋友在里面?不知不觉你也成了个男的啊」
「才不是咧!从头到尾都不是!既不是女朋友也不是什么别的!」
「哎,不用找借口的哦?只要你挑的,妈都不反对」
「哎所以说不是这个问题!不是交往关系啦!压根就不是!」
「说啥不是的,房间都进来了哇」
「还不是您老人家来的这么突然啊!就算只在客厅您不也得误会嘛!」
「最根本的问题是,周要是没这意思的话,根本不会把女孩子领进家里来,女孩子没这意思的话,也不会跑到对方家里去的哦?」
被志保子这么一说,周使劲思考着反驳的论据却难以觅得。
正如她所说,周基本上把家当成自己的领域,不怎么愿意让别人进来。
虽然一开始让真昼进来是因为没拗过她那架势,不过在那之后,即使不考虑做菜这事,说到底也是因为周中意真昼的性格才会像这样把她放进家里来。
(要说喜欢的话,确实是喜欢没错啦)
对周而言,就算不考虑外表的因素,也是挺喜欢真昼这个少女的。
她有着学校里不表现出的,辛辣、耿直,同时却不坦率的矛盾性格;她看似冷淡无情实则爱照顾人;她说话一针见血;她被出其不意的时候会慌乱地露出与年龄相符的样子;她极为偶尔地会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如今,周已经觉得以上这些全部都是真昼的魅力了。
尽管这样的感情算不上是恋爱,但至少周认为她是很有魅力的少女。
「虽然我作为朋友很喜欢她,但可别把对异性的喜欢全当成恋爱了。再说,这家伙也没这意思」
他们的关系并没有甜蜜到能让周老实赞同志保子的说法。说到底,要是真昼被误会成对周有意思,她也会不乐意吧。
「这可说不准哦?你才是,该不会觉得自己能理解女孩子复杂的心情,就有些自以为是了?」
「要怎么说才明白我们不是这种关系啊……椎名,求求你起来吧……」
就算千言万语都已说尽,志保子也是不停把话题引向恋爱的方向。周只能烦恼地按住额头。
周希望真昼能快点起来,认真的。
「嗯……」
或许周的许愿起了效,又或者是她被吵醒了。
真昼缓缓抬起合着的眼皮子,发出甜甜的声音抬起脸来。
亚麻色的头发顺着肩膀滑落下去。
焦糖色的眼睛朦朦胧胧水汪汪的,那副样子毫无防备,甚至让周不好意思直视。
可能是意识还微妙地没有完全觉醒,真昼睡眼惺忪地仰视着周,让周微微错开了视线。
「椎名,睡着这事先不说,现在我被误会了,来帮忙解释一下」
「误会……?」
「我说咱家女朋友啊,你名字叫什么?」
真昼思考着那句话的意思,显得还是软绵绵的。志保子则毫不客气地靠近过去,露出了老好人一样笑嘻嘻的表情。
面对这无忧无虑的笑容和亲善的眼神,真昼好像还在刚醒来的混乱中,肉眼可见地惊慌失措着。
「呃,那、那个」
「初次见面的时候,互相报出名字是很重要的呢!」
「呃,椎、椎名真昼……」
「哎呀小真昼,名字好可爱呀!我叫志保子,别客气直接用名字喊我就行」
真昼在气势所迫之下不禁报上名字,然后往周那边看了过去,好像在说着「藤宫,救救我」似的。然而周自己还巴不得别人来救他,因为实在是帮不上忙所以摇头拒绝了。
因为是自家的老妈,所以周很清楚,她一旦失控起来就停不下来的。
看她对真昼兴致勃勃的样子,大概是想和真昼做一次彻底的交流吧。
也不知道她有没有注意到真昼这个最要紧的人正在困惑着。
「那、那个,母亲」(译注 母亲:日语原文为 お母様,是一个可以称呼对方母亲的敬称。)
「噢!已经认我当妈了啊!」
「藤宫!」
「我和周都姓藤宫,对吧周」
「妈啊椎名为难着呢」
「周,女朋友不用名字喊可不行哦?」
因为志保子实在不听人说话,周皱起了眉头,但志保子却没有介意的样子。看她这嘿嘿笑着的样子,该说她是胆子大呢还是脸皮厚呢。
「那、那个,志保子阿姨」
「什~么?」
「我、我和藤宫——」
「你说哪个藤宫?」
「……周、周君不是那种关系」
听到志保子这做作的话,真昼明显一副狼狈样但还是努力试图否定着。
因为志保子的催逼,真昼犹犹豫豫地喊了周的名字,并窥视了周那边几眼。志保子则由于成功让真昼喊出名字而露出了满脸的笑容。
「噢,那就是今后会变成这种关系吗」
「呃,那、那个,不是」
「哎呀我真是的,是不是当电灯泡了」
「那、那个,让我好好说清楚!我和周、君,不是那种关系,只是在一起吃饭,那个,就是因为周君不会做饭」
「你能当个好老婆呢,小真昼。咱家这周啊家务活不会干还得一个人过日子。如果是那样的话务必要支持他啊」
「啊,那个」
周觉得,真昼已经尽力了。
然而,要顶住志保子这势头把事情说清楚,这种事情大概是做不到的吧。
定期来家里,亲手下厨做菜,一起在桌前吃饭,听到这些的时候,志保子的眼神变得更灿烂有气势了。
事已至此,周是阻止不了志保子了。能阻止的大概只有父亲修斗了吧。
「……椎名,放弃吧。我妈一兴奋就不听人说话的」
「怎么这样……」
周已经到达大彻大悟的领域,只能早早放弃解释,默默看着失控的母亲。

24 天使大人感到羡慕

「话说周还真找得到这么漂亮一女朋友啊,妈都吓到了」
两人同时闭口不言。周是因为疲于否定,而真昼则是由于不知所措。
志保子将这一沉默视为肯定——不如说是不管两人怎么说都会被她视为掩饰难为情的肯定——以毫不掩饰好奇的眼神盯着真昼。
「怎么样,小真昼你看周有在好好过日子吗?」
「嗯……那个……至少死不了人吧……」
「你倒是说点好话啊」
「可是一开始那时候房间那么脏」
「要不要那么严格,现在有保持干净吧」
「那不是因为我有帮忙打扫吗」
「那个,嗯,我是真的很感谢你啦,饭啊打扫啊什么的」
在这些方面周对真昼是抬不起头的。
正因为有她在,周才得到了现在舒适的生活,即使要下跪谢恩,周也会毫不犹豫地去做。但由于真昼不喜欢,所以周并不会真的这么做,不过周是有打算在平日里尽可能努力以慰劳真昼的。
只是,志保子把这段发言往不太好的方向理解了。
「我说周,不只是这次,平时也一直让真昼帮忙啊,真是个让人头疼的孩子……听那个说法,难道你们是在同居吗?」
「不是!怎么样才能想成那样啊!只是住在隔壁啦!」
「哎呀,那就是命运的邂逅呢!真好啊周,能有个这么漂亮能干的姑娘照顾你」
「漂亮能干是没错啦但是命运的邂逅什么的我有意见」
「多浪漫啊不挺好么」
「我说的不是这意思!是说我们根本就没在交往!」
「哎哟哎哟」
志保子肯定以为周是在难为情,而周的脸则是真的快要抽筋了。
母亲总是将事情一厢情愿地解释成能作为自己美好妄想的食粮的那种东西,而不知被这样的母亲烦恼了多少次的儿子,发出了这几个月以来最沉重的叹息。
至于被这惊人的气势压倒的真昼,则是交替看着周和志保子,明显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小真昼小真昼,虽说这可能是咱做家长的偏袒自家孩子,周啊虽然嘴巴毒而且不坦率,不过他其实很诚实很绅士的,你可以当作买到了件好货哦。但因为他还没有女性经验,这一方面就需要小真昼好好把握了」
「说啥呢赶紧闭嘴吧妈」
后半部分的补充相当多此一举。
「我说的不都是事实嘛。倒是周之前为什么不找个女朋友啊,明明长得和修斗一样外表也还不错的。还是因为太土了吗」
「要你多管」
「给小真昼看看你帅的一面如何?」
「不给而且这家伙也没想看」
「又来了又来了。啊,要不小真昼把他打扮成你喜欢的样子?只要打扮起来的话周也挺好看的」
真昼看着志保子笑嘻嘻地推销着周,或许是因为束手无策,露出了个含糊的笑容。
能让那个沉着冷静的天使大人畏缩到如此地步,在某种意义上,志保子或许非常厉害。
「妈,椎名她真的很困扰啦。话说你赶快回去吧」
「让母亲回去,你还真是长大了啊。不过打扰了你和女朋友甜蜜时间也是事实,我差不多也该告辞了吧」
「真的赶紧回去吧」
周已经疲于坚决否定,而真昼想必也被志保子这兴致搞得很心累吧。
往真昼那边一看,她似乎也稍微有些疲倦。
这也是当然的。她基本上是个文静的姑娘,却被迫参与到了这情绪高涨得连亲儿子都会感觉到累的对话当中来了。
周在心里做下稍后慰劳她的决定,同时对着志保子往门外甩着手。志保子则回了一个微微不满意的表情。
即便如此,志保子也没说要留下,应该是姑且顾虑到了这边的意思。虽说这顾虑明显是在错误的方向上。
「啊,小真昼也交换下联系方式吧。咱家周的生活方式之类的各种事情,之后都跟我说说」
「哎,好、好的……?」
在最后,志保子还建立起了这让周想要求饶的联系,使周捂住了自己的额头。
真昼无可奈何地顺着这势头用手机交换了联系方式。
毫无疑问,这样一来志保子也会开始多管起真昼的闲事吧。
(真的抱歉了)
看着志保子满面笑容地握住真昼的手嘱咐着「周就拜托你了」,周便决定稍后给父亲发条消息说「求求你把妈控制一下吧」。

「好累啊……」
「抱歉来了阵台风」
尽管志保子的滞留时间不长,但两个人已经精疲力尽,正并排坐在沙发上。
周坐得很沉,捂着脸,长叹了一口气。真昼虽然坐得有些拘谨,但平时挺得直直的背也比往常要弯曲。
「真的抱歉,误会没解开就让妈回去了」
「没事,毕竟没有什么损失……」
「啊损失还是有的……看我妈那样子是中意起椎名了……估计之后会管你不少闲事……」
在这一点上,周由于给真昼添了麻烦,所以真的很对不起她。
首先是儿子的女朋友(误会),再加上志保子喜欢可爱的东西,恐怕志保子对真昼中意得不得了,会想好好地关照她吧——甚至会到多管闲事的等级。
「志保子阿姨真的很重视藤宫呢」
「说好听点是这样,说难听点就是缠人……」
虽然这和溺爱还是不一样的,然而志保子对周的疼爱也并非周的所愿。
因为也有周太邋遢的过错,所以周并不太好提太多意见,但即使如此周也觉得她管得太多了。
周对母亲很感恩也很重视,但坦率来讲,他同时也觉得很麻烦并且希望保持距离。
「……真好啊」
周看着低声细语的真昼。
「哪里好了」
「你母亲,虽然这么热闹但是挺温柔的」
「那该叫又吵又过度干涉吧」
「……就算那样也好啊」
真昼不是在客套,而是真的露出了羡慕的表情。她用几乎要消失的轻轻淡淡的声音嘟哝了一句,然后垂下了眼帘。
一望而知,她的表情忧郁而昏暗。仿佛一碰就会崩坏的那副样子,无论谁看到都会觉得柔弱。
真昼表露出的柔弱与虚幻,看上去绝不仅仅只有疲劳。这样的她似乎感受到了周的视线,忽然抬起头轻轻地微笑了。
真昼恢复了往常的表情,仿佛在说什么事都没有一样,然后罕见地把身子靠在了沙发的靠背上。
「小真昼,啊」
「……怎么了啊,突然来这么一句」
「不是……只是感觉好久没有人叫我名字了。一般都是叫姓的」
没人用名字称呼那个人气爆棚的天使大人,令周感到有些意外,不过这应该是周围人都觉得用名字称呼真昼太过惶恐而不好意思吧。
因为她在学校是天衣无缝的天使大人,周围人不敢那么随便叫她。
还有,用外号称呼她的人倒是不少。虽然她本人讨厌得要死。
「要是没有好朋友的话,也就爸妈会叫了吧」
「爸妈才不会呢,绝对的」
真昼以冷淡的声音做出了秒答。
周不由得往真昼的脸看过去,却发现她的表情上没有任何的颜色。
她面无表情,仿佛一切都脱落下来,甚至可以视作无机物一样。或许缘于其端正的美貌,周甚至误以为眼前是个人偶。
然而这也只是一瞬。真昼注意到周的视线后,收起了这张无表情的脸,眉毛低了几分,像是有什么困扰一样。
「……总之,就是很少见了」
小声嘟哝了一句后,真昼轻轻吐了一口气。
周早就已经看出来,真昼和父母相处得不好。
触及父母的话题时,真昼偶尔会露出冰冷的表情。「没和父母出去吃过饭」「讨厌生日」,从这些发言就很容易想象她的家庭环境有问题——然而,周哪里能想象出,父母连她的名字都不会喊呢。
『……真好啊』
方才的那句细语,究竟是以何种心情编织而出的呢。
「真昼」
自然地,周说出了他未曾叫过的名字。
真昼焦糖色的眼睛啪地眨了一下。
或许是因为出其不意,真昼像是在发呆一样,显露出了隐藏于平时的态度和表情里的某种稚嫩。用茫然自失这个说法来形容她,大概很贴切吧。
「叫个名字谁都可以吧」
「……说的也是」
周生硬地补了一句之后,隔了一会儿,真昼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那微微安心的笑容,在周的心里泛起了涟漪。
「……周君」
自己的名字被小声叫了出来,让周心里的涟漪更大了。
到刚才为止,或许是因为真昼只有面对志保子才这么叫,所以周没怎么挂在心上……然而,像现在这样,被真昼面对面叫出名字之后,周胸中就翻滚起了一些痒痒的、让人心焦的东西。
「在外面请不要这么叫」
「……这种事情知道的啦。倒是你别在外面说漏嘴了啊」
「知道的。这是秘密嘛」
周无法直视一脸微笑的真昼。
于是,周简单地回了一句「噢」,假装要改变姿势而往旁边看去,逃开了她的笑脸。

25 钥匙的去向

自从周六母亲突然到来之后,周和真昼彼此之间的称呼也发生了变化,但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改变。
两人的关系也没有突然变好。不过,随着称呼变得亲密了一些,真昼的态度也多少软化了一点。
「……那个,周君」
周日傍晚,真昼比平常来得更早,而她的脸上的表情带着微妙的尴尬——或者说是困扰。
虽然让她进来了,但真昼这不明不白的态度还是让周感到困惑。
周有想过真昼是不是对直呼名字有所抗拒,不过她叫周名字的时候并没有犹豫,所以大概是另有原因吧。
总之两人先坐在了沙发上。周看向真昼,发现她从裙子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块手帕。
正当周想着突然之间怎么了的时候,真昼将叠得整齐仔细的手帕展开,把包裹在其中的、反射着微弱光芒的钥匙拿了出来。
周对这把钥匙有印象,因为这就是昨天交给她的那一把。
「……钥匙,还给你。结果昨晚还是没有还成。那个,不小心忘记了,错过了还给你的时机……真的很抱歉」
「这样啊」
看起来她是因为就这么把钥匙拿回了家,所以心里感到过意不去。
周搞明白真昼这奇怪的样子是怎么回事之后,看向放在手帕上面的钥匙。
仔细想想,真昼差不多每天都会来这边做晚饭。虽然周会去帮她开门,不过有时周会绕远路所以不在家,还有时手上忙着停不下来,就需要让真昼在门外等一小会儿。
现在这个天气让人站在门口等着,对女性来说是不是太苛刻了呢。
听说身体受凉是女性的大敌,而且设身处地想想,周自己杵在门外也不怎么舒服。
反正真昼差不多每天都会来,那么让她拿着钥匙,对周来说也会更轻松些吧。
「虽说你这么拿着也可以就是了」
「哎?」
「等什么时候我们没关系了再还我就行」
直说的话,周要是把钥匙给了真昼,就表示要受她一段时间的照顾了,然而真昼却不安地看着没有接下钥匙的周。
「但、但是」
「不如说每次都跑去开门好麻烦」
「真话说漏嘴了哦」
「反正你也不会乱用吧」
「话是这么说……」
从她那里得到晚饭、让她来自己家做饭姑且也有了一个多月,周自认为也算是理解了真昼的人品。
首先真昼拥有常识和健全的思想,性格上压根就做不来坏事。
就算她拿了钥匙,想必也不会把钥匙给别人或是趁着周不在的时候跑来偷偷做些什么吧。她是可以相信的人。
「每次都要按门铃等着,你也会觉得麻烦吧」
「就算那么说,感觉你也太没有警戒心了」
「我是因为信任你才给你钥匙的」
听到周这句话,真昼瞪大了眼睛,又一时语塞般皱起了眉。
真昼的表情上浮现出困惑,以及另一种不知是什么的感情。
不过周这边把钥匙给真昼只是为了省点事,要是真昼不愿意的话周是准备老老实实让步的。
而真昼则是来回看了钥匙和周好一会儿——然后轻轻叹了口气。
「……那好吧。我暂时借下了」
「嗯」
「……我都搞不明白周君是大方还是粗心了」
「真是的」真昼无奈地以带刺的声音往周扎了过去,周只能苦笑着回应。
「这才是我的风格嘛」
「这种话才不是自己说自己的时候用的」
哼~地,真昼以冷淡的声音指正,结果却反而让周笑得更灿烂了。
真昼似乎已经和周熟络起来,都能进行这种没营养的对话了。
不过,真昼既然允许了周称呼她的名字,要说还没熟悉反倒是有些不可思议。
虽然真昼看着周的眼神饱含无奈,似乎是在说着「真是拿这人没办法」,但那眼神与其说是冷淡,不如说是带着一丝丝温暖。
真昼也明白周那是在插科打诨吧。
「那我就不客气地拿着了。你家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我可不管哦」
「比如说?」
「……趁你不注意打扫屋子吓你一跳?」
「那还真是感激不尽啊」
「做好一堆吃的把冰箱撑满?」
「然后早饭也有得享受,晚饭菜色也会增加咯」
真昼的恶作剧实在是和平——不如说是喜闻乐见、求之不得。不过真昼却由于被轻描淡写地带过去而有些微妙的不满。
威胁都没有威胁的样子,这如实地反映出了真昼的善良,实在是令人欣慰。
「总觉得被当成笨蛋了」
「我可没这么做」
看来再笑下去真昼就真要闹别扭了。虽然周也想看看真昼闹别扭的样子,不过他还是收起了笑容,默默地看着真昼。

26 天使大人与奖励

望着走廊里贴着的写着许多学生名字的纸,周轻声叹息「嘛也就这么回事吧」。
上周考试的名次已经出来,于是周便和同年级的同学们一样过来看了。
要论结果的话,第21名,和往常差不多,看着还行但不怎么显眼。写题的时候手感上跟以往没有什么变化,现在看到排名一如既往,周也稍稍安心了下来。
顺带一提,真昼依旧雄踞年级第一之位。
尽管她确实是个才女,但周也深知她并没有欠缺努力,只得叹服她的厉害。
周也经常能看见她晚饭后学习的身影。
虽然也有原本脑子好使的关系,但要论将她送上第一宝座的,果然还是坚持不懈的努力吧。
「椎名同学又是第一啊……」
「不愧是天使大人,脑子实在好用啊」
听见混在喧嚣中的这般论调,周不禁撇起了嘴。
「咋啦周,一脸不爽的。排名不妙?」
和周一起的树看见周的样子,有点惊讶。
顺带一提名单只有前50名,所以树不是来看自己的排名,只是陪着周过来看。
「没啥。21名」
「哦,这不是比上次还好了点嘛」
「差不多吧。这点只是误差」
「哎呀哎呀聪明人说的话感觉就是不一样」
树边笑边做作地挖苦着周,而周则「好好好」随意地应付过去,然后再次看向排名表。
周觉得,真昼真的有好好努力过。
虽然她不怎么愿意把努力给人看见,但对在暗处默默努力的她来说,即便别人看上去理所当然,但这也是她付出了莫大的努力才得到的成果吧。
即便周围的人会夸奖她「真厉害」,但这些人却对她付出的努力一无所知,因而也不会犒劳她的努力。
对真昼来说,这应该让她非常苦闷吧。
「……至少,我来补足下吧」
「嗯?你刚说了啥」
「没啥。喂,我回教室咯」
「好嘞~」

「咦,周君,这是什么?」
真昼看上去是从超市回来直接就进了周家里。她正打算把食材放进冰箱,然后便注意到了这多出来的白盒子。
「嗯?啊,是蛋糕」
白盒子里面放着的是蛋糕。估计看见盒子的形状真昼多少也料到了,只是姑且问问周确认一下吧。
顺带一提,千岁经常在社交网站上发自己喜欢的糕点店,周就是去那儿买来的。
「……你喜欢吃蛋糕吗?」
「倒也不是。这是给你买的」
「怎么又来」
「你不是考了年级第一嘛,稍微庆祝下咯。恭喜拿到第一」
听见是给自己买的的时候,真昼眨了眨眼。
看来是真的很出乎意料吧。
「其、其实每次都考第一,并没有什么好庆祝的」
「就算是那样,你也一直在努力,偶尔来些奖励不也挺好的嘛。草莓奶油蛋糕不喜欢吗?」
「哎?倒、倒也不是不喜欢……」
「嗯,那就好。吃完饭来吃咯」
即便察觉到真昼好像惊呆了,周还是就这样结束了会话。
要是太过顾虑真昼反而会让她陷入困惑,所以态度还是干脆一点为好。
在周看来,真昼这个人在对待他人上算是很尽心尽力的类型,但对待自己来则是十分地严格,没有什么大事就不会让自己放松。
要是没有谁来表扬、犒劳一下她,那她就会一头扎进要做的事情里而不知休息。周甚至觉得,她是不是基本上不知道撒娇这一行为。
虽然周和她的相处不算太久,但多少也搞清楚了她的性格。周希望这样能报答些一直以来受她照顾的恩情。
看着仍呆呆僵在厨房里的真昼,周苦笑着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在她重启之前一直注视着她。

饭后,看着真昼以微微紧张的神色把蛋糕放在盘子上端过来,周不禁笑出了声。
「为、为什么要笑啊」
「没、没什么」
「感觉就不像是什么也没有」
「别在意」
周不过是看着真昼动作发硬的怪样子感觉有些有趣,仅此而已。
但要是笑得太过了会坏了真昼的心情,那原本犒劳她的目的就达不成了,于是周笑得差不多就停了下来。
真昼顺带把咖啡也拿了过来,和蛋糕一起放在桌上,坐在了周的旁边。
这些动作也微妙地显得不自然,令周想要发笑,但毕竟真昼本人就在旁边,周还是忍住了。
真昼畏畏缩缩地朝上瞄了一眼周。
「嗯,祝贺祝贺」
「……谢谢你。不过……」
「好啦好啦你就乖乖收下吧。毕竟你也确实努力过了咯」
「是、是这样没错」
「那就快吃吧。偶尔也让自己放松下嘛」
「反正已经买了给你了」周补了一句后,真昼才以略带抱歉的神情微微点头,拿起了叉子和盛着蛋糕的盘子。
「感激不尽」
「请吧」
周轻轻地摆摆手,真昼则拿起叉子,以慎重的动作将蛋糕切成一口的大小送进嘴里。
虽然女孩子会给人挑剔甜食的印象,但既然是千岁都常吃的店那应该就没问题吧。
其佐证就是,真昼尝了一口,稍稍睁大了眼,然后微微放松了嘴角。
虽然真昼很少有表情变化,不过最近她也开始变得慢慢会流露出易懂的喜怒哀乐了。
真昼慢慢吃着蛋糕,同时脸上浮现出了柔和的表情,让这不过是吃东西的场景变得好似一幅画。
「……?怎么了吗」
「不,没什么」
真昼突然发现周凝视着自己,不解地歪起了头。
那与平常相比稍显稚嫩的表情,令周方才还在盯着看的视线不自觉地迷离起来。
取而代之,换真昼开始凝视着周。然后她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用叉子叉起一块蛋糕,朝着周这边伸了过来。
她变成了所谓的「啊~」的姿势。
「咦,我、我不是想要吃,是说」
「不是吗?」
「……呃,啊,那个……要是送过来了,我还是会要的」
这样的场景周实在是没有想像过,所以他显而易见地狼狈着,最后一个不小心就同意了下来。
毕竟已经是这个年纪,更何况对方还是异性,再加之要被不得了的美少女喂食,某种意义上说不定算是幸运——然而周还没有舍弃自己的羞耻心到能老老实实为之高兴的地步。
「本来就是周君买来的东西,周君你也有吃的权力」
而提案的真昼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些,仍以平常的表情把蛋糕放在周的嘴边。
就算周看向真昼,也只看得到她不解的样子,于是他便下定决心一口咬下了蛋糕。
在嘴里泛开的,是无比甘甜的味道。
「……好甜」
「毕竟是蛋糕嘛」
显然并不只是蛋糕甜的原因,但真昼估计没有注意到吧。
周即使小口咀嚼,也是觉得甜得不得了,应该是精神状态产生了相当大的影响。
「……看来是什么都没感觉到啊」
周这边可是甜味害羞味心痒味全部尝了个遍,真昼那边却一脸没事人样。
这实在是令人有些不甘,于是周说了一句「稍微给我下」,从真昼手上抢过叉子,以同样的方式叉起蛋糕伸向真昼。
有借有还,被搞了怎能不还手。
「喏」
「……那个」
「吃了」
或许是因为周语气有些强硬的原因,真昼怯生生地,像是被以同样的方式喂食的小鸟一般,一口吃下了蛋糕。
周死死盯着真昼的脸,看见了她脸上那微微泛起的红晕。
「所以,感想如何」
「很、很好吃……」
「不是这个,是问你被喂的感受。如何」
「……感觉非常害羞」
「是吧。所以说,对别人做这种事可是要被误解的啊。要做的话女生之间做做就好了」
周说着「这下明白了我的感受了吧」,呼地别过头去,而真昼以几乎要消失的声音回答了一声「嗯……」
应该是把周当作无害的人看待,真昼才会做出那种事情吧。
虽然真昼无意识地做出这种事情让周很困扰,不过周感觉上也不算坏,因而也没有什么好怪罪的。
只不过,那甘甜的滋味依旧在口中回荡。
(太过不设防我也很难办啊)
被真昼信任本身是挺令人高兴,但她那样不自觉而毫无防备地做出这种事实在是让人够呛。
周得出这样的结论之后,看着旁边的真昼微微害羞地缩着身子,轻轻地叹了口气。

27 圣诞的过法

「我说周,在你家开个圣诞party可以吗?」
「不可以」
周一口回绝掉唐突的提议之后,千岁的脸蛋显而易见地鼓了起来。
平安夜就快要来临了……对与家人分开并且孤单一个人的周来说,这个节日跟他并没有多少关系。不过千岁和树似乎是想和周一起过,才这样来发出邀请的吧。
千岁午休时间特意赶来周和树的教室做出了如上提议,而她现在正因为周的秒回而鼓着脸蛋。
「有啥不好的啦反正周你也是一个人……啊,莫非是女朋友」
「没有没有不存在的」
「那有什么问题啦。还是你不愿意?」
「周要是不愿意的话那就算了吧」
他们这样做,也是以自己的方式为朋友着想着吧。
虽说,估计也有个原因是他们想要一个能自由自在秀恩爱的地方。
他们露出这样抱歉的表情周自己也过意不去,而且周也并不是讨厌开圣诞party。
周之所以不情不愿的,是因为在私人场所看到他们那激烈得不同寻常的身体接触很羞耻,另外还有要跟真昼说明得花上一些功夫。
要是说得极端点的话,只要事先跟真昼说好在他们离开之前不要到家里来,再把平时真昼存在的痕迹消灭就好了。
「也不是不愿意啦……行了行了,24号对吧?估计天黑之前就会解散的,那之后你们再去两个人你侬我侬亲亲热热。千万别在我家撒太多狗粮啊」
周也不至于非要拒绝,于是就答应了,然后千岁的脸上就变得笑嘻嘻的。
「没法子,就这样凑合吧」
「你以为你谁啊」
因为千岁嘴上说得有些嚣张,周就没什么顾忌地捏了她的脸。然后千岁有些口齿不清地说着「疼疼——阿树~周欺负我~」开始求救了。
「喂,周你别欺负小千啊?她的脸只有我能捏」
「行行你就帮我好好捏捏她吧」
「交给我吧」
「别啊~!」
周想着这应该也能给他们个借口亲热,便把捏脸的机会让给了树。不出所料两个人果然开始捏脸嬉闹起来了。
被捏的千岁实在是一脸高兴的被捏样儿,周看着这场面耸了耸肩。
「……我能回去吗?」
当然说是回去这也是自己的教室,不过在被秀一脸之前周还是想要和他们保持点距离。
「不可以~。不好好做安排可不行。蛋糕和午饭都得准备!」
「我可不会做啊」
再怎么说周也做不来圣诞用的午饭。
真昼的话估计普普通通就能做出来,然而没办法拜托她帮忙吧。
周连连摆手表达自己做不来,不知为何千岁则是凝视着周。
「咋了啊」
「就是感觉你不会做饭怎么变得这么健康啊」
「这种事情怎么都无所谓吧」
「算了算了小千,周也有他的情况吧」
「哎~,阿树你不也挺想知道的」
「他说之后会告诉我的」
「我没说过」
周使劲瞪了一眼树告诉他别自说自话做下约定,树则好像是故意似的放声大笑了起来。
不会缠着不放是他的优点,不过偶尔会像灵光一闪一样开人玩笑也是他不好的地方。
「真是的……不过,饭叫个外卖就好了吧。蛋糕倒是得先预约」
先不管树对自己的窥探,周提出了一个现实的建议。
要说当然也是当然,周自己又做不出蛋糕,而且饭菜也做不来,那么自然就该准备现成的东西吧。
「啊,那我要吃披萨~!蛋糕我去老地方预约了啊,现在应该还能预约」
「圣诞不该吃烤鸡吗」
「阿树不也更喜欢披萨嘛」
「那倒是。还是小千了解我」
「哎嘿嘿~」
虽然他们自说自话就决定吃披萨了,不过周自己也并不讨厌披萨,而且披萨也挺有party气氛的,所以周觉得也没什么不好。
照这节奏,午饭估计就定下来是周和树经常点的那家披萨宅急送了吧。
听到披萨,周忽然想起了真昼。
真昼像小动物一样啊呜啊呜嚼着吃披萨的样子,让周觉得有种神奇的可爱,这应该是因为周平时看到的一直是她优雅吃饭的样子吧。
想起前日还喂蛋糕给真昼吃,周感觉脸上自然就带了点热意。
(以后再也不做那种事了)
互相喂食这么羞耻的事是再也做不出来了吧。他们又不是树和千岁那样的亲热情侣,应该也不会再有机会了。
「……周,怎么了?」
「啊,没事没事。那预约蛋糕就交给你了」
一瞬间,周想起一些事情而有点恍神。千岁对此感到诧异,担心地探出身子看向周那边。于是,周连忙把那件事情赶出脑子,恢复到了平日里的面孔。
「好嘞~!披萨我也去约啦~!」
听着千岁兴高采烈的声音,周决定回到家之后向真昼询问圣诞节的安排。

28 天使大人的圣诞约定

「圣诞节的安排?应该没有吧」
周洗完碗,向坐在沙发上的真昼询问之后,得到了十分干脆的回答。
本以为八成会有个女生聚会什么的,但她好像并没有这种预定。
或许是因为周将意外显露在了脸上,真昼看着周露出一丝傻眼的表情。
「基本上,那些和我有交情的女同学大多是有男朋友的。男性的话就算来邀请我也会拒绝,所以不管怎么说都是没有安排的」
「男的听了都要哭了」
外出时的真昼防御极为坚固,那些怀着淡淡的期待邀请真昼的男生们,在这坚固的防御面前也只得默默忍着眼泪吧。
在周看来,只觉得真亏那帮人干得出邀请真昼这事。要是对自己没有足够的自信,邀请天使大人简直是想都不敢想。周甚至佩服起那些性格阳光的家伙们来了。
「……他们就这么想和我一起过吗」
「幸运的话可以拉近距离嘛」
「为了什么?」
「要说的话,想要交往?」
「为什么想要交往呢」
「……还不是想交往之后做些这个那个的嘛」
「动机不纯呢」
周在心里对被干脆地抛弃了的诸位男生合掌致意,接着进行了补充说明。
「嗯,不过应该也不全是那样的家伙啦,别太疑神疑鬼啊。你的话应该能明白男生看向你的眼神的类型吧」
「也是呢,倒也并不全都是非礼的目光。比如周君你的就不是对吧?」
「那种事我可从来没做过」
可爱啊想摸摸头啊这种程度的事倒是经常浮现在周的脑子里,但他也并没有特别想要怎样。
再说要是想着那种事情,真昼就会早早察觉到然后疏远自己吧。
因为周是无害的男人,所以才得以坐在她身边。要是哪怕露出了一点觊觎之心,她就会立刻离开自己。
周没有特别想要女朋友的愿望,而且食欲这边对他还更加重要,因而他也没有打算让现在的关系崩溃掉。
「也是呢。周君的话看起来一开始就对我没什么兴趣」
「算是啦」
「所以说,可以信任」
「那可真是感激不尽」
虽然这信赖的方式对男人来说感觉有些不太好接受,不过对「安全的男性」这一立场周暂时没有什么不满。
「……所以,问完我圣诞安排,周君你有什么安排吗?」
「嗯?啊啊,我的话二十四号白天树他们会过来我这。虽然和平常没太大区别,但晚饭可能会晚一些,所以想着先跟你提前说下」
总算是又绕回了正题,于是周再次进行解释,而真昼则是明白了一般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那就等圣诞party结束之后叫我,我再过来做饭。在那之前我会做好准备的」
「哦,抱歉了」
「没事,祝你过得开心」
「……不觉得寂寞吗?」
「一个人,已经习惯了」
听到真昼一副没事的样子做出的回答,周心里有一点不好受。
或许是因为真昼的脑内突然闪过了父母的事情,她的脸上浮现出略带几分自嘲的苦笑。
「……啊,那个」
「怎么了?」
「……虽然是个十分冒昧的请求,就算圣诞前夜不行,圣诞节那天可不可以一起,这样」
不知为何,提出这样一个提议让周十分害羞。
虽然周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但一般来说,一起过圣诞节的请求,往往是有着特别的意义的。
周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只不过是,不愿看见真昼低着头似乎十分寂寞的这副样子罢了。
听见这个提议,真昼眨了眨眼。
「在一起,是要做什么吗?」
「嗯?啊,也没什么事好做啊。抱歉」
被指出那一点,周也不好再坚持邀请了。
考虑到被他人看见所造成的麻烦,根本就不可能一起出门。
那就只剩在待在家里了,但这个家里也几乎没有可以引起真昼兴趣的东西吧。
这么一来只剩下两人在一起什么都不做这一个选项,但那样一来气氛怕是会变得十分尴尬。
要是这样的话,还不如两人各过各的还更好——周如此考虑着,正准备撤回刚刚的提议,却发现真昼正静静地注视着自己。
「……那,我想试试,那个」
真昼挺起劲的样子,令周颇感意外。
她纤细的手指,指向了电视的方向。
准确来说,是电视柜里放着的游戏机。
最近晚上的时候都有真昼在,因而周也没怎么开过机,可真昼看上去却兴趣满满,小声说着「那种东西,我还没有玩过……」表达出自己的期望。
一对并没有在交往的男女玩着游戏过圣诞节,这事听上去甚至有种超现实的感觉。
「啊,嗯,也不是不行……可以吗?玩游戏什么的」
「不行吗?」
「也不是说不行啦」
「那,这样就好」
「哦、哦」
周虽然想着「只是这样就好么……」但既然这是真昼的愿望,周还是决定尽己所能将其实现。
周希望至少能给真昼一些小小的乐趣。而且他圣诞节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安排,就算只是和真昼一起吃饭也算是赚到了吧。
「嗯,也不管什么圣诞节了,悠闲地过就好了咯」
「是呢」
真昼轻轻一笑,不知为何让周感到难以直视。他点了点头之后,若无其事地别开了脸。

29 天使大人与并非本意的相遇

「Merry Christmas!」
然后,到了圣诞当日。
学校已经放了寒假。在这个想必大家都按照各自的过法去度过的日子,树和千岁抱着行李聚在了周的家里。
时间大约是下午一点。
外卖点的披萨和果汁已经摆在桌上了。之所以会拖到这个点,是因为圣诞节的订单实在太多,就算有预约也无济于事,送达的时间还是迟了。
但是这个点吃午饭也不算太晚,况且两人都是过了晌午才过来,没等太久,所以都不怎么在意。
「好好好merrychristmas」
「周说的好敷衍!重来一遍!」
「Merry Christmas」
「虽然发音很标准但还是觉得好敷衍啊?」
周希望千岁不要把自己和原本就活泼喧闹的她相提并论。
树注意到周即使这样也已经算是提着兴致了,于是一边哄着千岁,一边露出了平常那爽朗又略带轻浮的笑容。
「算啦算啦。这种事随便了,总之吃饱了玩,玩够了睡咯」
「别睡我家,蠢货」
「开玩笑啦。要睡也是去小千家」
「记得要趁父母不在啊」
「哎~周你是不是在想什么色色的事情~?」
周无视掉一脸坏笑的千岁,走向厨房去取餐具和茶杯。
千岁虽然撇着个嘴一脸不悦,但还是说着「我来帮忙~」跟在了周的后面。
不必说,厨房自然是被整理的干干净净。毕竟这里已经算是真昼的领土了,各种道具和调料也都按她的习惯摆得整整齐齐。
「干净得让人意外呢」
「谢夸」
周随意应付着千岁,从餐具柜上取下分披萨用的小盘子和杯子,递给千岁其中的一半左右,却发现千岁正盯着餐具柜看。
「……怎么了啊」
「没什么~?」
看见千岁咧开嘴笑着的样子,周仿佛有种她要纠缠上来的感觉,背上一阵发抖,不过最后还是坚持无视了千岁。
虽然注意到千岁心里似乎产生了一个不得了的误解,但因为她没有说出口,所以周也没办法确定那具体是什么。
看到千岁的心情变得稍微愉快了一些,周面部抽搐着,和她一起返回了树待着的客厅里。

「不过嘛~这屋子可真整洁啊。空间那么大,真奢侈」
听着屋里音响传出的圣诞风的音乐,千岁差不多吃完了午饭,歇息了一阵子后,环视了一圈这只有三个人的客厅小声说道。
客厅那么宽敞是多亏了租下这里的父母,而整洁则是仰赖真昼过来帮忙打扫,因而周也没什么可以评论的,只好答了一句「谢了」。
「嘛~有一段时间可是超乱的~。还真亏你能弄干净啊」
「啰嗦」
「嗯嗯,有股女人的味道呢~」
「你是怎样才会这么想」
周一点都没法理解,屋子变得干净,怎么就跟女性的存在扯上关系了。
「嗯~?大概是直觉吧。总感觉打扫屋子的方式跟周的性格对不上。还有就是书的摆放方法、电线的走法、不让东西损伤摆在一起这些~。另外有一些餐具也不符合周的喜好吧~」
「……那是我妈的」
「呼~嗯?」
周姑且是把那些东西都放在了最里面,不过拿餐具的时候似乎还是被千岁看到了。
因为光是周这里有的餐具还是不够,真昼便从自己家里又带来了几样,但周没有料到平常往好里说坏里说都那么粗神经的千岁会注意到这样的细节。
「也无所谓就是了~?你说是吧~阿树~」
周微妙地迟疑了一下,而千岁则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然后笑嘻嘻地靠在了树身上。
似乎已经是习以为常了,树并不怎么惊讶,而是把手伸向千岁让她坐在自己膝间,接着就顺势抱住了她。这样的姿势,对周来说非常难以直视。
「在别人家里不要秀太多恩爱啊」
「羡慕啦~?」
「那倒没」
与其说是羡慕,不如说是感觉待不下去,所以周希望他们能收敛下。然而,考虑到对他们来说这才是正常模式,恐怕那句劝告也无济于事吧。
跟树黏在一起,看上去心情大好的千岁把身体靠在树胸前,仰头望着天花板和树的脸。
「……现在大家是不是都在这样亲亲热热呢」
「别忘了还有那些正留着血泪的家伙们啊」
大家都是这样这种事,完全就是天方夜谭吧。肯定也有人会和家里人,或是和朋友一起度过今天。独自过的人想必也同样存在。
视单身为屈辱的人可是要多少有多少,千岁这样的发言要是公开出来恐怕有些危险。
「男生都那么想要恋人的吗?」
「应该是吧。我倒没有特别想要就是了」
「我觉得那是因为周本身就是个怪人」
「闭嘴」
「圣诞节前大家都是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呢。特别是单身男生。话说最近一堆人涌去天使大人那里想要邀请她一起过圣诞,结果全都被干脆地拒绝掉了,尸体都快堆成座山了耶。据说是已经跟人约好了,所以不行」
「咦,是这样吗」
周觉得,那个约好的人可能就是自己。
虽然周感觉自己似乎被当成了表面上好听的拒绝理由,不过考虑到真昼拒绝他人的时候给内心带来的罪恶感,她再怎么用这个借口周也不会介意。反正也不会蹦出自己的名字,应该没有问题吧。
「那个时候男生们露出的绝望表情可真是。虽然很失礼,但我还是笑出来了」
「你别笑啊」
「毕竟,平时明明没什么关系,一到圣诞节突然就想要耍帅一起过那当然是不可能的吧?没有提前建立好关系就已经迟了一步了,而且『虽然交往不深但还是让我们一起过圣诞节加深关系吧』这么好的事情哪可能有啊。还有啊,一般就是那种人才会一边说着『大家一起开party吧』一边找机会想要两人独处,在女孩子看来这样很吓人的」
「真昼哪是连那种人的邀请都会答应的廉价女人啊~」千岁吐着舌头说完后,或许是想起了让她不太开心的事,便又和树蹭到了一起。
虽然和真昼方向不同,但千岁也是个美女,所以也会有各种各样的烦恼吧。想到受欢迎的女人会为人际关系所困扰,周就有些同情了起来。
「有那么多邀请,椎名她也挺不好过的啊」
「……周你真是对天使大人没兴趣啊」
「是啊」
「毕竟对周来说邻居才是天使大人」
「要我赶你出去吗」
「别嘛」
「真是烦人」周稍微使了点力气瞪了千岁一眼,千岁就以滑稽的姿势说着「好可怕~」并抱住了树。
「不过倒是没有否认被邻居关照了呢」
周一时语塞,而千岁则心满意足地笑了出来。
「别瞪人家啦~抱歉抱歉」
由于千岁的道歉没什么反省的语气,周就又瞪了她一眼,千岁便发出可爱的「咿呀~」声抱紧了树……然后看向了树身后的窗子。
发现千岁看着那边愣住了,周心里想着「怎么回事」也跟着把视线移了过去。映入眼帘的,是在那蓝天下轻轻飘落的一抹白色。
「……啊,阿树快看!下雪了!」
「哦哦,看来是个白色圣诞节啊」
现在已经是十二月下旬,就算下雪也并不稀奇。
有太阳时下雪是有些少见,不过对恋人们来说,这反而值得高兴吧。
虽然还没到晚上,但从气温来看雪恐怕要一直飘到夜里,这样一来,今晚无疑会是个银装素裹的平安夜。
「这下情侣们可要兴奋了」周边想着,边默默看着身边的这对情侣打开窗户跑出阳台。「反正他俩要在外面亲热一阵子,我去准备点暖和的东西吧」周抱着这样的想法刚一起身——就听见了阳台上传来了不同寻常的声音。
「哎?为、为什么会在这」
「呃、哎?」
「啊」
最后听见的那一声,是最近周已逐渐听惯的,令人感到甘甜而清爽的声音。
一股不好的预感猛烈地涌了上来。
周察觉到阳台上的两人愣住了的气息,连忙跑了过去,恰好见到——似乎是正好走到阳台上看雪的真昼,隔着栏杆与那两人相遇了。

30 天使大人与困惑

太糟糕了。周看着旁边姿势端正地坐着的真昼,叹了一口气。
迎来阳台遭遇这一惨剧之后,他没有办法,只能先把真昼请来家里了。
反正就算试图糊弄,这两个人也毫无疑问会胡思乱想。所以干脆老实说出来,还更能防止一些多余的臆测和误会吧。
并且,不好好封上他们的嘴的话,之后的事情会很恐怖。
「……那个,真的很对不起……」
「……并不是你的错……」
虽然真昼以饱含歉意的细小声音道歉了,但唯独这件事上她并没有错。
因为今天是白色圣诞节,而且这还是今年的初雪,所以真昼就不由自主地去阳台上看雪景了吧。
如果周听见了打开窗户的声音恐怕会阻止两人,不过由于房间里放着音乐,所以实际上他并没有听见。
而且,真昼也有尽量注意不发出声音吧。这才会让周完全没有注意到。
看着相互反省的两个人,千岁两眼放光,把脸猛凑了上来。
「原来,周的邻居是天使大人吗!?」
「那个,天使这个称呼可不可以……」
真昼似乎再怎么样也不愿意被当面称为天使大人,于是委婉地拒绝着,然而千岁却一副笑嘻嘻的表情,根本不知道有没有在听。
至于树,他一边挠着脸交替看着周和真昼,一边皱着眉头。
「嗯嗯。那么……根据目前为止的信息来推断,椎名住在周的隔壁,经常给周做饭,我说的对吗?」
「……嗯」
「算、算是吧……那个,因为藤宫有恩于我,而且看藤宫那个样子就知道吃得不健康,所以很在意……」
真昼干脆地说明了两人开始交流的契机,并且解释了为什么交情会持续下去后,树虽然嘴上说着「原来如此」,但表情上似乎还是微妙地无法接受。
如果站在树的立场,周估计也没法接受吧——像周这样的普通男生,竟然会有真昼这样优秀的女性来照顾他。
「嗯,我算是知道怎么回事了。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个状况下椎名你对周没有其他意思才是很不可思议啊。这都快算是走婚妻了吧」(译注 走婚妻:原文为 通い妻,意思是平时不同居,有需要时才到丈夫家里的妻子。)
「噗」
听到了这平时完全没听过的单词,周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
走婚妻——被这么一说,只看状况的话或许很类似。周每天的晚饭真昼都有在做,假期里也时而有她的午饭吃,并且偶尔还来帮忙打扫。听上去说不定确实挺像这么一回事的。
区别就在于,两边互相都没有带着爱情吧。
听到树这么说,真昼虽然稍稍睁大了眼睛,不过很快就转变成了对外用的笑容坚决否定道「没有这个打算也不可能」。
想着真昼对树和千岁是用和在学校同样的方式相处,周心里便觉得有些痒痒的。
「我也没有什么不好的想法,所以椎名才会来给我帮忙的吧」
「周这么说倒是没问题啦。不过,还真是奇怪的组合……那个才女给周做饭啊……布偶也是送给椎名的?」
「……算是吧」
「哦~」
「好烦」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光是脸就好烦」
「好过分!」
千岁笑嘻嘻的……不如说是坏笑的表情,让周本就烦躁的心非常不舒服。
目前还只是在确认事实,所以千岁没怎么捉弄周,但是他可不愿意受她捉弄。因为对真昼也会有影响,可以的话他希望能尽量无视千岁。
「我说,两个人都冷静一下」
打从一开始,树就注意到了周的样子有变,所以没有像千岁那样去调戏周。
树会在周真的不高兴之前停手,是个会察言观色、能为别人顾虑的男人。虽然可以的话真希望他能在窥探之前就停下,不过这事还是没办法的吧。
劝解了微微瞪眼的周和为谜团解开而满心欢喜的千岁之后,树不知为何端正了姿势,连同整个身体朝向真昼低下了头。
「……那个,椎名,咱家的周受你照顾了」
「我啥时候成你家孩子了」
「彼此彼此,谢谢你能为了藤宫和他这么要好」
「别顺着说下去啊,搞得我好像废人一样」
「确实挺废的」
「你这家伙」
确实自己常常被树说太过懒散,周也对此有所认知……不过被指出来还是让周的心情十分复杂。
真昼似乎也能配合这种玩笑,抓住了机会故意装了个傻之后,看着周和树的对话嘻嘻地微笑着。
虽然这笑容不至于到只给周看到的真实面孔那种程度,不过也不完全是对外的装模作样,这让树也露出了有些愣住的表情。
周捅了捅树表示「有女朋友的人别看呆了」,接着不开心的千岁也同样……不,是更用力一些地捅了捅树,让周觉得莫名有趣。
只不过,看到真昼有些疑惑地把脑袋稍微歪了过去,周便装作无事发生般恢复了原本的姿势。
「……所以说,虽然我们之间并不是你们那种甜蜜的关系,不过要是给别的家伙知道了肯定会引来麻烦事的,这你总明白吧」
「知道知道,不会跟别人说的」
周这是在暗中威胁说「要是告诉别人了会怎么样你懂的吧」,不过树很轻易就答应了,这让周感到意外。
「千岁你也是」
「我也没那么多嘴啦~。而且,这么可爱的家伙给周做饭什么的,说出去估计也没人相信」
「配不上还真是抱歉了」
「我没说到这个地步啦~」
千岁说的并没有错,而且周也有自知之明。
普通的男生,正被学园偶像级别的天使大人照料,这种话谁都不会相信的吧。
就算有人相信,肯定也会骂周不配。
这样的事情周也不是料想不到,所以他才不想让周围人知道这个事实。麻烦事周可是敬谢不敏。
「真是有够低声下气的」千岁笑看着周,不过她的视线忽然像是被吸过去一样转移到了真昼身上。
她先是用热情的眼神注视真昼,然后叹了口气,又继续盯着瞧。
真昼似乎也感觉不太自在,看上去有些不知所措。
「那个,怎么了?」
「……我又一次觉得,椎名怎么这么可爱啊」
「咦?谢谢……?」
千岁正面夸奖了真昼,然后目不转睛地盯着真昼的容颜。
「这么近看还是第一次,果然漂亮得能说是天使大人呢。相貌端正皮肤白皙长得漂亮睫毛又长头发顺滑身体苗条还凹凸有致」
「那、那个……?」
发现千岁的老毛病似乎又犯了,周大大地叹了口气。
周不擅长与千岁相处。
并不是因为周讨厌千岁,他其实还挺欣赏千岁的人格……然而无论如何都有应付不来的地方。比如容易高涨的情绪,比如偶尔会太过关心别人的事情,这些地方都让周疲于应付。因为周的家人中也有类似的人在,所以这种不擅长应对的感觉就更加强烈了。
也就是说,千岁与母亲的相似之处让周难以应付。
不只是性格,千岁的嗜好也和母亲很相似……特别喜欢漂亮和可爱的东西。
不阻止的话,总感觉真昼实在有些可怜,于是周骂了一声「真是的」,同时轻轻拍了拍快要把手伸出去的千岁的脑袋。
因为目的是制止和吐槽,周用的力气真的很轻,不过受到冲击的千岁还是小声喊了句痛,然后收回了伸向真昼的手。
「这点事不至于拍脑袋吧」
「这家伙很怕生的,没熟悉之前不要身体接触」
「熟悉之后就没问题了吗?」
「这个你问椎名。注意阶段啊阶段」
真昼明显摆出了要逃跑的姿势,看来阻止千岁应该是正确的选择。
看到了真昼略微……不如说是相当困扰的样子,千岁似乎也理解了周阻止她的理由。
「对不起,我太兴奋就想摸摸看了」
「哈、哈啊……」
就算突然听到想摸的心声,也只会让真昼感到困扰。她仿佛不知如何是好一般,用眼神向着周求救。
「啊,椎名,千岁虽然是个精力旺盛的怪人不过并不是坏人……吧」
「我说你这算是袒护我吗?不是吧其实是在损我吧?」
「你看看你现在这样子能否定吗?」
「不能!」
千岁光明正大否定之后又注视了一会儿真昼,接着以认真的表情再次把手朝真昼伸了出去。
这次的姿势是把手心伸了出去。
「那么就从朋友开始吧,请多多指教」
「哎?好、好的,请多多指教……?」
被请求握手后,真昼也畏畏缩缩地握住了伸出来的手。
千岁一旦中意上谁就会想要变得要好,从她的性格来看感觉真昼要有的被折腾了。不过既然是普通的朋友关系,周也没什么插嘴的余地。
只希望千岁能在相处中有所节制。
「嗯嗯,又诞生了新的友情啊」
「你倒是好好管一下你的女朋友啊」
「我尽量」
周对着每次都让千岁差点暴走的树吐槽一句之后,看着千岁握住真昼的手笑嘻嘻的样子,再次叹了口气。

31 暴风雨过后

「真的对不起啊」
到了傍晚,树与千岁回去之后,周向略显疲惫的真昼做出了道歉。
一下子被不认识的人缠上还被知道了秘密,真昼估计也感到困惑、疲劳了吧。
周感觉这样的对话在志保子那时候也有发生过一遍。
「不,毕竟原因是我自己的粗心」
「她很吵吧」
「……是个很活泼的人」
「老实说她吵也没问题的哦」
「虽然精力有点旺盛,不过感觉还挺有趣的」
「这哪只是有点……算了,你不在意的话那倒没事啦」
周是觉得那绝对能说是吵闹啰嗦了,不过客气的真昼对她的评价实在是非常委婉。
庆幸的是真昼没有多么讨厌千岁,然而周并不晓得她和那人成为朋友到底会不会是件好事。
千岁和真昼算是迥异的类型……在新鲜感的意义上或许是件好事……吧。
当然,要是千岁让真昼太过困扰的话,周是打算提醒一下她的。不过周现在打算先留着心眼默默守望这两人。
「我周围没有那样的人,所以还是有些开心的」
「千岁那种类型的家伙确实是不怎么见得到……要是她太缠人就打她脑袋啊?」
「暴、暴力是不好的,我会努力用语言阻止」
尽管有种两个人都默认千岁会暴走的感觉,不过千岁确实是经常把满腔的热情往奇怪的方向上使,所以这种提醒还是有必要的。
周在心中立下了稍后直接去劝告千岁的誓言,同时转身朝向窗户的方向眺望起飘落的雪花。
如果不是这天气,也就不会暴露给那对情侣了……不过,下雪或许表示着对恋人们的祝福,所以周也不好抱怨太多。
真昼似乎也是喜欢看雪的,她注意到周在看雪,于是同样欣赏起了雪景。
因为是冬天,所以太阳早早落下,周围已经暗了下来。
现在看天黑程度已经算得上是晚上了,雪下得也很薄,所以在家里的灯光下才勉勉强强能看得出雪。
「是白色圣诞节呢」
「是啊。不过,和我们没什么关系就是」
「那么漂亮不也挺好吗」
因为两人完全没有交往关系,所以说实话,白色圣诞节之类的其实和他们没有什么关系……不过,既然真昼喜欢,那下雪也不坏吧。
飘舞的小小雪花渐渐为夜幕低垂的世界饰上一层银白的淡妆。按照这个样子,就算雪下个不停,最后似乎也不会有多少积雪。
「不过,要是雪下得太大了会让公共交通瘫痪的,还是适度最好」
「这时倒现实起来了啊」
「因为人只靠浪漫是活不下去的」
「说的是」
能有这样的对话,或许也是多亏了雪天所赐。
两人相互轻轻笑了笑,接着真昼站了起来。
「那我去把晚饭拿来咯」
「咦,拿来?」
「我先在那边做好了炖牛肉了。再怎么说,烤一整只火鸡两个人也吃不下吧……」
「我根本不会想到拿整只火鸡来烤啊」
「只是周君不会做菜而已……明天午饭就在蛋包饭上盖浇炖牛肉吧」
「听上去好好吃……」
那种东西在吃之前就知道肯定很美味,所以今天晚饭还没吃,周就开始期待起明天的午饭了。
「我鸡蛋喜欢煎熟一点」
「巧了,我也更喜欢这种传统的方式。那我去把锅拿来」
真昼啪嗒啪嗒往门外走去,打算暂时回一趟家。周呆呆地望着她的背影,回忆起了吵吵闹闹的白天。
被发现,实在是预料之外。
周自己原本就被怀疑着,所以如果只是让疑念加深倒还算预料之中……然而他根本没想过,那个时刻真昼竟然会露面。
结果上来说,情况都讲清楚了,周也得到了理解自己的人……然而,周的心情还是有一点点的复杂。
——两人之间的秘密,若是能再保持一会儿该有多好。
(想什么呢我)
不用再对树和千岁到处藏着掖着了,生活明明应该会轻松许多才对。然而,周却感觉有些郁闷。他自己也困惑着,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从结果上看明明并不算差,可是周总有哪里觉得不舒服。
「怎么了吗?」
「……没事」
真昼抱着锅回来之后,看到周的样子疑惑地歪着头,不过再怎么说周也不能把这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吐露给她吧。
看着周如同掩饰一样的平常表情,真昼至始至终都是一副摸不着头脑的茫然模样。

32 天使大人的幸福的味道

「……呼,真好吃」
真昼的料理一如既往地美味。
因为是圣诞,所以端出来的料理比平时更加精致。
真昼用小火炖透的炖牛肉做成了肉馅饼,现在两人正边切边吃着。
享受完切饼的快乐之后,那酥脆的口感配合炖牛肉浓郁的酱料,吃起来正可谓是幸福一刻。
真昼似乎是特意和了面团。周佩服着真昼谜一般的高技术,在吃完了今天第二个蛋糕的时候歇了下来。
顺带一提,连蛋糕都是真昼亲手做的。
她和肉馅饼面团的同时,似乎也顺便和了另一份甜点用的面团,最后做出了千层酥。这已经是店里师傅的级别了。
「你喜欢吃就好……吃得还真是多啊」
「嗯。因为很好吃」
「谢谢夸奖」
周也逐渐开始习惯真昼的微笑了。
真昼的这副笑容就像是周的日常,因为每次夸奖说好吃的时候,她都会露出仿佛安下心来的微笑。
能看见这比平时柔和得多的表情就好像是周的特权,这让周莫名觉得痒痒的。
「……明天是蛋包饭吗……超期待的」
「喜欢蛋包饭吗」
「有蛋的都喜欢」
「啊原来如此……记得蛋卷之类的都吃得狼吞虎咽的」
「好吃嘛没办法」
就算喜欢吃蛋,要是料理不好吃的话周也是不吃的。他能那么有食欲,还是因为真昼的料理美味吧。
尽管周心里觉得自己独占非常奢侈,不过周并没有让给别人的想法,而是准备一直享受到真昼不做为止。
「……周君啊,吃饭的时候一脸幸福呢」
「事实嘛,因为真昼做得好吃啊」
「谢谢夸奖,不过你这幸福还真廉价」
「不不还挺贵的……你也该理解一下自己的价值吧……」
毕竟是天使大人亲手制作,品尝这些料理的权利想必是一部分男生梦寐以求的吧。
「对我来所就只是每天在做的东西呢」
「我也真是幸福啊」
「……至于这么夸张吗?」
「那是,毕竟每天都能吃到好吃的料理」
周基本上没有什么物质欲望。对他来说,食欲要更加强烈,能每天吃到新鲜出炉的美味料理就是最大的幸福。
「怎么样才能这么会做菜啊」
「以前照顾我的人告诉我的,『如果有人能给你带来幸福,一定要抓住他的胃』」
「抱歉啊让你抓住了我这种人的胃」
「就当是预先练习了」
看到真昼那小小的笑容,周不禁心里一跳。
「……话说回来,那个照顾你的人也很厉害啊」
「是啊,那个人的料理相当好吃,我还远远比不上。那个人的料理有幸福的味道」
看着真昼微微露出的柔和笑容和望着远处的眼神,周默默地感到了安心。
听这个说法,真昼应该是很受那个照顾她的人疼爱,而且也看得出,真昼同样敬爱着那个人。
父母对她冷眼相待,而那个人则代替父母教会了真昼很多重要的事情。
那样的人能在真昼身边,真的是万分侥幸吧。
听语气那个人应该是女性。周认为,正因为有她在,真昼才能像现在这样正常地过着日子。
「听上去似乎好吃得不得了啊。不过对我来说,你的料理才是幸福的味道」
母亲先暂且不提,虽然父亲的料理也很好吃,但是真昼的更符合周的口味。
真昼的料理是那种每天吃都不会腻的安心味道,让人心情平静的同时又让人满怀期待,不仅完全吃不腻,甚至越吃越想吃。
不过真昼的负担已经太大了,所以周是不会把这些话说出口的。
周嗯嗯地点头之后,就看到真昼愣住了。
或许该说是猝不及防吗——真昼以呆呆的,毫不掩饰稚气的表情看着周。
「……真昼?」
「啊……没事」
真昼听到声音后回过神来,慌忙摇头,然后垂下了脸。
她紧紧抱着喜爱的坐垫,轻轻吐了口气。与刚才的样子截然不同,现在的真昼身上能感受到有种奇妙的魅力。
「怎么了吗」
「……只是想着,我这种人也能做出幸福的味道吗」
「虽然不懂你自卑的理由,不过你做的饭好吃到我想天天吃啊」
「……谢谢夸奖」
真昼抬头朝周瞄了一眼,露出了有些害羞而又满足的表情轻轻地微笑着。现在换成周想要低下头埋起自己的脸了。
见到真昼这极少给人看到的表情,周即使是心里对她没有作为异性的喜欢,心脏还是不由分说地跳动起来。
真昼取下平时的假面,露出了这算得上毫无防备的笑容,而周现在满脑子只想着要让脸冷却下来。
他不想让这慢慢涌上来的热量暴露出来。要是两人互相害羞的话,一定会觉得很尴尬。
「啊,那个……对了真昼」
「嗯」
「明天是中午开始对吧?」
周受不了这样的气氛,强行转换了话题,但真昼并没有太介意,而是思考着周说的话。
「嗯,是这么说好的吧?中午做好饭,然后就是约好的游戏……没错吧」
「好」
「不喜欢……吗?」
「不是,只是确认一下……虽说平安夜已经过去了,不过圣诞这种过法真的可以吗?」
「不可以的话我就不会提出来了……我很期待」
真昼脸上再次露出了小小的柔和的微笑。周没法正视她,只能敷衍了句「噢」,然后靠在真昼反方向的扶手上,掩盖住自己的羞耻。

33 天使大人与圣诞

第二天,真昼来到了周的家里,她的样子看上去有些坐立难安。
这是出于节假日去异性家玩时常会有的紧张……当然不是这么回事。因为真昼之前的迫切希望,今天两人约好了要一起打游戏,她现在这副模样大概就是兴奋流露出来时的表现。
据说她是第一次玩电子游戏。从这个角度来看,说她是深闺大小姐也毫不过分吧。
「那我先去把午饭做上」
「嗯。麻烦蛋煎熟点」
「知道了啦」
就算客人要求很多,也没有损到她的心情。只见真昼转身甩起围裙,快步走向厨房开始做起了午饭的准备。想必她现在心情一定很不错。
一想到真昼居然如此期待,周就莫名觉得有点尴尬,或者说是心痒。
(不过,她期待的只是玩游戏罢了)
真昼她绝不是因为能两人一起玩才感到期待。
望着那一束轻轻摆动的马尾,周微微地露出了苦笑。

「……这应该怎么操作呢?」
吃完午饭,两人坐在电视机前的沙发上,盯着电视的画面。
周试着问了下真昼想要玩什么类型的游戏,却得知她甚至对游戏的种类都不太了解,周没办法,只好打开某有名的国民级2D游戏,把手柄递给了真昼……不出意料,真昼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
「呃,这个嘛,首先要移动的话拨动这里的摇杆,跳跃的话按这个键……」
真昼平常一直都是一副冷静沉着的样子,现在却一脸不解地反复看着电视和手柄进行操作。看着那样的她,周感觉莫名的治愈。
虽说是还没有习惯,但如此无拘无束的玩法周还是第一次见到。
看着真昼不知多少次躲也不躲直接向敌人突击然后挂掉,周切实地感受到,就算是天使大人,也有她不擅长的事。
「……打不赢」
「别说通关,你这连第一个敌人都没干掉啊」
「不要吵啦」
「习惯就好习惯就好。这种事要靠身体记住」
听了周说的「什么事情都重在挑战」后,真昼老实地继续起了游戏。
看着一脸认真地挑战着本是娱乐性质的游戏的真昼,周甚至感到一阵欣慰,不自觉地流露出了笑容。
只是真昼老卡在第一个敌人那里,周看着一直没有前进的画面,比起笑意,他的心中渐渐涌上了更多的不安。
真昼看向了周这边。
看见那表情,周仿佛听到了嘟起嘴的音效。大概是错觉吧。
「啊,你看着,这里得这样」
由于再在这里卡着可能就会影响到干劲,周便把手放到真昼正握着的手柄上,给她做起了示范。
周全通这游戏已经不是一回两回,就算是真昼卡住的地方周也能轻松突破。
事实上,这只是因为真昼的操作实在太菜,正常人是不会卡在这里的……不过周并没有讲出这点。
「喏,这个敌人虽然会以一定速度不规则移动,但只要它一看见你就会加速朝你冲过来。这时候掐准时间跳起来……」
周如同要盖住真昼的小手一般握住手柄进行操作,一边做着浅显的讲解一边做着示范。
画面上,玩家角色如周所说的一般移动着,避开了敌人。
虽然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动作,但对一直失败的真昼来说似乎很是新鲜,她不禁发出了一声「哇」的感叹。
真昼装饰着长长睫毛的双眼顿时睁大,表情也明朗起来。
周看着高兴起来的真昼,微微笑了出来,同时因为凑得近,他也获得了真昼的下睫毛也很长这项新发现。
而当周这样望着她端正的侧脸时,真昼也许是察觉到了视线,将目光转向周这边。
在此之前,周为了能够到真昼手上拿着的手柄而向她靠了过来,所以两人现在的距离比想象的还要近。
不如说,两人的胳膊和手已经碰上了,距离甚至近到周能够感受到真昼呼出的空气轻轻拂过皮肤的地步。多亏于此,真昼的体温和甘甜的香味直接传了过来。
「抱歉」
周注意到自己的手已经几乎要包住真昼的手,慌忙连同身子拉开距离,真昼则像是现在才注意到这事一般,吧嗒吧嗒眨了眨眼,视线开始迷离起来。
「没……没关系。我才是,十分抱歉」
看着真昼开始泛起红晕的脸颊,周后悔自己搞砸了。
真昼并不是很喜欢身体接触。就算两人差不多已经熟络,握住她的手也许还是会让她不快。
虽然真昼看起来有些害羞,但这并不代表没有厌恶感。
「真的抱歉」
「那个,我其实并没有那么在意的哦?」
「不讨厌吗」
「……虽然是被吓了一跳,但还不到讨厌的程度。毕竟也不是不认识的人」
看来心胸宽广的天使大人原谅了这边的无礼举动。
既然真昼轻轻带过不予追究,周也安心下来,继续开始了游戏。
这次,周准备让真昼自己打,于是看向了画面……看到真昼依然挂掉的样子,周开始认真地烦恼起如何才能提高她的游戏技术了。

结果上来说,真昼跌跌撞撞地好歹算是通了第一关,这时周决定先不玩这个游戏了。
对一个完全的新手来说,总是挂掉是十分伤干劲的。因此周打算让真昼试一试别的游戏以减轻压力。
「真昼,你身子歪了」
于是,下一个游戏周就选择了在现实中也很常见的赛车游戏给真昼……结果真昼身子就歪了起来。
这个游戏不需要用重力操控,再说手柄里也没有装陀螺仪。
歪身子是完全没有必要的……但也许是无意识的举动,真昼正以拿着手柄的状态左摇右摆。
而她本人似乎是正集中于游戏,并没有回答。
与刚才的游戏不同,因为现代人平常乘车的机会不少,这种开车的游戏似乎很容易上手。或许也是她学习过的体现,尽管技术很烂,但好歹能玩得起来。
真昼一脸认真地摇晃着身体,努力地操控着车。
(超可爱的啊这)
真昼像不倒翁一样晃悠着,莫名地显得很可爱。而她一脸认真,又拼命地玩着游戏的样子更增添了可爱感。
出现大弯道时,真昼的身体也自然地跟着大大倾斜。
嘭的一声,她倒在周的大腿上的时候,周为了憋住不笑也是拼上了命。
「……其实,身子没必要跟着一起歪哦?」
「我、我不是故意这样的」
「嗯,我知道。但你刚才就一直歪着」
周拼命抑制住嘴唇的抖动,把真昼扶了起来。
该说是果然吧,真昼的身子又软又轻。个头小当然也是原因,但是那纤细到看似一折就会断的身体,也让人犹豫是否该触碰她。
真昼被周扶起来之后,也许是出于羞耻,正红着脸而发着抖。
这一举止也像小动物一般可爱,让周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是、是把我当笨蛋了吧」
「没有没有。只是有点想笑」
「这就叫把人当笨蛋啦」
「你难道觉得我会把认真的人当成笨蛋?」
「倒没有这么想……」
「就是嘛。我只是觉得你很可爱而已」
「……那个可爱绝对是指像小孩一样惹人发笑的意思」
这回答似乎略带几分闹别扭的情绪。要是开玩笑开得太过分真昼怕会不高兴,所以周的感想就到此为止。
不管内心再怎么想,只要别在脸上漏出来就没问题,所以还是只在心里默默想着吧。
真昼摆出有些不满的表情。周朝她轻轻一笑之后,她哼地别过了头。

34 天使大人与圣诞礼物

尽管中途出现了一次差点让天使大人闹别扭的事态,但天使大人一回到游戏中,就把这些事情全都抛诸脑后,再次回到了一脸拼命的表情。
虽然还是跌跌撞撞的,但游戏本身真昼应该是大致熟悉了,还算能玩得起来,也勉强跟得上节奏。
这大概是因为现在玩的跟一开始玩的游戏不同,是以控制车辆为主题的游戏吧。
尽管总是脱离赛道冲进泥地、撞上墙什么的,但真昼姑且还是能让车向前行驶。
本来周还在担心不擅长游戏的真昼会不会一直往反方向开,不过她的表现比周预想的要顺利,这让周松了一口气。
周将画面分成两半,也顺便玩了起来,可真昼不经意间做出的干扰却令周有些不太好受。
真昼似乎还是有下意识歪过身子的习惯,不时地把头靠到上胳膊附近又移开,如此不断反复。
每到此时空气中就会泛起轻柔的香味,让周无法保持冷静。
话虽如此,但对手毕竟是最弱的电脑玩家,周始终一马当先。
「……为什么你开得这么快」
「玩得久习惯了」
多玩几遍的话,赛道就能记下来,转弯也自然会变得灵活。玩熟练之后就算对手做出妨碍,也能依靠调整视角或是利用障碍物在一定程度上加以阻止。
看到真昼一脸无法接受的表情,周回以一个苦笑,然后静静地切回了单人模式。
考虑到她经验不足,周觉得应该先让她在更大的画面上进行练习。比起让真昼看到周的技术对自己失去信心,还是先让她习惯下与电脑对战为好。
幸好真昼还是很有干劲,即使回到了单人模式也依然认真地注视着屏幕。
保持这样的话,应该很快就有能力应付电脑玩家了吧。
看到真昼的勤奋这一特质在玩游戏上也得以体现,周觉得很欣慰,便偷偷笑了出来。而真昼似乎从气氛上发现了这点,不满地砰砰拍了几下周的膝盖。
而这个有趣的举动则让周笑得更欢。接着,真昼皱起眉头,小声嘟哝了一句「周君大笨蛋」。

「赢了」
苦战两小时有余。
真昼坚守着闪耀在画面边缘的第一的文字冲过了终点后,稍显骄傲地看向周。
面对电视苦斗良久,她总算获得了光荣的第一名。
她不知重复了多少次倒数第一,却仍旧毫不气馁地踏上赛道,一步步提升自己的名次,最后才终于获得了第一,由此带来的感动想必也特别强烈吧。
看着这如同说着「总算做到了」的洋溢着成就感的表情,周也直率地送上了称赞的掌声。
「太棒了。你的努力我都看到了」
「嗯」
大概是得到夸奖、感到高兴的关系,真昼有些害羞,平时的那副表情也柔和了一些。
这并不是「嘻嘻」那种一目了然的笑容,而是淡淡地流露出喜悦的腼腆神情。这与她平时的那种高冷感相比,简直甜美到无法想象。
虽然最近真昼那张冷淡的脸上也时不时会露出与年纪相称的少女表情,但今天她的这副表情比以往都更符合年纪,实在是可爱到过分。
这可说是天真无邪的微笑,甚至令周的理性开始松弛,都开始冒出想对她的脑袋乱摸一把的欲望了。
顺着这股如同想要抚摸猫的欲望一般疼爱她的冲动,周的大脑不自觉地向手臂发出了指令……然后慌忙地收回了无意识间抬起了的手。
「怎么了吗?」
「啊不,没什么。就是觉得你玩得好多了」
「有进步吗?」
「有啊有啊。跟一开始相比简直是天差地别」
「谢谢夸奖。因为很好玩,所以不小心有点起劲了」
周实在无法继续看着「哼哼」地笑着的真昼,于是带着掩饰的目的,从放在屋内柜子里的篮子中取出了一个小盒子。
「给,得了第一的奖励」
「咦,那个,其实没必要」
「不要奖励的话就当作是从某个蓄着白胡子的胖爷爷那拿到的吧」
是的,这其实是昨天周不小心忘了送出去的圣诞礼物。
虽然生日和圣诞隔得不久,要再选个礼物送出去有点难办,不过这回正好有个看中的东西,因而并没有像生日那次那么折腾。
真昼似乎是听到圣诞礼物这一词汇,才重新想起来今天是圣诞节。她啪哒啪哒眨了眨眼,然后小心翼翼地接过了礼物。
告诉她「现在打开也可以」后,真昼又开始小心地解开了包装丝带。
(虽说,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吧)
真昼打开纸盒,慢慢地从里面取出的,是皮制的钥匙包。
送太贵的东西反而会让对方很难办,因此周并没有选择大牌子的东西,而是单纯地挑了一件感觉和真昼相配的东西。
这是件印着花朵和常春藤图案的,设计上适合日常使用的朴素的钥匙包。虽然周对花不怎么熟悉,并不清楚上面刻着的是什么花,但见到那纤细的形状后他觉得和真昼一定很配,于是便选了这一件。
「不是给了你把多的钥匙吗。不过不用这包也没问题就是啦」
「不,我会心怀感激地使用的……周君的眼光比想象中更好呢」
「比想象中是什么意思啦」
「嗯,毕竟平常总是运动衫配运动裤……如果只说服装的话更是眼光之前的问题……」
「这么好用的衣服可没别的了啊」
毕竟周根本没有机会让真昼看见自己认真搭理的外表,而且周也觉得这种事情麻烦所以尽可能不想去做,因而他只让真昼见过校服和宽松的室内装这两种样子。
因此,在谈及眼光之前,周或许已经给了真昼一种邋遢的印象。不过周确实是邋遢,这个印象估计也消除不了。
「……要是好好打理打理说不定会变得挺帅的哦?初中那时候的周君不就有好好打理嘛」
「那是我妈强行把……等等你怎么知道的」
「志保子阿姨说着『明明好好打理的话能有这个样子呢』把照片给……」
「可恶啊那家伙」
周实在没有料到因为母亲的工作需要才被迫换上外出用打扮时的照片会流出来,不禁在内心向着不在场的母亲送去了大量的抱怨。
「……那样的打扮不适合我啊」
「是吗。我觉得周君只是不和别人过多地对上眼神,还让刘海遮住了眼睛,但其实五官挺端正的……」
真昼的小手,伸向了周的脸庞。
洁白的手掌触碰到周的额头,将垂下的刘海捋起,使周的视野变得比以往开阔。
周在除了泡澡时以外许久没有开阔过的视野里看向真昼,映入眼帘的是真昼脸上浮现出的略带惊讶的神色。
周认为自己的脸不过是张不算丑也不算帅的大众脸,并没有什么值得惊讶的部分,正因如此真昼目不转睛的视线才更让他感到不可思议。
「……怎么了啊」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的眼睛比以前更有生气」
真昼嘴里说出「几个月前还是一副死鱼眼来着」这般虽然非常过分但却令周无法反驳的话之后,仰着头直直盯着周。
明明再怎么看也没什么好看的,真昼却一直静静地注视着周。
这样子被异性,还是被这般不得了的美少女凝视,周总觉得有点羞耻。
不过,周也不是个甘愿一直被搞的人,作为报复,他撩起了真昼的一束落在脸上的侧发,让她姣好的脸庞露了出来。
虽然对触碰真昼有点犹豫,但周转念一想反正真昼也没多想就碰了他的头发,自己这样做应该也没事吧。反正也不是摸头,周希望这是安全的。
(不过话说回来,她确实是个美人啊)
重新这么一看,周便能再次体会到真昼那美貌的迷人。
比起那曾经落在周屋子里的杂志上印着的美女之流,真昼恐怕要远远更加美丽,更加动人。
再说,照片本来就不太可信。
因为照片仅仅只记录了一瞬,还是可以加工的。人们既能够让其呈现真实,也能够将其美化,有时甚至还可以伪造。
与之相对,眼前的真昼即使没有经过加工处理,也还是那么漂亮,那么可爱。
当周紧盯着这令人看不厌的端正面容时,真昼的目光却渐渐开始迷离了起来。
周感到有些不明所以,而这时真昼突然把手从周的头发上移开,并垂下了眼帘。
真昼扭扭捏捏,看上去很不自在。她把手柄完全放开,然后抱起了旁边的靠垫。
「那个。呃……对了。我也有给周君的圣诞礼物」
「哦,哦哦,谢了」
周正想开口问是什么,真昼却如同不让周问出口一般从放在一边的包里拿出了一个包好的袋子塞给了周。
「那,我就先去准备晚饭了」
「嗯?哦,好……?」
说完这句话,真昼便迅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面对这过于快速的发展,周感到不知如何是好。
psline
天使大人现在是 40% 左右吧大概。

35 天使大人与新年计划

圣诞节过去之后,世上就是一片年末的气氛。
夜景用的照明灯还留着,然而原本随处可见的圣诞树已经撤下,各种鲜艳的装饰变化成了和风。
贩卖的东西也全面变成了新年装饰和食材,平安夜的样子已经完全不见了踪影。
周心想「变化还真是快啊」,一边望着已开始进入过年准备的周遭,一边把脸埋到围巾里取暖。
这黑白的千鸟格围巾,是真昼送来的圣诞节礼物。
听真昼说「脖颈处的打扮也很重要」然后便从她那儿收到了这个好东西,它手感非常舒适,挡风保暖性能优良,兼具实用性和装饰性。
因为平时不带围巾,于是周便心怀感激地用上了。他确认起手上提着的购物袋里的东西。
尽管采购基本是说好分担进行,但是为了减轻要做菜的真昼的负担,一般都是周带着备忘录把东西买齐的。
今天很冷,似乎是要做火锅,袋子里装着蔬菜啊蘑菇啊肉之类的。其中蔬菜偏多,大概是代表了真昼无声的主张「要好好摄入营养」。
周再次确认没有遗漏,在越来越冷的天气下哆嗦着,快步回了家。
「你回来啦」
回到家时已是傍晚,所以真昼前来迎接了周。
无缘的他人迎接房子的主人这个场景尽管有些奇怪,不过周最近已经开始习惯了。
「嗯,刚回来……买了点年糕片回来没问题吧?」
「是想涮火锅啊」
「嗯。还有,买了拉面最后吃」
「……我吃不了这么多哦?」
「没关系,我会吃掉一大半的」
周以前吃得并不多,不过多亏了真昼的料理,现在晚饭还是吃得挺多的。
她可能也是留意着卡路里,吃的量也就是不会发胖的程度。而周吃得比她多,有些微妙的担心,所以最近做起了肌肉锻炼。
真昼的感想似乎是说周太瘦了应该多长点肉,所以周希望尽可能多长点肌肉而不是脂肪。
「周君吃的话倒是行啦。那个,给我一下,我去放进冰箱。周君去漱口洗手吧」
「好嘞」
周把装着货的塑料袋递给真昼之后,老老实实地走去了洗手间。

「说起来真昼你怎么过年」
今天周也是吃完了一如既往非常美味的晚饭。正在收拾打理的时候,他忽然觉得有些在意便向真昼询问。
「过年……回去也没意义,就呆在这边」
听到这语气实在平淡的回答,周醒悟了自己的失误,而真昼却似乎并不怎么介意。
因为和家人相处不好,所以一提起家庭关系,她必然会摆出冷淡的态度。
只是,这样的话,真昼岂不是得一个人过新年吗。
周有大概半年一次要给家人露个脸的约定,没遇到真昼那一会儿,他是准备长假期间回老家的。
「周君是要回老家吗」
「这个嘛,姑且家里人有叫我露脸来着」
周瞄了一眼真昼。不知是不是错觉,感觉她的眼神比平时的表情要更冷一点。
似乎真昼理所当然地以为会自己一个人过,对周会回老家这事并没有怀疑。
「……如果回去的话,感觉关于你的事情会被问这问那的啊」
「真辛苦」
「爸爸大概听妈妈说完也就那样了,不过妈妈大概会老想打听吧」
「明明我们经常说话的,真是不可思议呢」
「说真的你不知不觉就跟老妈熟络起来了啊……」
不知为何,真昼和老妈不知不觉就打好了关系,结果在周不知道的时候流出了照片和秘密……想着这些,周感到有些虚脱,不过真昼看样子是自愿和老妈交流,并且意外地处得还不错,周觉得这样也还算可以接受。
稍后得叮嘱志保子不要说出多余的事情。这个先不说,周看向了真昼,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想到真昼有时会露出的空虚表情和寂寞眼神,周就无论如何……都不想放着她一个人。
「我觉得吧,最近也跟妈见过了,虽然对爸有些抱歉,不过这次不回老家应该也可以吧。反正春假会回去的」
所以,如果不会给她添麻烦的话,周还是希望能和往常一样和她一起吃晚饭。
「……是这样啊」
「嗯。还想吃你的荞麦面来着」(译注 日本风俗,在除夕夜(12月31日)会吃荞麦面。)
「还真是嘴馋啊」
「因为是真昼做的」
「……明明基本是买来的?」
「就算这样也好啦」
就算只是买来的荞麦面煮一煮也好。
因为,两个人慢慢吃面共度时光,这才是更重要的。
「……真是个怪人」
「吵死了」
对着发表出失礼感想的真昼,周刻意做出了不高兴的回答,而真昼回了个小小的微笑。
「……谢谢」
「谢什么啊」
「什么都有」
真昼没有再说更多。或许是心情好上了几分,她露出了明朗的表情抱紧了喜爱的坐垫。

36 天使大人与新年准备

12月31日,除夕。
今天是一年的最后一天,是为一整年画上句号的日子。
虽然一般来说这一天都是在为明年做准备和大扫除中匆忙度过的——
「那个,真昼啊」
「怎么了?」
「……我在这干闲着真的行么?」
周悠闲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望着真昼的背影,她从早上就开始穿着围裙在厨房里忙活。
之所以从早上就过来,是为了准备年菜。
既然决定了两人一起跨年,那当然也要准备两人份的年菜。
周本想着真昼会去外面买一些对付过去,但看起来她是打算自己做。连家庭主妇都感到头疼的家务,这位花季女高中生居然一个人搞定,实在是令人惊讶。
周真心叹服真昼的能干,但本人却说「就算要买这种东西也要事先预订,现在已经没办法了」。
听完真昼的解释,周虽然理解了真昼亲自动手的原因,但还是对不辞辛劳亲自制作年菜的真昼脱帽致敬。
当然了,能省事的地方真昼也会省事,像黑豆这种东西煮起来花时间不说,还要占掉一个炉灶,所以就直接买来了成品。
「周君,就算你因为在那闲着感觉良心不安,你觉得你能帮上忙吗?」
「不能」
「对吧。比起过来碍事,你还不如在那老实待着更好」
周乖乖遵从观点相当辛辣的真昼的旨意,老实地坐在沙发上,但无所事事果然让人静不下心。
就算是周,也并不是什么活都没干。
毕竟大扫除昨天就已经完事了,家里也已经屯好了不出门也可以支撑一段时间的,包含了年菜材料的大量食材。
虽然周不是什么也没做,但要是跟现在的真昼比起来那就是没出多少力了。
「昨天你把家具家电这些都搬开来全部打扫一通应该也累了,今天就好好休息吧」
真昼以言语关心着负责力气活的周,不过并没有回头看周这边而是继续下着厨。
顺带一提,真昼自家的大扫除似乎是已经完成了。她表示自己本就会认真地定期打扫,大扫除并没有费她太多时间。
「哎呀,就算是这样但还是感觉……有点抱歉啊」
「我也是喜欢做饭才做的,并不觉得累哦」
「可是……」
「没事,我很享受的」
真昼以「小意思」的语气说完,然后就把精神集中到了下厨。周则抱住头,不知如何是好。

「真昼,午饭买来了」
考虑着让已经在年菜上忙得不可开交的真昼再准备午饭实在有些过分,周就去便利店里随便买了些午饭回来。反正真昼本来食量就不大,一袋三明治应该就没有问题了吧。
真昼也暂时脱下了围裙,似乎打算稍事休息,从时间上来说也是刚刚好。
「谢谢你特意去准备午饭。抱歉,我实在是抽不开空了」
「哎呀要说的话在我拜托你准备年菜的时候就已经很对不起你了啦……来,开饭吧」
到了兼作休息的午饭饭点,真昼老实地回到了客厅。
「三明治和咖啡没问题吧?」
「嗯,谢谢」
真昼轻轻点头,从周那儿接过午饭,然后坐到了周的身边。
「话说做得怎么样了?」
「有一部分是买来的已经做好的,种类数目也有控制,所以现在差不多已经搞定了。另外还剩下很多东西等着放凉了装起来。另外周君你好像很喜欢鱼肉末鸡蛋卷的样子,那部分是我自己做的哦」
「为什么你会知道啊」
「你说过自己喜欢鸡蛋料理的吧」
尽管当时只是随意一说,但真昼却认真地记下来,还特意用烤箱去烤制了。听见烤箱的工作声,周还想着是在做什么,看来做的是鱼肉末鸡蛋卷。
「喜欢微带甜味的口感对吧?」
「你很了解我嘛」
「再怎么说也已经好几个月了,喜好什么的还是能记住的」
真昼说着很让人高兴的事,开始吃起了火腿生菜三明治。
周也边啃着买来的饭团,边看着厨房那边,眼睛望着的地方放着真昼带来的小尺寸的重箱。(译注 (chóng)箱:装食品用的多层方木盒,常用于新年的年菜(おせち)。)
年菜应该会装在那重箱里面吧。
明明是一个人住居然连重箱都有就已经让周始料未及了,当真昼拿出那个不但涂漆还贴了金箔的,看上去就很高级的重箱的时候,周都有点被吓到了。
「实在是,让人只能说感激不尽了啊……该怎么说呢,刚刚开始独居生活的时候还真是想象不到,今年后半年伙食上能这么充实啊」
「我倒是想感叹亏你还能活到今天呢」
「好过分。其实靠便利店这些地方卖的东西还真能过下去哦?」
「但是不健康啊,真是的」
虽然真昼无奈地叹了口气,但她那表情混着苦笑,仿佛在说着「拿你没办法」一样,让周的心里稍微跳了一下。
「有我在的话,可是不会允许不健康的饮食生活的哦?」
「你是我妈么」
「都怪周君过得太不健康了。明年的饮食我可是要安排得更健康的哦」
看着真昼微妙地提起了干劲,周想到「真昼明年也打算在一起啊」,便莫名地害羞起来,偏开了眼睛。
不过,真昼把周这样的态度理解成他想要过邋遢日子,便以略带不悦的表情看向了他。结果,周花了一小会儿功夫才解释清楚了自己不是那个意思。

37 天使大人与跨年

太阳快落下的时候,真昼已经做完了所有东西并且装进了重箱,现在开始准备起了晚饭。
话是这么说,但因为晚饭是过年的荞麦面,所以只需要买来已经加工到煮之前那步的荞麦面,然后煮面并且准备好放到面里的佐料就好了。
鱼板是年菜的素材有剩,正好可以加进面里。菠菜只要烫一烫就行,葱也是只需要剁碎就好。
最费工夫的是鲜虾天妇罗,不过真昼对于麻烦的油炸食品也是在毫无怨言地油炸着。
「还有,南瓜有多出来,就顺便做成天妇罗了」
「哇……真是豪华的除夕荞麦面啊」
「偶尔来一次也挺好的吧」
那样说着,真昼最终完成了除夕荞麦面,比起老家吃的版本果然更为奢侈。
大鲜虾天妇罗准备了一人两只虾。而旁边附带的南瓜天妇罗里放了大量的菠菜和葱花,点缀着切成了扇形的鱼板,也是清爽的样子。
另外,真昼似乎喜欢先放面再放天妇罗。周的那一份也并没有直接把天妇罗浇在面上,而是分盛在另一个盘子里,这细节上的体贴让周非常感激。
「哇」
「来吃吧」
或许是觉得周只吃这些不够,真昼把年菜多出来的东西也盛在小盘里端了出来。
周看到真昼坐下,各自合掌对食物表达感谢之后,开始吃起了面。
虽然说是店里卖的东西,或许因为买来的是贵一些的荞麦面,周一咬下去,荞麦面的香味就扩散开来。
面汤也是浓淡适中,让人放松下来。这从胃里温暖到全身的味道,正适合寒冷的冬日。
「哈……这才是快过年的感觉……」
周喝下面汤,长吐了一口气,发出了小声的感慨。
看着电视悠闲地吃着荞麦面等待新年的来临,这种感觉果然不错。
在老家,每年吃着荞麦面、看着年末特别节目和一年一次的歌曲节目跨年是周的惯例,今年能以同样的方式过年也是难得。虽然说,在他旁边的不是家人,而是勤劳的、别人家的少女。
「吃着荞麦面,一下子就涌出了一年过去的感觉呢」
「的确是的……今年发生了很多事情啊」
虽然这么说,但其实与真昼的交流占据了这「很多事情」的绝大部分。
刚开始独居生活的时候,周一丝一毫都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美少女来给他做饭。
「这是周君第一年一个人过日子呢,肯定会很辛苦的吧」
「你倒是挺习惯的啊」
「嗯,我大部分的事情都能自己完成呢。周君什么都不会还想一个人过,这样实在不行哦?」
「唔……话是这么说啦」
「多让人头疼啊,真是的」
真昼责备周的时候,与其说是看不下去,更像是觉得愉快的样子,表情也很柔和。
她似乎并不以照顾周为苦,始终都是一副温和的表情。
「……今年真的受你照顾了」
「就是说」
真昼伴随微笑的全方位肯定虽然稍微有些扎心,不过幸好她并没有不愿意的样子。
「……明年也请多多照顾」
「知道啦。周君要是没了我,就会笔直奔向自甘堕落的颓废生活了」
「无法反驳」
「……知道的话自己注意点啊?」
「就当作明年的抱负吧」
就算有所留心,让真昼勤勤恳恳照料一阵子之后,决心恐怕还是会融化掉。不过周把这样的想法留在了心里,没有对真昼本人说出来。
当然,身边物品的收拾整理之类的周会去做——不过会拜托她做饭这事是不会有差了吧。
尽管周也发现自己离不开真昼的饭菜,不过他对此已经无可奈何了。
就算对真昼宣言说要改善,周也只会遭到笑话。他摆出一副僵硬的表情,而真昼只是愉快地露出了小小的笑容。

「快要到新的一年了呢」
「是啊」
周吃完荞麦面,在沙发上看着歌曲节目,不知不觉中就快到0点,要进入新的一天了。
或许真昼只在必要的时候才会看电视,看样子她对当下的歌并不熟悉。周看着真昼静静地,同时又开心地观赏着歌曲节目,时间就过去得比想象中更快了。
画面变成了转播含有除夜钟的风景,让周再次感受到新年即将来临。(译注 除夜钟:在午夜之前,日本全国的佛教寺庙会敲响108下新年钟声。)
真昼坐在旁边,垂下眼帘,静静聆听着除夕钟声。
片刻之后,听到第107次钟声——
「新年快乐」
到达0点的瞬间,真昼看着周挺直了身子后弯下腰来,周也附和着端正姿势同样做出了新年的祝福。
「新年快乐……感觉有些不可思议啊,两个人跨年」
「呵呵,是啊……今年也请多多照顾」
「我才是……不如说应该是我拜托你来着」
「这个没法否定呢」
周朝着哧哧笑着的真昼苦笑出来,同时注意到了膝盖上的手机在振动。
似乎是树和千岁他们发来了新年的祝福,App的图标上多出了几个数字。
真昼也是一样……不如说或许真昼那边更多吧。她的手机同样在振动着。
最近发条消息就能完成新年祝福,较之以前变得方便了。
「我稍微回几条」
「我也是」
恐怕真昼那发来了大量新年祝福吧。不过周隐约觉得,真昼应该没有告诉过男生联系方式。
看着真昼熟练地连按着屏幕打字回消息,周佩服地感叹着「这方面倒是很像女高中生啊」,自己也开始给树和千岁回信。
他们的消息既有普通的『新年快乐』,也有『和椎名要好地跨年了吗?』这种多余的打探。虽然被说中了,但周还是做出了否定的回复。
很快,树就回了一句像是在开周玩笑的『少来了』,于是周也重复着被开玩笑和否认的过程,享受着这段对话。
突然,周的上胳膊压来一阵重量。接着,周感受到了空气中飘着的甘甜香气。
周战战兢兢地往旁边看去,这不,真昼闭起了眼,靠在了周的身上。
(——等下等下等下)
虽然没有发出声音,但周现在其实相当惊慌失措。
尽管以前也有打瞌睡这事发生过,然而谁能想到,真昼会在自己旁边,而且还靠在自己肩膀上睡着呢。
真昼为什么会睡着,这不需要想也能明白。
现在的时刻是已过零点半的深夜。
作息规律的真昼应该不怎么会熬夜,而且今天她一直在忙活做年菜,尽管没有表现出来,不过真昼想必是相当劳累了吧。
想必她已经没有体力去抵抗睡魔了。
理由是可以理解的。
尽管如此,周却没想到会偏偏在这个时候睡着。
靠在周身上睡着的真昼,仿佛无视周的混乱和狼狈一样,露出了安详的睡脸。长长的睫毛、端正的鼻梁、粉红的嘴唇,都处于无防备的状态之中。
尽管周并非第一次见到真昼的睡脸,但距离这么近却还未有过,这让周的身体开始僵硬起来。
「真昼,醒醒」
周客气地喊了一声,不过没有得到反应。
真昼或许是因为相当疲倦,陷入了沉沉的梦乡。无论是跟她讲话,还是轻摇她的肩膀,她都没有醒来的样子。
周轻轻拍她的大腿,摇晃触碰到的身体,也都没能让她起来。
做出这样的事情之后,真昼靠着的部分偏移了一点,开始往前倾斜,周便慌忙接住真昼拉了过来……结果却意外地形成了抱到怀里的姿势,让周更加慌张了。
(……味道真香啊)
吃完饭后,真昼回了一次家,洗了洗澡或者做了些什么其他的事情。或许是洗发露的花香加上本人的体香,现在的真昼正微微散发出甘甜的香气,让周非常不自在。
另外,周还感觉自己接触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实在静不下心。
由于真昼睡得太熟,周不忍心叫醒她。再说,周甚至觉得,如果不用强硬一点的方式,根本无法让她起来。
(该怎么办啊)
新年刚开始就遇到这样的意外事件,让周抱住了自己的头。

38 无防备的天使大人

新年伊始,周便面临着不得了的事态,以僵硬的表情看向怀里的真昼。
她睡得相当熟。
真昼大概是想着「周是可以放心的人」,毫无警戒地睡熟了。周遭受着着急感与害羞感的侵袭,理性已是摇摇欲坠,巴不得一头撞在墙上。
明明不想去在意,可意识不由得集中在真昼的触感上。
这副纤细的身体,紧致而不失柔软,无处不体现着那女性特有的娇柔。
特别是在身体互相接触的部分,那比看上去更有重量的触感,无情地磨削着周的理性。
(——这可怎么办呀)
过于出乎意料的事态,与这从未感受过的柔软一起向周袭来,令周陷入了极大的混乱之中。
女孩子居然这么又软又香啊……对这第一次知道的事实,周产生了微妙的感慨,但接着理性便突然刹车阻止了他产生非分之想。
周越觉得自己不该去想,怀中传来的柔软感就越鲜明,让周的大脑陷入了一片混乱。
虽然周还是试着思考该如何解决这一事态,但他感觉完美平安地解决是不可能的。
总之,周还是总结出了三个解决方案。
一、强行让真昼醒来
二、搬回真昼的家
三、让真昼睡周的床,自己睡沙发
第一个的话,主要问题是周不想把现在正熟睡着的真昼弄醒。毕竟是自己的原因才让她这么累的,可以的话还是想让她能安稳地睡下去。
第二个的话,初看上去应该是风险最小的,但是,这样便代表周要面临掏真昼的衣服找到钥匙然后擅自进入女性的屋子的大难题。做到这个地步的话,就算是真昼,事后知道了也可能会产生厌恶吧。
那么第三个,让她睡床上这一选项应该是不仅安全而且容易实施的了……但要是这么做,周有自信自己精神上会死亡。
虽说平时两人就一直在一起,然而现在的真昼正展现着谁见了都会迷上的天真可爱的睡脸。要让她睡在自己床上,周有种自己的理性之流会坏掉的预感。
让女孩子睡在自己的床上这种场景,已经是让男生欲罢不能了,好巧不巧对方还是个勤劳努力的美少女。
周会浮想联翩也是没办法的事。
然而,这就是最安全,也是周能做出的最好的体贴与妥协了。
周下定决心,将一只手放在靠在自己身上的真昼的背后,另一只手绕到她膝盖底下,缓缓把她抱了起来。
加上真昼睡着的原因,她的身体轻得如同羽毛——那倒也不至于,但确实是很轻。
虽然真昼应该没那么容易被弄醒,但周还是尽量平稳而小心地把她抱到了自己的房间里。横抱的状态下,门把手开得很勉强,但过了这一道坎之后,就只要让她躺在床上就好了。
真昼纤细的躯体陷入床中。
周把毯子和被子给真昼盖好,便完成了晚安的准备。
真昼似乎没有要起来的样子,传进周耳中的只有规律的呼吸声。
她的端正美貌仍带着几分稚嫩,既有平日的美丽,又是天真的睡脸,令周的心脏加速跳动起来。
让真昼好好地躺在床上之后,周在床边蹲了下来。
(……难受啊)
要论的话,真昼睡在自己床上的这一场景、柔软的感触、这毫无防备的可爱睡脸、在男性家里能睡着的信赖、由此产生的不设防,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原因。
当然被如此信任周也很高兴,但这也让周不由得感觉自己完全没被当成男的看。
估计在真昼眼里,周只是个『实在没用的必须要人照顾的安全放心无害的男孩子』吧。
周偷偷瞄了一眼真昼,但真昼则对周内心的纠结毫无察觉,依旧是一副安宁的睡脸。
(睡得那么香,都不知道我的烦恼)
既然这么没有防备,那要不然我也躺进去好了……周一瞬间闪过了这样的念头,但转念一想,两人没有交往的情况下,一起睡那就实在是太过分了,便否决了冒出的想法。
要是真这么干,周感觉真昼起来的瞬间可能就不肯对自己说话,而且还会投以「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啊」这种冷淡的眼神。所以,周不付诸行动才是为了自己好。
「不过,只是稍微摸一摸应该情有可原吧」周把手伸向了真昼的头。
柔滑若绢,舒润似绸,光亮如玉——周用指尖轻轻梳过这正如此般词汇所言的光泽长发,没有一丝阻碍便顺滑地直达发梢。
「连这地方的保养也是十分上心啊」周一边对女性的努力感到赞叹和畏惧,一边轻轻地把指尖拂过了真昼的脸蛋。
也许因为真昼体温不算太高,那水润光泽的雪白肌肤,比起周的手来还略凉一些。
周轻轻抚过真昼的脸颊,而后,看着那无比安心的睡脸,静静地露出了苦笑。
「晚安」
明天……准确来说,今早醒来之后,她肯定会很吃惊吧。周虽然这么想着,但同时又觉得,她都已经让自己这么心痒难耐了,这点小事应该算是容许范围之内吧。
「真拿你没办法」周悄悄苦笑着,再次轻轻抚了抚真昼那柔软的脸蛋。

39 天使大人的醒来与羞耻

早上,周起床之后也没有听到日常生活的声音。
家里安静得能听到窗外的鸟鸣,睡在周房间的真昼也没有已经起床的迹象。
时间上已经过了日出时分,不过真昼可能是因为昨天太累所以睡得很熟吧。
另外,要说周的话,尽管睡是睡着了,不过想着自己床上有真昼就不怎么睡得下,结果到最后也没能睡深,现在这个点就起床了。
周的身体并没有不舒服,但他在另一个意义上很难受。
他一边做着拉伸,好放松因为睡沙发而僵硬的身体,一边缓缓站了起来。
先去观察一下真昼的情况吧。虽然说去拿衣服换才是主要目的,不过他也想着可以顺便准备去看看她。
周静静地打开自己房间的门。
里面一片安静,床上的真昼果然还是在熟睡的样子。
不过,要说不同之处的话,真昼或许在睡梦中翻了几回身子而横了过来,头发也像河流似的泻在床上。
周蹲下来望着真昼,她正「呼、呼」的发出着可爱的呼吸声。
真昼睡着时非常天真可爱。
也许是因为平时都绷紧了神经,她在很多时候都是挂着高冷的表情……然而睡觉时,真昼的表情就松弛了下来,可爱到让周想去摸的地步。
(……睡觉时真是可爱啊)
当然,她即使起床也无疑是美少女而且很可爱,不过现在的周则是更接近于观赏小动物时的感情。
周既想要抚摸那柔顺的秀发,也想要戳戳那柔软的脸颊。正因为平时真昼总是表现得无机可乘,一旦变成现在这样无防备的状态,周就会更想要调戏她。
情不自禁地,周把手伸向那看上去很软的脸蛋摸了摸。
光滑的脸蛋传到指尖的是和昨天一样的柔软。这软乎乎的样子让人想要一直摸下去,周便不由得用手指肚戳了戳。
因为软软的很舒服,周就用着像是疼爱真昼一样的感觉轻抚了一下。尽管周有留意少使力气,然而还是让静静睡着的真昼发出了「嗯……」的沙哑而甘甜的声音。
接着,周还没来得及把手拿开,真昼合上的眼睛就缓缓睁开了。
一双焦点没有重合的,湿润的焦糖色眼睛看着周……准确来说,是看着周的方向。
真昼松垮的表情上还留有稚嫩睡脸的余韵,十分天真可爱。不如说,那惺忪的眼神明明有意识同时又在恍惚中,使得现在这个样子显得比刚才更加稚嫩。
真昼露出了疏忽大意显露无疑的表情,接着又垂下眉梢,再次闭上了眼睛。
周正想收回手指,真昼却把脸往周的手指上磨蹭起来,同时喉咙里发出了撒娇一般的呼噜呼噜的细声。她把脸蹭上来的样子,就好像是在说不要离开一样。
周明白这显然是睡迷糊了。
真昼没道理对周那么撒娇,而且平时的真昼也不会做出这么松垮的表情和动作。
即使如此——真昼做出的这动作,就像是在撒娇的小猫一样,使得周的心脏和理性在一大早就受到了考验。
是该收回手呢,还是顺着感情摸脸疼爱呢。
心情上,周相当倾向于后者。
这么松垮垮的真昼可是不怎么见得到,而且周也对她会撒娇到什么地步很有兴趣。
不过,周感觉,如果真的付诸行动的话,真昼清醒的瞬间就会闹别扭不说话了。由于周非常清楚她会羞耻得不能自拔,所以不知道现在应该如何是好。
总之,由于真昼很可爱,周决定停留在观察睡迷糊的真昼这一步。
尽管真昼的意识已经苏醒了相当一部分,但或许是因为脑袋不清醒,或许是因为没注意到这是周的手,她正把脸蹭到周的手指上打着盹儿。
周原本只是打算来观察情况和拿衣服来换,不知为何却变成了这样的身体接触。这让周感受到了说不清的心痒,以及自己脸上因此而集中起的热量。
「嗯、嗯……」
过了一阵子,也许是终于清醒了,真昼再度睁开了眼睛……
「……咦」
四目相对之后,真昼把目光移动到旁边的周和他正碰着自己脸的手指,僵住了身子。
再接着,真昼一跃而起。
「早上好」
「……早、早上好……」
「你在我家睡着了所以把你搬这儿了。我并没有其他意思,甚至都想让你谢谢我什么都没干了」
周抢先解释了真昼躺在周床上的理由,因此真昼也没有吵闹而是老实下来了。
不过,因为睡在了男性的床上这个事实,让真昼的脸渐渐发红,捏着被子提起来掩在嘴角上。
这动作也微妙地很可爱,让周不禁别开了眼睛。
(这什么状况)
周姑且是借出床铺的人,现在他却觉得像是自己不好一样。
确实擅自摸脸是很对不起,不过周只是稍微摸了一下下,也没有打算要做什么其他的事情。
周因为真昼的可爱心跳不止,又因为罪恶感而觉得痛心,心里五味杂陈。而当周看向真昼那边,发现她的脸依旧一片绯红,有些略微的不开心……这倒不至于,但朝着周露出的眼神就像是有话要说的样子。
「……周君喜欢摸脸吗」
「嗯?」
「圣诞节那会儿,还有昨天睡觉之前你不都摸了吗」
「……原来你醒着啊」
昨天周应该是在真昼熟睡的时候摸的,所以她本人应该意识不到才对。
然而真昼却知道有这事儿,说明那时真昼是醒着的。
「……那、那个是,嗯……被放到床上的时候醒过来了……那种情况除了装睡还能怎么办嘛」
「就不觉得我会做什么事情么?」
「……周君,应该是不会做那种事的……而且,也有为了确认这点,才装睡的,嘛」
周似乎是被确认是否真的可以信任了。
幸好,结果上来看周最终得到了信任,不过他真是希望真昼以后不要做出在男人面前睡着这种没有戒备的事情了。
就算是周,他也不觉得自己下次再见到的话能只戳个脸就完事了。
「……嗯,能得到信任倒是好啦,不过以后别这么干了。我也是男的」
「那、那还是知道的,嗯」
「还是说想要我做出什么事来?」
「怎么可能啦」
真昼满脸通红强烈否定,然后又钻进了被窝里。周把「这是我的床啊」这句吐槽咽进了肚子。
在真昼的害羞消退之前,周只能把窝成一团浑身发抖的真昼静静放在一边了。

40 天使大人的害羞与不悦

真昼从羞耻中回过神,先回了趟家,换好衣服后便又过来了。
不过,她似乎还在害羞着,每每与周对上眼便会微妙地偏开视线,搞得周也开始尴尬了起来。
虽说幸好真昼还愿意一起坐在沙发上,可周却觉得如坐针毡。
「……原谅我吧」
周总觉得不好受,便下意识地向真昼做出道歉。真昼则瞄了一眼周,然后轻轻叹了一口气。
大概是因为脸上的害羞已经褪去,真昼姑且算是恢复了一如往常的表情。
「我没有生你的气。周君并不需要跟我道歉」
「不过啊」
「我只是因为让你看到见不得人的样子,后悔自己的大意而已」
「见不得人什么的……其实很可爱啊」
那不负天使这一外号的正如天使般的睡脸、醒来之后的惺忪睡眼、那毫无戒备放松下来的天真表情,全都十分可爱。
与平时那冷静而沉稳的表情截然不同,在睡迷糊的时候真昼会露出十分幼气的表情,这是周的新发现。
这个表情可爱到了让周想要更多看看的地步,不过真昼应该是不想自己疏忽大意的表情被看到吧。
周并不觉得那表情很不像样或者见不得人,所以想要否定那一部分,结果真昼却不知为何咬着嘴唇用抱在怀里的靠枕嘭嘭地拍起了周。
周并不痛,真昼大概也不是认真的,但周还是搞不明白真昼怎么突然就拍起自己来了。
「干嘛啊」
「……周君这种地方真的是不行」
「什么啊……那你要我怎样」
「这种话是不能轻易说的」
「我又不是跟别的人这么说……」
数起周身边的女性,除了真昼和千岁就没了。
虽说千岁确实算得上是可爱,但一提到她周下意识就觉得是个麻烦,而且也没必要当面称赞她,因此除了真昼周也没有谁能夸了。
看到僵住的真昼,周感到有些疑惑,耸了耸肩。
「我说,你早就习惯被这么说了吧?也不差我一个」
再说周向真昼表达自己觉得她可爱早就不是一次两次了,事到如今她却还在介意这里,让周感到匪夷所思。
真昼应该对自己长得有多漂亮心知肚明,肯定早就习惯了受到夸奖。
照理只是被周一个人说了几句,不至于让真昼害羞成这样吧。
周这么想着,真昼却不知为何变得一脸不快。
「所以说你到底怎么了从刚才开始」
「……什么都没有」
最后,真昼又嘭地用靠枕补了一发物理攻击,然后哼地扭过了头,丢下一句「我做年糕汤去了」,穿起围裙去了厨房。
周手上拿着被塞过来的靠枕,面对突然有些不悦的真昼,除了望着她的背影以外别无他法。

吃完年糕汤之后,真昼恢复了一如往常的表情。
刚开始吃年糕汤的时候,真昼还板着个脸让周微微有些不适应,但这年糕汤和年菜都很美味,让周吃着吃着就入了迷,等周回过神来,就发现真昼的心情不知何时已经恢复了。
两人一起离开餐厅坐回沙发上的时候,一切都恢复了往常。
「说起来啊真昼,新年参拜你去吗?」
「新年参拜吗?去倒是不大想去……我不喜欢人挤人的地方,总有种被盯着的感觉」
「那还不是因为你……」
是个不得了的美女啊——周正想这么说,却突然想起自己刚刚还坏了真昼心情,便把这话咽了回去,回答道「这也是没办法啊」。
「周君打算去新年参拜吗?」
「在老家那时我都是跟着爸妈一起去的,不过现在还拿不定主意。至少我是想着没必要挤着元旦去」
「同意」
「千岁那俩好像是在千岁家里培养感情,而且说起来现在的孩子们也不怎么会去新年参拜的样子。那就过一阵子再去吧」
要跟过去比的话……特别是十几二十多岁的这些小孩子,去做新年参拜的比例似乎少了不少,并不是说周这些人有什么特殊的。
虽然周也不是不想去,但他明白,那里人多到动弹不得,去了也只会感到筋疲力尽,因而他想着等人少下来了再去也不迟。
「再说了,新年前三天还是想悠着点过啊。我也不怎么在意福袋什么的」
「我倒是对福袋有点兴趣」
「是想要去购物中心吗?」
「……我可没有朝着那人堆突击的勇气」
「同意」
周作出了跟刚才的真昼很像的回复,然后把身子靠在了沙发上。
反正,也不是说新年就非得去哪里不可。
周大致上希望避开麻烦事,只要能这样悠悠闲闲地过着日子便十分满足了。而且为了方便做饭,整个新年期间真昼似乎都打算在周家里过的样子,这下不管是聊天对象还是伙食都不用愁了。
「这可真是个豪华的新年」周想着,偷偷瞄了一眼坐在一旁的真昼,轻轻地笑了起来。

41 天使大人与初次见面

『明天可以去周家里吗』
3号,在真昼回去之后,周收到了这条父亲发来的消息。
『周你不回老家那就算了,但我还是想看看儿子的脸啊。顺便,我听志保子说了,感觉也得和邻居打个招呼』
母亲她似乎是好好地介绍了真昼这号人物,还有将自家儿子受了人家多少照顾告诉给父亲知道了,于是父亲想要作为家长向她打一个招呼。
要是志保子她不知道这回事的话,周肯定就全力拒绝了,但现在志保子不但知道了,真昼自己还和志保子之间有不少来往,周便觉得就算拒绝也是无济于事了。
反正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周对父母来视察不回家的儿子这件事本身也没有什么抗拒感。
父亲——修斗如果和志保子一起来的话,应该会帮忙责备容易暴走的志保子。
周感觉就算自己现在拒绝了,过后志保子也会厚着脸皮跑来见真昼,便向先来约好的父亲做出肯定的答复,然后给真昼发了条消息。

「嗯,那个,我打扰你们家庭团聚真的没问题吗?」
第二天一早真昼便来到周的家里,显得稍有些紧张。
某种意义上这也是当然,毕竟正受着自己照顾的男生的父母突然说要想要见自己。
真昼似乎是暗地里和志保子有过联络……不如说是经常从志保子那里发来联系的样子,大概是已经很熟络了吧。光是志保子那还好,偏偏这回父亲也要过来,真昼会感到紧张这也是情有可原。
「不算是打扰。我爸是要跟你打个招呼才来的,而且我妈又那么中意你。我希望你能在,不如说没有你在反而不行」
「就、就算你这么说……」
「好啦,知道你不太愿意,不过还是希望你能稍微忍一忍」
让真昼和自己的父母打招呼这事虽然听起来有些超现实,但既然父母已经有了见面的意思,那就没办法了。
虽然占用了真昼的时间这点上有点对不起她,但从父亲的性格来看要是不跟真昼见个面怕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所以周希望真昼能忍一小会儿。
「……志保子阿姨她是怎么介绍我的呢」
「放心吧。我跟父亲强调了好多次你是恩人,讲清楚了不是我妈那自我幻想时间里的那种关系」
好像在志保子她脑子里,真昼已经是儿媳,甚至都当作是可爱的女儿了,所以周全力否定了这一点。
修斗那时也苦笑了会,回答说『是志保子她平日里的坏毛病呢』并接受了,这么一来应该就不会有误解了吧。
看着真昼放心下来抚过胸口的样子,周一边苦笑着说着「抱歉啦」一边等待着。正好这时门铃响了起来。
公寓大门的话他们手上有钥匙可以直接打开,因而周已经料想到他们会直接进到家门前。
看见真昼的身体猛地抖了一抖,周一边微笑着安慰着她,一边起身走向门口,解开防盗链拧动了门把。
打开门之后,门前站着的是周已见惯了的父母身影。
「半年不见了呢周」
「好久不见,爸爸」
看见露出平和笑容的父亲——修斗,周也同样露出了略带安心的微笑。
修斗身边萦绕着安稳的氛围,是那种在一起就能让人平静下来的性格。周见了面,就不禁放松了下来。
「对妈的时候就是一副鬼态度呢……」
「还不是妈你突然就不请自来。事先说一声的话我就会好好接待啦」
主要那时候有真昼在,所以周才是那样的态度,要是只有周一个人的话他的态度也会缓和些吧。
「总之,进来吧……这提的都什么?」
「带了各种各样的东西啦~。这个先放一边,小真昼呢?」
「里面」
周简短地回答之后,便陪着脱掉鞋子的父母回到客厅。稍稍有些坐立不安的真昼看向了他们这边——然后把眼睛瞪得大大的。
真昼的惊讶也不无道理。
修斗他那年轻的外貌实在令人难以想象是个已经快要四十的人了。就算除开从儿子眼里来看的加分,那容貌也还是三十左右的水平。
看着那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娃娃脸的年轻而端正的容貌,周已经不知几次想着要是能多继承点那基因该多好了。
由于这个男人有着与自己不同的柔和长相,看上去实在是个友善的好青年(虽然年纪上已经算是中年了),所以两人常常被怀疑是否有血缘关系。虽说他们一起走的话看上去倒像是年龄差距大的兄弟来着。
「小真昼,好久不见呢~」
「啥好久不见啊,还没一个月吧」
「在我心里已经好久不见了哦」
看到志保子跑向自己露出满脸的笑容,真昼也摆正了坐姿微微露出外出用的笑容回答说「很久没有见过您了」。
不过,真昼还是以略带困惑的眼神望向修斗,而修斗注意到这视线之后,露出一脸平和的笑容站到了志保子身边。
「初次见面。我是周的父亲,藤宫修斗。椎名的事情我已经听志保子说过了。儿子一直都受你照顾了」
「初次见面。我是椎名真昼。我才是,一直都在受周的照顾」
修斗行了漂亮的鞠躬礼,真昼也配合着做出了礼貌的问候。
真昼担心的,大概是修斗他会不会是跟志保子一样的性格。不过修斗是个温厚而有常识的人,所以周希望真昼能尽快安下心来。
能控制住志保子的只有修斗一个,志保子也对修斗强硬不起来。虽说喜欢得一塌糊涂也是一个理由。
「哎呀,没必要那么谦虚哦?反正周是个邋遢仔啦」
「身为邋遢仔真是对不起了」
「好啦志保子,不要这么说……周,平常一直受人家照顾,有好好地感谢过人家没?」
「有尽我所能」
「那就好」
以「应好好对待女性」为教育方针的修斗,似乎是在担心周有没有好好感谢过真昼。
再怎么说,把事全部丢给真昼,自己在一边享受这种事情,周自己心里也过意不去。当然,周自认为有在尽己所能关照真昼。
修斗听了周的回复放下心来,然后再次与真昼对上了视线。
「……实在是,该怎么谢谢你才好呢。好像不但平常做饭都是靠你,连年菜都麻烦你来做了吧……」
「我一直都很感谢人家,也尽我所能慰劳她啦」
「嗯……周君也意外地挺关心我的」
「意外是什么啦意外」
「毕竟嘛……」
「看上去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却很能注意到细节呢」听到真昼这么说,周无法反驳大大咧咧这个事实,结果一时语塞。接着,修斗则露出了柔和的笑容。
「看你们关系这么好就再好不过了。周你也不要给人家椎名添太多麻烦啊」
「……知道的」
「椎名也是,要是周有什么地方不好的话希望你能好好指出来。虽然看上去不像,但这孩子其实还是很坦率的,要是有你讨厌的地方应该会很快改正过来」
「……周君很温柔,所以,讨厌的地方什么的……那个,只有一点点」
「有呢」
「……与其说讨厌……说是缺点更准确吧」
真昼稍微害羞了起来,好像有些难以启齿一样,搞得周都想问问到底是什么缺点会让真昼说起来这么害羞了。
志保子则是不知为何,似是有了头绪般咧着嘴哈哈笑着看向周。而他能做到的就只有瞪着她说「搞什么啊」了。

42 天使大人的憧憬

「请用」
就算是亲生父母也一样是客人,招待也是当然的,不过真昼坚持说要自己端茶上来,于是周便拜托她了。
他还真没想到,真昼为了自己喝而拿来的茶具和红茶,竟能在这种地方派上用场。
周的父母坐在这平时周和真昼两个人坐的沙发上,露出了满脸的温和笑容。
「哎呀小真昼真是谢谢啦,你已经完全适应了呢」
「是、是的」
「这事原本应该得让周来做的哦?」
让周泡茶的话,恐怕只能泡出红茶的涩味,所以真昼才会亲自动手。然而,志保子却露出了略显无奈的表情。
「没有,只是我自己愿意的……」
「也是,要是周来泡的话,热水温度太随便了,也没办法」
虽然说得并没有错,但是被指出这些还是有点让人不爽的。
话虽如此,周也无法反驳,只能老老实实地闭上嘴,结果却被志保子笑嘻嘻地看着了。
「说起来啊周,开始好好用名字称呼小真昼了啊」
听到这突然的一言,周和真昼都僵住了身子。
因为叫她名字已经很自然,所以周就把这事忘了。上次见母亲时,周还是用椎名这个姓氏称呼真昼的,而真昼叫周叫得也很别扭。
而现在,看到两人相互之间称呼得那么顺畅自然,就志保子那个性,肯定会胡思乱想的吧。
「……有什么关系」
「嗯,挺好挺好,关系亲密是件好事」
志保子故意没有进一步追问下去,只是眉开眼笑地观察着周这边。周则感觉到自己的脸上一阵抽搐。
说不定被开玩笑反而还更好一点。这种时候的志保子,脑袋里绝对是在快乐脑补着两个人这样那样的关系。
「志保子,别再逗周了」
不过,修斗这时踩下了刹车。
「志保子这习惯不好啦。别开周太多玩笑了」
「行咯,虽然很可惜但就算了吧」
只要修斗说的话志保子都会乖乖听,周作为被折腾的儿子真是对此感激不尽。
「话说回来,看到儿子和可爱的女孩子关系那么要好,果然还是很棒的吧」
「我倒是一直担心着志保子的坏习惯会不会失控哎」
「哎呀,修斗会阻止我的吧?」
「虽然我觉得既然有自知之明最好还是改掉,不过志保子这种地方我也喜欢所以没办法呢」
「哎哟……我说修斗你啦」
虽然说修斗是阻止了志保子,不过这次父母又开始微妙地形成了二人世界,周也不掩饰自己的叹息了。
修斗大体来说是个有常识的人,不过却会无意识间疼爱自己的老婆,有时会产生让其他人难以接近的氛围。
幸好这个样子在家人前才会表现出来,在外是不会产生这么露骨的氛围的。然而,或许因为这里是周的家里,所以修斗就放松下来了吧。
长年不减的恩爱在儿子眼里算是表示夫妻和睦的好事,不过周还真是希望他们设身处地,为旁边看到这些场景的自己着想着想。
两人一旦变成那副模样,周便不想进去打断,于是就死了心坐到餐厅拿来的椅子上,再次深深叹了一口气。
真昼也坐到准备在旁边的椅子上,静静地看着周。
「……你爸妈关系真好啊」
「是啊。虽然在外面不是那个样子,不过在家里就是那种感觉了」
「是吗」
周苦笑着回答之后,真昼眯起眼睛看向志保子和修斗。
她的表情并没有表示出不快,相反地,是如同看到耀眼的东西时那样的感觉。
真昼的眼神中渗透出憧憬和艳羡,就好像见着什么珍贵的东西一样。
看到她以虚幻渺茫的微笑望着两人,周情不自禁差点把手伸了过去——
「啊,周,怎么了嘛?」
接着,志保子似乎回到了现实世界,周听到了她的声音立刻把手收了回来。
「怎么了个什么啦。还不是你们俩沉浸在二人世界让我们待不下去了嘛」
「哎哟羡慕了?」
「没有没有,不存在的。我是觉得这种事情给我在家里做啦」
似乎两人并没有注意到周差点去握住了真昼的手。真昼好像也同样没注意到,正因周说的话而露出苦笑。
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把手伸出去。
只是,周总觉得……不希望让那样的真昼孤单一人。
看到她现在已经回到了平时的样子,周稍微放心了一些,同时为了不被察觉而回到了平时板着面孔的模样。
「所以,爸妈看到儿子的脸满意了么」
「看到真昼倒是挺满意了……」
「喂」
「有一半是开玩笑的啦。目的还没有完成呢」
「目的?」
周还以为志保子的目的是新年的走访和给真昼打个招呼,然而志保子似乎还有其他的目的。
「你们还没去新年参拜吧?」
「我准备等人少一点之后再去」
「对吧?小真昼也还没去吧。发的消息里是这么说的」
「是的」
「就猜到是这样,所以咱把和服拿来了哟~」
看来志保子是想和真昼去新年参拜的样子。
事到如今,周终于明白了志保子为什么会满脸笑容地提着一大包行李过来。不知是今天第几次,周又叹了口气。
志保子喜欢可爱的东西,也喜欢给人穿衣打扮,肯定是不想放过这次机会的吧。
和服的话,光是周知道的范围里家里就有几件。他们似乎是把这些给带过来了。
「我的梦想就是给女儿穿上和服去新年参拜……小真昼的话我觉得肯定适合」
「妈你就是想要个换衣服的洋娃娃吧」
「没有的事哦?不过很大的原因是想让真昼穿上呢」
志保子「毕竟肯定很适合」的自信满满的见解是正确的。
不如说,感觉没什么衣服会不适合真昼。
在周所见的范围里,男性化的服装、大小姐那样高雅的打扮、平时带着饰边和蕾丝的很少女的服装,真昼都穿过几次,每一种都很适合真昼。所谓美少女,大概是不择衣装的。
和服恐怕也会非常适合真昼吧。
藤宫家只有一个儿子,所以想给女儿打扮的志保子似乎不愿放过这个机会。
「……要是真昼愿意的话,就让她穿上过去呗」
「为什么说得好像周不去一样?」
「要是让学校里那帮子人知道我和真昼一起出门就不好了吧」
如果只是父母和真昼一起去新年参拜,他们看起来就像是一家人,不会有问题。
而如果带上了周就有问题了。
外表不显眼的周和真昼一起参拜,如果给同年级的同学见到了,可以想象寒假过去之后将是哀声一片的地狱场景。
再怎么说,周也不会想在承担这种风险的情况下还去新年参拜。
「不被发现就可以了吗?」
「可以是可以啦不过正常来说肯定会……我说妈啊,不会是」
「哼哼,就是为了这种时候才拿来了这么多东西的哦?」
「哪种时候啊!?」
和服、衬衣、小饰品,周就觉得如果只是这些和服相关的东西的话行李不会那么多,结果看来是为了欺负周而带来了更多的行李。
「修斗也很来劲的」
「爸……」
「难得的机会,不是挺好的吗。我是觉得,既然是年度活动,可以的话最好还是一起去吧」
被这么一说,周就难以拒绝了。
志保子的提议也包含了修斗重视家庭的意向,周要是拒绝的话,会感觉有些不好意思。
「可是啊」
「没问题,相信妈吧。肯定会把周打扮成判若两人的帅哥的!」
「这是在说现在的我很挫吧」
「和修斗长得那么像,当然是不挫的,不过发型和给人的感觉都是土里土气的啦。这种的是叫不阳光吧」
「吵死了」
周也知道自己土里土气,但周是自愿打扮成这样的,不希望别人一一指出。
「要是打扮好的话明明还挺能看的,就是你嫌麻烦……」
「多管闲事」
「真是可惜……我说小真昼啊,你也想看周整理好的打扮吧?」
「咦?」
志保子突然将话题抛给真昼,让真昼肉眼可见地惊慌失措着。
尽管周希望志保子不要对真昼那么步步紧逼,然而志保子却是毫不客气。
「周要是打扮好的话,我觉得真昼也应该会对周刮目相看的。别看周这样,其实长得还挺不错的哦?他虽然性格不坦率,但是遗传了修斗的绅士风度,只要好好打理就真的是个好男人啦」
「呃,那个……是、是啊……?」
「不想一起去新年参拜吗?」
「想、想去是想去啦,可是」
「喂别出卖我啊」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周是希望尽可能地拒绝的,而真昼却瞄了一眼吐槽的周。
「……周君不愿意的话,那就算了」
真昼发出了有些沮丧的声音微皱着眉头,让周突然感到一阵呼吸困难。
真昼本人似乎没打算表现出来,然而她明显是一副遗憾的样子。这副样子似乎并不是故意彰显出的,而是自然流露出来的。
她静静摇着长睫毛朝下看着,让周产生了强烈的罪恶感。
志保子丢来了好像在说「让小真昼伤心」的指责般的目光,而修斗的视线则好像在说「放弃才更快一点」。在两道视线下,周发出了唔唔的低吟。
这岂不就像是在欺负真昼一样了吗。
「……行吧」
由于那样的一副表情,周不得不败下阵来。

43 天使大人与新年参拜

「好了,已经可以了」
周被志保子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地摆弄头发、折腾脸部、搭配服装,在总算得到解放的时候感到了少许的疲劳。
周对衣着没有太大兴趣,所以这段时间很是痛苦。不过他照了照镜子,发现辛苦确实有了成效,镜子里映出的是平时的自己无法比拟的端正样貌。
志保子选择的是深灰色的切斯特大衣、白色的高领衫、黑色的运动裤,这是简洁而又不那么休闲的搭配。
因为是要去新年时期可喜可贺的活动,志保子有注意让衣服不要显得太轻便,现在的搭配给人一点微微的正式感。
周并不喜欢花花绿绿的衣服,这黑白而稳重的打扮也算是符合他的喜好。
然后周也确认了一下发型,偏长的刘海经由剪子、打蜡和志保子的手艺巧妙地往旁边梳开,露出了平时常常藏在刘海后面的眼睛。
将眼睛露出来后,周给人的印象便明朗了许多。不仅如此,他的头发也做成了更加厚实的造型,酝酿出优雅的气质。
被母亲和树嘲笑不阳光的周已经不在这里,站在镜子前面的是一个让人刮目相看的清爽男儿。
「明明稍微弄弄就是个好青年了,为什么就是不做呢」
「没有兴趣」
「周你老是这样。不过,因为板着个脸,不笑的话也清爽不起来就是」
板着脸这句话是多管闲事,然而这是事实所以周也无法否定。
「那我给小真昼调整去了,你在客厅等着啊」
周是在自己房间弄这些,并不知道回自家换了趟衣服的真昼是什么样子。
真昼会自己穿和服,所以她先回了趟家,穿上再过来。从会自己穿和服这一点,就能看出真昼的能干。
目送志保子离开房间之后,周再一次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
很久没有打扮成这样过了,周觉得自己简直就像另外一个人。
「……嗯,应该不差吧」
尽管站在真昼旁边可能还显得有些寒酸,不过现在的周比起平时应该是好上了几倍。
稍稍摆弄着不再遮挡视线的刘海,周小声地自言自语道「偶尔这样或许也并不坏」。

周在客厅和修斗一起等了几十分钟之后,听到了家门打开的声音。
因为周听说女人出门的准备需要花费大量的劳力和时间,所以对等待这事本身是没有不满的。然而,他很担心真昼有没有被志保子性骚扰。
周迫不及待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往门口看了过去,只见真昼静静地走进了客厅。
看到真昼的第一眼,周就不禁出了神。
平时,真昼不会穿和服,周也没有看到的机会。他原本觉得,一定会很合适——但没有想到竟然这么合适。
由于穿着振袖和服在人流中难以行动,所以选择了小纹和服。淡粉色基调的梅花纹小纹和服非常合身,甚至让人怀疑这身衣服是不是原本就是真昼的。
她平时不怎么穿粉色衣服,而目前的打扮十分典雅,当中还带着女人味。
淡色的长发在旁边的部分留着一束,其他部分都用发簪固定在上方。雪白的脖子和摇摆的装饰更加凸显出女性的感觉,非常美丽动人。
配合上衬托出原本的美丽的化妆,这一切将清秀美女的氛围体现到了极致。
「怎么样?我觉得还满可爱的。小真昼底子好,我这么花心思打扮真的是值了」
「嗯,相当好看」
听到修斗直率地笑着这么夸奖道,真昼也有些难为情地垂下了眼帘。连这个动作都那么迷人,所谓的美人还真是可怕啊。
「喂,周,不好好说出感想可不行啊」
「我觉得挺好的吧」
再怎么说周也没法在父母面前对真昼赞不绝口,于是就送上了不痛不痒的称赞,不过志保子好像非常不满意的样子。
「……周就是这种地方不好哦?」
「吵死了」
尽管受到了志保子的批评,但周并不打算在父母面前说出更多的夸奖,就把脸朝向了别的地方。
志保子对周感到有些无奈,不过或许是因为她很了解周的性格,叹了口气就放过了周。
「真是的……话说,小真昼,你觉得怎么样?周这样简直就是变了个人吧?」
「是、是的。和平时完全……」
「平时要是打扮成这样肯定能受欢迎的,可他就是不干,真是亏啊」
对周来说这是多管闲事,但志保子正叹着气,好像是真的觉得遗憾一样。
「明明长得和修斗这么像,结果还不好好利用,真是让人失望啊。太可惜了~」
「志保子吗,行了行了,周也是这个年纪了嘛」
「那不是应该更想要受欢迎吗?」
「要说的话周是那种只要有一个人就好的性格,觉得其他人都很烦吧」
「哎呀」
修斗原本打着圆场,却反而给志保子的妄想点上了一把火。
确实,周比起被众人喜欢,更希望只有一个人在自己旁边……修斗是这么对志保子说的,实际上周也很赞同,然而在现在的情况下,说得不就好像真昼就是那个人一样吗。
在志保子光辉灿烂的笑容下,周把抽着筋的脸转了过去。
尽管周心想着「为什么就非得胡思乱想不可呢」,但他也知道事实上在其他人眼里就是这样的。
至少,周可以断言说真昼对他而言是特别的。
虽然这是事实——
周不让真昼发现地偷偷看了她一眼之后,轻轻叹了口气。
(要说喜欢的话,那肯定是喜欢的)
周确实对真昼有好感。
不过,要断言这是恋爱感情的话,周觉得还是有区别的。
「妈你想的事情都是不存在的。别说这么多废话了,赶紧去准备开车吧」
「真是没劲……算了算了,修斗,那我们去吧」
「是啊」
周似乎成功地转移了话题,两个人都开始做起了出行的准备。
周将去哪个神社的选择交给爸妈,目送着两人先出门前往停车场的背影。
「……要带的东西我都在包里了,没太多要准备的。真昼你呢?」
「嗯,都在这个包里」
「这样」
突然就只剩下了两个人,周感到有些坐立不安。怀着这种感觉,他检查了家里窗户有没有锁好,然后去拔下了多余的电器的插座。
周关掉客厅的灯,再次看向真昼。
果然,就算不仔细看,周也依然觉得真昼很漂亮。虽然他在父母跟前没能尽情称赞,然而无论让谁来评判都无疑是和服美人的真昼实在是非常养眼。
「怎么了吗,周君」
「嗯,我只是觉得这和服真适合你啊。就是那种清秀的和服美人的感觉,挺可爱的」
周本来就从修斗那儿学到,女性打扮后应该要好好夸奖这件事了。他本应在看到之后立刻称赞,不过在父母眼前这么做实在是太难为情了。
在周说出坦率的感想之后,真昼连着眨了几次眼,接着微微染红了脸,紧紧抿住嘴唇。
想起之前真昼也是这个反应,周露出了小小的苦笑。
「啊,你是不喜欢被夸是吧?抱歉」
「不、不是的,不过……周君,还挺」
「还挺?」
「……没什么」
看着真昼扭开了脸,周虽然有些困惑,但看她似乎也没有说出口的打算,便只好老实放弃,和真昼一起走向门口。
考虑到走路,真昼穿的不是木屐而是长筒靴,是和洋折衷的风格。但即便如此,周到时候大概也能看到她可爱的姿态吧。
真昼叮铃铃地摇着发簪的装饰,同时穿上了长筒靴,然后静静走向了提前一步到外面去顶住门的周。
两人的距离,比想象中要更近。真昼很少见地主动往周那儿接近,然后轻轻地踮着脚尖。
「这意思是让我听她说话吗」周心想着,把门锁上后弯下了腰。接着,真昼将手形成环状放在嘴前,靠近了周的耳边。
「周君」
「嗯?」
「那个……很帅,哦?」
小声耳语了短短一句之后,真昼便穿过了周的身侧,快步走向了电梯间里面。而周则就这么嗵地把头压到了门上。
「……太狡猾了」
刚才那句宛若回击一样的耳语,让周的心脏跳得就像是敲鼓一样。
因为真昼的事情,周花了好一会儿才让一下子变得火辣辣的脸颊冷却下来,结果被提前等在停车场的父母投以了怀疑的视线。

44 牵起天使大人的手

从住的地方出发,开了将近一个小时车,周一行人便到达了坐落在这一片地区的有名的神社。虽然如他们所料,比起在电视上看到的时候人已经少了不少,但看来还是不至于到没人的地步。
「虽然人已经少了挺多了,不过还是剩下不少啊」
「是呢」
「小真昼,不要走丢了哦。虽然我们会留意,你也有手机,要汇合也不算麻烦,但即使如此还是一起去参拜比较好吧」
「好的」
身着和服的真昼在一行里行动最不方便,步速也是最慢的。虽说她脚上穿的是长靴,但穿着和服还是会限制步幅,因而走得比较慢也是自然。
虽然到不了得挤着人才能前进的程度,但人还是多到经常撞到肩,所以周这边仍必须留个心眼。
「那就出发吧」
志保子领着众人扎进人群里,打算首先去趟洗手处洗手漱口。果不其然,真昼吸引了很多人的眼球。(译注 洗手处:原文为 手水舎,是指给参拜者洗手漱口以清净身体的地方。)
穿着和服来的人也不算少,按理说穿着和服的真昼不会太过显眼,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说到底,真昼就算没有装饰只是穿着校服的样子就已经够吸引人了。清纯系正统美少女的和服姿态,要说不显眼那是不可能的。
就连她漱口的动作都是那么美丽,吸引着旁人的视线。
「……怎么了吗?」
「没什么」
尽管周觉得旁人看着真昼让他不是滋味,但周并没有说出口,而是跟着父母一样洗完手漱完口,然后跟了上去。
虽然周也在放慢步子等着真昼,但毕竟真昼不是日常穿着和服,下摆的处理似乎对她来说还挺难,加之人也多,导致真昼的步伐变得比平常要慢。
「真昼,还好吗」
「嗯,就这点程度……哎呀」
被其他的参拜者撞到了肩,真昼身体失去平衡,眼看就要摔倒,于是周赶紧用手扶住。
「看上去不太好啊」
「……抱歉」
「好啦,手伸过来」
毕竟现在是让真昼穿着不习惯的衣服走着,很有必要照顾下她。
周把手伸向衣袖中露出的小小的手掌,而真昼则仰起头看向了周。
看到真昼这副模样,周觉得她或许不乐意,正打算把手收回来,真昼却慌忙把自己的手放在周的手中,再次仰头凝视着他。这么一搞,周也迷糊了起来,凝视了回去。
两人这么盯了一会儿之后,真昼先移开了视线,紧紧握住了周的手。
连让周表示疑惑的空隙都没有,两人眼看便要顺势走到赛钱箱面前了,于是周一边清楚地感受着牵着的那只手传来的触感,一边把这小小的疑问埋在了心里。

「花了挺长的时间啊,许了个什么愿?」
趁参拜完稍稍离开队伍的时候,周向刚刚静静地许着愿的真昼问道。
真昼以称得上是示范的美丽动作进行了参拜,闭眼合掌的时间有周的两倍长。看到她结束合掌后那优雅的行礼,周差点入了迷,现在回过神才想起来问真昼许了什么愿。
「只是无病无灾啦」
「真是个平淡的愿望」
要说的话,这倒也是真昼的风格。
周想着真昼这人既没物欲又没钱欲还没名欲,还能许什么愿,结果一如所料,甚至让人感觉有点扫兴。
「还有」
「什么?」
「……想一直过着这样,平稳的日子」
这同样是很有真昼风格的愿望。
这个愿望像是不大喜欢刺激和变化的真昼会许下的,而且也只有喜欢平稳和安宁的真昼才会有这种愿望吧。
「要我妈在那可就不平稳咯」
「那样也有那样的乐趣啦」
是这么回事么……周虽然怀疑,但看着真昼本人很高兴的样子,便闭上了嘴,以一副温柔的表情牵起了她的手。
毕竟现在还没有完全穿过人多的区域,而且父母已经先参拜完在稍远处等着了,要是走去那里的这段路上摔着了也麻烦。
虽然周是抱着这样的想法牵起了手,但真昼却微微眨了眨眼,略带害羞地垂下眼帘,回握住了周的手。
「你们两个,这边这边~」
志保子的声音十分明亮而富有活力,很容易分辨出来。
像是被催促着一样,两人走向父母所在的地方,这时志保子则瞪大了眼,然后用手捂着嘴,似是在微笑般地望着这边。
「哎呀哎呀」
「咋了啊」
「想着你俩怎么就自然地牵起手来了呢」
听到志保子这么讲,周才反应过来自己牵着真昼的手走到她面前这一失策。
这岂不是在说,真昼对周来说是特别的存在了么。志保子胡思乱想后整天这么坏笑,对周来讲可是一点也不好笑。
「……是为了不让她走丢啦。而且穿着和服还很容易摔着」
「说的也是。穿着和服很难走路,确实需要一个护花使者吧。我可是保护着志保子呢」
修斗是个明白人,没有对周牵着真昼的手一事感到奇怪。他也和周一样,轻轻地牵着志保子的手。
要是能像父亲那样灵巧地伸出手牵起对方的话,那就没这么多累人事了,但周从性格上便做不到,因而他很感激真昼坦率地把手牵了过来。
看着志保子的注意力转向了修斗,周松了口气,正想悄悄松开手,可真昼却没有放松手上的力气。
虽然动作很轻,但周还是理解了真昼不愿松开手的意思,轻声问她「怎么了」,却也没有得到回答。她仅仅是用细细的手指抓着周。
「小真昼小真昼,我打算去买些热饮,汁粉和甘酒你要哪种?」(译注 汁粉:原文为 おしるこ,一种日本的红豆沙甜品,一般放入麻糬等食用。)(译注 甘酒:又称醴,是一种甘甜的日本传统浊酒,以白米发酵酿成。)
「那我就要汁粉吧」
由于志保子的打断,周错过了提问和放开手的时机,只好继续握着那娇嫩的手。
「你呢?」
「……那就甘酒」
「好好」
不过,要是真昼不讨厌的话那这样也不错——周抑制并忍住那心中泛起的微微瘙痒感,告诉了志保子自己要什么,然后重新握紧了真昼的手。

没多久,志保子就从店里回来了,并把买来的各种东西分了下来。再怎么说这时候不放手也没法喝,于是两人便暂时松开了手稍做休息。
父母则一起喝着甘酒放松地笑着。
虽然不至于进入二人世界,但两人还是亲亲热热了起来,所以周也没什么兴致搭话,喝起了刚刚到手的甘酒。
虽然甘酒很有营养,被誉为能喝的点滴水,但令周享受的还是米中沁人心脾的甘甜与回韵。一口下去,周不禁叹出一口夹带感叹和安心的吐息。
虽然汁粉也难以舍弃,但既然是新年,考虑到气氛,周便选择了甘酒。从个人喜好上来看是选对了。
周瞄了一眼真昼,发现她神情安稳,一点点地喝着纸杯里的汁粉。
「汁粉好喝吗?」
「很好喝哦」
「让我尝一口」
「给。我也能尝一口吗」
「嗯」
难得有这个机会,两人便决定交换热饮各尝一口。周换过了杯子,将那微粘的红豆色的汁粉送到了嘴边。
嗅着轻飘而来的红豆特有的香味,周将汁粉含在嘴里,一如所料有种甘甜而浓厚的风味扩散开来。周觉得略微有些过甜,大概是因为他不那么喜欢吃甜的。
真昼似乎是挺喜欢甜味的东西,这个甜度对她来说或许正好。
「好喝」
真昼似乎也挺中意甘酒,微微弯起眼角露出了笑容。
「……还真是自然呢」
守望着两人的志保子小声地感叹道。
「咋了啊」
「不用在意哦……今天是个冷天挺幸运呢」
「明显是天气暖和更好吧」
「你们俩说不定是那样,我们的话……是吧?」
志保子向同样守望着两人的修斗寻求同意,修斗则以平和……而微妙地混有苦笑的笑容,微笑着回答道「确实呢」。
在那微妙的温暖视线中,周略感不适地抖了抖肩膀,而真昼则以不可思议的眼神望着那样的周。

45 天使大人与幸福的氛围

「小真昼,你可真会做饭啊」
从新年参拜回来后稍微休息了一会儿便已是傍晚,真昼换上了衣服如常开始了晚饭的准备……不过志保子要在周家里住一晚,正为了观察真昼的手艺而待在厨房。
周的老家在几个小时的车程之外,所以志保子和修斗都很累了,而且他们好像原本就打算住一晚。虽然周希望他们取得家主的许可,但原本的家主是修斗所以周也没法抱怨。
所幸为了以防万一,被褥多准备了一套来客用的,大概他们两个人会一起用吧。反正在老家他们也是一起睡的,并不会有多大变化。
「谢谢阿姨」
「明明是女高中生居然这么能干。我读高中的时候可做不成这样」
「老妈你现在也没真昼能干吧」
「你刚说了什么吗」
「没」
听到厨房传来了猛降一调的声音,周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靠在了沙发上。
在一旁休息的修斗责备周说「别老欺负志保子」,但是平时被欺负,啊不,被调戏的都是周这边,所以这点报复应该是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吧。
「真是失礼」的声音从厨房传向了装傻的周,但志保子马上又恢复成了明亮的声音向真昼搭话。
而真昼面对志保子的搭话也没有迟疑地应答着。似乎她已经基本习惯了志保子的气势和性格,脸上的表情很安稳。
周在远处看着两人关系良好地做着饭菜,放下心来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志保子她,真是中意椎名啊」
修斗同样望着两人的背影,微微地笑着。
「嗯,又能干又可爱性格还好,老妈中意她也是自然的嘛」
「那周怎么想」
「……没什么特别的,只是觉得她是个好人,还挺可爱的」
「这样啊」
周一度以为这是若无其事的确认,但修斗的性格不是会深究的类型,所以大概只是他单纯地对周的想法感兴趣吧。
而修斗也没有再过多地追问周的回答。
「能让周想要每天吃的料理,真是期待啊」
「味道绝对可以保证。只要老妈不干多余的事」
「不用担心,志保子也想吃椎名的料理,顶多也就是帮帮忙啦」
「那就好」
并不是说志保子做的饭不好吃,只是她和真昼细腻的调味不同,大多是粗略的调味。
细腻的调味这活一般是修斗来干,而志保子会优先考虑分量和开心。
当然,志保子是有着正值大胃口时期的儿子的主妇,这样做几乎是理所当然的,但周的喜好是真昼精雕细琢的味道,要是真昼的料理的魅力受到影响就不好了。
好在志保子似乎也只是在给真昼帮帮忙,并没有在此之上的举动。于是周安心地叹了口气,望着两人料理的情景。

「嗯,真美味」
「谢谢叔叔」
不管怎么说平常那刚好只够两个人用的餐桌,不可能让四个人围着吃饭,所以最后晚饭是拿出了储藏室里收着的大一号的折叠桌来吃的。
真昼听到修斗坦率的感想而放下心来,身体变得不那么紧绷了。
除了料理实习课,真昼似乎从来没有给周以外的人做饭吃过,所以显得有些紧张……但因为修斗那温和的笑容,真昼终于不再僵硬了。
「真的很好吃啊。这样的话不管是一个人住还是结婚都不用担心了」
志保子望着这边感慨地念叨着。周尽管因此而差点脸上抽筋,但仍然面无表情地啜饮着味噌汤。
周已经相当熟悉了高汤带来的浓郁的味道。
周完全习惯了真昼的调味,已经不怎么想吃真昼的料理以外的东西了,这就是每天都吃真昼的菜的缺点吧。
「周,感想呢?」
「当然很好吃。一直以来都谢谢了」
虽然就算志保子不要求,周也打算这么说,但听上去就像是被催着才说的。
两人独处的时候,周每天都没有忘记赞美,但这次父母在场,所以周克制了一下。虽说结果还是失败了。
这次周也一如既往地做出称赞,但真昼好像有些心神不宁,倒不如说好像不舒服一样扭动着身子,小声地回了一声「……嗯」。
她脸上有一抹淡淡的红晕,大概是因为周的父母在这里吧。
接连不断地从三个人收到赞赏,即使真昼习惯了周的感想,肯定也多少会有些害羞。
「小真昼真可爱啊」
「志保子,别太捉弄她了」
「我没打算捉弄她啊。真的,我只是觉得她是现在难得一见的纯洁少女哦?」
「没、没有这样的事……」
「有的有的。该说是纯洁还是纯情呢」
「周君!?」
纯洁肯定是没错的。真昼面对不怎么帅气的男人把衬衫前面打开也会满脸通红,可以说是纯情又天真了吧。
「哎呀哎呀,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吗?」
「没什么」
「什么也没有!」
从真昼那也传来了否定的声音。
说纯情、纯洁这些并不是在贬低真昼,但真昼似乎是不怎么喜欢被这么说,正强烈地否定着,所以周也就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对我来说,只要周不做出会让椎名受伤的事剩下的就随便了。但捉弄她还是要有个度哦,周」
「我知道的啦」
「……看吧,这不就是在捉弄我吗」
「纯情可是真心话」
真昼坐在旁边,啪嗒地打了一下周放在桌子底下的腿。
真昼脸颊稍红地微微瞪着周,在周回答「抱歉抱歉」之后,她端整的容貌上浮现出赌气的表情。这番举止微妙地有些可爱,但周为了不惹真昼生气,忍住没有笑出来。
「……怎么说呢,这个,我们秀的东西又在眼前被秀了回来啊」
「不也挺好吗。周的表情也比平时柔和多了」

「唔,抱歉啊妈妈他们的份也让你来做」
晚饭结束之后,众人谈笑了大约两个小时,便解散了。话虽如此,由于父母会在客厅睡觉,要回家的只有真昼一人。
因为父母先去洗澡了,所以只有周一个人出去送她。虽然没什么送行的必要,但姑且是以防万一,同时也有为今天志保子他们脱线行为道歉的考量。
「啊,没事的。我还挺开心的」
「这样啊」
所幸她好像没有心情不好的样子。
倒不如说,可能还挺开心的。
「……而且……」
「而且?」
「……稍微,明白了一点,幸福的感觉」
随着如同微弱的叹息似的呢喃,真昼脸上浮现出伴着寂寥的笑容。
那副笑容,仿佛风一吹便会消散一样。周能够发现真昼眼睛中混着的微弱的憧憬,是因为察觉到了她的家庭环境吧。
周感觉不能放着她不管,便忍不住把手放在她的头上,故意用有些粗鲁的动作揉着。
真昼并没有露出不乐意的表情,只是吃惊地抬头看向周。
「干、干嘛啊」
「没啥」
「没啥是什么啊……头发都乱了」
「反正回去要洗澡吧」
「这倒是没错啦」
「……不行吗?」
「也、也不是,不行……至少,先跟我说一声嘛」
「摸了」
「那是先斩后奏」
「抱歉」
「只要事先说明就会给我摸吗」周产生了这样的想法但没有说出来。在他坦率地道歉之后,真昼轻轻叹了一口气。
「真是的……我的话还好,随便乱摸女孩子的头真的不好哦」
「不是,又不会摸别人……」
可以触碰异性的身体的,基本都是关系很亲近的人,这一点周还是清楚的。像现充一样随便进行身体接触之类的,周怎么样也做不到。
姑且,周把真昼算作比较亲密的人,所以会一边确认着真昼并不会讨厌一边摸着。但是,周并不会想对真昼以外的人这么做。
说到底,周对其他人连身体接触的想法都根本不会有。这种希望,最多就是惩罚恶作剧的千岁的时候才会产生。
周补充说他不可能摸其他人后,真昼就变得老实起来,没有甩开头上的手。
「……看到之后就在想,周君和修斗叔叔实在太像了。就算我才刚认识他,也看得出来」
「哪里啊。性格和长相都不太像吧」
「……很像啊,真的」
真昼大大叹了口气,而这次周稍微有些生气地来回揉了揉真昼的脑袋,但她似乎并不讨厌。
(……有那么像吗?)
确实,站在一起的话,会有人误以为两人是年龄相差大的兄弟,但是,周和修斗的氛围其实完全相反。
性格也是,虽说不算完全相反但也肯定不相似。
然而她却说很像,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虽然周脑中浮出了好几个疑问,但真昼好像没有说下去的打算,眯上了眼睛任由周摆布。
摸够了之后周便拿开了手,紧接着真昼就突然回过神来,看向周的眼神带上了微妙的慌乱。
「怎么,还想我再摸一会儿吗?」
周抱着捉弄的心态问了问,而真昼微红着脸回道「请别捉弄我了」,周便决定就此作罢。
真昼似乎是稍微有些不高兴,露出一副不满的表情打开了自己家的门钻了进去。
在周正后悔自己有些做过头了的瞬间,真昼从门缝窥向了这边。
「……周君」
「怎么了」
「……笨蛋」
真昼脸颊上挂着淡淡的红色,编织出好像在闹别扭,同时又稍稍带着一点撒娇一样的话语,然后关上了门。
(……谁才是笨蛋啊)
都怪真昼,让周的心脏突然猛跳起来。
周轻轻叹了一口气,接着为了让稍稍发热的身体冷静下来,他靠在走廊的墙壁上,吐出了比平时更白的气息。

46 天使大人与新学期

新的学期开始了,但并没有发生什么太大的变化。
尽管大家都度过了一个各随所愿的寒假,但并没有什么像暑假回来那样的变化。没有谁下狠心来一个形象变化,班里也还是原来这群人。
周静静地坐在座位上,观察着比平时更加喧闹了几分的教室。这时,一个人从旁边走了过来。
「哟,周,挺有精神的啊」
「托您的福」
在周之后来到教室的树也没有什么变化。
虽然从圣诞以来周就再也没见过他,不过他还是带着一如既往的轻浮笑容。
「怎么样,过了个好年吗?」
「……嗯,算是吧」
「怎么欲言又止的。是有了什么进展吗?」
「进展什么啊我说……不是那回事,什么也没发生」
其实并不是什么都没发生。虽说并不是出自双方的本意,但真昼还是在周的家住了一晚,然而这种事情周不可能说得出口。
不难想象,跟树说了他就会跟千岁说,然后两个人就会过来嘲笑捉弄。
除此之外就只是父母来这边去了新年参拜,应该可以算在什么都没发生的范围之内吧。
「……哦~?」
「什么都没发生哦」
「你这么说的话就当是这样吧」
虽然周有些不爽他的坏笑,但由于吐槽起来太麻烦,周就随他去了。
「找点东西来转移话题吧……」周抱着这样的心态环视着教室,但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女生们一如既往地围在王子也就是门胁周围。无论是他在包围中略带困扰的表情,还是周围的男生们的嫉妒,都没有任何改变。
「还是一如既往啊,那个」
「也是平日的光景了」
完全旁观的周,以及有着女朋友因而对其他女生没兴趣的树,看到门胁的人气也只能苦笑。他们环视周围,找找有没有什么别的新鲜事。
「说起来,听说椎名好像有男朋友了」
有几个女生围在一起,周听到她们讨论的内容,僵住了身子。
「啊,丽萨是这么说的吧。去新年参拜的时候看到她和一个男的牵着手」
「是啊是啊。椎名完全没有和别人交往的意思,是不是因为有男朋友了啊」
「听丽萨说,那个人长得还挺帅的,不过没在学校里见过。她怀疑是别的学校的人」
不知是不是错觉,似乎班上的视线都朝向了那几个谈话的女生。就连那个门胁,似乎也朝着她们竖起了耳朵。
只有树的视线倒是朝着周这边。
「周啊」
「不知道」
「我还没说呢」
「跟我没关系」
「行吧」
面对小声而断然否定的周,树一阵苦笑,然后突然掀起了周的刘海。
「我说你,长得还可以的嘛」
「你这么说我只感觉是在捉弄我」
树虽然性格轻率,长相上给人一种轻薄的感觉,但算得上是帅的那一类人。
这样的帅哥说别人长得好也只感觉是在挖苦。
对于自己的外貌,周自认为尽管还行但并不算什么帅哥,所以并不想听到这种对外貌的评价。
周甩开了树碰着刘海的手,皱起眉头,然后看到了树苦笑的表情。
「你就是这样的家伙啊」
「就你多嘴」
「也是,挺有你的风格的」
面对一如既往冷淡的周,树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起来。

「你的事情在学校传开了啊」
晚饭后,周在餐桌前面对着真昼感叹了一句,真昼也理解了他话中的含义,表情变得僵硬起来。
最困扰的肯定还是真昼吧。
就听到的传闻而言,那个人是周这件事似乎没有暴露,但真昼突然被追问是不是有男朋友了,肯定还是很累的。今天真昼来到周家里一直有些微妙的生硬,步子也显得沉重,应该就是因为这个吧。
「……没暴露是周君还算好,但是发生了好多误会,解开误会花了很大功夫」
「只要牵个手就是男朋友了吗」
「不知道。总之先干脆地否定说只是熟人,之后就只能等流言自己消散了」
「嗯,也没别的办法」
不管怎么说自己被当成真昼的男朋友还是很对不住她,所以周希望流言能尽早消散。老被别人询问说那个人是不是男朋友,感觉会给她带来压力。
从周的角度来说也是一样,每次听到流言时,他都会因为歉意和难为情而冷静不下来。所以,周也希望他们赶快忘掉。
周长叹了一口气,而真昼只是轻轻垂下了眼睛。
「……就这么,看起来像恋人吗」
「不知道啊。在我看来,我这样的人肯定当不上真昼的男朋友。你怎么都会选个更能干的帅哥,而且就算和我站在一起,比起男友来说也更像是普通的熟人吧」
「才不是什么『你这样的人』」
「嗯?」
听到比预想更大声的回应,周不由得重新看向真昼,而真昼一改之前略带忧虑的表情,不知为何脸上浮出了有些……生气的、果决的表情。
「周君对自己的评价很低,但其实不是那样的。我觉得周君是一个很优秀的人。又温柔、又善解人意、又绅士,而且,人品非常好……用心打扮的时候,也非常帅气,嗯」
一直听着不像是在说自己的赞扬之辞,周的脸颊自然地红了起来。
周没想到真昼居然这么看得起自己,再加上她说得太过认真,所以被夸奖的周不由得害羞了起来。
真昼也慢慢意识到了自己说的话有多羞耻,说到一半便开始吞吞吐吐。
即便如此,真昼依然看着周的眼睛,表示刚才说的都是真心话,而这让周更加害羞了。
「这、这样啊……谢谢」
「……所以说,那个,这个……请不要,那么贬低自己」
「哦、哦……」
获得如此直白的夸奖,周也无法否定,因为现在的氛围连谦虚都无法容忍。
脸颊染上淡淡红晕的真昼低下头,因为羞涩而微微颤抖着,周也对心中扬起的羞耻和焦躁无可奈何,小声地念叨。
「……那个……我去洗碗」
「好、好的」
总之周现在能做的,就是打个马虎眼赶快逃开。
这也可以说是战术性的撤退。一直看着她因羞涩而颤抖的身姿,对心脏相当不好。
周一个深呼吸之后,站起来把碗筷端到水池那边,而真昼陷进了客厅的沙发,脸埋在坐垫后面。她似乎也因为刚才没习惯的称赞而羞耻着。
见状,周小声地嘟哝道「这么害羞的话就别说啊」,却同时又觉得,由于真昼的称赞,自己的心里轻松了几分。
这大概是因为,周得到了肯定,安心了不少吧。
尽管周心里这么想,但害羞的事情依旧是害羞的。明明现在是冬天,周却用冷水心无杂念地洗起了盘子。

47 天使大人与朋友

『我说~周,把天使大人借给我好么?』
吃完晚饭后,千岁打来了电话。
周平时都是用App和千岁发消息交流的,不知为何这次她却打来了电话,而且还是从周这里询问真昼的事情,不清楚她到底什么意思。
就算说要借,真昼也不是周的所有物,想约的话还是应该去问本人吧。
「不要问我啊,问椎名去」
『她现在在你那里么?』
「……在是在啦」
『那你帮我问问她明天放学后要不要一起玩吧』
「自己问」
「这家伙没有问联系方式么」在这样一想之后,周忽然想起,圣诞节那会千岁一直在拼命开真昼的玩笑,没顾得上要真昼的联系方式来着。
由于周毫无疑问拥有真昼的联系方式,而且还频繁待在真昼身边,所以千岁就来联系他了吧。
虽然千岁的想法可以理解,但周还是想对她说自己并不是她的信鸽。
总之还是让她和本人商量比较好吧。周这么想着,把手机递给了旁边云里雾里的真昼,告诉她「千岁找你」就自己靠在沙发上了。
真昼看起来有点为难,但还是老实地接过手机放在耳边。
「你好……咦,明天吗?是、是的,并没有什么安排……」
真昼大概被千岁的连珠炮缠住了吧。周看着真昼为难的样子苦笑起来。
她似乎没有不耐烦,而只是对唐突的提议感到惊讶,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应付吧。
真昼往周这儿瞟了一眼,周便回了一句「要不要去还是你自己决定。她是想和你一起玩,不是和我」。
真昼偶尔也会和朋友出去玩,可是不过几个小时她就会优先回来准备晚饭。
周觉得她偶尔也该歇一歇。千岁那样的蛮缠能不能算是「歇」先暂且不提。
「嗯、嗯……那个,那就这样说定了……」
也不知道真昼是不是因为周的那句话而下的决定。真昼回复千岁时,周甚至听得到电话另一端传来一句「太好了!」的欢呼,真昼更是下意识地把手机拿开了耳朵。
周对千岁实在太高的兴致有些受不了地笑了笑,然后和真昼对上了视线。
她看起来也有些为难,尽管如此,她的嘴角还是浮现出一丝带着安心和喜悦的微笑。
等到千岁安静下来以后,真昼又拿起手机和她聊了起来。
真昼的样子实在惹人怜爱,周微微笑着注视着她。
「谢谢,手机还给你」
一挂掉电话,真昼便把手机客气地送回周的手里。
看来事情已经谈妥,明天她就要被千岁带到哪里去玩了。
「很突然吧,千岁基本上都这样」
「嗯,吓了一跳呢」
「那家伙也不是什么坏人啦,就是有点强势」
虽然周觉得并不是「有点」的等级,但周还是做出了比较温和的评价。她肯定算不上坏孩子,只是有点咄咄逼人。
真昼大概也早就理解了千岁的性格,她虽然苦笑着,但幸好并没有觉得厌烦。周可以说是树的好朋友,却和他的女朋友合不来,这样的事并不稀罕,但还是让周有点悲伤。
「明天也不用把我放在心上,好好玩吧」
「好」
「……啊对了」
「怎么了」
虽然周很想让她好好享受,但还是不得不提醒她一件事。
「要是被性骚扰了不用顾虑直接揍她吧。那家伙像我老妈一样,很喜欢可爱和漂亮的东西,遇到像你这样的美女估计会想要摸个遍的」
尽管上次姑且是阻止住了,但千岁实在是喜欢可爱的东西。
真昼生日那会儿,周借了千岁的慧眼一用,但他有点不放心真昼单独和她待在一起。
真昼有着「这才算得上是美少女」的外貌,只要她走在街上,那种可爱和漂亮就会引人注目。
别人的搭讪要提防,千岁的魔手也得留意。
「我觉得你要是不喜欢的话她也不会做这种事,不过如果不拒绝得干脆点的话,她可能会得意忘形然后就一直缠着你了,要注意一下……怎么了吗」
「……没什么」
看到真昼紧闭嘴唇的样子,周觉得有些奇怪,但是真昼没有说出她在想什么,而是静静移开了视线。

真昼和千岁一起去玩的那天,周也久违地早早回家度过了一段安静的时光。
最近真昼总是待在周的身边,周像这样独自一人的时间也就只有假日了。
即使是假日,真昼提出做午饭的时候,周总是会接受她的好意,所以他就更少一个人度过了。
当然,周也不是讨厌那样……甚至还觉得蛮惬意的,但偶尔这样一个人的空间也挺好。
虽然,身旁似乎有点冷清。
(到最后,真昼也完全习惯了我家啊)
周感觉真昼仿佛理所当然会在自己身边,但实际上自他们相识以来也才经过了几个月而已。
尽管如此,彼此的距离感却好像两人一起过了好几年一样,估计是因为他们性情相投吧。
不过度干涉,呼吸同一片空气——这样的距离,对于周来说感觉很舒服。
头疼的是,周已经舒服到了不想放手的程度。
(我还真是单纯)
若要断言对真昼有明确的好感,周觉得两人之间又没有那种热切。但仅仅作为邻居和朋友来说,周的独占欲又太过强烈了。
周对真昼有着朋友以上的好感,与此同时,把她视作恋爱对象这种想法又仅有一点火苗。意识到这一点,周感觉心里有一阵说不出来的瘙痒。
再这样下去继续将好感的天平倾向真昼的话,恐怕就没法回头了。
所以,周把心中的微热收进心底,掩饰起来。
如果示好的话,真昼只会觉得困扰吧。
虽说真昼对周也表示出了一定的好意,但是周觉得那不可能是出自恋爱的感情。不如说,怎么会有人喜欢上这么会添麻烦的废人呢。
尽管真昼曾给予过周肯定,但周觉得她根本不可能喜欢上自己。如果对真昼表达出方向错误的好感,只会让双方的关系变得尴尬。
周把心里焦躁不安蠢蠢欲动的感情压制住,接着静静往窗外看去。
冬天的晚上总是来得很快,周围已经罩上了一帘昏暗的帷幕。
现在才刚过六点,不过主观上也可以说已经到夜晚了。
毕竟是千岁,不可能带着真昼逛到很晚,但天这么黑,让两个容貌端正的两个女高中生在外面晃,周还是有点不放心。
『什么时候结束?』
周给手机从不离身的千岁发去消息,立刻就收到了回复『马上就散咯』。
看来千岁也没打算在放学后玩太久。周松了口气,又问了句什么时候会到车站,然后从沙发上站起来,往洗手间走去。
(前些日子的发蜡还有一些吧)
尽管不太愿意,但既然要在外面见真昼,也没办法了。
虽说周基本上不怎么想弄这些,不过父母把让自己变帅的方法全部都教给他了。只是那时的发型的话,大概还是可以重现的。
周看向镜子,里面映出了平时那样沉闷阴暗的自己。
于是他拿起发蜡,亲手改变起了那个土里土气、一点也不时髦的自己。

48 迎接天使大人

现在是隆冬时节,没有太阳的晚上气温很低。
考虑到防寒和装饰性,周穿的是浅灰色的毛衣、藏青色的水手外衣,还有内层绒毛的黑色卡其裤。然而即使这样周依然觉得有点冷,那穿着校服加外套的真昼该有多冷啊。
尽管真昼在冬天会穿厚实的裤袜,然而她那显出女高中生范儿的裙子高度勉强才不至于违反校规或者不雅,光是看着都觉得冷。周都想让她穿上运动裤了。
偶尔擦肩而过的女高中生也摇晃着短得没意义的裙子。周痛切体会到,女高中生对于美的努力有多么可怕。
想着这些事情,周用真昼送的围巾捂住嘴角,快步前往最近的车站。
真昼似乎是去了大型商业设施,路上乘了电车。距离公寓最近的车站是能步行走到的距离,而且听千岁说电车马上就要到了,现在应该时候正好。
周在行走的时候,风轻轻吹动了周弄好发型的头发,但不至于把头发吹乱。
如果头发乱成一团就不得不修了,很是麻烦。周心里觉得,平日里就打扮的人类很值得尊敬。
想着这些事情,周默默地走着,接着就看到了车站。
考虑到公寓的方向,真昼估计会从这个口子出来。在车站口附近等着的话,应该就能确保遇上真昼了。
周倚靠在车站口的墙上,一边看着时间一边等着真昼。没过多久,车站里就走出了眼熟的亚麻色直发少女。
「真昼」
周向真昼搭话,她听到熟悉的声音就没有警戒地回过头——接着,视野里出现周的瞬间,真昼愣住了。
「咦……嗯?为、为什么」
为什么,指的应该是这身打扮的事情吧。
周会来迎接这件事恐怕千岁已经告知真昼了,但她似乎没想到周会以新年参拜那时的样子过来。
再怎么说,周也不会以平时随意的打扮和发型直接过来。
要是被周围人看到,将谜之男人和周画上等号的话,周会很困扰。而且,如果一点打扮都没有就走在真昼身旁,连真昼都会遭到轻视。
尽管周的目的是乔装,但至少也应该把仪容整理得能站在真昼旁边。
「是想着我自己办不到么。再怎么说也不可能用平常那副样子来接你啊」
「……是没错啦」
「不合适吗?我倒是有对着镜子确认过,会很奇怪吗」
周的穿搭平凡而朴素,发型则是和前几天新年参拜的时候一样,他自认为不算奇怪,不过在美感优秀的人看来说不定还是不行。
周偶尔感到有视线往这边看,或许也有可能是因为自己的样子很奇怪吧。
做了挺多打扮,似乎还是显得土,这使得周稍稍有点受打击,但真昼却连忙摇着头给予肯定说很合适,让周松了一口气。
「那就好。你想,现在大冬天的,一会儿就要天黑了,一个人回家多危险」
「……这、这种事情我还是知道的啦」
「还是说,不想我来接你?不愿意一起走的话在后面跟着也行。我走前面点」
「我、我没有,讨厌的意思。那个……谢谢你了」
「嗯」
由于看起来没有被讨厌,周便安心下来,从口袋里抽出手伸向真昼,真昼则怯生生地把手放了上去。
或许是天气太冷,周手上传来的触感比预想的还要冰凉。
「手这么冷啊。手套呢」
「今天拿去洗掉了。倒是周君你的手怎么这么热啊」
「我是把手放口袋里了啦」
周过来时两手放在口袋,这个姿势好孩子不该模仿,也没什么值得称道的。
除此以外周没有说更多的话,只是像包住般握紧了那只冰冷而纤细的手。
真昼的手,真的是纤细而弱不禁风,轻易地就被周的手裹了起来。
「……好暖和」
真昼轻轻感叹道,好像笑着一样眯细了双眼。
那纯真的表情令周心脏直跳,但周还是把意识集中在握着的手上,没有把这悸动表现出来。
周把手握了上去,顺带把装着她和千岁购物成果的包包袋袋接了过来,然后迈开了步子。
真昼突然抬头望向周,周便回道「怎么了啊」。
盯了周一会儿,真昼才总算移开了视线。
微微泛红的耳朵和脸颊,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看太久了的羞耻感所致。
「好啦,回去了。要顺便去趟便利店么?这个季节肉包子很好吃哦」
「……我喜欢豆沙馅的」
「你还真喜欢甜食啊……晚饭怎么办?」
「备好了溏心蛋、叉烧和笋干,吃拉面吧」
「大冷天吃拉面听着还挺有意思的」
「确实呢」
周没在意过冰箱,本来还不知道,听上去这些都是以前就买好的。
虽说汤料和面确实只能去买,但配菜都是精心手工制作的。仅仅是想象那厚厚的叉烧和入了味的溏心蛋,周便忍不住咽起了口水。
那味道,一定能沁入这寒冷的身体吧。
「……吃完豆沙包不知道还吃不吃得下呢」
「那豆沙包就一人一半好了。这样就吃得下了吧」
「……嗯」
真昼略带害羞地接受了周的提议,令周微微笑了起来,将牵着真昼的手握得更紧了一点。

「椎名啊,好像又被看见和那个男人走在一起咯」
第二天,周被树以「流言还没散呢你咋又添了一把火啊」这样的眼神看着,说了一句「你问我我问谁」别开了头。

49 天使大人与朋友的烦恼

进入二月,真昼「疑似男友的谜之男子」的传言终于平息了。
关于这一点,在那之后周没有再和真昼在外见面也是一个很大的原因。尽管周去接她的时候不小心引爆了谣言,但在这之后并没有其他的消息,谣言之火最终姑且算是熄灭了。
即便如此,「不是恋人但和真昼相当亲密的男人」这个认知似乎已经定格了下来,并且也有流传着「真昼对那个男人有意思」这样无根无据的传言……不过真昼本人以不容追究的笑容否定,那方面的传言也总算渐渐平息。
千岁似乎是在走廊目击了那个情况,听她说,那时的真昼「有一种不由分说的威压感」。由此可见,真昼应该也是相当讨厌那传言吧。
虽然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但被全力否定到那种程度,周感情上还是稍稍有点悲伤。不过,他同时也认为这是没有办法的。
明明没有恋爱感情,只是有些亲近就被胡乱猜疑,对方肯定也是会想生气的吧。
周自己也只能苦笑了。

「说起二月?」
「期末考试」
「喂,为什么正值花季的男高中生会有那种土气的想法?」
放学后,千岁跑来——或者说是不请自来——到了周的家里。她听到周的回答之后,毫不掩饰她无语的心情。
听千岁说是有事要商量还是什么的,但也许是心理作用,周感觉她过来就是为了找真昼玩的。
顺带一提,真昼在厨房泡茶,客厅里只有周和千岁。
「虽然不知道男高中生有没有花季,但我认为这是学生理所当然的想法……」
「正在享受青春的男高中生都应该说情人节吧?」
「因为没有享受青春所以我不懂」
「少来~」
千岁明明知道谣言不是真实的,却还是笑嘻嘻地朝这边看,于是周瞪了她一眼。
即使这样,千岁还是没有停下笑容,周也只好死心。
「那么,要商量什么?」
听千岁说,她特地来到周的家里,是因为有事情要撇开树跟周、真昼商量。
「嗯。我在想给阿树的巧克力要怎么办。初中的时候呢,倒是普通地送了熔化再凝固的巧克力,不过我觉得啊,作为高中生还是想要做得更时髦一点」
「那样的话有椎名的意见就足够了吧」
周不会做料理,就算被问及巧克力要怎么办,他也只能回答不清楚,顶多只能告诉她树的喜好。然而,千岁跟树的交往时间更长,那种事情她早就了解透了吧。
「虽然我也会去问昼儿(まひるん),不过周姑且也是男生嘛~我也想要听听男生的意见」
「姑且个头啊我是正宗的男生」
「我认为男生和女孩子独处的时候是会出手的哦」
「我说啊。那种事是要在交往过程中经过对方同意才能做的事,而且说到底我们连那种关系都不是」
「周那方面的教养真好啊,还是该说想法健全呢」
虽然得到了想法健全的评价,不过周觉得自己的想法是很普通的。
确实,男人能够对不喜欢的女性做出那种行为,但是「能够做」和「付诸行动」还是不一样的。再说,周绝不可能不顾对方的想法。
要说周对真昼不会产生那种欲望是假的。周觉得,如果身边有一个外表和内在都很迷人的女性,那么男人特有的欲求多少涌现一些也是没办法的事。
即使如此,周也不会产生要做什么的想法。
因为,周对真昼最先产生的是这样的感情——不想让她哭泣,不想被讨厌,想要珍视她。
还有,明明真昼都宣言过,要是周做了什么就会在社会方面和要害方面给周造成巨大打击。周还没有愚蠢到因为一时的欲望就对真昼出手。要是那样的话,恐怕真昼会毫不客气地实现她的宣言。
「不过,这也可以说是周的优点,或者说就是因为这个才得到昼儿的信赖吧」
千岁给真昼取了昼儿这样可爱的绰号,而真昼在厨房里听到了却没有否定。由此可见,虽然不知道她是否情愿,她对这个绰号应该还是认可了吧。
对于真昼来说,比起当面被喊作天使大人,似乎还是现在这样比较好。
「我偶尔会怀疑你是不是男的」
「不是说了我是男的吗。哪有这样骨头架子不凹不凸的女人」
「也就是所谓的草食系吗……我觉得周也可以更贪一点哦」
「就我这外表还贪,不恶心吗」
「用之前那个造型不就好了嘛。话说,我想看」
树和千岁很早以前就明白,真昼的传言中的那个人就是周,再加上前几天周也承认了,所以事到如今周也没有再作隐瞒。
只是,周并不想特地给他们看那个造型,而且也嫌麻烦。
「不要用那种说法。不如说我也不喜欢打扮成那样」
「又不会少块肉~」
「我的精神力和发蜡会少」
「要不要这么省!」
周无视了喊着「小气!」鼓起脸颊的千岁,这时真昼苦笑着从厨房里回来了。
她手上拿着托盘,上面放着装有奶茶的杯子,是千岁要的。
往沙发前的折叠桌上放好三人份的奶茶之后,周从沙发上站起来,坐到附近地板上的坐垫上面。
周用「快坐下」的眼神催促真昼之后,真昼有些不好意思,拘谨地坐到了周之前一直坐着的地方。
「都能有那样的传言了,在学校也用那个造型明明就能受欢迎了嘛」
「我才不要。肯定很麻烦,而且我本来就没想要受欢迎」
「哎~,好不容易有个情人节这么重要的活动啊。周就不想要情人节的巧克力吗?你看,比如说很受欢迎的门胁君什么的,应该会收到很多吧?不羡慕吗?」
「才不要,会得糖尿病的」
恐怕门胁王子殿下会收到大量的巧克力吧,但如果全部吃完的话,身体肯定会长赘肉。
「再说,回礼这些事多烦人啊。估摸着想想,算上义理巧克力和本命巧克力,他估计会收几十份吧。白色情人节的三倍回礼,对高中生的钱包压力不会太大吗」
「你都默认三倍回礼了吗,真行啊。不用在意回礼什么的,我也会送你巧克力的哦。要什么样的?」
「甜的东西我既不喜欢也不讨厌啊……不太甜的就行吧」
「知道了,我会塞进去各种玩意儿的」
「不要混进什么奇怪的东西啊」
「没问题,能吃」
「我说啊」
虽然不知道她想放什么,但是千岁好像并没有打算送正常而美味的巧克力。
「昼儿要送谁巧克力?」
「在班上有来往的女孩子」
「不给男生吗?」
「……如果给的话,就算是义理巧克力也会闹出大事……」
「啊~」
很容易想象到男生们会沸腾。同时也不难想象,沸腾之后就会发生没有意义的争斗。
在普通的男生看来,收到天使大人送的巧克力已经算是上天的礼物了。因此,如果真昼赠送男生巧克力的话,恐怕会引起不得了的骚动吧。是真昼的人气可畏,还是男生的自作多情可怕呢。
周苦笑着理解了,不送男生巧克力对真昼来说才是上策。
「我也会给千岁哦」
「哇昼儿我爱你。我也给你~和给周的不一样,是好好做的巧克力」
「喂」
千岁笑着紧紧抱住真昼。
她的动作并不是性骚扰,这让周松了口气,但周同时也瞪着千岁表示刚刚那句话可不能听过就算了。接着,千岁露出一阵傻笑。
「开玩笑的~。给周的也是能吃的哦?」
「总觉得能吃的和好吃的是不一样的东西……」
看到千岁明显想要往巧克力里使坏的样子,周感到头痛,按住了额头。而千岁毫不掩饰自己的愉快,笑着对周说道「你就期待着吧」。

50 情人节的喧嚣

情人节当天,学校里和想象的一样吵闹,众人一片冷静不下来的气氛。
有很多男生一边坐立不安地期待着什么,一边又装作没兴趣似的。
很多男生都认为今天能不能收到巧克力会决定一个男性的等级,所以表现出这样态度的男生才会那么多吧。
「大家都心浮气躁呢」
认为评级根本无所谓的周事不关己地想着「真辛苦啊」,把视线投向了由于别的原因而不感兴趣的树。
树悠闲地看着班里的喧嚣之景,满不在乎地回答了周「是啊」。
「拥有女朋友而显得从容的的树先生,请发表一下对于今年情人节的看法」
「今天能不能收到巧克力事关自己的未来,所以男生心里都非常拼命啊。而且,坐立不安地想着能不能从椎名同学那里收到巧克力的男生大概有个六成吧」
「男生方面她好像连义理巧克力都不会给,不然会闹得一发不可收拾」
「我想也是……话说回来,周君呀,有从那个人那里拿到巧克力的预定吗?」
「不清楚。至少我看不出要送的样子」
因为真昼似乎会送巧克力给女生但不会给男生,所以周对她会不会送自己巧克力不抱期待。不过就算收不到,周也不会有什么不满。
不用说,如果收到了,周当然会很感激,但有或没有其实都无所谓。
说实话周认为情人节就像是零食公司的促销一样,其实并不是那么重要。
树朝着一眼就看得出没什么兴趣的周,苦笑着感叹道「真是淡泊啊」,并把视线从周身上别开看向班里最为热闹的方向。
「……不过嘛,那个是真的厉害」
树指的「那个」,自然是吸引了班里几乎所有女生的大红人。
王子身处集体中央,脸上浮现出天真无邪、讨人喜欢的笑容。接连不断地有女生走来,递给他装有巧克力的袋子。
明明还没开始上课,但他本人准备好的手提包里已经鼓鼓地塞满了礼物,其人气之高可见一斑。
「不愧是王子啊」
「旁人咬牙切齿的样子也很厉害」
有些男生大概没从任何人那里收到巧克力,他们或是傻傻望着,或是用嫉妒的目光看着门胁。
在被评级之前等级差异就摆在了眼前,所以他们也只能望洋兴叹。
不过周心里在意的地方,只有门胁收到那么多的巧克力带回去好像很辛苦,以及门胁会怎么处理这些巧克力。
「受欢迎的男生真辛苦啊。把那些拿回去吃肯定要费一番力气吧」
「是呢。不过这样都不胖还真是厉害」
「与我无缘就是了」
「小千给你的巧克力已经准备好了哦。做好觉悟吧」
「什么觉悟啊」
「俄式的」
「不要啊到底放了什么进去啊」
在前几天的对话中,周就察觉到了千岁没打算做普通的巧克力,看来她确实把什么多余的东西混进去了。
「我想想,红辣椒、芥末、哈瓦那辣椒三位一体巧克力一块,梅干浓缩精华巧克力一块,剩下的是普通的巧克力」
「那家伙都做了些什么啊」
「好像是想要周大吃一惊」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许会惊愕没错,但基本是在痛苦的意义上吧。
「……吓得我不敢吃啊」
「放弃吧。这是我试吃时也走过的路」
「你是吃着玩的吧」
「算是吧。小千做的东西不管是什么我都吃」
「可恶的笨蛋情侣」
树的话,不管千岁端出什么来他都会吃吧。
说起来并不是千岁不擅长料理,问题在于她过于富有挑战精神了。虽然她正常做时确实可以做得正常,但她一旦想到什么就会做一些让人头疼的加工。
平时牺牲的基本都是树,而周没想到这次会轮到自己。
从树的反应来看,巧克力应该还在能吃的范围,虽然不需要过度恐惧但令人忧虑的东西还是会忧虑。
朝着稍稍有些消沉的周,树送去了闯过难关之人所特有的名为「你放弃吧」的温暖目光。

「来吧周,请收下!」
「多谢」
千岁下课后到班里来迎接树,顺便给周送来了巧克力,而周则没什么兴致地回答了她。
能够收到巧克力,他当然很感激。
虽然很感激,但是,因为里面放了剧毒物质,所以周心里不可能坦率地高兴起来。
因为周打算一个不剩全部吃掉,所以肯定会碰上之前说过的超辣巧克力和超酸巧克力,接下来的几天,周恐怕会战战兢兢地将巧克力吃下去吧。
「我想着你肯定已经从阿树那里听过了,但还是好好期待里面的东西吧!」
「我可不太喜欢辣的东西啊……」
「这还在可食用的范围里哦?我也好好试吃过了,其实也挺好吃的!」
「那是因为你喜欢吃辣吧……真是的」
因为周并不那么嗜好辛辣食物,所以果然还是提不起兴趣。而且周也不太喜欢酸的东西,因此这巧克力可以说是准确地汇聚了他不喜欢的味道。
其他的普通巧克力应该还是做得挺好吃的,只有这点算是好消息。
「啊,里面还有超甜和超苦的」
「感谢提前通知」
听到千岁干脆地又丢出一颗炸弹,周烦恼得简直想要抱住自己的头。
超甜应该是放了大量砂糖,而超苦恐怕是可可含量99%的巧克力吧。
只是那样的话周还能熬过去。他并不讨厌苦的东西。
树好像也是第一次听说,「小千……你这家伙……」微妙地抽动着脸,但千岁依然保持着笑容。
「都说了没事啦,肯定还有清口的」
「清口?」
「那我们走啦~拜拜~」
千岁没有回答周的疑问,牵起树的手走了出去。今天似乎是他们的情人节约会。
收到了来自树的「祝你好运」的安慰和激励的话语,周好像累了一样叹着气挥手目送两人。
看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后,周也想着差不多该回家了,于是披上外套,从桌子旁边的挂钩提起了包。
虽然周并不会对自己孤零零一个人有什么不满,但待太久也只会被现充男女们晒到,所以他还是打算早点离开。
周正准备背起包回家的时候,忽然看向全年级最充实的男人那边。
礼物攻击似乎终于有所收敛,门胁眺望着桌子上成堆的令男生们垂涎的东西,露出远望的眼神。他的桌子旁边挂着的袋子也塞满了宝贝。
周立刻就明白了他在想些什么,于是怀着同情走到了他那里。
「门胁」
「嗯?哦,是藤宫啊。有什么事吗?」
做了将近一年的同班同学,就算是没什么存在感的周也被记住了名字。
因为周跟自己主动搭话的情况只有事务联络,面对意外的对象,门胁也觉得不可思议。
对于这样的态度,周微微地苦笑着,打开了背包前面的小口袋的拉链。
「倒不是有什么事,这个给你」
周从中取出几个紧凑地叠成三角形放在一起的超市塑料袋,扔给门胁。
这些袋子是真昼说「以防万一预先准备几个放进去的话,之后用到的时候会很方便哟」而买好放进去的,她应该就是预计到了这样的情况吧。虽说这次要用上的不是周。
门胁一边困惑着「这是什么」一边把三角形展开,结果出现了一个比想象中要大的超市塑料袋。
毕竟塑料袋不是很厚,所以可能会破,但是周也不至于帮忙帮到这个地步,便决定这一点还是请本人想办法。
「我想错了吗?」
「不……错是没错啦……」
「是吗。应该会挺辛苦,你加油吧」
恐怕之后会有人在校园里目击到门胁抱着鼓鼓的包吧。
周一边怀着「受欢迎的男生真辛苦啊」的感想,一边挥手离开了教室。

51 天使大人与情人节

虽说是情人节,但家里并没有什么活动的气氛,周正如往常一样回到家休息着。
现在还没到做晚餐的时间,所以真昼就在身边。但是她一点也没有浮躁的气氛,也没有要对周采取什么行动的迹象。
周本来就没有期待能够收到巧克力,所以没什么所谓。他会感到有些微妙的悲伤只是男人的矜持所致。
「今天学校里弥漫着甜蜜的味道呢」
「因为情人节呀」
真昼貌似送了巧克力给有交情的女生,对于男生却连义理巧克力都没给,所以从倾慕天使大人的男生那里一直能听到非常沮丧的声音。
周自己虽然抱有「为什么明明没什么大不了的瓜葛却以为能收到巧克力呢……」这样的疑问,但男生们果然还是会期待一下的吧。
「不过,情人节什么的只是与一部分帅哥有关的活动,和我们这种不引人注目的男生没什么关系就是了」
「好像悟透了一样呢」
「不是我自满,但我从来没收到过本命巧克力哦。也只有从千岁那里收到了俄式义理巧克力」
「俄式义理巧克力」
「似乎是在普通的巧克力里面混了几个含有刺激物的巧克力」
千岁送的巧克力里面好像有几个是由超辣超酸超甜超苦等等各种各样的,仿佛会破坏味觉的内馅制成的,吓得周不太敢吃。
「她又做了不得了的东西……」
「我之后会吃,如果我看起来很痛苦的话还请体谅一下」
「会好好吃下去呢」
「那当然。毕竟也算是为我准备的,自然会吃咯。又不是毒药」
虽说巧克力里面是刺激物,但是对身体没有害处,所以周是打算怀着对她做巧克力给自己吃的感谢而吃下这些的。
既然是特意抽出时间做的,收到的人当然应该吃掉。虽然说这刺激物让人非常提不起兴趣。
「这样吗……」
「嗯,除此之外也没有收到别的巧克力,对我这样的非现充来说情人节什么的都是无关的话题」
即使只收到一个义理巧克力也已经足够了吧。
考虑到一个月后还礼的日子,周不知道回礼要怎么办而困扰似的垂下眉头。真昼则是静静地看着他。

晚餐后,周吃了千岁的巧克力,倒在了桌子上。
从千岁那里收到的巧克力盒有着等间隔的划分,里面放着12块松露。
里面有四种算是中奖,也就是说有三分之一的几率抽中。
其中大奖只有超辣的那一种,所以周心想,除此以外的11块都能正常地吃下去,于是拿起一块——结果就是这副惨样。
「抽中了呢」
「……想用几天吃完结果就是这样……」
在厨房里做着饮料的真昼注意到周的情况,以带着些许怜悯的声音搭话过来。
即便周勉强咽下去了,可他嘴里的感觉已经不是辣而是痛了。周很清楚辣不是味觉,但现在问题根本不在那里。
该说是幸运吗,这东西并不是真的吃不了,而是停留在能忍受却很难熬的程度。
对于冲出鼻腔的芥末特有的尖锐刺激,周一边佩服千岁真亏能把这样的挥发成分包裹起来,一边忍着产生于本能的泪水骂道「也不用那么下功夫吧」。
攻击鼻子和眼睛的是芥末,灼烧舌头的是辣椒和哈瓦那辣椒粉。由于强烈的味道——不如说是痛感,仅仅一颗就让周遍体鳞伤。
「节哀。不过换种想法,先见到地狱,剩下的就是天堂了」
话虽如此,但现在的痛苦却是怎么都无能为力的。
周正从心底渴望这疼痛快点消失时,听见了轻轻的一道叹息,接着从侧面传来了哐当的声音。
「来,清清口」
周抬起头,只见旁边有一杯冒着热气、释放出香甜气味的马克杯。
杯子里是浓茶色的液体。
「可可?」
「很像呢。Chocolat chaud……说简单点就是热可可。虽然不那么甜,但对于清口来说应该是足够了」
「帮了大忙……」
总之现在周想先冲掉这疼痛。
周拿起马克杯将热可可倒入口中,温和而浓郁的味道就在嘴里扩散开来。
这杯热可可虽有巧克力的香气,但味道并不算很甜,而是甜中带苦,非常容易入口,又让人安心。
「好喝」
「那就好」
虽然真昼的回答很平淡,但周没有在意,而是慢慢地品尝着热可可,试图掩盖住嘴里的痛感。
倒不是巧克力里面放入了大量的刺激物;说到底也只是把那些东西混到生奶油里面凝固起来,用巧克力厚厚涂抹一层还敷上了糖粉。尽管一开始的冲击很强烈,但过了一会儿就渐渐缓和了。
周喝完的时候,舌头总算恢复正常,不过他还是感觉麻麻的。
「哈……那家伙还真的全部混在一起了啊……」
「有那么辣吗?」
「那当然,毕竟放了红辣椒、芥末、哈瓦那辣椒啊。真是的……幸亏有清口的,这要是在外面吃的话我怕是已经死了」
「所谓的不幸中的万幸呢」
「太对了」
周轻轻地骂了一句「可恶的千岁」。不过,她应该也是想给周一个惊喜才这么做的,也不能太怪她。
中奖版本以外的巧克力应该是正常的味道,而且她也并没有恶意。她不是仅仅只让别人吃,而是自己也有试尝,所以周也只能报以苦笑。
「话说回来,还真是少见啊,热可可什么的。平时不都是热牛奶吗?」
「……嗯,是吧」
「这,难道说是情人节才做的吗?」
基本上真昼比起热可可更多是喝热牛奶和奶茶,不过既然她这么少见地做了这样的饮料,周还是带着些许的期待问了一句。
「……算是吧」
「嗯,thank you。帮大忙了」
看到真昼稍稍地点头,周安心地叹了口气。
如果这时被否定了,就显得周自我意识过剩一样,这会让他感到非常羞耻。但好在周似乎猜对了。
真昼应该只是因为难得的情人节而借了借活动的兴头,但周还是觉得非常感激。
周再一次告诉真昼「很美味」之后,真昼好像身体不舒服一样颤抖了一下。
「怎么了吗?」
「……那、那个」
「嗯?」
周坐到真昼身边,想着自己要是催促,真昼应该会有些难以启齿,所以留意着让自己语气温柔,再次询问。
周轻轻催促之后,真昼就把半边脸埋在紧紧抱着的抱枕里,仰望着他这边,身子微微蜷着。那仿佛含着些不安的仰视,可爱得让周不由得想抚摸她的头。
真昼的举动犹如小动物一样,微妙地可爱而招人微笑。周静静地等待着,但真昼只是颤抖,一点都不往下说。
「……我、我回去了」
不仅如此,她还突然站起来提起了自己的东西。
当周「哎?」了一声时,真昼已经踏着啪嗒啪嗒的脚步声离开了客厅。
周还没回过神来,家里就响起了门打开之后又关上的声音,接着又响起上锁声。转眼间,真昼就没了踪影。
一切发生得太快,以至于周不禁发出了「嗯……?」的声音。
(我做了什么吗……?)
因为实在是没想过她会逃走,所以周心里半是困惑,半是担忧自己做了什么坏了她心情的事情。
周一边担心着「明天见面的时候如果她心情还是不好的话怎么办」一边打算去看一眼她走出的家门。这时,他突然发现自己房间的门把手上挂着一个纸袋。
这是她离去前拿着的浅粉色纸袋,纸袋外侧用贴纸固定了一张留言卡。
『一直以来承蒙你的关照,这些是我平日的感谢』
留言卡上有她用心的字迹,工整中带着点圆润,很有她的特色。周往袋子里一看,里面装着用巧克力色丝带包装的粉彩色盒子。
周虽想着为什么纸袋会在这里,但却马上意识到是在那个时候挂上的。
看起来,真昼好像是觉得直接给太羞耻了。再加上她说过不给男生,这使得她犹豫了很久。
(普通地送给我不就好了嘛)
想到真昼在这种时候相当拘谨,周就苦笑着坐到沙发上,取出里面的东西。
盒子的包装很可爱,表现出真昼风格的女人味。
周一边对能不能收下感到微妙的不安,一边慢慢地拆开包装打开了盖子。
盒子里面放着的,是一个个用塑料包装着的,浸在巧克力里的圆片蜜饯橘子,也就是所谓「橙香四溢」的点心。(译注 橙香四溢:原文为 オランジェット,是一种用巧克力包住砂糖腌制的柑橘类的原产法国的点心。)
鲜艳的橙色与有光泽的深巧克力色的对比非常绚烂,使得这个点心看起来很好吃。
涂在外面的巧克力还有白巧克力的版本,水果方面也有单独包装的柠檬版本在里面,因此周感觉根本不会吃腻。
在橙香四溢的旁边,还有另一张留言。
『因为你好像不太喜欢吃甜的,所以我做成了容易入口的东西。要是能合你胃口就好了』
留言纸像这样写着,让周想起大概十天前的事情。
『要什么样的?』
『甜的东西我既不喜欢也不讨厌啊……不太甜的就行吧』
她好好地记住了周和千岁的对话,照顾到了周的喜好。
真昼风格的细致关怀,自己的喜好被放在了心上,再加上这本来就是她的赠礼,三件事情加在一起使得周不由得害羞起来,脸颊微微有些发烫。
周注视着为了便于食用而一个个分开包装的普通版橙香四溢,用手拿了起来。
放出艳丽光泽的巧克力和鲜艳的橘子的对比非常漂亮。周慢慢地吃下一口。
在嘴里扩散开来的,是蜜饯橘子的酸甜和黑巧克力不会太甜而恰到好处的微苦。
两种味道巧妙地相互衬托,实现了完美的协调。
(好吃……)
周感觉这些比买来的巧克力更美味,恐怕是因为这是真昼亲手做的吧。
这样想着,周又咬了一口。
真昼的橙香四溢,又酸又甜,又带点微苦——不知为何却让周感觉到了无比的甘甜。

52 情人节的次日

「藤宫,昨天多谢了」
第二天,周来到学校后,因为门胁过于自然的搭话而不由得僵住了。
虽说昨天稍微有一点来往,但周没想到他会特意为了这点小事而跑来道谢。
门胁的表情像是老好人一样明朗,和他被女生围住的时候并不一样。被他笑着搭话的周也收到了旁边若有若无的视线,感到十分难受。
周本来就不喜欢受人瞩目,面对这种充满好奇的视线还是会感到有些胆怯。
「啊,那点事情不用在意啦。看你也挺不容易的」
「算是吧……」
门胁露出了仿佛在看远方的眼神,周也同情地说道「果然受欢迎的男人很不好受啊」。
门胁本人自知受到欢迎,却并不为此而骄傲。正因如此,他才会受到周围人们的喜欢,并且嫉妒他的男生们也不会真的讨厌他。
或许,为这点小事特意道谢的守规矩的品格,说不定也是他得到其他人喜欢的原因。
「总之还是帮大忙了。想来道个谢」
「没事的啦,有困难的时候互相帮助嘛」
周也不是为了卖人情而帮他,所做的也并不是那么值得被感谢的事。
周轻轻笑着说不要在意之后,门胁也稍微露出了安心的笑容。
面对他发自内心的笑容,周围的女生们顿时喧闹了起来。周只得苦笑着感叹,这个笑容应该在面对女生的时候用啊。

「你和优太发生了什么吗」
门胁离开之后,刚刚似乎一直在旁观的树前来搭话了。
「优太」是门胁的名字。树和班上所有人关系都比较好,给人以待人和蔼、能炒热气氛的感觉,当然和门胁也有着一定的来往。
周有时也会感叹、困惑,这样的男人居然愿意当自己的朋友。
「呃,因为他收了太多巧克力,有些手足无措,我就把自己存着的购物袋给他了而已……」
「啊。收到的比他预计的还要多是吧。结果最后出了岔子啊」
树当时也在旁边看着那一大堆的巧克力和女生的好意。听到周的解释之后,他理解地露出了带有同情的苦笑。
那时,两个人的感想就是,有那么多的话带回去肯定很辛苦。因此,周给他帮忙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周倒是觉得,自己只是帮了个小忙,并不需要什么道谢。
「就只是这样了,也没做什么了不起的事」
「该说是像你的风格吗……不过,常备塑料袋啥的……怎么感觉你像辛苦的家庭主妇一样,特别是看你拿手机看超市广告的时候」
「我是男的啊。不过,应该是受了某人的影响吧……」
该说都是真昼害的,还是该说托她的福呢。
由于伙食费两个人各出一半,所以周为了尽可能节省,有时会浏览网上的广告,有时会向真昼提议去做广告里的便宜商品做得出的东西。在树的眼里,这样做就显得更加像个为家庭而奔波的人一样了吧。
或许,周所做的事情,比起一般的一家之主,反倒远远更像是主妇干的事。虽说料理全是交给真昼就是了。
「有个顾家的搭档真好啊」
「才不是什么搭档啊……千岁呢」
「小千?她啊,嗯,只要不把奇思妙想付诸行动的话,应该……也不是做不到吧」
「你意思是她会不乱搞?」
「……这一点也很可爱对吧?」
「喂别闪开视线啊」
往好里说往坏里说,千岁都是个随性而喜欢寻求刺激的人。
普通做的话,她也能做到一般女高中生等级的家务,但她要是起了玩心或者心情有变就会搞出很多事情。
「不过,她说结婚之后应该会老实点」
「要让你爸答应得花多久啊……」
树的父亲对交往管得很严,这在当下很少见。他不待见千岁,对当前两人以结婚为前提的交往有所不满。
千岁的父母倒是一直很欢迎树。周还曾经有点惊讶「一般都是反过来的吧……」
「我长大后会慢慢说服我爸的啦,就问他不想看孙子吗」
树做作地耸了耸肩膀,但眼中写满了认真,表示即便发生争吵,这件事上也决不会听父亲的话。
从平时的表现也看得出,他对千岁的爱很深。周觉得树从高中就开始考虑结婚很了不起,同时决定给他加油。
「……反正你爸放弃之前估计你也不会让步的,加油吧」
「嗯。你也加油」
「加油什么」
「和那个人……对吧?」
「……我和她又不是那种关系」
「别瞎猜」周说着把脸别开之后,旁边就传来了树明朗而愉快的笑声。
psline
※既没有门胁君路线,他也不是真昼的情敌(看着感想栏)

53 与天使大人的约定

周从超市买完真昼要求的食材回来,发现真昼已经坐在他家的沙发上等着了。
这是和平常一样经常看到的光景,要说有什么不同,这次的真昼正抱着靠枕、手绕膝盖坐在沙发上。
虽说真昼的姿势看起来像是小孩子闹别扭一样,但她的表情比起闹别扭更应该说是害羞,可爱得周有点不知道该往哪看才好。
他想着「幸好真昼穿着长裙」,稍微移开目光,走到冰箱那边把食材都放了进去。回到客厅,周发现真昼正偷偷看着他这边。
周坐到真昼的旁边,发现她的视线正微妙地移开着。
「真昼,昨天谢谢了。味道很不错」
「……那就好」
周虽然知道真昼恐怕还在意着昨天的事,但出于感谢的本分还是老实地向她道谢。真昼听了,眼睛还看着周,脸却半埋进靠枕里了。
「你想要什么回礼?」
「我又不是想要回礼才送的」
「我懂我懂,但对于你的真心实意,我也应该好好地回应吧?光收礼不回礼的男生多丢脸」
周以礼尚往来为信条,在他看来,真昼特意为自己做了那么美味的东西,自己有所回馈是理所应当的事。在这件事情上他并没有让步的打算。
毕竟,真昼以前似乎没有送过男生礼物,这次特意迎合周的口味做了巧克力,肯定是费了不少功夫。
「……我已经从周那里得到很多了」
「不如说,总是你在为我付出吧。你一直在为我做饭,我还总是给你添麻烦」
「我做这些是因为我乐在其中……周君大概没有意识到吧,你也给了我很多东西,有那些就足够了」
周感觉自己就没有给予过真昼什么东西。不如说周因为一直都在单方面地获取,甚至都想回礼了。但真昼似乎并不这么觉得。
「这两件事不一样啊……算了,我就想想有什么东西你会喜欢吧」
即便周在不知不觉中给了真昼什么东西,那和白色情人节的回礼想必也是不同的。
在情人节收到了巧克力,就要在白色情人节回礼,这是一种不可缺少的礼仪。
周以「不打算让步」的眼神盯着真昼,接着她就眼神飘忽着点头答应了了一句「……好」。
「总之还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考虑要送什么,能找到什么你会喜欢的东西就好了」
「……有那么空闲么?下周开始就是期末考试,再没多久又是休业式了」
真昼有些惊讶地指出了这一点。确实,下周期末考试就要开始了。
今日的校园还留有情人节的余味,但马上就会转变成考试前的紧张气氛。
对于周来说,这倒并不怎么需要焦虑。
「考试只要和平时一样发挥,肯定不会留级,也用不着到现在才焦虑。真昼你也是吧」
「嗯,平时好好学习的话,考试前就能更轻松了」
周平日里就做好了预习和复习,对待学习也很认真,所以几乎不会因为考试而感到为难。
即使不临时抱佛脚,周也认为自己能维持和平时一样的成绩,事实上他也是一路这么走过来的。考试前,周顶多也就是坐在书桌前的时间比平时稍微久一点而已。
而真昼甚至提前掌握了上课内容,并且和周一样也是不会落下预习复习的类型,所以在她身上连着急的影子都见不着。不如说,能提早结束一天日程的考试对她来说反而更加轻松吧。
「嗯,你就等着吧,也别太期待了」
「……好的。周送给我的东西,我全都会珍惜的」
「那么夸张啊」
「熊熊我也有好好对待着」
看来生日送的小熊布偶被好好珍视着。
周见过真昼用钥匙包,知道对方有在好好使用,但对于小熊布偶却有些不安……现在看她的样子,似乎还挺中意的。
听到真昼叫出「熊熊」这么可爱的名字,周差点没笑出来,但要是真笑出来恐怕会被瞪,所以还是忍住了。
今年要是还像这样和真昼一起的话,下个生日要送什么好呢……周感到迫不及待。
周笑着对真昼回复道「那真是太好了」,却发现她忽然死死地盯住自己。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周君的生日在什么时候」
「啊,我的吗?11月8号」
周这才发现自己还没有告诉过她。周把生日告诉真昼后,她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线。
经过几个月的相处周已经开始明白了,这是真昼略微有些生气的表情。
「……那个,周」
「嗯?」
「去年那时候我们早就认识了吧?」
「是啊」
「为什么当时不说呢」
「因为你没问嘛。你也没说过自己的生日吧,那也是我看了学生证才知道的」
「唔」
「说到底那时我们关系也没好到现在这种程度吧。说了生日你也会想着『这家伙在说什么呀』」
就算周对真昼说「其实今天是我生日」,恐怕那时的真昼也只会回复一句「是吗」就没了下文。
从周的角度看,这样做也显得是在要求礼物一样。周讨厌这样,他的脸皮也没那么厚。
没有必要说、关系也没好到可以说,因此那时也就没有说出来,仅此而已。
「……但是」
「不用那么在意也没关系哦?」
「……那,今年你生日的时候我会好好帮你庆祝的」
真昼似乎还没有满意,她转向周这边,紧紧地握住衣服袖子,对周宣言道。
看来她是因为只有自己被庆祝生日而感到不满吧。真昼的眼神仿佛在说,等到周的生日时,她会比自己生日那天更加认真地庆祝。望着这个眼神,周露出了略带无奈的笑容。
听到这番话,周情不自禁地感到开心……不知不觉里,笑容中的无奈就转为了单纯的喜悦。
结果,真昼也与周有同样的想法……今后,她依然愿意待在周的身边,这件事比什么都要令周感到开心。
「这是约好了要一起相处到那时候啊」
听到周不经意间说出的话,真昼睁圆了那清澈的焦糖色眼睛——然后一瞬间就红着脸,把手中的靠枕嘭的一声拍在先前一直握着的衣袖那边。
被当面这么说好像让她感到了羞耻。
急于掩饰的真昼把气撒到周的身上。看到这让人发笑的场景,周又一次差点笑了出来。
「……也没有,讨厌周君……在一起,感觉还挺安心的,所以,可以」
「是吗,谢谢了」
「……我、我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这我还是知道的啦」
因为真昼补充的那一句,周向她点头表示理解,不知为何却迎来她一副稍有不满的神情。

54 选择礼物的方法

周在学习上本就勤奋,上课态度也很认真,所以并没有太费劲便通过了期末考试。
他和真昼一起复查试卷,算出来的分数跟平时差不多,况且平常他在学校里的态度也挺好,留级应该是不用担心了。
树也考了个不错的分数,千岁似乎也避免了挂科,这么一来周熟悉的人就都不用担心留级的问题了。
考试之后是毕业典礼,那时会欢送和周没什么关系的高三学生。在毕业典礼后就是休业式了……不过在这之间还有一个节日很成问题。
「……该回什么礼呢」
这正是情人节的胜者们会迎来的回礼之日。
且先不论周到底算不算是胜者,但既然从真昼和千岁那收了巧克力,他自然是打算要回礼的。
只不过,周还在头疼该送什么好。
千岁的话,他打算去那家买了圣诞蛋糕的店准备一个白色情人节款的点心套装,再来点她正在收集的角色周边。
问题在于真昼。
周总觉得,无论自己送什么她都会欣然收下。
周送的东西她都会平常地收下,而且她看起来比较在意心意,对送的东西并不是很关心。说实话,这样反而让周最头疼。
就算想要从喜好的角度来挑选,周也只知道她喜欢甜的东西和可爱的东西,而这种东西女生差不多都喜欢。因而,周一直在头疼到底该选什么好。
再怎么说,上回说过的磨刀石肯定是免谈,因为这样不但一点意思也没有,而且预算方面还很紧张。但即使不考虑磨刀石,周还是很烦恼要选什么。如果可以的话,比起实用品而言,周这次更想要送享受用的东西。
周暂且先去了杂货店。他望着里面的白色情人节特卖区,但看着这些,周却不太想象得出她真正高兴的样子。
要是这次挑的礼物,能让真昼做出跟上次收到熊布偶时一样的反应就好了。
(送两次熊布偶毕竟也没意思啊)
虽然可爱的熊布偶货架上倒是摆了一堆,但送两次一样的东西还是欠缺新鲜感吧。
话又说回来,以周那贫乏的想象力,能想到的女生喜欢的东西,除了小饰品以外也没别的了。
可周也不敢完全确定,两人的关系到底有没有亲近到能送小饰品。
如果送的话,估计真昼还是会好好收下,问题是她到底会不会高兴。
虽然,周觉得两人按男女说来算是关系不错了……但是,送小饰品到底能不能让她高兴呢。
这要是树送千岁,那肯定没有问题,但周送真昼就得画一个问号了。
周这样一脸烦恼地在特卖区旁边晃来晃去,看上去恐怕就像一个可疑人物吧。
虽然周也换上了外出用装束,但男性在可爱的杂货前晃来晃去肯定还是很可疑。
周正念叨着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突然有人从身后搭了一句「在找什么吗?」
一回头,周便看见一位身着店员围裙的妙龄女性微笑着站在身后。
她大概是看不下去周这实在苦恼的样子,所以才会过来帮忙。要不然的话,她也不会特意向周这正晃来晃去跟个可疑人物似的人搭话。
「啊,那个……白色情人节的回礼,我拿不定主意」
「在这边没有中意的吗?别的地方也有些东西常被选来回礼,我带你去看看吧」
「啊,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说和她的关系有些不好形容,不知道该送什么不会被讨厌」
「怎么说?」
「她不算是女朋友但挺亲近的……打个比方说,小饰品这种东西,从称不上是喜欢的人那儿收到,会不会感到高兴呢」
因为解释起来很害羞,周的说明便有些含糊,但女店员听完后却笑了起来,恐怕是觉得周的烦恼比较逗人吧。
「男性烦恼这种事情是很常见的哦」
「那之前的人都是怎么决定的?」
「大部分人虽然有犹豫,但最后还是会下决心购买。如果关系亲近的话,就算送了,一般也不会被讨厌的」
听了「不会讨厌」这话,周稍稍安心了一点。但即使如此,要送真昼饰品还是让他心里有些慌慌的。
真昼虽然身上打理的很整洁,但并不怎么会佩戴饰品。她偶尔倒是会戴一戴,不过每次戴的都是高级货。
真昼审美的品味很好,因而周并没有自信自己选出的东西能得到她的认可。
「有需要的话,到那边去给你介绍几件吧,在女性间很火的」
「……麻烦你了」
听见这求之不得的提议,周不自觉地摆正了姿势点了点头。

「然后你就买了」
跟树讲了事情的经过后,周就遭到了笑话。树笑话周的眼神和前几天那个店员一样。
两人正在食堂一角吃着每日套餐。一讲到白色情人节的话题,周就不小心把这事讲出来了。
「……别多嘴。不过啊,明明没有交往却送对方饰品,还是显得有些恶心对吧」
「你怎么这么矫情啊,男子汉做事得靠勇敢和气势懂不。我觉得那个人啊,只要是你送的,不管收到什么都会开心的哦?」
「……虽然是这么回事啦」
以真昼的性格,不论送什么她都会高兴地收下吧。
但周希望送一件能让她真的高兴而且会用的东西,因而还在担心这到底达不达得到要求。
「结果你买了个啥?」
「……手链,粉金色、以花为主题的」
比起给人以冷淡感的银色和华贵感的金色,感觉还是这华丽中泛着柔和与可爱的粉金色比较适合真昼。
身为学生,高价的贵金属肯定是买不起的,所以这里说的只是外观——周自己觉得,在这种颜色的饰品中,他挑选出的这一款设计精致优美,很适合她戴。
「咋了,听上去不是挺能让她高兴的嘛」
「……不会被觉得恶心?」
「我说你多虑了吧。为什么你这种地方这么消极……」
「她可是我第一个正式送礼的女性啊」
母亲肯定是成不了这样的对象,千岁也不算数。不如说给千岁的东西是她自己闹着要的甜品,周甚至不怎么觉得那算是礼物。
「你在这种事情上面还真是缺乏自信啊……」
「不如说怎么可能会有自信……我要送的可是那家伙哦?」
「熊布偶那时候她挺高兴吧」
「虽然是这么回事啦」
「我说啊周,重要的是心意啊心意。既然你钱也花了东西也买了,那剩下的就只有加入你的心意了啊」
由于树说得轻巧,周嘟哝着「要是真能那么干脆就好了啊」用手扶住了额。
看来,直到白色情人节当天,周都得要在这个决定到底好不好的纠结中度过了。

55 天使大人与白色情人节

白色情人节当天,周等待着真昼的到来,神色有些微妙的紧张。
学校里的气氛虽然并不如情人节时那么喧嚣,但还是感觉得出来,胜者们坐立不安地打算回礼,而女生们则期待着那些回礼。
顺带一提,门胁十分规矩地准备了回礼,回礼全部都是点心,仅仅买那些东西恐怕就要花掉几万日元,周光是看着都觉得有些头疼。
周并没有在学校交给真昼回礼,因此他现在正在家里等着她。
虽然今天周提前回了家,一直在做着心理准备,但他不习惯送女孩子礼物,还是会对此感到紧张。
周姑且是没穿平时的汗衫和运动衫,而是穿了件白衬衫,外面再套了一件灰色V领针织衫,并用休闲裤搭配上这些有层次的穿着。
周觉得这样应该看不出平常的邋遢感,但他不清楚真昼看到这身打扮会怎么想。
正当周坐立不安地等待真昼到来时,他听到了从门口传来的开锁声。
或许是由于紧张,周下意识地端正了自己的坐姿。
真昼一如既往地用备用钥匙进了门,她出现在客厅,看到了周,然后呆住了。
「咦,为、为什么是那个发型?」
「姑且是白色情人节,我觉得穿得端正一点比较好……你要是觉得不自然,我就换回来」
虽然看起来成功让真昼吃了一惊,但她对这身打扮的评价似乎不高——周这么想着,正准备起身,却发现真昼拼命地摆着手,好像在否定似的。
「才、才没有那种事,我只是有点……被吓到了」
「这样啊」
看真昼冷静不下来的样子,或许比起这个还是平常的造型要更好吧。
真昼尽管在旁边坐着,但她一直显得心神不定的。
「……你冷静不下来的话,我还是换回去吧?」
「不、不用,这样就好……只是,那个,你一身没什么意义的帅气打扮」
「什么叫没什么意义啊」
「明、明明平常那种沉静的气氛更让人安心……这个样子,我冷静不下来」
「那我换回来」
「……保持这样就好」
真昼捏住周的袖子,抬头看向他。
不知是不是因为羞耻,真昼脸上微微泛红,眼睛湿润地仰头望着周,让他的心脏怦怦跳动起来。
真昼本人应该不是故意的,但她抓着衣服仰望的样子,实在是让人精神上承受不住。而且因为距离很近,周能闻到她身上甜甜的香味,在各种意义上都很辛苦。
这些东西在周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但真昼似乎也在意着周的打扮,尽管扭扭捏捏的却又不想让周换回去。两个人都红着脸,无比尴尬。
周一边游离着视线一边笨拙地回答「哦、哦哦」,接着就像是要蒙混过关似的把放在旁边的纸袋随手塞给真昼。
「给,这是回礼。不过别太期待里面的东西」
「……谢谢。我可以现在就打开吗?」
「嗯」
虽然真昼在周面前打开礼物让他觉得羞耻,但周也没有阻止她。
为了凑点装饰,周姑且买了个丝绒材质的小盒子,把礼物装了进去。不过他感觉盒子里的东西与盒子并不相称,这一行为说不定有些画蛇添足了。
真昼用洁白的手指打开藏青色的箱子,里面立着周前几天买到的粉金色手链,另外还附有折好的纸片。
真昼不太喜欢引人注目的饰品,于是周就挑选了这条重视简约和品质,以花为主题的手链。
手链各处都点缀有迎着光线熠熠生辉的水晶玻璃,设计上兼具可爱与优美。
真昼焦糖色的眼睛一直凝视着盒子里的手链上闪耀的粉金色光芒。
「这个,不合你的喜好吗?」
「没有啊,这个很可爱」
「那太好了。我觉得很适合你,所以才买来的」
「……谢谢」
真昼听到周的「觉得很适合你」这句话,害羞地垂下了目光。
这副模样很惹人怜爱,令周不禁忘记了呼吸。
「……还有,这个是?」
周想着移开目光,但视线却始终离不开真昼,好像被钉住一般。看到真昼发现了放进去的赠品,周挠了挠自己的脸颊。
「啊,那个啊。嗯,呃,我觉得光手链可能还不够,嗯……毕竟一直都受你照顾,就有点想要为你实现愿望」
放在里面的赠品,是周亲手制作的券。券能用3次,名字是『不管什么事情都会答应的券』,好像骗小孩的东西一样。券上附有周画的小熊插画,周甚至觉得自己画得还挺不错的。
由于平时一直受真昼的照顾,周就希望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实现她的小愿望,于是把这张卡券放了进去当作赠品,没想到真昼的注意力似乎集中到了自己画的小熊上,肩膀颤抖不已。
「呵、呵呵。这插画是周君亲手画的吗」
「吵死了画得差不行啊」
「不是啊,还挺有味道的」
虽然周感觉真昼隐含了他画得差劲的意思而皱起眉头,但看到真昼脸上天真无邪的笑容,他也就不想再抱怨什么了。
「……那,我可以马上用一次吗?」
「想让我做什么?」
周没想到真昼会冷不丁地说要用一次,不过要是真昼有什么愿望,周也本就打算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她实现。
这样想着,周凝视着她。接着,真昼轻轻地将装有手链的盒子转向了周。
「……请周君帮我戴上」
「这种事不用券我也会做的啦……悉听尊便」
真昼说出来的愿望真的非常微小,因而周苦笑着说道「就算不用愿望券,只要拜托一下我也会做啊」。
「明明用在更重要的事上就好」面对说出可爱愿望的真昼的谦恭与可爱,周的表情也自然而然地柔和了起来。
真昼伸出了手,周便接过盒子放在自己腿上,从中取出了手链。
周一边听着细链子摩擦的声音,一边为了不弄坏而小心翼翼地打开手链的卡扣,将手链轻轻缠在真昼的手腕上。
他小心翼翼地把卡扣扣上后,色彩柔和的手链微微闪耀着,仿佛给真昼的纤细手腕增添了光彩。
果然,这种颜色很适合真昼雪白的肌肤。
周估计比起华丽的饰品,还是低调、有品位的更加适合真昼那清纯的美貌。这下他可以挺起胸膛说,自己没有选错了吧。
「嗯,很适合你」
「……谢谢」
周心想「一直碰着也不好」,就轻轻地松开手。接着,真昼就好像要把戴有手链的手腕温柔地抱住一般将其贴在胸前,脸上浮现出柔和的笑容。
她的脸颊泛起红霞,微微翘起的嘴角露出了笑容。周想撇开视线,却被那份笑容迷住,挪不开眼。
真昼那不似笑逐颜开的,既端庄又天真烂漫的甜美笑容,深深地印在周的脑海里。
和平时展现出的无语笑容或者纯粹的喜悦也不太一样。现在这美丽笑容尽管留有些许稚嫩,但很有女性魅力;既端庄又具有诱惑性,牢牢地吸引着周的视线。
(……真难熬)
让周看到这样的笑容,只让周一个人看到这样的笑容——这种事让周心里痒痒的。
周为了控制住疯狂跳动的心脏而试图转移视线,但结果还是没能做到。最后,周一直盯着她,直到真昼注意到自己被注视着,羞耻地用靠垫遮住脸为止。

56 白色情人节的次日

「白色情人节怎么样了?」
第二天,听到树向自己询问感想,周使劲皱起眉头。
树姑且有照顾到周,没在学校问起这件事。回家的路上两人顺便来了趟快餐店,周一坐到座位上他就笑着问了过来。
周只是因为想要偶尔尝尝咸的东西才来的,要是早知道会被问这种事情,说不定不来更好。
「你问怎么样……只是正常送给她了而已」
「让她高兴了吗?」
「……算是吧」
要说真昼高不高兴,那肯定是高兴的。
虽然真昼没有笑得像孩子那样欢,但她对周露出的笑容既腼腆又甜美,妩媚得难以形容。周觉得,她应该是相当高兴。
那美丽的笑容,光是回想起来,周就会觉得浑身不自在。
周一边压制着从体内往脸颊处窜起的热量,一边用尽可能平缓的声音回答。接着,树似乎是理解了一样抱着胳膊,「嗯嗯」点着头。
「从你那反应看来感觉挺顺利的。想必你讨得了她的欢心,还看到了她可爱的笑容吧」
「!?」
「你看,你们关系确实变好了嘛」
听到这比起戏弄更像是感慨的语调和声音,周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树不会去触及周不想被他人知道的事,但除此之外他会以好朋友的身份准确地指出周的心中所想,非常难对付。就算周想要还击,可是树本来就和千岁关系不错,事到如今再说起这个也毫无意义,结果周并没有可以还击的手段。
周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树温和地笑着,那微妙的温暖眼神让他很恼火。
周无可奈何,只能边吃炸薯条边转过脸去。这时,树朝他露出了苦笑。
「就我来说还是很高兴的哦?你的春天终于要来了」
「不是那样的」
「对她来说是怎么样的还不清楚吧?」
「……那种事情,不可能会有」
确实,周亲身体会到真昼对自己非常信任。既然这样,周就打算和她亲近到自己成为她最信赖的人为止。至少,从真昼现在的交友范围来看,周是最能让她敞开心扉的人。
只不过,要说那是恋爱感情,应该也不对。
有时候周会因为把真昼当女生看待而感觉害羞,但这是异性间常有的事。周固然受到了真昼的好意,可他认为这种好意不包含恋爱成份。
虽说最近周多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外表,但他是废人这一点毫无改变。周不太能想象真昼会喜欢自己这类的男生。
「你啊,就是会在这种地方自卑,老觉得自己是不可能会被喜欢上的那类人」
「不如说像她那样被上天赐予了一切的……啊不,她那些也算是用努力换来的。她那么努力,而且可爱又厉害,我却没什么可取之处。你觉得她会喜欢我?」
「如果所有的美少女都跟有能力的美男子在一起的话,那些没机会的家伙们可能会发起恐怖袭击哦」
周觉得,树身为一个美男子不该这么说。
「算了,你要这么说的话就先当是这样……作为朋友,我来预言一下吧」
「什么啊」
「你迟早会改变。不如说,现在已经出现了变化的征兆。接下来只差你迈出那一步了」
「……你又懂我什么」
「哈哈哈,你以为我跟你当了几年朋友了」
「一年都没到」
听到周冷静的吐槽,树哈哈大笑道「好像是这样啊」。
两人的对话听起来虽然傻气又没营养,但高中阶段才同周建立起友情的树,比起老家那边和周一起从小学读到初中的同性朋友们,更能理解周并为周着想。
「话说回来啊」
「嗯?」
「你虽然说自己配不上她,但那个说法和态度简直就是在承认你对她有好感一样」
「我把炸薯条插你鼻子里哦」
「对不起」
周才觉得有点感动,到最后树还是说了多余的话,因此周拿起炸薯条吓唬他。树马上就轻易道歉了,周觉得也挺有他的风格。

「今天挺晚的啊」
周的回家时间比平常晚了一个小时,迎接他的是穿着围裙的真昼。
周不由得心想「哪家的新娘啊」,这应该是因为先前和树有过对话吧。真昼明明没那个感情,但周却擅自妄想起来。总感觉这样很对不起她,于是周慌张地把这念头从脑海里驱逐出去。
「嗯,和树去吃炸薯条了」
「……明明是晚餐前」
「没问题,晚餐我会全部吃完」
就算吃饱了,真昼的料理也还能吃得下。况且炸薯条也是保守地选了小份,所以现在周的肚子并没有很饱。
即使真昼端出和平时一样的份量,周也有信心能吃完。
「虽然我有点在意你会不会变胖……但因为周君太瘦了,说不定多长点肉更好呢」
「你才是要不要多长点肉啊。瘦得好像身子骨随时会折断一样,挺可怕的」
「还没到会折断的程度」
「是吗?你看,明明这么纤细」
真昼身材苗条,属于很典型的少女体型。她十分擅长运动,若以纤细来形容她的身型,却又不仅如此,还非常紧致柔韧。
乍看之下她好像真的弱不禁风。试着抓住她细小的手腕,周发现自己的手指能轻松绕过一圈,感觉再用一些力气甚至就会将其折断。难怪父亲曾经说「要温柔且小心地对待女孩子」。
与真昼牵着手时,周也有一样的担心——她实在是太纤细了,会不会在自己没有陪着的时候受伤。
那精致的手指也是一样,好像随随便便就会折断。「这么细真的没问题吗?」周不禁想道。
周像是描摹一样地确认着真昼手指的触感和结实程度,接着就看到真昼缓缓扭动着身体。
她稍稍低下头,但视线是向着周握着自己手指的手。
看到真昼浮现淡淡红晕的脸颊,周才迟迟发觉自己没经过许可就不客气地触碰着她,慌忙松开了手。
「……那个,抱歉。我记得你讨厌被别人擅自触碰的吧」
「没、没有……我不讨厌,被周君触碰」
真昼说出的话让周一瞬间怀疑起自己的耳朵。在周的凝视下,她似乎也注意到自己说了什么,突然把头抬了起来。
真昼的脸比先前更红,眼眸也因为羞耻而微微湿润了。她以这样的眼神看着周,让周变得非常坐立不安。
「不、不是说要你碰我哦。只是说不想让其他男人碰我而已」
「哦、哦哦」
就算真昼这么说,周心中的鼓动也平息不下来。
尽管周心里明白,真昼对他特别照顾是因为把他视为亲近的人,但这仍然会让自己想入非非。因此,他其实希望真昼别再这么说了。
「……对、对了。昨天那个,你没戴着啊。啊不,并不是在要求你」
周为了掩饰怦怦直跳的心脏而问了问,接着,真昼看向自己的手腕,轻轻地用手指描过刚刚周握着的地方。
「……做家务的时候戴着的话,既碍事,坏得也比较快……我想好好珍惜它,所以只会在休息日戴着」
「……这样啊」
听到真昼说出这么惹人怜爱的理由,周惊讶到差点跌坐在地。
没有哪个男生,在如此可爱的发言面前还能毫无反应吧。
真昼不仅很珍重自己的礼物,还打算好好地戴着它。周得知这些后,各式各样的感情仿佛要从胸中溢出来,使他感到一阵甜蜜的痛苦。
咚、咚。周意识到自己的心脏正剧烈作响,同时大脑本身也晕乎乎的。他慢慢地深呼吸一口,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如果你喜欢的话,那就太好了」
「我很喜欢啊,而且也会好好珍惜的。不管是熊熊,钥匙包,还是手链」
「不过护手霜倒是没有节制地一直在用呢」她又露出羞赧的微微笑容。周终于忍不住了,前一刻还没脱掉鞋子呆站着的他,这时急忙脱掉鞋子上到走廊里。
「……我去换衣服了」
「啊、嗯。走好哦,周君」
明明是回自己家,周却品尝到了被新婚妻子送出门的滋味,心脏又开始怦怦狂跳。他快步走进自己的屋子,蹲在了地板上。

57 休业式与树的相求

「意外地没意思啊」周远远看着校长在台上神色严肃地致辞,强行忍住了哈欠。
虽说今天是休业式,但周对这一天的到来也没什么特别的感慨。现在,他正听着台上的校长讲话。老实说,校长的讲话无聊到简直要睡着的地步。
周围绝大部分学生似乎也都是一样的心情。认真听讲的学生屈指可数,大半都是随便听听,或是昏昏欲睡地看着台上。
再怎么说也不能露骨地挂着一副没劲脸,所以周还是摆出认真的表情。然而,他的心里还是盼望着早点结束,校长的致辞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
要是这是自己的毕业典礼,周说不定还会有些感慨,但只是休业式的话周根本涌现不出感动等等的情绪。
虽然直说出来不太好,但周确实觉得休业式完全无所谓。所以,周一边装出优等生的样子,一边消磨着无聊的时间。

「……哎哟肩膀好酸」
「都怪校长的话太长了啊」
典礼结束后回到教室,众人纷纷说着这样的话。
不过,他们的声音中却稍稍显出了活力,大概是因为只要等接下来的班会结束,接着就是为期约两周的自由时间了。
班里同学们都因为终于要从无聊的课堂中解放而嘴角露着笑意。周在座位上望着这些人,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明天开始就是春假了,要怎么度过呢。
这段时间周姑且在父母面前露过了脸,考虑到路费也不必再回去一趟。但这样的话,春假就变得空闲很多了。即使把这段时间拿来预习高二的课程,也还颇有闲暇。
因为没有事先找到合适的工作,要做短期兼职的话恐怕凑不满时间;能在放假时一起玩的朋友也只有树和千岁而已。
「我说周君呀」
说曹操曹操就到,在周的身后,树朝他搭话过来。
周一回头就看见树非常爽朗的笑容——但这可疑的笑容只带给周一种不好的预感。每当树露出这样的笑容,都是想找周帮忙,或是会给周带来什么麻烦事的时候。
「什么啊」
「你明天开始有空吗?」
「算是有空吧」
「嗯嗯,我就觉得会是这样。太好了太好了」
「……什么啊」
树笑容满面,拍了拍挂在自己座位上的书包。
他应该在昨天就把橱柜和书桌里的大部分行李带回家了才是,现在那书包里却鼓鼓地塞满了物品。况且今天也没有课要上了,按道理剩下没带的东西,至多也就笔袋、文件或者钱包什么的。这样一来,他书包塞满东西的样子就显得很不自然。
「……那些是什么?」
「要换的衣服」
「为什么要带衣服过来」
「借我住一阵」
这种乞求的声音听起来娇媚极了,简直就像是句尾加了一个♡,听到树这么说,周当然会彻底地露出一副皱眉样了。
「那个,你知道什么是报告联络相谈(ほうれんそう)吗」
「当然知道了,就是访(ほう)(れん)(そう)音吧」
「那只是在晚上扰邻吧混蛋。你打算吵死人吗」
「开玩笑的啦。虽然想住在你家是真的」
总体而言,树做事一般都会事先告知。
这么说来他是遇到了什么情况,才不得不仓促住在外面,但周想不明白会是什么事。
「早上我和我爸吵架了」
树轻易地就把缘由说了出来,就像是在回答周的疑问一样。
「……因为千岁的事情?」
「嗯。我爸一生气,好几天都会听不进别人的话。然后我也不能住在小千家里吧。就算小千的父母愿意收留我,再怎么说……」
「住我这就能了吗」
「感觉你会收留我的」
树的想法大概是「房间还没整理那会儿他也过来住过几回了,所以大概没问题」。
周也并不是不愿让树住在自己家里。
只不过,会来这边做饭的真昼是否愿意,这是一个问题。
如果真昼要被迫在一个休息的场所开启天使大人模式,对她来说会不会太过辛苦了呢。
毕竟她只对周展现自己的本性,在树面前的话还是会掩藏起来的。
另一个问题是,最近真昼有时会做出微妙地可爱的举止,有时会露出害羞的样子,让周情不自禁产生作为异性的意识。要是让树看到这样,肯定会产生子虚乌有的误会,这很令人害怕。
「……我跟那家伙联系一下」
毕竟还是得问一下真昼的意见,周便给她发了条消息。回家前,她会发来购物的清单,那时她应该就会看到这条消息。
看着周熟练地发出消息,树不知为何好像有些傻眼似的叹了口气。
「搞什么,难道你们在同居吗?」
「要不要不开空调不盖被子让你睡地板啊」
「我该赞扬你收留我的慈悲,还是该哀叹你准备冻死我的冷漠呢」
「我就想哀叹你那子虚乌有的妄想」
周朝树露出了「你这家伙在说什么」的目光。接着,树耸了耸肩。
周觉得,想耸肩的是自己才对。他可不想因为奇怪的误会而让真昼烦恼。
树还算是个识趣的人,应该不会捉弄真昼。但周感觉树会趁着真昼不在的时候戏弄自己,这让他有些郁闷。
周看着树的笑容叹了口气。这时,真昼似乎碰巧打开了手机,回了一条『你去买三人份的食材的话,我会照常做三人份的』答应了树的留宿。
「她说可以」
「太棒了,可以吃到椎名亲手做的东西了」
「你目的不会是这个吧」
「有一点。毕竟我也想尝试一下周赞不绝口的料理嘛」
「……别给她添麻烦啊」
「就算给你添麻烦也不会给那个人添麻烦的啦」
「也不要给我添麻烦啊」
周对着贼笑的树赏了一记额头弹指。树一边喊痛一边愉快地笑着,于是周故意深深地叹了口气。

58 树的情况

「那,你打算待到什么时候?」
周放学后买点东西回到家,歇了一会儿后看向如自己家一样随意的树。
考虑到真昼在家,最近周没怎么放他进来过。不过他来过这个家里好几次,所以才会有这样了如指掌的感觉吧。
树盘起腿喝着咖啡,因为他的美型所以看上去还挺像样的。他仿佛在思考似的,视线在空中徘徊着。
「嗯……总之想先住三天。真麻烦啊你说是吧」
「你老爸也不是什么坏人,只是欠缺接受他人主张的灵活性而已」
「你可以直接说成是既顽固又不懂变通的生错时代的混蛋老爹哦」
「我说啊」
「我怎么忍得了自己的交往对象被父母说这说那」
虽然树说着「反正成年了也要离开家」,但他并不是真的讨厌他父亲。
树的父亲是一位通情达理的男性,一旦令他满意,他就会亲切地对待对方。树的父亲现在这样只是因为千岁不太令他满意,但在周看来,他还是一个挺好的人。
他不认同树和千岁的交往,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树的家世还不错,所以希望儿子能选择和自家门当户对的女性吧。
另外,恐怕树的父亲单纯不擅长应对千岁也是原因之一。
只不过,树可是被他的父亲毫不留情地否定了。似乎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会选择离家出走。
「在这方面周可真好,想怎样就怎样」
「因为我爸妈超恩爱的嘛,而且他们也希望我选择喜欢的对象」
「真羡慕你有这样的爸妈」
树能成长到现在这样也是严格教育的结果,所以也不能对此太过否定。
听他本人说,把头发染成明亮的颜色,打扮成看起来很轻浮的外表也是一种反抗。
「就算你这样说,其实你还是挺尊敬父亲的吧」
「虽然在人格方面我很尊敬他,但作为家长还是不行吧。又不是只要压迫就可以的……明明适度地给点甜头就行了,但他却只用鞭子教育所以自然会被反咬一口啊」
「得到甜头的一方认识到这一点真的好吗」
「明明把我放养我都能接受,他却打算把我关进笼子套上项圈,所以我才会反抗,仅仅是这样罢了」
树耸着肩说道「活了几十年他却好像连这都不懂」,接着把剩下的咖啡一口气喝光了。
「我也不再是小孩子了,各方面都有考虑过」
「考虑?」
「虽然到大学毕业为止不得不靠父母养活这点让我很气愤,但是在这之后离家出走两个人一起生活要花多少钱、手续怎么办之类的,我都有考虑」
「以离家出走为前提啊」
「是啊,如果他不认可我们的话」
周觉得树作为高中生能有这种觉悟,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很厉害。然而,周和树的父亲保持着还算良好的关系,终究还是希望他们二人能够和解。
总之,在树父亲的怒气缓和之前他应该都会待在这里,不过周希望他们尽早和好。
「总之,这几天你就好好放松一下吧。幸好这几天放假,有的是时间」
「有个朋友真好……!」
「别黏过来,难受」
「我受伤了!作为精神赔偿我要求椎名的料理!」
「就算没受伤你不也会吃吗」
「诶嘿」
「装什么可爱啊真恶心」
「好过分这骂得更直接了……哦哟哟」
树虽然装作在哭,但他脸上还是在笑的。看着他这副样子,周一边觉得无语,一边稍微松了口气。
虽然树和他父亲常有争斗,但今天早上的这次似乎更加严重一点。在学校时,也许是心理作用,周感觉树是强打着精神。现在树多少有些恢复了。
不过,这种想法无论如何也没法对树说出口,所以周一边假装冷漠地对待他,一边轻轻地叹了口气。

太阳下山之后,真昼来到了周家里。
她空着手是因为周已经准备好了真昼要求的食材吧。
周事先告诉了真昼今天树也在家。因此,就算看到树在周家里毫不客气地休息着,她也没有露出动摇的样子。倒是树有些微妙的慌张。
「赤泽,好久不见了」
「嗯,好久不见。突然到访你们的爱巢……疼、疼疼疼,我知道啦只是开个玩笑啦。突然打扰你们真抱歉,有不熟悉的家伙在很困扰吧」
周默默地踩着树的脚,使得他喊着疼,尽管如此,树还是笑嘻嘻地露出了讨人喜欢的笑容。
「才没有那种事。热闹一点才更开心」
「有这家伙在也只是吵闹啊」
「这种话不应该说」
周因为受到责备所以闭上了嘴巴,却看见树笑嘻嘻的,于是他在真昼看不见的地方拧了一下树的侧腹。
虽然说树有着男生的理想体型,基本没有可以捏的部位。
「那么我就去准备晚餐了,请随意」
两人展开一场小小的攻防战的时候,真昼脸上浮现出天使的微笑,穿上围裙前往了厨房。
真昼大概是觉得实在不知道要和树说些什么好,就把他交给周了吧。
树眺望一阵真昼的背影之后,收起了脸上的窃笑。
「……关系这么好,钥匙都给了啊」
「你烦不烦」
真昼会用钥匙进来,大概是因为彻底养成了习惯。她没按门铃就进来了,结果树就注意到了这一点。
「『请随意』是因为椎名把这里认作自己的安身之处才会这样说的吧?那个态度看起来已经像是太太一样了哦」
「我可以把你赶出去吗」
「我虽然也想说是玩笑,但你认清楚了,客观来看就是这样的哦?」
周刚想抓住树的脖子就给他逃开了。因为他已经坐在地毯上打开了游戏,所以周也只能从沙发上下来,边用膝盖轻轻地撞他一下,边坐在他旁边打算用游戏消磨时间。
过了一会儿,周开始听见拿出盘子的声音。到底还是不能让真昼一个人做所有的家务活,于是周站起来往厨房走去。
「我来帮你,把装好菜的盘子端走就好了吧」
「谢谢」
周一如既往地把料理摆在桌子上后,只见树一脸无语的样子。
「……怎么说呢……」
「什么啊」
「算了,我不说了」
看着话不说完就去整理游戏机的树,周发出了「啥跟啥啊」的含有些许困惑的声音。

59 三个人的餐桌

到了晚餐时间,三个人围着真昼亲手做的饭菜。树的表情非常愉悦。
「好吃……」
「多谢夸奖」
真昼享用着晚餐,姿势端正,脸上挂着温和的表情。虽然她的脸上还是天使大人的微笑,但因为树知道她的秘密,所以这微笑里稍稍带了一点原本的样子。
树忘我地吃着料理。
周事先就告诉过真昼树的饭量比周要大,因此树的盘子里多盛了一些,但就算如此,他似乎还是能轻松吃完。
「哎,每天都能吃到这种料理,周太幸福了吧……」
「这我还是知道的。今天的饭菜也很美味」
「……多谢夸奖」
喝了口味噌汤,周说出了自己的感想。
这种让人脸上自然放松、令人安心的高汤和味噌的风味叫人欲罢不能。尽管每天喝都喝不腻是真的很厉害,但制作者却似乎没怎么认识到,所以周基本上每天都会夸她。
料理柔和的味道似乎可以表现出本人的人品,能让舌头甚至是内心都感觉舒畅。因此,周也能够理解树那忘我的样子。
「哈,好吃」
今天真昼做了周爱吃的蛋卷,让他比平常还多了两成的食欲。当然平常的料理也美味到了周甚至要再添一份的程度,但有鸡蛋料理的话,周的食欲还是会高出许多。
「真美味啊」周吃着滋味十足的料理咂吧着嘴,却发现树正悄悄瞄着自己和真昼。
「……比翼」
「你说什么?」
「没~什么」
看到树做作地摇着头狼吞虎咽的样子,周没有再进一步追究,而是朝平静地注视自己的真昼耸了耸肩。

晚餐后,真昼早早地回了她家。
平常的话真昼在周入浴前,也就是晚上10点之前都会在周家里,但今天她可能是顾虑到树也在,于是先回去了。在周洗盘子的期间,真昼似乎和树聊了点什么,一直显得有些尴尬。她早早地回家或许也有那个原因。
周向树询问了两人谈话的内容,但树只是回答说「一些闲话和小千的事」,周就没能再深究下去。然而,周感觉他们一定有聊过其他的事情。
「喂,周」
睡前,树在周的房间地板上铺好了被子,抬头看向坐在床上的周。
「干啥啊」
「我说你呀,对椎名摆出那样温柔的脸,还说什么不喜欢啊」
「多嘴」
「从旁观者的角度来说,你简直就是被迷得神魂颠倒了」
「我把你赶出去哦」
「别嘛~」
就算周用「你还要说这种话吗」的眼神看过去,树也没有打算反省的样子。
但是树脸上并不是一如既往的坏笑,而是赞许的、高兴的表情。
「算了,你不坦率也是常事,不过我倒是挺高兴哦。因为出现了知道周优点的人」
「哈?」
「为什么说话这么冲……你啊,多半是被班上的那些家伙当成个性阴暗说话粗鲁又没什么存在感的朴素系男生了哦」
「这我知道」
周在班里的位置,大概就是朴素又冷淡还没一点特长的不显眼男生。如果那些人看过考试后张贴出来的排名,最多也就再追加一条「头脑还不错」。
班里有树那样漂亮开朗的帅哥和门胁那样清爽的王子系帅哥。如果将周放到这群特点鲜明的人里面来看,他几乎可以算是没有个性。
虽然也有周故意不引起别人注意这方面的原因,但是周在班里的评价绝对不算高。
「但是那只是在评价你的外表,并没有涉及你的内在。即使我想让别人看到你的内在,没有一定程度的深入也很难发现你的优点」
树目不转睛地盯着周。
周会觉得不舒服,恐怕是因为树的眼睛是认真的,没有开玩笑或者是捉弄的色彩。
「别人不知道你是个超棒的家伙真是太可惜了。所以说,椎名同学了解了你的内在,跟你关系变好了,我也很开心啊」
「树……」
「所以赶快交往跟我们来个双重约会吧」
「结果你想说的就是这个?」
周白白地感动了一场。不过这样的心情或许也不坏。
但是,树或许是不开玩笑就忍不下去了。他的脸颊稍稍变红,因而周可以推测,之前那句话是在掩饰他的羞耻。
「小千也会高兴的」
「自己一个人……不对你们两个人去啊。别把我卷进来。话说回来就算我们成为了那种关系,我这种打扮怎么去得了」
「这时候就用之前那副造型去不就好了嘛。话说我想看」
「不要」
「是那个吗,只想给椎名一个人看的男人心吗」
「树,你是要在寒空之下永眠,还是要闭着嘴享受温暖,选一个」
「非常抱歉!」
看到树在被子上正坐着道歉,周用无奈的声音朝他说了一句「真是的」。
树的心里大概是有「如果周有了女朋友,周的日子也能过得更加开心」这样的打算。
(……和真昼交往什么的,不可能吧)
周本来就受真昼照顾,还给她添了很多麻烦。要是交往了的话,周感觉自己从头到尾都会依靠她,所以觉得很害怕:现在都已经是废人了,要是交往,就更朝着堕落刹不住车了吧。
而且,恐怕真昼本来就在回避着与异性的接触。
她虽然没有对周、修斗,还有周信赖着的树表现出多少排斥感,但是就周偶尔在学校里见到的情况来看,真昼面对异性的防线比其他女性更加坚固。她带着天使大人的假面,同时自然地与异性保持着距离。
真昼被表白成那样却还没有交往经验,由此可见,她更像是在回避所有的男性吧。
就算是周,也能看见被拒绝的未来。
追根究底,周甚至都觉得带着半吊子的心意去向对方传达「我喜欢你」是非常失礼的,所以现在他也没想和真昼成为怎么样的关系。
周估计真昼也没有这种想法。交往就是愚蠢的妄想罢了。
「……但是嘛,椎名同学都那么信任着你。在把可能性全部否定之前,先好好看清楚啊」
树做出宣告,就好像看透了周内心了一般。于是,周嘟囔了一句「……是这样吗」,然后钻进了被窝。

60 向男友死党的午餐突击

『只有阿树也太狡猾了!我也要吃昼儿做的饭!』
第二天一大早,周就接到了从千岁那里打来的电话。
看来昨天树和千岁联络过了。现在想起来,昨天一起吃饭的时候,树就像个女孩子一样一直拍着照片,看来是为了发给千岁才拍的。
「别问我啊。问椎名去」
『那如果昼儿同意了的话,我也可以去你那里打扰吗?』
「行吧」
『我知道了!我这就去问昼儿!』
千岁有气势地说完之后,把电话挂断了。
周觉得很吵,就把手机从耳边拿开了一点点。面对如此充满干劲的千岁,他不知摆出什么脸好——不知是该佩服还是觉得无语。
而树欣慰地看着这一幕。
「小千还真是有活力呢」
「你就不能对你女朋友的失控做点什么吗?」
「没有用的,小千是那种用身体来表示喜欢的类型。她的爱很深吧」
看着嗯嗯点头的树,周尽管觉得他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但没有把这个想法说出来。
千岁这充满活力的样子以及与谁都能成为好朋友是她的优点,周也因为自己没有这种个性而感到有些羡慕。同时他也觉得,被她爱情呼叫的真昼还真是有些辛苦。
周一边暗暗为真昼祈祷,一边决定把昨天剩下的晚饭加热一下当作今天的早饭。

「所以,我来啦~!」
快到中午,千岁很快就出现了。她背着好像行李一样的背包,手上还提着装满材料的购物袋。在她旁边,真昼也苦笑着和她一样拎着袋子。
看起来她们两人是在外面集合了。应该是真昼让千岁陪自己购物后,和她一起来到了这里吧。不然的话不会两个人都提着购物袋,而且千岁也进不了大门。
「行动好快啊……」
「要在昼儿家里过夜,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过夜?」
「因为是难得的春假嘛。昼儿也同意了!」
「是吧?」千岁满脸笑容地看向真昼,而真昼露出苦笑点着头。
(让真昼答应了啊)
真昼肯定是败给了千岁的气势。
但是,真昼看起来并不是觉得讨厌,而只是对这突然发生的事略微感到困惑而已。
「不用担心,是我同意的」
准备走到冰箱前放食材的真昼,在经过周身边的时候,以只有周可以听到的声音告诉了他。
她似乎是看穿了周心头的一点点不安。周苦笑着,看向把晚饭材料装进冰箱的真昼的后背。
千岁正笑嘻嘻地说着「真期待昼儿做的饭啊~」坐在树的旁边黏着他。周失去了能坐下的地方,于是就先走到了厨房。
「需不需要帮忙?」
「……周君,你不会做饭吧」
真昼用传不到客厅的音量喊了周的名字,周则朝着她微微苦笑了一下。
「切点菜什么的我还是能做到的哦?不如说只要有指示,简单的事我都能做」
「……那就来帮忙吧。待在那边的话你挺受不了的吧?」
「真是懂我,那俩家伙太恩爱了」
周耸耸肩后,在洗手台洗了洗手。
虽然周不能给真昼帮多大的忙。但他也并不是对做饭一无所知,至少还能帮她称量称量或是打打下手。一段时间内,周大概得一边感受着背后的恋人力场,一边当真昼的助手吧。
「顺便一问今天的午饭是?」
「蛋包饭、蔬菜浓汤,还有沙拉。因为千岁说想吃半熟的,用刀子切开蛋皮后会化开的那种」
「太好了」
「你还真是喜欢鸡蛋料理啊」
「鸡蛋可是好东西。而且你做出来的鸡蛋料理更是最美味的,我很期待」
真昼的料理没有一个难吃的,而如果是周喜欢的鸡蛋料理的话就更加让他食指大动。之前吃过的牛肉蛋包饭也是至高的杰作,周有信心就算每个礼拜都吃也不会腻。
周一边在内心为千岁伸出大拇指,感谢她点的菜,一边开心地量出四人份的米饭淘着米,却发现真昼站在冰箱前僵住了。
「……怎么了?」
「……虽然你这么说让我很高兴,但禁止突然袭击!」
「什么啊」
「你不用知道」
看到真昼一下子转过头去,开始切起了做汤的食材,周只好疑惑地歪过脑袋。

「都那样还没交往,真是搞不懂他们」
「是啊~」

61 天使大人与理解者

「饭好好吃~!」
千岁吃完午饭,满心欢喜地摸着自己的肚皮。
从千岁的表情也能看得出她相当满意,所以真昼开心地笑着。由于真昼本来就喜欢招待人,今天的突然袭击对她本人来讲也不算坏事吧。
「啊~椎名真的是什么都能做呢。没想到真的能做出让里面化开,外面还保持蛋饼形状的半熟蛋饼啊」
「都是多亏了教我做菜的老师」
「你还去学了做菜吗?」
「嗯,算是吧。她说,要做到独居也不会有困难,拿出来招待人也不会丢脸」
「行啊~!料理做得这么好,老师肯定也很厉害吧!」
真昼说的大概就是以前讲过的保姆吧。
这肯定是真昼老家那边唯一一个善待她的人。
「要是让那个人教我的话,我能不能也有这手艺啊」
「你只要控制下好奇心,不要冒险的话,也能做出还不错的东西吧」
「哎,不冒险的话,什么都开始不了哦?」
「不那样的话你基本上什么都能做吧……就是让你的好奇心和恶作剧心糟蹋了啊……明明按照菜谱就好……」
千岁只要不胡来,基本都能做得比平均水平好。然而,由于她活泼好动的性格和坏习惯,实际结果基本都要掉一个档次。
千岁明明性格像猫一样自由散漫,却又不像猫那样装乖,这就是她的问题所在吧。尽管千岁不是不能做到乖巧,但听她说这样会累着。
如果能主动意识到要装乖,千岁倒是能成为一个聪慧的女人,但她的本性似乎由不得她这么做。
「包括下厨也是,你稍微收敛一点你的言行啊。这边就有个正面教材吧?」
「可是啊~就算我想变成昼儿那样也做不到嘛,多拘束啊」
「你这对椎名太没礼貌了吧」
「嗯。不过昼儿她就感觉很拘束,或者说缓不过气来的样子」
千岁有时能看穿人的本质,而且惊人地准确。
「因为,学校里的昼儿啊,看着就挺没劲的」
「……是这样吗?」
「嗯~因为不在一个班,我也拿不太准。不过,说是无聊吧,其实就像是后退了几步俯瞰全体那样的感觉。昼儿看上去啊,就是好像对谁都很温柔,实际上却没有对任何人敞开心扉」
千岁的猜想大概——不,一定是说中了。
尽管真昼的举止就像是对所有人都很温柔的乖孩子,但实际上,只有极少数人才能看到她那副假面的内侧。
正因为真昼想要做个好孩子,所以她才尽量避免着展现出自己的本性。
由于真昼自己心里最清楚这一点,所以她表情显得有些阴沉。然而,千岁笑嘻嘻地把手伸向了旁边的真昼。
「在这种私人场所,昼儿超可爱的,所以看得出现在这样才是昼儿的本性哦?我更喜欢昼儿现在的样子~」
千岁笑了一声,紧紧贴到了真昼身上。真昼视线迷离了一瞬,似乎有些困惑,但她似乎并不排斥,与千岁进行着有节制的身体接触。
「我觉得啊~昼儿可以再坦率一点~你想,周可是能惯着昼儿的哦?那个人啊,对于关系好的人总会这样那样地惯着的,要是昼儿的话,撒个娇就能瞬间搞定了哦?」
「我才不会!」
「哎~?」
「……没有千岁期待的那种事情」
看到真昼猛地扭开了头,千岁笑着回了一句「是吗~?」不知为何看向了周这边。
就算千岁这么看,周恐怕也无能为力。只要真昼没有请求他,没有真的非常为难,周就不能去娇惯真昼。既然真昼本人希望自立,那最好还是尊重她的想法。
只不过,要是万一……真昼说想让她撒撒娇的话……周也并不会不乐意。
周并没有犹豫的理由。如果真昼愿意把憋在心里的烦恼向周倾诉,并且向周请求帮助的话,周有信心能支撑起她细小的后背,好像一切都理所当然一样。
周再次注意到,他对真昼的感情已经如此之深。他因而感到难为情,但并没有把这种感情表现出来,而是望向了身体接触中的千岁和真昼。
「哎呀,要好的两个美少女真养眼啊」
「讲什么呢你」
周无视了树的变态发言,看着两人要好的样子,心中感到一阵小小的安心——出现了能让真昼现出本性的同性朋友,真是太好了。

千岁的留宿,当然是在真昼的家里进行的。
周还以为千岁会想和树在一起,但千岁说了句「我和阿树经常一起住,所以这次想和昼儿一起」,吃完晚饭就兴高采烈地跑到真昼家里去了。
周知道两人关系很好,也知道树经常住到千岁家里,所以千岁的发言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但怎么说呢,听到经常一起住这一事实,他感觉有些微妙地难为情。
树朝着这样的周耳语了一句「在想象什么呢闷骚男」,于是周就往树的脚上踩了过去。没有往小指踩是出于周的慈悲。
「我说你啊,也不用踩人来掩饰难为情吧?」
「都是你瞎猜的错」
尽管就寝时被发了句牢骚,周还是把头扭到了别处。
周并不是使劲踩的,疼痛应该很快就会消退。因为这样,树也没有责怪他的样子。不如说,这就是男性之间的小打小闹,双方都不会为这个起争执。周也常常遭到树的拍打,这点小事算是常有的。
「都这年头了,住人家家里很常见吧。正常啦正常」
「晓得了,这话题可以停了吧」
「按道理男人不就该讲讲这种话题么」
「没你这道理,赶紧停下」
周并不想听朋友娓娓道来情侣之间的故事,所以瞪了一眼树,表示话题到此结束。接着,树朝着他摆出了嘻嘻哈哈的愉快笑脸。
「你啊,真是草食系或者说纯情啊」
「信不信我揍飞你」
「也就是因为这个,椎名才会对你敞开心扉吧。要是你有贪念的话,她肯定不会靠近你的」
由于树笑着对周竖着大拇指说了句「挺好啊!」周便对树摆出了一副绝不会让真昼看到的苦瓜脸。
不过,这副表情似乎对树完全无效,周只听到树一阵大笑。
周咂着嘴巴往树那儿瞪过去,这时手头的手机发出了轻快的音效。
这个声音是收到消息的声音。周暂且停止了对树的瞪眼,打开了手机屏幕。看上去好像是千岁发来了消息。
周心想着,或许她是要问明天的安排,便打开了App。接着,他看到了一条消息和附上的照片。
『快看快看昼儿超可爱!※已经得到本人同意』
这样的一句话下面附着一张照片。
照片上拍到的是真昼随意坐在床上的样子,真昼的背后则是寝室的模样。
如果只是这样,周倒是不会有什么想法,但问题在于她的服装和表情。
她穿着睡衣。
这事虽然很正常,但她作为睡衣穿着的是宽松的连衣裙式长袖睡衣,也就是所谓的睡裙。这件睡裙更加衬托出真昼的优雅与清秀。睡裙淡淡的粉红色进一步提升了她的女人味,极其可爱。
或许是刚洗完澡,真昼袖子和领口处露出的肌肤,从内侧渗透着一小抹的火红,就仿佛全身都在散发热量一样。
拜其所赐,尽管没有露出什么地方,但这副样子却微妙地显得妖艳,与此同时还给人带来清秀这一种相反的印象。
而最引人注目的——应该就是真昼的表情了。
真昼把周赠送的熊布偶放在自己的膝盖上,视线微微朝着下方,并没有看着镜头。
只不过,她低头的角度并不大,所以脸没有完全遮住,照片中仍然拍出了害羞的表情。
真昼脸上泛着的蔷薇色,应该不只是由于刚洗完澡吧。
那既像害羞又像烦恼的表情,将她的妩媚放大到了平时的数倍。
与此同时,真昼把手放在了膝上的熊布偶上面,这一动作也给她增添了一份可爱。所以,明明只是看到了张照片,周却觉得脸颊由内而外开始发烫了。
(——那个笨蛋)
千岁发来这样的照片,是想搞什么啊。
为什么要在睡前给周看这个呢。这么一来,还怎么可能像无事发生一样睡下。
「怎么看个手机还脸红啊。看色图呢?」
「怎么可能啦!」
「那你在看什么」
树咻地来瞥了一眼。周还没来得及遮掩,屏幕上的消息就映到了树的眼睛里。接着,树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周君很纯情啊」
「请你永远地睡下吧」
「你这是间接地让我去死吗?」
「那我说得直接点?」
「别这么无情嘛。哎呀哎呀,不过要是看到了那个天使大人的这副样子,是个男人都会有点感慨的吧。啊不,还是小千最棒」
「你就晒吧混蛋」
正当周用自己的手拨开自己的头发,叹了口气的时候,他听到了咔嚓一声快门的音效。
「……树」
「不是,小千给我发消息说为了纪念也给周拍一张。反正是小伙子的照片,这样就行吧?」
「行是行啦,就是拍我有什么意义……」
「不会外传给别人,你就放心吧。另外,意义是有的」
周完全不知道这有什么意义,无奈地看着树,然而树却只是满意地笑着。
周小声嘟囔着「拍我能有什么用」,深深吐了口气。而树则用比周还要小的声音说了一句「为什么这家伙会这么不在乎自己啊」。

62 天使大人的自爆

「……累死啦……」
树与千岁两人总算走了之后,周和真昼二人坐到沙发上。
今天是第三天,树借宿在周家到此为止,之后好像会在千岁家再借住一两天的样子。只是几天的话,千岁的父母也应该会欢迎吧(千岁的父母似乎觉得一直住下都无所谓,但树到底还是谢绝了)。
吃完真昼做的午饭,树笑眯眯地留下了「这几天打扰了,接下来你们就好好过吧」这句话便离开了。虽然周觉得他产生了无端的妄想,但也懒得吐槽所以就没管了。
「真昼你不累吗?」
「……累啊,可辛苦了。不过也很愉快」
「这样啊」
至少,从周认识真昼直到现在,真昼还没有邀请过朋友到自己家里。因此,周觉得千岁能够成为开端也是不错的。
在周不知道的时候,真昼似乎也会和千岁见面或者出去玩玩。她能交到亲近的朋友,想必是件好事吧。
「……就是,那个,她突然开始拍照,有些吓到我了……」
「啊,哦,那个啊」
听到照片两字,周便想起昨天那清秀中带点美艳的姿态,脸颊自然地变红起来。
虽然照片并没有大面积的露出,但睡裙到底是单薄,还是将真昼柔软的起伏凸显出来,刺激着周的双眼。不如说,露出度低反而增添了妖娆。
出于男性的本能,周不小心把照片保存在了文件夹里,心中由此产生了强烈的负罪感。
「昨天千岁她说着『好可爱~!』,拍了我好多张照片,但没有告诉我发了什么。她到底发了什么照片啊?虽然我拗不过她最后还是答应了,但要是照片太羞耻的话我会很为难……」
千岁似乎没给她看发来的照片。
估计千岁是挑了张最好的发过来了吧。也不知道真昼自己有没有注意到自己露出了那样的表情,还被拍下来了。
如果给真昼看到了那张照片,无法想象她会有怎样的反应。
尽管照片里真昼的姿势并不羞耻,衣服也没有凌乱,但不知为何,那张照片的破坏力还是高得吓人。
「那、那个、就是,把熊放在膝盖上的照片吧」
「……熊、熊熊吗……」
「看起来,你挺珍惜的啊」
周并没有说谎。
不过,由于那深重的负罪感,周打算将这张照片封印在文件夹的深处。没有删除则是出于微妙的男性心理。
真昼听到了熊这个字眼后,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一样,露出了微笑。
「……我说过会珍惜的,毕竟是重要的东西」
望见真昼那泛着几分慈爱,又有几分怀念的,柔和而温暖的目光与微笑,周不禁忘记了呼吸。
与平日里那天使的笑容不同,那天真无邪与包容慈爱交织而成的淡淡笑容,其纤细而美丽令人不禁沉醉。
不仅如此,在美丽之上,这笑容,甚至还蕴含了让人不禁想要紧紧抱住的怜爱感。
「……啊,嗯,呃,那什么。你挺喜欢的呢」
「那当然,因为是周君为我挑的东西」
周稍显结巴地组织着词语,真昼则微笑着做出了让人欣慰的回答。
「不用担心,我好好珍惜着。每天都会清洁之后抚摸,晚上也会抱着一起睡……啊,刚才的不算,请当作没有听见」
清洁之后用手抚摸,到这段为止还没什么大问题。
但接下来她说的话,那行为的可爱程度简直让人怀疑有没有听错。
抱着一起睡。
那个真昼,抱着熊布偶一起睡觉。
周见过真昼的睡脸,那神情称作天使都名副其实。
以那样的睡脸,疼爱地抱着布偶睡着。美少女,和熊布偶一起睡着。
周一想象,那可爱至极使人禁不住想去看的光景便在脑内铺开,令他脸红了起来。
而真昼也因为自己的失言而羞红了脸,眼泛泪光,紧紧搂上了周的胳膊。
「请、请忘掉刚才的」
「呃,这,忘不掉啦」
「我很困扰的」
看起来被知道这件事实在是害羞,真昼脸红到了耳尖,眼睛微微含着泪水,抬头望着周。
真昼这副表情的破坏力更高,但她自己大概是无从知晓的。
「有、有这么令人害羞吗?没什么可困扰的吧」
「……看、看起来不就像是没长大吗,抱着玩偶睡觉的样子」
「但、但是,我试着想像了一下,感觉超可爱,完全没有问题」
「……请不要去想像」
这一回,真昼更是害羞得无法直视周,只得把脸埋进她爱用的靠枕中,默不作声了。
周发觉自己连真昼这个姿态都觉得可爱了。尽管他觉得这样在各种意义上都很不妙,但还是不由得想去疼爱她。
要是能伸手摸头倒是好了,但这回如果这么做了怕是会产生反效果,况且她本人也不会允许吧。
周竭力抑制住想要摸头的冲动看向真昼,而过了一会儿真昼也从靠枕中若隐若现地露出了双眼。
虽然真昼因为实在是害羞而眼泪汪汪、满脸通红,但她或许还有精神,以略带幽怨的眼神盯着周。
「……周君也得自曝一件害羞的事情。光我的话不公平」
「哎……?」
虽然周觉得,真昼刚刚只是像自爆一样自己坑了自己,但确实也不能说周就完全没有责任。
不过,就算要周自曝一件害羞的事情,他也想不到什么好曝的。
「不说的话我就给赤泽发消息让他告诉我了」
「你怎么连树的联系方式都拿到了啊……」
「其实是从千岁她那儿问到了,然后和他聊了聊。昨天不还发了张照……算了……没什么事,不说了……」
真昼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再次把脸埋进了靠枕里。
虽然看起来真昼是又一次自爆了,但周有些不明所以,只是感到一阵困惑。

63 天使大人的异变

春假这种东西,对于没什么特别的兴趣爱好的人来说,是一段相当空闲的日子。
尽管周并不是没有兴趣爱好,但他的兴趣都是读书、散步之类的。同学们曾经对周说过「这样的兴趣真有雅致」并向他投以苦笑。
因为周的兴趣如此,所以他并不会主动出门做些户外活动或者前往什么娱乐设施。如果没有受到邀请,周即使出门也不过是去做跑步、散步、买菜之类的事情。
虽然树傻眼地跟周讲过「明明是高中生却不讴歌青春真的没问题么」,但周觉得,自己在一定程度上对健康有所留意并且做着运动,所以这样并没有什么问题。
真昼也基本上没有出门去哪儿的迹象。
当然,周有时会看到她在运动,也能见到她购买必需品的样子。但真昼并没怎么去哪里游玩过。
「有没有什么想去玩的地方?」
尽管周也没资格说别人,但他心想着,正值花季的女高中生这样真的没问题吗……抱着这个想法,周在晚饭后向真昼问了问,而真昼苦恼一阵之后露出了苦笑。
「目前……没有想去哪里玩。我更喜欢在家里」
「嗯,我也是啊,感觉出去也没什么好玩的」
「……比如回志保子阿姨那边?」
「新年刚见过,没必要吧。而且到夏天也会回去。还有,那样的话就吃不了真昼的料理了,多没意思啊」
「……是、是吗」
周对真昼的料理已经习惯到了不吃就会难受的地步,所以每天都想吃的心情更加强烈。同时,周也习惯了真昼在自己身边。她的存在变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这也是周不想回去的一个原因。
尽管周常常意识到她的可爱、讨人喜欢,但她在旁边也能让周平静下来。这大概是因为,真昼形成的氛围与周的性子很合得来吧。
「反正,就算回去,家里人估计也会把我硬拉去这儿那儿的,感觉会挺累人」
「……这儿那儿?」
「景点啊逛街啊这种。如果我没安排的话,他们就会把我带到某个地方去。初中寒假那会儿还有过温泉旅行来着」
志保子既爱在家也喜欢出门。或者说,她就是那种活力旺盛,干什么事情都很开心的人。
而且,她也很重视与家人度过的时间。只要不是有约在先,或者周不情愿的话,志保子总是会想把周带到什么地方去。尽管她给周留下了选择的余地这一点很良心,但周一旦答应就会被她牵着鼻子走。
游乐场、商城等等的还算好,但到了峡谷漂流、生存游戏之类的时候,志保子会说着「什么都该挑战」让周也陪同参加,很是辛苦。他不禁感到疑惑,那个纤细的身子里哪来的这么多能量。
拜其所赐,周学到了许多,身体也得到了一定的锻炼。但无法否认的是,正是因为其反作用,周自己一个人会做的才是这些雅致的兴趣。
「……听上去挺开心啊」
「连着几天都这么来会很累的。被那股兴奋劲儿缠得很疲惫,然后还得以那种状态迎接新学期」
「呵呵,想象得出来」
「……你来趟我家就知道了。不如说,你在的话她的注意力会跑到你身上」
「那、那倒是……」
如果真昼来的话,志保子肯定会高兴地跟她一起出门吧。
危险的事情倒是应该不会让真昼做,但志保子毫无疑问会硬拉着她到各个地方购物、游乐。如果这个年龄的女孩子,而且还是真昼逗留在家的话,志保子作为一个想要女儿的母亲,一定会兴高采烈地关照她的。
「夏天你来了就知道。估计会带你到处逛,还会把各种衣服都往你身上套」
「……夏天」
「反正她也会让我带你过去的」
等到暑假那会儿,真昼恐怕会得到志保子的亲自邀请吧。
「……啊,你不愿意的话完全可以拒绝」
「哪、哪有不愿意!我很开心」
真昼使劲地摇着头。她的头发像波浪一样起伏,洗发水的香味刺激着周的鼻子。
「嗯。我会去问下我妈的,虽然她大概会很欢迎你来家里」
「……谢谢」
「不如说我该谢谢你替我承担伤害」
「你啊」
周的上胳膊附近被一只手掌轻轻拍了一下。
当然,周完全没有疼痛之类的感觉,只感觉被按了一下,但这一下对心脏有些不太好。
由于真昼开始会对周做些简单的身体接触,使得周总会情不自禁地心跳加速。
「……周君?」
「不、不是,没、没什么」
「嘴上这么说,可你眼睛一直在飘……」
「没事。啊你看,手机有消息」
周不想让真昼察觉到自己的动摇。带着岔开话题的目的,他指了指振动的、亮着通知灯的手机。
或许真昼的思考转移到了那上面。她疑惑地说着「是什么呢」,拿起手机打开了App。
考虑到看她的消息内容很没礼貌,再加上现在周不太想和她对上视线,于是周把眼睛朝向了别处……然而,听到嘭的一声,周便将目光移回到了真昼身上。
心想着怎么回事,周朝着真昼的脸看了过去,接着,他就愣住了。
真昼把手机摔落到了膝盖上的靠垫上面,露出了迷路的小孩般泫然欲泣的表情。
明明真昼并没有眼泛泪花或是歪着嘴角……但她却给周带来了那样的印象,仿佛碰一下就会坏掉一般。
周是在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表情呢。
是的,和他们第一次交谈时的表情非常相似——
「……真昼?」
「不,没什么事情。请不要在意」
在周询问有什么事情之前,真昼就用僵硬的声音回复了。
「抱歉,我差不多要回去了。明天有事,晚饭应该没法做了。对不起」
周还没来得及插话,真昼就这么说着,迅速收拾好行李离开了。
周伸出了手,但不知她是没有注意到,还是故意无视了——周伸出的手,抓住的唯有空气。
(……为什么,突然就……)
毫无疑问,导火索是发来的那条消息。
能让真昼露出那样表情的,在周所知的范围里就只有一种可能。
「……真昼的,父母」
真昼不怎么会告诉别人联系方式,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她通讯软件的账号。
周了解到的,知道真昼账号的有他自己、志保子、千岁、树,还有几个嘴巴紧的女生。要说除此之外的人,恐怕也只有她的父母了吧。
假设这是真昼父母发来的联络。
到昨天为止,真昼还什么都没讲过。今天她却突然说来了事情,便跑走了。这是不是因为她要和父母见面呢。
正因为知道她与父母不和,所以周才能推测出,她摆出那样的表情,原因恐怕在于她的父母。
虽然说,即使推测出来,周也什么都做不了。
「……真昼」
在她离开时,周看到了真昼皱着脸而扭曲的神情。尽管如此,他却什么话都没能为她说出来。
周无能为力地轻唤了一声目前不在此处的少女之名,接着一拳打在了先前在她膝上的那块靠垫上面。

64 天使大人与带毒的蔷薇

那一天的天气十分恶劣。
从窗口往外看去,天空铺满了一层层阴暗的云,连一丁点阳光都看不见。要是从天空落下什么东西,那一定先是雨滴,然后才是阳光吧。
或许是这天气的原因,明明三月都已过半,却仍有春寒料峭的感觉。
周打开了热空调坐到沙发上,却感觉冷静不下来。他的视线总会不由得往真昼房间的方向看过去。
恐怕,今天真昼的父母就会安排与真昼见面。
真昼说了今天不会来做晚饭,应该是因为不希望会面过后,自己的感情显露在脸上吧。
仅仅是想起真昼那样受伤的表情,周的心里就像憋着什么东西一样,很不愉快。
周十分担心,甚至没忍住向真昼发了一条『要是有什么事就联系我』的消息。
这样心神不定地环顾房间也不是办法,所以周暂且为了保证今天的晚饭而前往了超市。
就算在购物的时侯,真昼的表情仍然在周的脑海中挥之不去。要与令她露出那种表情的父母见面,对她来说一定相当痛苦吧。
想起真昼那像是在害怕着什么的表情,周就自然地咬紧了嘴唇。
为了不让别人起疑,周马上将表情恢复原样,但他的心情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好转。
周把小菜放进购物篮的动作也变得略微粗暴了一些。小菜弄得有些乱了,这让周有点小小的后悔。
周叹了口气结完账,在阴天中慢慢回到了家——然后,在乘上电梯回到自家楼层时,周感受到了异状。
他收回踏向家门口那条走廊的脚步,暂时躲到了角落里。
有两个人站在真昼的房门前。
其中一人是眼熟的有着亚麻色头发的少女,也就是真昼。
而另外一人,则是对周来说很眼生的女性。
尽管只是从略远处看着的感觉,但这名女性也可以说是相当漂亮。
那名女性与小巧的真昼对峙着,因此看得出来她很高挑。考虑到与真昼之间的差距,她大概有小个子的男性那么高。
即使如此,那名女性也不会让人觉得身材高大,这大概是因为她协调的身体比例吧。从贴合身体的西装上,也能看得出她那凹凸有致的、匀称的、可谓女性理想体型的身材。
明亮的茶色中长发散在肩膀上的身姿,显得很有威严。
就算不考虑化妆,那画着眼线的双眼也主张着她强烈的性格。即使她正与真昼对峙,尖锐的眼神也没有放缓的迹象。
虽然她相当美丽,但是从她给人的印象上来说,无论是外表还是气质,都显得鲜明强烈、拒人千里,酝酿出一种女强人的氛围。
如果说真昼是清秀的百合的话,那她就如同鲜艳华美的蔷薇,气质与外貌都截然不同。
「真是,一点都不可爱呢。你真的很像那个人。简直没有比这更烦人的事情了」
听到那涂着口红的嘴唇中发出的声音,周便瞪大了双眼。
那名女性正在和真昼对话,从这一状态中,周判断出了她是真昼的母亲。尽管如此,听到母亲口中对亲女儿说出侮辱一般的话语,周仍为之愕然。
那副表情、那段话语,并不是母亲该对女儿摆出来、讲出口的。
在亲生母亲那样的态度下,无论是谁肯定都会受到伤害吧。真昼是将这样的东西,一直忍到了现在吗。
「如果像我的话还好一点……你却偏偏像那个人。算了,反正你大学毕业之后我们就基本不会再有关系,在意也没用了。要用到的文件和以前一样邮寄过来就行」
「……好的」
「那就这样。以后别拿多余的事情烦我」
真昼用微弱的声音回答之后,那名女性发出哼的一声转身离开。
由于她往电梯大厅的方向走来,周就带着一点微妙的尴尬走到了走廊上。
擦肩而过时她看了周一眼,接着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真昼站在原处,看到了周的身影,露出了皱着脸而扭曲的神情。
「……你都听到了吗」
「抱歉」
周没有说谎,坦率地道歉了。
周并不是有意偷听,但他不可能在那个时机走出来。
而且,周放不下现在这样的真昼。
「呃,那人是谁?」
「……椎名小夜,是我的亲生母亲」
虽然真昼最近常常会露出柔和的表情,可现在的她感觉比两人相遇那会儿还要生硬得多,就仿佛每次说话都会发出嘎吱作响的声音一样。
「我本来就知道我被母亲讨厌着,都这时候了,不用放在心上」
真昼的声音平淡,没有抑扬顿挫。
这是在逞强。周自认为在真昼身边度过、守望了足够长的时间,能够做出这一结论。
痛苦、难受、辛酸——一眼就看得出来,真昼掩饰着这样的感情。
看到真昼打算静静回到自己的房间,周下意识间抓住了她的手。
不过,那个下意识的动作恐怕是正确的选择。
这是因为,要是放着真昼这样下去,她很可能会向着不好的方向思考。
真昼愣了一下,然后露出了淡淡的、柔弱的微笑,想要轻轻甩开周的手。而周带着决不放开的想法,紧紧握着。
周以不强硬却又有力的动作握着真昼的手腕。那只手腕那么无依无靠,简直让人吃惊。
「到我这儿来」
周用平时不会对真昼用的强势语气宣告之后,真昼皱着脸露出了为难的微笑。
「……我,没事哦?不用周君操心」
「是我想跟你在一起,才会这么说的」
连周自己都认为这发言过于嚣张,但他完全不打算撤回自己的发言。
周直直地注视着真昼,接着她的脸上露出了虚弱到了极限的微笑,然后便不再有抵抗了。
周把这样的反应强行视为同意,牵着真昼的手走进了自己的家里。

65 天使大人的独白与眼泪

把真昼请进家门后,周让她坐在沙发上。
真昼露出孱弱的笑容,看上去弱不禁风。周握着她的手坐了下来,接着似是要将那手包住一般,把握着的地方从手腕移到了掌心。
周如同包裹着一般握住了真昼的手,而后真昼垂下了眉梢。
「……可以听我说些无聊的事情吗」
真昼开口说话,是在到达周的房间后经过了十分钟左右的时候。
「我的父母并不是自由恋爱而结婚的。具体的事情暂时不提,但是他俩结婚的原因,仅仅是家族原因和利益关系一致而已」
虽然真昼说得很平淡,但这样的结婚理由,在如今的日本社会已经十分少见了。
一般来说要结婚的话都是互相喜欢。因为利益关系一致所以结婚这样的理由,虽然并非不可能,但还是有种在说过去的事情的感觉。
真昼她看上去像是个上流社会的孩子,想必父母也是上流社会的人,以这样的理由结婚倒也不能说完全不可能……但即便如此,周还是很难相信。
「所以……本来,他们似乎是不打算要孩子的。可是,因一夜的冲动结果就怀上了。因为已经生下来了,所以他们没办法只好出钱供着。原本他们应该是根本没打算养我吧」
「不想自己带孩子这——」
「……他们俩基本上是不怎么回家的。就算回家,他们也只是把家当成旅馆住」
真昼小声感慨了一句「从小时候起,我就一直没怎么见过父母的脸呢」,看上去显得很憔悴。
「我不记得他们做过什么像是父母该做的事情。把我带大的人是家里事实上的管家。他们两个在外面都另有情人,平常也一直在那边,对待我就只是给钱,然后丢在一边,说不需要我。就算我再怎么努力,再怎么做一个好孩子,他们都不会来看我」
说到这里,周总算真正理解了,真昼为什么会在学校装出一副好孩子(天使大人)的样子。
真昼曾经渴求父母关心她,哪怕只是一点点。
如果自己表现成好孩子的话,他们或许就会关心自己,夸奖自己——怀着这样淡淡的期待,真昼一直保持着这样的举止,错过了停下来的机会直到现在。
如今她依旧保持着这副举止,不知是因为还在念想着那细微的可能性,还是因为不愿其他人触及自己的内心而不得不戴上面具。
虽然不知具体为何,但周还是明白,真昼并不是真心想要这样。
「到头来,他们还是不关心我。就算长得多么漂亮、成绩多么优秀、运动多么擅长、家务多么能干,那两个人也一次都没有关注过我……明明努力也无济于事,我却仍然这么努力,我一定很傻吧」
「明明知道不会有结果」这充满了无奈的叹息,令周感到心头闷闷的。
「有我在,那两个人就没法离婚。那两个人都不愿当我的监护人,不然会给情人的家里添麻烦。爷爷奶奶他们也指望不上。所以我一直在等大学毕业。等我能够自立了之后,我和家里就基本不会再有关系了」
「这……」
「……被当面直说是没人要的孩子的时候……再怎么说我还是受到打击了。然后我就自暴自弃起来,甚至不由自主地在雨里荡起了秋千」
听到这话,周总算明白了几个月前,真昼为什么要在公园里淋雨了。
那时的真昼,被父母的无情之语伤到,伤心地彷徨着,走到了公园里。
因为觉得自己无家可归,所以她才会露出那样的——如同迷路的孩子般,稚嫩而不安的表情吧。
她既没有向任何人寻求帮助,也无法接受这伤心的话语,只是不知如何是好,走到了那儿只身停留着。
周想像着她那时的想法,口中泛起了一股淡淡的铁腥味。
看来是无意识间把嘴唇咬破了,微微的痛楚与那独特的味道在嘴里泛开。或许是这过于不讲道理的现实,让周的心里也不自觉地蓄起了愤怒吧。
「……要是嫌麻烦的话,就别把我生下来啊」
这声十分微弱的呢喃,在周听来却如同木桩钉入胸前般痛苦,令周动弹不得。
话听到这里,对真昼口中的亲生父母,周心中充斥着甚至能令头脑一片空白的怒火。
正因为从未受到过来自父母的爱情的滋养,真昼才变得如此纤细而弱小。表面上的逞强行径,内心里止不住的泪水,让真昼无法向任何人发出求助。
取下了那好孩子的假面后,真昼现出的姿态是那么弱不禁风,脆弱易逝。
(为什么能逼迫她到这种地步)
周想要大声质问,然而抛弃了真昼的那俩当事人却不在此处。
更何况,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尽管周对真昼那过分的家庭环境感到气愤,但他和真昼并不是一家人。
真昼家里的事情周一个外人指手画脚也不大好,甚至还有让事态继续恶化的可能。考虑到随意地说话很可能反而会伤到真昼,周便什么也做不了。
只不过,要是就这样放着现在这样子的真昼,感觉她就会这么融化在空气中——周就将旁边的毛毯盖在了真昼的头上。
周盖得严严实实的,影子甚至覆盖到了真昼脸上。然后,他将困惑的真昼拥进了怀里。
第一次由周主动抱紧的身体,十分娇小而无助,仿佛稍稍用些力就会轻易折断似的。
周抱住了真昼,将那从未依靠过他人,一直独自默默承受着的身体紧紧拥入怀中。
「哎,周、周君……?」
「……感觉啊,我差不多明白,你这种性格是怎么来的了」
「是说我这一点也不可爱的性格吗」
「才不是啊……是说你擅长忍耐、不愿示弱的性格」
她是不得不去忍耐。因为,一旦向他人展露了自己的脆弱,那就再也坚持不下去了。
尽管家里的保姆们看上去十分珍重真昼,但他们终究也只是雇来的外人,成不了能够帮助真昼的人。
在这无法求助于任何人的状况下,真昼只得独自默默忍受这一切,也正是因此她才会变得如此擅于伪装自己吧。
「……我不打算对你家里说三道四的,毕竟我也不能干涉你的家庭」
身为外人,周并不该随意谈论家族这种敏感的问题。
然而,这并不代表,周不能帮助真昼、支持真昼。
「……我会当作没看见的。想哭的话就哭吧,一副那样的表情还忍着,只会憋得更难受吧」
说实话,周并不想让真昼落泪。
可是,再这样积累下去的话,总有一天她会承受不住的。
所以,周才希望她能哭出来,希望她能将默默承受下来的一切全部释放出来。
感到痛苦的话,希望她能说出自己的痛苦;感到寂寞的话,希望她能说出自己的寂寞。因为只有这样,周才能在她的身边倾听她的感受。
虽然周对她的现状无能为力,但至少,为真昼分担痛苦这种事情,周还是做得到的。
尽管周的脑中一瞬间闪过了不自量力之类的词语,但真昼在周的怀里慢慢地动了起来,将自己的脸埋在周的胸前,让周脑中的那些担心全都烟消云散了。
「……保证不说出去吗」
「我没在看,不知道」
「……那就,稍微……借用一下了」
周没有回答真昼发颤的低语,他只是将她头上的毛毯再次盖好,然后紧紧地抱住了那无助的后背。
片刻后,开始传来了轻轻的呜咽声。
那音量不大,却又切切实实地传来的哭泣声,是真昼发出来的声音。
真昼从不哀叹,一直独自忍耐到了现在。听到那样的她第一次渴望依靠的请求,周也产生了一点点想哭的冲动,同时紧紧抱住了真昼小小的后背。

「……结果还不是在看着人家啊」
真昼并没有哭太久。
虽然周没有看时间,但感觉上也就十分钟左右的样子。
尽管周觉得,她把十六年间的痛苦全部发泄出来也没有关系,但现在可能是她哭得太多太累,所以身体强制止住了泪水吧。要是本就疲劳的精神再附加了身体上的疲劳,恐怕大脑会强制进入睡眠状态。
真昼抬头仰视着周。她双眼湿润,不过或许是稍稍恢复了精神,看向周的那双眼睛已经振作起来了。
「毕竟你还靠着我的胸这就没办法了咯。在你开始哭之前我可是好好注意了不看你的啊」
周将不知何时滑下来的毛毯拿开,便看见了真昼的脸上小小的笑容。
「……周君」
「怎么啦」
「……谢谢你」
「不知道你要谢什么」
这是我自己想做才做的,我可不记得有做过什么要你感谢我的事情——周像这样别开了头之后,真昼再次把脸埋进了周的胸前。
「再稍微,借我靠一靠」
「……哦」
现在这个样子的真昼实在是没法抛下不管。况且,周也想要帮助真昼。
周尽力摆出平静的样子,再次抱紧了真昼,慢慢地抚摸着她的头。
若是谁都不来夸奖真昼的话,周自己来夸她就好。
「你已经很努力了,面对我的时候不勉强自己也没关系的」周怀着这样的情感,轻轻地用手抚摸着真昼的头。真昼则似乎是冷静下来了一般,以释然的表情仰头看着周。
不过,或许她还有一些这样那样的心事和不安,真昼的表情并没有变得明快起来。
「……以后我该怎么办呢」
真昼一边小声地说着,一边朝周露出了为难的笑容。
「就算努力,他们两个也不会关心我。其他人也是一样,即使把我当成天使,也并不是真的需要我。他们喜欢的、需要的,是像天使一样行动的椎名真昼……而不是原本的我。虽然说,明明是自己导致了这个结果,却反而因此痛苦,讲起来也挺讽刺的」
真昼苦笑道「完全是自己把自己逼上了绝境呢」,攥紧了周胸口处的衣服。
「真正的我啊,毫不可爱、胆小自私、性格和说话都不讨喜……完全没有哪里吸引人」
「我倒是挺喜欢的啊」
一不小心,真心话便从周的嘴中漏了出来。
周望着连连眨眼的真昼,继续说了下去。
「虽然也有不讨喜的时候啦,不过我的心里还是可爱啊想要保护啊这样的心情更加强烈,况且你那直率的说话风格我也挺喜欢的。而且,性格不讨喜的人可不会为这种事烦恼的啊」
周说着「你看事情太悲观啦」,朝真昼额头弹了一下。而后,真昼有些愣愣的,表情中的负面情绪也消散了。
对周来说,真昼这般地自我贬低实在是一点都没法理解。
不论是谁,不论以什么视角看,真昼都是一位做事努力而内心温柔的少女吧。虽然说话做事有些太过直白,但内容却正当合理,出发点也都是为了对方好。
虽然她说自己胆小,但这并不是什么不好的事,只不过是被伤得太深,为了不想继续受伤而采取的防守措施而已。
然后,要是真昼不可爱的话,周也没理由老是被她撩拨得心神不宁了。
不如说周希望真昼发觉,她在真实的状态下反而更加可爱。
「别那么贬低自己啊,看到你真实的样子依然喜欢的家伙你面前就有一个呢」
大概是不会被爱的意识太过根深蒂固,真昼才对自己缺乏信心吧。但喜爱她的人不只是周,在周的身边也有许多,这让周不禁感叹真昼的误解之深。
千岁也是觉得真实状态的真昼更加可爱,一直粘着她不放。不论怎么想,千岁那么做也不可能是单单出于真昼的外表。
周凝视着真昼那焦糖色的眼瞳,确确实实地告诉真昼,而真昼的视线却迷离了起来。
不仅如此,本来只在真昼眼角的一点点桃红还瞬间染遍了整个脸蛋。
很快,真昼的脸便红到说是蔷薇色也毫不为过,等到周发觉真昼的脸红或许是出于害羞的时候,真昼已经是身子缩成一团、眼神四处漂移的状态了。
看了真昼的样子,周才发觉自己刚刚说的话相当不妙,自己的脸也红了起来。
「不、不是,千岁他们也是这么想的啦!绝对,没有其他意思!不只是我,我爸妈,还有千岁跟树他们也挺喜欢你不演天使大人时的样子啊!所以,我觉得实际上……呃,你的性格比你想象的要受欢迎得多啦」
周开始慌乱地解释起来,真昼也总算看向了周。
然而,就算只是一瞬,发生了误解的事实也不会改变,真昼依旧是满脸通红微微发抖的状态,似乎因为周的发言而相当害羞的样子。尽管周也相当害臊,然而考虑到听到这些话的是她,说不定她比周还要害羞吧。
「那个,要是坚持不下去了或者实在是忍受不了你爸妈了,就来我家里避难吧。我爸妈了解好情况的话还是会庇护你的。就是那个,当作是类似疗养的感觉就行了」
「……嗯」
「我爸妈挺中意你的,感觉他们会说让你一直住下去也没关系……倒不如说在你感到幸福之前,他们可能都不会把你放跑。我们虽然没法干涉你和父母的关系啦,但是等到你下定决心之前我们会一直宠着,不,该说是,支持你吧」
「嗯……」
为了不被误解,周竭尽全力地说明着,然后真昼眼里再次泛起了泪珠。
「怎、怎么又哭了啊」
「因为觉得自己很幸运……」
「不如说你实在是太不幸了,再多任性一点也没关系哦」
虽说她在经济上称得上是颇受眷顾,但除此之外她的一切都被剥夺了。她从未得到过理应获得的爱情,居然还能成长到现在而不扭曲,反倒令人叹服。
周觉得,真昼已经遭受了那样的对待了,即使向谁撒撒娇也可以,说点任性的话也没问题。自己的愿望无人理会的委屈,周想为她补偿,就算只是一点点也好。
「……那,我可以提个愿望吗?」
「什么?」
「只要我能做到的话就行」周补了一句前提之后,真昼却微微笑着,轻声说道「这是只有周君才能做到的事情」。
「……请多看看我」
「我可是好好看着你努力的样子呢。再说要是我不看着你,你就会不知道飞哪去了,所以我会好好看着你啦」
「……请好好地抓住我」
「那就握住你的手吧」
「就这样吗?」周望向真昼的脸,真昼则朝着周看了会,然后害羞了起来。
「今天,请用全身抓住我」
真昼说完,环抱住周,脸则埋在了周的胸上。而周虽然一瞬间心跳加速,但想到心怀邪念实在不好,便将那些念头压了下去,然后再次抱紧了那娇小的身体。

66 天使大人与缩短的距离

第二天的真昼,与往常别无二致。
真昼似乎已从昨天的事件中恢复过来,她带着一如既往的表情坐在周的身边,神情上没有了痛苦之色,而是一副极其平静的样子。
但是,稍微不同的是……周和真昼的距离缩短了一点。
基本上此前的两人即使是相邻而坐也会空出两拳的距离,但今天,真昼坐的位置却近到要碰触到周的手臂。
真昼的体香比以往更近,而且周还能隐约感受到她的体温。
因为这样,周回忆起了昨日紧紧抱住真昼时的事情,以及那时真昼的体香和柔软的触感,感到很苦恼。那时,真昼的样子实在太过脆弱,周不由自主就抱住了她。现在想来,那样的行为真是相当大胆。
真昼并没有感到讨厌,最后甚至还反向周寻求拥抱。
真昼的行为,代表着周得到了她的信任,也成为了她所依赖的对象……然而周在感到高兴的同时也感到了为难。
(……经历过这种事后,就更想得寸进尺了啊)
周很欢迎真昼对她撒娇,但这样的话,周会产生她是不是作为异性喜欢自己的错觉。
如果真是这样该有多好。
周无法再完全欺骗自己,他意识到自己已经被真昼所吸引。所以,他才会对今后该与她保持什么距离而感到苦恼。
平常地触碰她也可以吗?可以碰触到哪种程度呢?周之前从未想过,自己竟会抱有这种烦恼。
不知是幸还是不幸,真昼对周的烦恼一无所知,正以一脸安稳的表情依偎在周的身旁。
周想要抑制住自己的冲动,因而觉得很难受。
真昼有父母留下的心理阴影,恐怕对男女之间的交往持有否定的态度。因此,周并不想让她知晓自己的这份感情。虽然,以真昼的性格来说,周不觉得她会蔑视自己,但他害怕之后被她悄然拉开距离。
还想再次从正面抱住她、碰触她、亲吻她——对女性来说,如果未与自己交往的男人产生这样的想法,她会产生的唯一感觉就是恐惧吧。
正因为周想要珍视真昼,所以才不会向她表露出那样的感情。
「……周君,怎么了?」
「唔,没什么」
「是吗?」
真昼发现了周在想心事,便拽了拽周的衣袖。周则摆出平常的表情摇了摇头。
再怎么说,「刚刚想了点亏心事」这种话也没法说出口,于是周便想把话岔开。
「啊,对了,我们马上就要升上高二了呢」
「是啊」
由于春假只剩下几天,周就提起了这个话题,而真昼似乎是忘掉了刚刚的疑惑,顺着话题讲了下去。
「到了高二,就要重新分班了吧」
「重新分班吗。要是能和树还有千岁分到一起就轻松了」
「……是呢……我很期待分班」
「期待?」
「不知道能不能和周君分到一个班级呀」
看着真昼稍显难为情地微笑着,周想把头撞向沙发的扶手,顺带着还想抓挠自己的胸口。
「……我不会找你搭话的哦?」
「即使这样,我也能稍微放下心来啦。而且……你会好好看着我的不是吗?」
「在不至于成为跟踪狂的范围内吧」
「……被周君看着我也不会生气就是了」
真昼天真无邪地说着「请好好看着我哦」。那样的她实在是太过纯粹,让抱有些许愧疚心情的周无法正视她。
明明「看着我」是「守望我」的含义,周听上去却好像有更多意思似的。
既然真昼本人并没有其他的想法,那么周这边擅自进行揣测也不合适。
周小声哼哼着排除掉自己的臆想,耸了耸肩。
「我要是看着你,其他人会觉得恶心吧。毕竟我是这副模样」
两人独处的话那还好,但如果在学校这样看真昼的话,恐怕除了「阴暗男」之外,周还会被安上「恶心男」的称号吧。
而且周本就打算在学校装成路人关系。他不太想让其他人知道自己对真昼抱有的心情。
但是,真昼却微妙地不满起来。
「就算你摆出这种表情」
「……周君,你不剪头发吗?」
「什么啊这么突然。有时会整理一下,但不怎么会去剪短」
「真可惜……」
「我说啊」
「不过,周君帅气的姿态是仅属于我的秘密,那样倒也挺好」
周总觉得今天的真昼对他的态度比平时更加甜蜜,就像是在表现好感一样。
平常的话他还能忍受,但周已经在各方面认知到了自己的感情,这种态度可能会给他造成致命伤。
周为了掩饰脸上泛出的红潮,嘀咕了一句「……哪有什么帅的」。这一瞬间,真昼露出了不高兴的眼神,拍打了一下他的大腿。
尽管周知道真昼想要说些什么,却因为太过羞耻而无法与她对上视线。
「知道了对不起对不起。按你的审美观来看很帅行了吧?」
「虽然不太好,不过算了」
真昼姑且算是接受之后,向周伸出手撩起了他的刘海。
周清晰起来的视野,映出了真昼那认真的眼神。
「周君才是,是不是太贬低自己了?明明那么帅」
「……你当面这么说,我会挺羞耻的」
「周君你也经常对我这么说,那么周君也应该忍着接受吧?」
真昼自信满满地说道「我也很害羞的啊」。听她这么一说,周便回忆起来,称赞她可爱时,她的脸确实会变得红通通的。
真昼一被夸奖就会不好意思,因为这样的她很可爱,所以周才会向她道出发自内心的称赞。然而,真昼每次受到称赞都会害羞,对她而言想必并不好受吧。
「……会对我这么说的,只有你啊」
「周君应该多拿出点自信来哦?安慰了我的人,没有自信可不行」
「……可是啊」
「周君你不仅帮助了我,还给了我自信。我可是非常感谢你的……所以,我希望周君你也能拿出自信。周君,是一个温柔帅气、非常优秀的人」
「……哦,嗯」
被当面这么一说,周情不自禁地害羞起来。
周本就没怎么受到过夸奖。对他来说,当面被自己喜欢的女性所表扬,心里实在是受不住。
当然周是很高兴的,但最先出现的还是害羞的情绪。
不如说,害羞的情绪占据了绝对优势,令周觉得焦躁不安。他为了转移注意力,也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伸出手哗哗地摸起了真昼的头。
「等等,周、周君……」
「吵死了」
「……可、可以是可以啦,但别把头发弄乱了」
周心想着,自己的动作对女生来说可能确实是有些粗鲁了,于是慌忙换了个动作,像是轻轻梳头一样抚摸着。接着,真昼也坦率地把头靠了过来。
好像副音轨一样,周从真昼那里听到了『请再多摸一摸』的声音,这大概是他一厢情愿的妄想所致吧。
即使这样真昼也没有不情愿的样子,周便像是整理那头光泽的秀发一般继续抚摸着。
(……她是在向我撒娇吗?)
由于她至今为止没有能够撒娇的对象,现在第一次有人能了解她的情况和真实想法,或许她就变得想要撒娇了吧。
周觉得,既然这样,那就应该更加惯着真昼。于是,他把自己想要碰触的非分之想塞回心里,如真昼所期望的那样,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
结束之后,真昼满脸通红地低下头来。至于周,因为他得意忘形,摸了个够,所以也一样是红着脸。会有这样的结果,也算是理所当然了。

67 天使大人与新学年

「今年可真是大会师啊」
树看完贴在墙上的分班名单之后,坏笑着向周搭话说道。
周望向那密密麻麻地印着名字的名单,便发现树、千岁还有真昼都跟自己分到了同一个班,而且连门胁也在,结果这个班便同时聚齐了王子大人和天使大人。
而在身边的人群里「和椎名一个班!」「和王子一个班耶!」这般实在难以想象是对一介学生的或低沉或尖锐的感叹不绝于耳。
树刚刚露出的坏笑,大概是因为真昼和周在同一个班吧。
「这个班怕是要不得安宁了啊」
周可不希望被树戏弄,简单回了一句便转身向自己的教室走去,而树则是苦笑地跟了上来。
虽然周心里想着还好今年树也在班上,但要是说了肯定要被笑话,便没有说出口。树是那种夸两句就嘚瑟的人,因而周为了不惹麻烦,决定适当说几句话打发过去。
刚进教室,天使大人和王子大人的周围眨眼间就聚拢了一圈人。看到此情此景,周除了笑也别无选择了。
「这人气还是依旧那么爆棚啊」周和树一起笑着感叹道。而门胁似乎是注意到了两人进了教室,脸上露出了一如往常的爽朗笑容。
「嗨,今年又跟你俩同班啦」
「是啊,今年也和优太同班啊。算上初中已经连着三年了吧」
「还有这事?」
「嗯。我们一个初中的」
周早就觉得这俩关系挺近,原来是来自同一个初中。
「今年也要受你照顾啦藤宫」
「哦」
门胁无论对谁都很友善,甚至连扯不上什么关系的周都能露出爽朗的笑脸,令周心里钦佩着「难道这就是受欢迎的秘诀么……」
周怀着半分无语半分称赞的心情,向着明明身边已经被包围却还不慌不乱的门胁应了一句,然后坐到了自己被安排到的位子上。
他没有往真昼的方向看。
毕竟,周不想惹上子虚乌有的怀疑,况且现在真昼身边男男女女围了一堆,她本人也是忙得不可开交吧。
想必真昼根本没有注意到这边,再说周也没有必要做出什么特别的行动。
「早哟~!今年我们一个班耶~!」
周正在座位上确认着各种要交的文件有没有缺漏,这时稍稍有些睡过头的千岁进了教室。
今年千岁和树都跟周一个班,接下来的日子大概会变得鸡犬不宁,令人胃疼吧。
「早啊。你今天没跟树一起上学啊」
「嗯,我睡过头啦~。哎呀~不小心忘记了新学期这回事,最后是被妈妈叫起来的呢~。阿树人呢?」
「刚才去自动贩卖机那了」
「OK~,那我就叫他买份奶茶吧。啊,昼儿昼儿!今年我们一个班哦,拜托你多照顾啦~!」
天不怕地不怕的千岁使劲地挥着手,朝着在人群中心的真昼突击过去。
虽然昼儿这外号让周围的人都呆住了,但真昼本人却自然地接受了,并露出了那天使大人的笑容。周围的人或许是明白了千岁得到了允许,向她投去了艳羡的眼神。
「今天下课肯定很早啦,回去的时候一起去吃可丽饼吧~!站前那家味道可好了哦~!」
「嗯,如果不嫌弃我的话」
不知是不是错觉,周觉得真昼看了自己一眼。但周倒是觉得她没必要每件事都向自己征求同意,想去的话去就是了。况且周也没有限制她的打算或是权力,所以希望她能顺从自己的想法。
午饭的话搞点快餐啊或者去趟便利店应付过去就行。
而且,真昼能有这样相当健全的朋友来往,周甚至感觉有点欣慰。
周觉得,在这一点上千岁实在是帮了大忙。周希望她能够带着不怎么和别人一起玩的真昼,在不至于疲劳的范围内四处逛逛,享受其中的乐趣。
跟千岁同班得到好处最多的,说不定是真昼。
真昼尽管受迫于千岁的气势,但仍然微笑着,似乎挺开心的。周远远地望着她,也微微翘起了嘴角。

68 天使大人与膝枕(无追加服务)

「真没想到会变成同班啊」
晚饭后,周像平常一样坐在沙发上打发着稍微悠闲的时间,发出感慨。真昼坐在一旁,恬静地微笑道「是啊」。
两人间的距离果然有点近,周心跳微微加速;而真昼并无这副模样,应该是什么想法都没有。
「我也很高兴。毕竟千岁也在」
「千岁在的话会变得很热闹的吧」
「是啊。感觉会是很欢快的一年」
「我倒是觉得班里会变得非常吵闹啊。天使大人、王子大人,还有树和千岁那对笨蛋情侣,往好里说往坏里说,能惹人注意的人都凑齐了」
天使大人和王子大人无论在男生还是女生中都很有人气。尽管他们多多少少受到同性的嫉妒,不过即便如此他们各自的容仪、能力和人品都很优秀,所以他们的高人气弥补上同性的嫉妒绰绰有余。
树和千岁这对情侣也很有名,全年级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之所以会这样,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们总在学校里调情,另外就是他们两个人长相不错,会吸引别人的注意。
加之他们在各自班级里扮演着调动气氛的角色,所以两个人在学生当中广受好评。
这几个人汇聚到一起的话,肯定会吸引周围的人聚集到这个班上,想必班主任会变得很头疼吧。这是因为,尽管上述四个人的人品都没问题,但必然会引发混乱,班主任不得不对围绕他们发生的事件做好心理准备。
「……周君不喜欢吗?」
「没有不喜欢啦。看着你们还是挺开心的」
「没想着加入到其中吗」
「我啊?我只想低调普通地过日子。虽说应该会和树说说话,但只要没什么要事就不会跟你或者门胁说话吧。而且,我和你在外面也没有交集,突然扯上关系的话各方面都会被怀疑吧」
至于门胁,周还可能跟他有点男生之间的交流。然而,真昼是女生,而且还是学校第一的美少女。
周可不想搭个话就被周围同学当成不知天高地厚追求真昼的家伙。
因此,周并没有搭话的打算。
尽管如此,真昼却抿着嘴唇表现出不满的样子。周露出苦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干嘛不高兴啊」
「……没什么」
尽管不可能什么事都没有,但周所知道的也只有真昼现在心情不好,所以就先摸了摸她的头。
「……你不会是想着摸头就能糊弄过去吧?」
「……没有哦?」
「不过我还蛮开心的,今天就放过你了」
「那可真是谢谢了」
看起来真昼多多少少被哄好了一点。
周用手轻抚真昼之后,她的表情就变得柔软起来,好像含着甜甜的蜜一样,让周难以直视。
那副表情传达着幸福的情绪,因此周也觉得既高兴又羞耻,无法沉静下来。
「你很喜欢被摸头啊」
最近才知道,真昼似乎非常中意被周摸头。
「周君的手很暖和,感觉很安心」
「我的体温是比较高啦」
「……我想要你再摸摸我」
「不要说那样会让人误解的话啊。好好,如你所愿」
在别人听来,这无疑是让手往其他部位伸过去的危险言论。因此周一边提醒真昼,一边抚摸她的头。
或许因为她刚洗完澡,周总觉得她散发出一股非常好闻的香味。老实说,周没法完全隐藏住自己心中的悸动,但还是细心地梳过真昼的头发,不让她察觉到自己的心跳。
想到现今已经得到触碰许可的只有自己,周的心中就变得更加骚动。但这实在是没法跟她说。
周抚摸着抚摸着,真昼的表情变得十分松散,时而还露出痒痒的样子。忽然,她看向周的脸,似乎盘算起了什么。
「……怎么了」
「我也想摸摸你的头」
「摸男生的头有什么好玩的」
「蛮好玩的,大概。感觉摸周君还蛮好玩的」
「我是玩具吗……摸倒是没关系,不过可没什么好玩的」
虽然周的头发还算比较顺滑,但远远比不上真昼。无法否认,周的头发是那种毛糙的触感。
即使那样也想摸的话,周反正没有损失,所以没什么好拒绝的。周停下抚摸的手说了声「请」,然后真昼就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嗯?」
「考虑到身高和姿势,感觉会弄疼周君的脖子……难道说像周君对我那样紧紧抱着更好?」
「不用了膝盖就可以了」
要是真昼要把周抱住的话,周的脸就不得不埋进那充满母性的地方了,所以再怎么说都只能拒绝。
周有那么一点点觉得这个提议非常有诱惑力,但是如果说出来的话似乎会被鄙视,所以他选择了沉默。
说到底,这时候应该是拒绝的。
然而,现在他面临二选一的局面,而且还有机会体验膝枕这种男生梦寐以求的姿势。于是,周不愿错失良机的欲望战胜了理性,不由得就答应了。
周用着「真的可以吗」的眼神看向真昼,她却像是在催促一样嘭嘭地拍了拍短裙下的大腿。周只好诚惶诚恐地躺在沙发上,将头放到她的大腿上面。
真昼的大腿虽然很细,却也柔软得恰到好处。
她并非肌肉发达,柔韧这个说法或许更接近些。那双腿很紧致,充分留有女性特有的柔软,隔着衣服也能体会到。那个触感,怎么说呢,感觉特别棒。
再加上甜甜的味道,简直绝妙。
朝上看的话,恐怕可以领会到绝景,但要是这么做了周会变得无地自容,因此他抑制住自己,老实朝向了真昼的反方向。
真昼没有察觉到周的动摇,用小巧的手掌摸着周的头发。
她纤细的手指沿着头发梳过。
手指内侧轻轻描过肌肤,这样的感觉很令人舒适。这种舒适虽说还远未到令他浮现出真昼那样的松散笑容,但也有微微一笑的程度。要说的话,这种舒适非常引人入眠。
相比起周来说,真昼的动作要轻柔得多。在她的抚摸和梳理下,周虽然不知道真昼现在是一副怎样的表情,但觉得她应该是乐在其中。
「从千岁那听闻膝枕是男人的浪漫,周君感觉如何」
「……教唆这些多余的事的原来是千岁吗」
「怎么样呀?」
「特别棒」
周虽然感觉良好,简直想对千岁竖起大拇指,但这并不代表羞耻会消失不见。
再这样被摸着头发的话,他就真的要睡着了。
本来新学年分班后,由于惯例的自我介绍、和不认识的人说话等等,周在精神上就已经很疲惫了。被这么惯着,周有自信会熟睡过去。
「是么。因为没有追加服务,所以不知道你会不会高兴。不过,既然你高兴那就没问题了」
「……追加服务?」
「千岁说,如果有掏耳朵的话会更好。下次我再准备看看」
(那家伙都教了些什么啊)
她教的绝对是多余的知识。
「不、不用,那个就,膝枕就已经……」
「不喜欢吗?」
「……那倒没」
「那就好」
周虽然看不见后面的真昼,但隐约感觉到她在笑。
穿过头发的手指似要催动起周的睡意一般温柔地抚摸着。周带着「怎样都无所谓了」的心态,委身于涌来的舒适感,闭上了眼睛。

69 闲话

周醒来一睁眼,映入眼帘的便是真昼身上穿着的连衣裙的布料。
看来是他睡着的时候翻了个身,结果脸就朝着真昼身体这边了吧。
也正是因此,周闻到了柔顺剂的香味与真昼自身那牛奶般甘甜的香气,继而感到自己的脸上渐渐热了起来。
周觉得一直盯着人肚子看实在是不像话,于是战战兢兢地扭头向上看去,发现真昼以慈祥的眼神低头看着自己。
「糟啦」周这么想,是看见真昼比自己预想的还要有料所致吧。加之自下而上的视角更凸显了质量感,令周十分尴尬。
「你醒啦」
「……嗯」
「睡了个好觉呢」
真昼发出轻轻的笑声。与其说是捉弄,她的表情更像是由衷地感到高兴,而眼神就像是母亲望着活泼的孩子入睡而感到开心一样。
被一脸慈祥的真昼不停地用手抚摸着头,周整个人都是想要满地打滚的心情。
尽管周并没有由于自己的睡相被看到而感觉害羞,但一想到真昼用那样的表情疼爱地抚摸着自己,周便觉得羞耻难耐——特别是因为自己对此非但没有觉得讨厌,反而还乐在其中。
「……我睡了多久了」
「大概一个小时吧?」
「抱歉」
「没事的,摸周君的头发很有意思」
「……是嘛」
真昼还在享受着抚摸周头发的手感,周没法正视她,只能撇开了目光。
「周君不喜欢吗?」
「……要不喜欢也不可能会睡着吧」
「是吗。你想的话随时都可以哦」
「……这种事别随口就说出来啊」
「为什么?」
「……总之就是不要啦」
「因为会让我产生误会」这种话自然是说不出口。周只好闭上了嘴,而真昼虽然不解地歪着头,但手却依旧没有停下。
「我呢,如果是周君的话,不论是摸还是被摸都挺喜欢的哦」
(所以说这种事别随口就说出来啊……)
真昼应该是没有别的意思的。
她表达的应该是由于家庭原因,她十分渴求亲密的接触,被摸头可以安心下来的意思,但话听起来也可以理解成真昼是因为对周抱有好意,所以被摸头这件事本身可以让她感到幸福。
「……你要这么说我可要性骚扰了啊」
「性骚扰」
「就是摸你身体啦」
「摸哪里?」
「哪、哪里啊……那当然是……别让我说出口啦……」
论起男性想要摸的异性身体的部位,那是不言自明的吧。
看着周脸上不由得红了起来,真昼眨了几下眼,然后总算是有头绪了一般,点着头「啊啊」地说道。
「周君想摸?」
「……对象是正在交往的女性的话,在对方同意的前提下」
「结果周君还不是什么都不会做嘛」
「要你说」
「呼,呵呵,周君还真是个守规矩的绅士呢」
「多嘴」
「我很喜欢周君这样的地方哦」
真昼乐在其中地笑着,而周听到这话感到一阵呼吸困难。
她本人,没有别的意思。
想必,真昼口中的这个喜欢,意思是觉得周是个好人,而非对异性的喜欢吧。
尽管明白这一点,周却感到心脏疼痛。
本来光是膝枕就已经让人很容易误会了。加之还被这样疼爱,就算周想成真昼或多或少对自己抱有好意也不足为奇吧。
一定程度上真昼对周应该也是抱有好感的,但周却搞不明白这好意到底是何种类、程度多深。真昼这话令周一喜一忧,他的心脏恐怕得遭殃。
「……那真是感谢啊」
周好不容易才把这句话挤了出来,然后翻了个身,把背朝向了真昼。

70 想要珍惜的心意

虽然周和真昼成了同班,但他的生活并没有发生变化。
他还是有学生样地认真听课,和树一起在食堂吃饭,没有加入社团所以放学后直接回家。他根本没有和真昼扯上关系。不过这倒也是理所当然的。
「我说你,那样就行了吗?」
和高一时一样,周在食堂吃着午饭。这时,树坐到前面,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突然说道。
顺带一提,虽然有时千岁也会混进来一起吃饭,但今天她应该是和真昼一起吃。在公开场合,千岁也和真昼彻底要好了起来,让周感到了一丝欣慰。
「那样是怎样啊」
「和那个人保持现在的状态」
「也没必要特意在学校跟她讲话吧」
要是跟她讲话,周围的人肯定会以「那家伙怎么回事」这样的视线看他。
周算是土气老实的人,出来和真昼扯上关系简直就是自杀行为。
「我觉得吧,她挺想找你说话,一直憋得慌」
「……这个我承认」
虽然真昼会尽可能把周移到视野之外,但她偶尔会朝周那边看过去,而且周还隐隐约约觉得她有点失落的样子。
她只会在没有别人注意的时候才会朝周看,还算没什么问题。不过千岁会代替她往周这儿送来「你个胆小鬼」这样的视线,让周不知为何变得坐立难安。
「你唯一的办法就是变成那个样子」
「我才不要,麻烦死了,而且也没变得多帅」
说到底,虽然现在谣言已经平息,但那个造型在和真昼在一起时遭到了目击。如果周和那个男人被联系了起来,事情肯定会变得混乱,甚至对周今后的学生生活造成影响吧。
「你这人就是……那个样子至少会挺受欢迎啊」
「哪里有」
虽然周完全不认为自己稍微改变了发型就会突然受欢迎,但树不知为何显得很有信心。
「你的性格啊,虽然嘴上说话不好听但却很坦率,而且珍惜女孩子,是女生想要交往的那种类型」
「……这不是很普通吗?」
「你的普通很多男生都做不到,或者说,你会体察女孩子希望你珍惜她的心情,然后去珍惜她吧。你并非自以为是,而是好好观察之后才会做出行动」
「……你为什么能断言到这种地步」
「要不是这样,表面上和蔼可亲,警戒心却高得要死的那个人不可能那么亲近你吧」
这么一说,周便没法否定。
周咬紧嘴唇后,树笑道「瞧,我就说吧」。
「……话说,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
「什么啊」
「我觉得啊,要是不喜欢,是不会那么珍惜的吧」
「吵死了。不行吗」
从周的态度上,树恐怕已经了解得一清二楚了,这事瞒不住的。
周带着闹别扭的情绪回答之后,吸了口点来的拉面。
树理解地点点头,一副赞叹的样子,与其说他是在拿周开涮,不如说他本就料到事情会如此发展。
「我倒是为你感到开心啦,能有想要珍惜的人是好事哦」
「是吗」
「要是能成功就好了啊」
「……我是觉得,不能实现也没关系。只要对方能让那家伙幸福,就算不是我也没问题」
当然,周希望那个「对方」能是自己,但如果真昼选择了别的男人并且变得幸福,那也是应该祝福的。
虽然周希望亲手让她变得幸福,不过,要是真昼能幸福的话,周也不惜把自己的思绪埋藏在心底。真昼她,应该得到幸福。她遭受那么多的不幸,如果还不能得到满满的幸福,就对不起她至今为止的努力了。
「……胆小鬼」
「吵死了……就算是我,也想要让她幸福啊」
「你把刚刚那句跟本人说就行了吧」
「这怎么说得出啊笨蛋」
周并没有那么考虑不周,不至于在确定对方作为异性喜欢自己之前就去表白。
而且说起来,真昼对交往相当慎重,不可能以试试看、玩一玩这样半吊子的心态就去交往吧。
考虑到真昼父母所说的事情,真昼绝不可能轻易答应。周觉得,如果双方没有成家的决心和想法,就不会发展到交往的关系。所以,周做不到轻松地传达出自己的心意。
「……你这,真是消极啊」
「吵死了。这样就好,我会用我自己的方法让那家伙喜欢上我的」
「……要是从第三方那儿全部说出来倒是好了啊」
「什么啊」
「没什么……哎,加油,我支持你」
不知为何,树以无奈的声音给周加油。周尽管皱着眉头,但还是心怀感激地收下了这番话。

71 王子大人的烦恼

「咦,藤宫,挺稀奇啊」
放学之后,周顺路去了趟游戏厅,把纸币塞进了兑换货币的机器之后,听到了一道不熟悉但有印象的声音。
周把零钱放进钱包,回头就看到了站着的门胁。他似乎也是来游戏厅玩的,现在正一只手拿着钱包站在周的后面。
「门胁才是稀奇。你社团呢?」
「今天休息。每天都给自己太多负担也不好」
「这样」
虽说他是田径社的主将,但也不是整天泡在社团里的,据他说休养也不能落下。
换好零钱之后,周退到一旁,然后门胁也一样把纸币塞到机器里换成了硬币。
他换了2000日元放进钱包之后,看到不禁望着自己的周,笑了出来。
「我一直觉得藤宫是那种优等生,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看见你。吓我一跳」
「游戏厅我还是会去的啦。不过我不太想浪费钱,所以没什么大事就不会来」
「嗯嗯。那今天为什么来了?」
「来玩夹娃娃了。因为有人拜托我弄个娃娃」
与其说是有人拜托,其实是千岁把游戏厅主页的进货表拿给周看,说这是真昼可能喜欢的东西。考虑到真昼最近有些微妙的失落,周就打算到游戏厅里抓娃娃来送给她。
而且,就上次千岁发来的那张照片来看,真昼的房间里并没有多少装饰。趁着难得的机会,周想要给真昼送上可爱的布偶,而且也该给熊布偶搞几个朋友。
「你能抓到布偶吗」
「嗯,挺擅长的」
这家游戏厅抓手力量足,抓起来相对容易。只要理解物体的重心和配置、抓手施力的方式,意外地一抓一个准。
这都是多亏了小学生的时代,志保子教会了他『这个啊,把抓手插进这里就能抓到了。这边的,让抓手穿进标签环就能搞定』等等各种各样的知识。
由于母亲展现了自己没意义的多才多艺,所以周也学会了一些奇怪的知识与技巧。
由于门胁意外地看过来,周便告诉他一切都要尝试一下,带着他走到抓娃娃区,随意地把硬币投进了新进货区中堆着兔子布偶的机器。
从抓手的强度和配置来看,一枚硬币就足够了吧。虽然也有不花上几百日元就抓不到的东西,但这个机子可以抓到,不成问题。
尽管周不甚了解,但这兔子布偶应该是什么作品中的角色。周把抓手对准了兔子玩偶的头部和身体,然后一切顺利地,玩偶的头部挂在了抓手上。尽管玩偶的身体部分下垂着,但在头部的支撑下,抓手还是将玩偶固定住,抓了起来。
接下来,只要周把手从摇杆上移开,玩偶就会自动掉落到取货口了。
哐当一声,兔子落下,周将其拿出来轻轻地挥给门胁看。接着,门胁佩服地发出了「哇」的喊声。
「这里的游戏厅,抓手力气足,店员也很亲切。如果遇到困难,他们会教你怎么抓,所以新手也很适合来这家店」
「所以树他们才说这个地方好吗」
「原来如此啊」门胁好像理解了一般,点了点头。
「顺便问下,这是送人用的吗?」
「嗯。我受了那人很多照顾,打算送出去表达自己平时的感谢」
周并没有说谎。
他只是没有说出对方是真昼而已。受照顾是事实,礼物中蕴含着平日的感谢之情也是事实。
另外,单纯地,周小小的私心也混在里面,因为他觉得真昼包围在布偶中肯定会很可爱。
「藤宫真勤快啊。不过我大概能明白」
「明白什么啊」
「嗯,就是说藤宫又细心又绅士,还会若无其事地帮助别人」
「那次是碰巧吧」
「就算是碰巧,也帮了我大忙啊。你想,就上次的袋子」
门胁以爽朗的笑容再次道谢说「那次真是帮上大忙了」,让周感觉有点微妙的害羞。
虽然那事情没什么大不了的,但门胁似乎还记着。周经常拿到购物袋这类东西,并没打算卖他一个人情。
「……说起来,门胁啊,情人节那些全吃完了吗」
为了掩饰自己由于被当面直接感谢而产生的害羞,周向门胁提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接着,门胁的表情变得阴沉沉的。
「啊……你别说出去啊?外面买的都吃了」
「手工制作的没吃啊」
「……手工制作的,该怎么说呢……嗯,虽然说,也有认真做的吧」
「不好吃么?」
「不是,有些巧克力放了头发,还有一些放了明显不该放的那种东西」
「这是什么咒术啊……」
如果是不小心混进去的,那也不是不能理解。但按门胁的语气来看,这事似乎是发生过好几次,也就表明是故意混进去的。
周印象里,过去曾有这样的魔法,把身体的一部分加进去会拉近关系之类的。那巧克力大概就是这种东西,对于被迫吃下的人来说,应该是难以忍受的吧。
「我也会收到点慰问品……从以前开始,这种事情就常有发生,挺可怕的,所以我都事先说好了不接受手工制作的东西。即使如此还要送来的人,我都会收下心意然后原物奉还。至于那些装作外面买来的东西,我也只能非常抱歉了……是吧」
「连续多次混入异物之后,我也实在没法接受手工制品了……」门胁带着哀愁的表情,好像无计可施一样嘟哝着。周不得不同情起来。
「……真辛苦啊,受欢迎的男人」
「这样还会遭人嫉妒,简直不好受……再说也不是我想受欢迎啊。要遭这种罪,还不如别受欢迎比较好」
「挺痛切的啊」
「你想想,很可怕吧,女生笑着把混进奇怪东西的点心和食物递过来」
这话说得在理,周也点了点头。
一般来说,女生亲手制作的东西很有价值,但这对门胁来说仅仅代表恐惧而已。那么多次稀有的体验翻来覆去,实在是太可怜了。
「想让别人不追自己,找个挡箭牌也许最省力……可我又怕那人被欺负」
「……嫉妒真可怕」
「是啊……」
门胁一筹莫展地垂下肩膀,看起来似乎疲惫不堪。
由于这站姿实在招人同情,周就到附近用娃娃机抓了一大袋薯条塞给了他。
「怎么说呢……可以的话找我和树商量也行。吃吧,打起精神来」
「帮大忙了……唉,好难受……」
看到门胁认真烦恼的样子,周切实感受到,受欢迎也不轻松,并非全都是快乐的事情。

72 天使大人与布偶

今天,真昼身穿围裙,绑着丸子头迎接了周。
做菜的时候,真昼会扎起头发。她有时会扎成辫子,有时会像这样搞成丸子头,到底是女孩子,在实用性之中也追求着可爱。
真昼似乎已经提前做好了饭,在周回到家的同时,她也来到了门口,然后露出了稍显安心的微笑。
周姑且有联系说会迟一些,不过似乎还是让真昼担心了。在那之后,周和门胁简单喝了会儿咖啡,听门胁发了一阵子牢骚所以有些迟。真昼会担心可能就是这个原因吧。
「欢迎回来,周君……那个袋子是?」
「我去了趟游戏厅,这是战利品」
除了兔子,周还拿了其他东西,大袋子塞得满满的。真昼也看得出里面塞了很多东西吧。
「……还真多呀」
「只花了学校食堂两份每日套餐的钱」
「哎,里面都是些什么?」
「肚子饿了,过会儿再说」
虽说现在就给真昼也不是不行,但周想慢慢看真昼的反应,所以就把这事搁到了后头。
而且,肚子饿了也是事实,周想早点吃到真昼做的饭。
「那你先去洗手换衣服吧。也别忘了漱口。我趁这时间去盛饭」
「了解」
不用她说,周平常也一直会这么做。但这样的惦记和体贴还是让周很开心。
周虽然心里想着真昼像老妈一样,但没有说出来,而是照着真昼的吩咐,前往了洗手间。

「……那么,这么多都是些什么?」
晚饭后,真昼似乎很在意,她瞥了一眼靠在沙发侧面的战利品袋子,向周询问道。
「嗯?是布偶」
周并不打算隐瞒,于是就提起袋子放在膝盖上,一边撕下贴着的胶带一边做出了回答。
「布偶?」
「真昼喜欢不是吗?」
「是、是喜欢啦」
「因为有挺多玩偶,我感觉真昼会喜欢,所以拿来了。给」
今天最大的收获,应该是和之前送的熊差不多大小的兔子布偶吧。
虽然布偶还挺大,但因为只花了一枚硬币,所以周还是有些自豪的。
周拿出白毛圆眼的兔子,放到真昼的膝盖上。
周不是很清楚这兔子是什么角色,但觉得真昼应该会喜欢,所以就抓来了。然而真昼却仅仅是凝视着膝上的兔子。
「你不喜欢兔子吗?」
「……很可爱」
「那就好」
真昼就像抱着平时的坐垫一样,用双手紧紧抱着兔子蹭在脸上。周一瞬间产生了掏出手机的想法,不过还是作罢了。
看到真昼柔软的笑容,周一边把这些情景定格在脑子里,一边从仍旧满满当当的袋子里取出了其他的布偶。
「还有哦。猫和狗什么的」
多亏了那个游戏厅的抓手相对强大的力道,大部分的东西都能以很少的预算弄到手,所以周就抓了一堆真昼可能会喜欢的东西。
周再额外放上了一只米色和白色毛的,与真昼微妙地相似的猫布偶,还有一只柴犬形的吉祥物布偶。接着,真昼则露出了显而易见的困惑神情。
「那、那个,这么多……?」
「会碍事吗」
「才没有那种事!正好房间里没有装饰品,而且都很可爱,我很开心」
「那就好」
真昼被各种布偶围着的样子,和想象中一样可爱。
现在真昼还没有把兔子放下,不过她兴奋地比照着猫和狗,好像不知道要选择哪边来抱一样。
那副样子很让人欣慰,周不由得就露出笑容,凝视着她。而真昼似乎是注意到了周的视线,脸红了起来,然后用兔子遮住了半张脸。
因为兔子是白色的,所以真昼的脸红状态一目了然。
从兔子耳朵的缝隙中露出了她湿润的眼睛。由于这副模样透出的奇妙的妖艳和可爱,结果周还是凝视着真昼。
或许终于是撑不住了,真昼把头贴在旁边的周的上胳膊那里,藏起了自己的脸。准确来说,她是像撒气一样拿头撞着周。
不过,与其说是拿头撞,其实她也只是砰砰地顶着,所以周一点都不觉得痛。
「……请不要笑」
「我没有」
「你有,就是有,在笑我孩子气」
「没在笑这个,就是觉得你挺可爱的」
「……这不就是在笑我嘛」
「啊」
「露馅了吗」周像是要蒙混过关一样笑着。接着,真昼啪地拍打起了周的大腿,于是周为了安抚她而摸了摸她的头。
这样一来,真昼就变得老实了。周则是注意着这次不要露馅,笑了出来。
「……总觉得你在糊弄我」
「你想太多了」
「……今天就先放你一马」
真昼还是不满地嘟哝着。周没有指出她表情和台词之间的不一致。
周看着真昼膝上的猫和怀里的兔子,心想「这是兔和猫的混血吧」。同时,周又摸了一会儿她的头,然后真昼仰起了脸。
尽管她红润的脸蛋没有什么变化,但眼神里露出了不同于刚才的不满之色。
「……我总是从周君那里拿到东西」
她似乎是在意起自己得到太多东西了。
「是我自作主张给的,你不用在意」
「但是,我一直在从周君那里得到。礼物、关心、温暖的环境等等,全都是」
「只是我想给才给的,你不需要在意这些」
周并不是希望得到回报,只是因为真昼会开心,才给了她这些。
虽然这种说法听上去就好像真昼的开心是回报一样,但说到底,周的给予还是来源于周的自我满足和自身的愿望,其中没有任何真昼需要在意的事情。
即使如此,真昼似乎还是因为得到太多而感到介意。
周反倒觉得,自己受了她太多照顾,这点东西就连恩情都还不尽。
「我也想回礼点东西」
「你好固执啊……不过,要是你这么在意,我就收下一个吧」
「只要是我能给的,什么都可以」
周感觉真的说什么她都会做,所以觉得不太妙,不过他自然也不可能拜托她做一些给她添担子的事情。
然而,什么都不拜托的话,真昼又会沮丧。
「要不做个布丁吧」
于是,周就高兴地拜托了她不会造成负担的事情。
「……布丁,是吗?」
「放很多鸡蛋的布丁。我想吃真昼亲手做的」
「……不是为了省钱吧?」
「怎么可能。因为是真昼做的才有意义啊」
周并不是喜欢吃甜食,但奶蛋类的甜点是例外。
他喜欢布丁以及只放糕点奶油的泡芙。如果是真昼亲手制作,肯定能做出美味的东西吧。
喜欢的女孩擅长料理,周当然会想吃她亲手制作的东西。
周认真请求之后,真昼直直仰视了周一阵子,然后点了点头。
「……那么,下次休息日我会做。多加鸡蛋,做硬一点对吧」
「嗯」
「我一定会做出好吃的布丁」
「不用那么鼓足干劲啦」
「是我想做才这么做的」
「这样」
不知为何,真昼显露出了没意义的满满干劲和决心。周虽然觉得她不必那么努力也没问题,不过既然能吃到美味的布丁,他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周带着为真昼加油的心意,又一次摸了摸她的头,然后真昼有些腼腆地把嘴角埋入了兔子的后脑勺。

73 天使大人的布丁

就布丁来说,虽然流行的那种放了大量鲜奶油的、入口即化的款式也很美味,但周最喜欢的还是较硬的、放大量鸡蛋的、用勺子挖也不会破坏形状的类型。
布丁保留住了鸡蛋原本的味道,同时还蕴含着浓郁的鲜奶油味。尽管味道偏甜,但多亏了微苦的焦糖,这种甜味并不会让人发腻。
相反,味道的余韵很爽口,诱惑人一口又一口送到嘴里。
周并不特别爱吃甜的东西,但真昼亲手制作的布丁他却吃得入迷。转眼间,盘子上的布丁就无影无踪了。
「呼啊,好吃」
「承蒙夸奖,不胜荣幸」
布丁是作为晚饭后的甜点拿出来的。周一下子就吃完了,一个还不够,所以吃了两个。
作为男高中生,周不算胃口特别好的,但真昼亲手制作的布丁,他即使是吃饱了也能继续吃得下去。
周感受到超过布丁分量的满足,摸过自己的肚子,愉悦的心情显露无疑。
「你什么都能做啊」
「因为大致都被灌输了一遍」
真昼这么说并非自吹自擂,实际上她会做的东西多种多样,偶尔还会蹦出周不知道的种类。
当然,这些料理既美味又吃不腻。真昼这样的人待在身边为了自己做料理,是件非常幸福的事。
「不愧是你啊,多亏了你,我倒挺幸福的」
「……幸福?」
「是啊。每天都能吃到这么美味的食物,怎么会不幸福呢。这可是我每天的乐趣」
真昼的料理占了每天乐趣的一半。用真昼的料理给一天收尾,大部分不开心的事情都可以忘却。
真昼每天都会帮忙做饭,这本身就已经是幸福的事情了。周每次都一边吃一边品尝着幸福,但真昼应该是不太了解自己料理的价值吧。
周以前也说过真昼的料理是幸福的味道,但真昼却对此没有多少认识。要是周不使劲夸奖,她大概就不会理解到自己料理的价值。
而且,称赞美味的东西是一种礼仪,应该坦率地传达出去。
「……这、这样啊」
面对正面的赞美,真昼脸稍微有点红,缩了缩身子。
「……周君表扬我,我很开心」
「如果我就可以的话,表扬要多少都没问题啦。光是每天说饭菜好吃还不够吗?如果想听更详细的感想,我说就是」
据说,世上夫妻的不和都是因为忘记了互相感谢。
虽然周和真昼并不是夫妻什么的,但周站在每天得到料理的立场上,不能忘掉感谢的心情。而且,味道的感想也会带来动力,所以只要真昼想听,周很愿意详细说说。
只不过,真昼摇摇头,表示出拒绝的意思。
「不、不用了……我会死的」
「这么夸张」
「没有夸张。现在这样已经够了」
「是吗?不过,今后还得每天都靠你为我做饭,还是得好好道个谢。一直以来谢谢你啦」
周的伙食全都靠真昼支持,所以他始终怀着感谢之情,也不可能忘恩负义。一切都是托了真昼的福。
要是没有真昼,周就直奔废人去了。所以,他希望今后真昼也能在自己的身边;如果再贪心点的话,直到永远。
周心怀感激地露出笑脸后,真昼就好像来电振动的手机一样身体发着颤,然后站了起来。
「……周君大笨蛋」
不知为何,真昼用可爱的声音骂了句笨蛋,然后拿着餐具去洗碗了。于是,周也跟在后头,把自己用的餐具搬到了水槽里。
由于事发突然,周感到了一阵不解,心想着「饭后的家务都是自己的任务,不需要真昼来做」,便轻轻抓住了真昼的胳膊。接着,真昼猛地转向了周这边。
真昼比起刚刚更加涨红的脸,在看到周之后红得更深了。因此,周总觉得非常坐立不安。
「……我、我来做这些,你在沙发上等我。好吗?」
周摸了摸真昼的头,然后赶她出了厨房,真昼便小声念叨着冲到沙发上陷了进去。
周看到真昼不像平时那么冷静的行动,眨了眨眼。
接着,周想起了先前真昼满是害羞的脸。为了让头脑冷静下来,他决定使用冷水洗碗了。

74 天使大人的决意

「树、藤宫,一起吃饭吧」
在学校的午休时间,周正打算和往常一样和树一起吃饭时,听到了一道最近开始听惯的声音。
只见门胁举着一只手,展现出那一如既往爽朗和蔼的笑容。
经过了前几天的谈话,门胁似乎是挺欣赏周,变得时不时来搭话了。虽说如此,先前也只是打招呼的程度,但今天似乎不一样,他是单手拿着钱包走过来的。
「我倒是没问题……」
「树也没问题吧?」
「为什么这么确定我不会拒绝啊。没关系是没关系啦,就觉得挺稀奇,或者说意外吧」
门胁基本上不会积极地和周打交道,树也觉得这样子很稀奇吧。虽说最吃惊的是周。
「周,你被优太蹭上了吗?」
「什么蹭啊……又不是狗」
「优太其实挺像狗的,一旦信任、亲近之后就会摇着尾巴求关注的那种。就像金毛犬一样」
「你们别在本人面前说狗啊」
尽管门胁对树吐了个槽,但周确实觉得他的氛围挺像金毛犬的。这么一想,周就不由得笑了出来。
门胁注意到周肩膀的颤抖,露出了点不满的样子。但与其说他是心情不好,不如说只是由于被作弄而表面上闹着别扭。
「藤宫你也别笑」
「啊,嗯,对不起」
「周果然也是这么想的吧」
「我只是觉得说起来确实是挺像的……」
「啧,藤宫你怎么也这样。我说啊,我只是单纯觉得藤宫是个好人,想搞好关系而已」
「嗯,有更多人知道周的优点是件好事。过来拜见我」
「你以为你谁啊」
门胁一边用手背拍了拍树的胸口吐着槽,一边按树所说的走了过来。和周对上视线之后,他又露出了耀眼的笑容。
那副笑容,如果朝着女生露出来,攻略恐怕就完成了。而周看着这副笑容则是露出了苦笑。
「……我问个问题行吗?」
「嗯?」
「你这种受欢迎的人和我这种普通的家伙呆在一起真的好吗?对你没什么好处吧」
门胁愿意跟周搞好关系,或许是出于他对周的兴趣和作为朋友的好意,但周却不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好处值得他特意这么做。
他有很多朋友,又何必特意和周成为朋友呢。
周当然明白,人并非仅仅通过计算得失来交朋友。他自己也一样,是凭感性而非利弊来决定与谁相处的。然而,周还是不明白门胁特意选择自己的理由。
听到周的话,门胁愣住了,露出了感到不可思议的表情。
「藤宫不是因为得失才交朋友的吧?」
「说是这么说」
「那不就得了。我也是想和你搞好关系才跟你说话的」
这万里晴空一样的笑容,让周觉得他很耀眼——周眯起了眼睛。
「……哦」
「嗯嗯,关系好是件好事」
树嘿嘿地笑着说出了这样的感想,然后很快就把目光移到了其他地方。
在树所望的方向上,千岁正抱着真昼笑道「昼儿实在太可爱啦」,而真昼则任由她摆布。
千岁对真昼的亲密接触已经是稀松平常的事,可能最近班里也习惯了,大家都把这幅场景当作是美少女间的相互接触而望着,或微笑,或羡慕。
周看两人的嬉戏也看得习以为常了,而树见状却微微苦笑。
「怎么了吗?」
「没事」
他像是掩饰一样地笑着,带头走向食堂,周和门胁也迈开脚步跟了上去。

「我决定了」
回家吃了晚饭,真昼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周感到吃惊,连连眨眼。
「你突然怎么了」
「我决定不再忍了」
「哦、哦。虽然不是很懂,不过你一直都在忍耐,我觉得不用忍也没关系」
真昼似乎是有什么理由而下定了决心,但周却不知道这理由具体是什么。
即使如此,因为真昼努力、能忍耐,而且不任性,既然她说不再忍耐了,那么周会接纳,甚至打算带头表扬她。
「真的吗?」
「嗯」
「说话算话哦」
「你打算做什么啊……」
「……你想知道吗?」
「那当然啊」
「你不会生气吗?」
「这是打算做让我生气的事吗」
听这语气,事情似乎是和周有关,所以周还是得问一下。
真昼自然不可能做害人的事情,因此周没有这方面的担心,不过她究竟是打算做什么呢。
周凝视了她一阵子之后,她红着脸颊,两只食指缠在一起,露出扭扭捏捏、犹豫不决的姿态,或许是害羞了。
「……我,想和周君,在学校也好好相处」
所谓不再忍耐,大概是不再假装陌生人的意思。
「我说啊」
「好像只有我被抛在一边」
「唔」
真昼用略带失落的表情这么一说,周就心软了。
因为从以前开始,周就和千岁正常聊着天,所以他在学校也可以像往常一样与知道周和真昼关系的两人交谈。不过,他实在是没法和真昼说话。这样一来,千岁来与树搭话的时候,真昼就会被落在一旁。
尽管真昼在班里也有朋友,但她与那些朋友并没有像千岁那样打成一片,无论如何都会感觉有些寂寞。当然,这种寂寞隐藏在天使大人的笑容之中,但周已经熟悉真昼,还是能从中感觉出来。
周理解这一点,也希望能为她做些什么,但再怎么说这也不是能够轻易点头答应的事情。
「……不过啊,天使大人突然和我这种不起眼的阴沉家伙关系变好,会很不自然吧?」
「这一点已经想好了。我有我的考虑」
「竟然都想好了吗」
「当然……周君比我还要轻视自己,或者说自我否定是个大问题。为了让周君获得自信,我也会加油的」
「讲真的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尽管周注意到了真昼很怕寂寞,但他却完全没想到真昼会积极地和自己扯上关系。
感受到这当初相遇时根本无法想象的亲近,周不知是应该欣喜还是应该苦笑。
「……我在学校向你搭话,你不愿意吗?」
「当然不会啊,可是像我这样……」
「周君」
真昼喊出名字打断了周说话,她的声音很严肃,就好像在责备一样。
「不准说『像我这样的人』」
「因为周君总是轻视自己」真昼好像略有生气似的,用食指戳了戳周的鼻子。
「下次说的话……呃,就,指着你」
「指?」
「指着你,然后,作为惩罚,一直摸你的头到我满意为止」
「那反而是奖励吧……」
「咦」
「啊」
周不小心把真心话说漏了嘴,脸绷住了。
被真昼摸头显然是奖励,周不禁就说出了口,但再怎么说这也是不应该的。
证据就是,真昼看着周僵住了,然后脸颊泛红,不知所措。
她完全没想到自己的惩罚会是奖励吧。可爱过头的惩罚就不再是惩罚,这一点上很有真昼的风格。
周也是一样,由于真心话——或者说欲望流露了出来,所以没再说话。场上陷入了沉默。
两人彷徨着视线,慌慌张张地活动身体,这时真昼露出了下定决心般的表情,朝着周轻轻张开双臂。
「……要、要来吗?」
真昼的意思大概是让他扑进去被摸头吧。
如果这样做,周的脑袋肯定会烫出烟来,所以他做不到。不,尽管这个提议引起了周强烈的欲望,但真昼自己并没有任何亏心的想法,也没有怀疑周有其他的意思,这样的话,周抱着问心有愧的想法去紧密接触恐怕有些欠妥。
虽然周咽了一口唾沫,但他却没有付诸行动,而是摇头回了一句敬语「容我谢绝」。
带着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去享受柔软,周实在是做不到。
「你不要对男生做这种事情。要做的话去找千岁」
「……我觉得千岁那边更危险哦?」
「那家伙性骚扰的话打她就行。还有,假设我要做什么下流的事情,你不用客气尽管揍我」
「周君能说出这种话,我肯定不会怀疑。总、总之,下次再说刚刚的话,我就会使劲摸你头发!」
到最后,真昼也没有打算改变惩罚。周注意到,如果受罚的话,他的羞耻心和理性恐怕会很危险,于是他便发誓尽量不在她面前贬低自己。

75 与天使大人一起的午餐

「周~,今天开始我们也一起吃饭了哦!」
周看着千岁一脸坏笑地把真昼带了过来,想起真昼前几天说过『我有我的考虑』,脸颊开始了抽搐。
不过确实,如果是以千岁要和树一起吃饭这一名义,那么就算带上真昼,也可以当作只是千岁把朋友一起拉来了。尽管多少会让周围心生嫉妒,但应该不会受到怀疑吧。
真昼被千岁拉着手牵来之后,脸上泛着笑容,保持着一如往常的天使举止。
不过,不知是不是错觉,那表情看上去又似乎在说着「搞定啦」一般,令周想要抱住自己的头。
「啊,我是该让个位比较好吗?」
「请不要这么说,是我自作主张想和你们一起吃饭,你们不必介意」
真昼的话里满满的都是「别想跑」的意思。
周感觉真昼事先跟千岁沟通过……甚至怀疑就是千岁出的馊主意。周狠狠地瞪了一眼嬉皮笑脸——或者说是坏笑着的千岁,但她却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
树也是一样,不知是因为真昼的事先沟通,还是因为能和千岁一起吃饭感到高兴,他以平日的那种笑容说道「一起吃饭不是挺好嘛」。
虽说前几天给出了同意,但周围这满是羡慕的视线还是令周如坐针毡。
「咦,白河和椎名你俩也一起吃吗?」
门胁似乎今天也打算一起吃饭,他的突然出现令周微微有点胃疼。
「是的,我确实有这样的打算」
「哈哈,这下可就热闹起来了啊」
虽然门胁笑呵呵的,但周觉得这场面实在不该热闹起来。
门胁并没有表现出反对的态度,最多也只是因为真昼跑来一起吃饭而吃了一惊。
无路可退。
「……放弃吧周,你已经被包围了」
树以门胁听不到的音量小声跟周说道,周只得疲累地长吁一口气。

「椎名你是带便当的啊」
周和树平常都是在食堂吃饭的,于是平常在教室里吃的真昼她们也配合他俩去了食堂。
男生们各自买好午饭,在座位上坐定后,门胁注意到了真昼拿出来的便当。
顺带一提,真昼坐在周的正对面。千岁叫周往那儿坐,他没有逃跑的机会。
「嗯,虽说经常是晚饭剩下来的」
剩下的晚饭除了分出一部分作为周的早饭外,有时真昼也会取一部分作为便当,今天她大概就是这么做了吧。事实上,便当盒里装满了昨天晚饭的照烧鸡肉丸。
「哎,难道是自己做的?」
「嗯。不过做不出什么厉害的东西就是」
「昼儿哟撒谎可不对哦~明明超擅长做饭的不是嘛」
「小千你要不拜椎名为师吧」
「阿树好过分」
「椎名你只要教小千调味就好了。单论做饭她还是能搞定的……就是调味会搞得很诡异」
虽然千岁绝对不算不会做菜,但她总是想要皮一下,去探索新奇的味道,结果就会脱离常轨。树也常常念叨说「要是小千她没这个坏毛病就好了」。
「那昼儿你下次就给我开个一对一的料理教室吧~叫上周来试毒」
「喂试毒是什么啦。另外突然这么说会给椎名添麻烦的吧」
「嗯,我不觉得麻烦。跟千岁一起做饭听起来很有意思」
「呜哇昼儿我爱你~!好期待~!周你也记得空出时间来哦!」
千岁坐在真昼的旁边,笑容满面地紧贴在真昼身上。
真昼也微笑着接受了,而周则感慨着这俩人的关系可真是好——然后,他突然意识到。
(刚才我好像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自然地约好了一起玩来着)
看向千岁,她依旧和真昼要好地说笑着。周搞不明白,这究竟是千岁的圈套,还是偶然的结果。
只不过,在周的周围,同学们都微妙地竖着耳朵。和他们对上视线的时候,周会感受到「好羡慕啊」这种难以言喻的嫉妒,让他脸上抽了起来。
「我说啊树」
「嗯?」
「我感觉我可能要被做掉了啊?真的没事吗?」
「没事啦,大概」
被这些真昼的粉丝——其实就是对真昼有恋慕之情的男生们狠狠地盯着,周实在是冷静不下来。
毕竟主导的是千岁,所以周围人没有向周释放出杀气,但在公开场合关系变好之后,要是真昼说了什么就很吓人了。首先他们内心肯定会抱怨说「为什么是那种家伙……」吧。
「这不挺好吗藤宫」
「……如果我是你的话,也不会被嫉妒成那样啊」
如果邀请的是门胁这种配得上真昼的多才多艺的帅哥的话,那么就算他们再怎么嫉妒,也会知难而退的吧。
「我倒是挺羡慕藤宫啊」
「我有哪好羡慕的」
「有很多啦」
门胁面露苦笑,发出含蓄的感叹,这让周摸不着头脑。
「嗯,优太的心情我大概也能明白」
「真的?」
「人总是注意不到自己已经拥有什么,他们还会垂涎于得不到的东西。小千她就经常这样」
「比如说?」
「像是椎名有而小千没有的东西啊……」
「阿树你刚才是想了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吧?」
千岁似乎是听见了树的话,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然而眼中却没有一丝笑意。
周察觉到树这是踩到地雷了,便在一旁观看着两人的亲密交流,然后朝真昼瞄了一眼。
树和千岁突然开始打情骂俏,令真昼有些搞不清状况,但和周对上了眼之后,她的脸上便露出了微笑。
映入周眼中的,并非天使的笑容,而是近似于真昼平日在家中腼腆的微笑。周也变得害羞起来,偏开了视线。

76 天使大人想要努力

「吓到了吗?」
在家里见到真昼调皮地笑着,周静静地苦笑起来。
「比起吓到,更想说你真是积极」
「因为我最近也开始明白,对待周君的话不强硬一些是不行的」
「行吧」
真昼之所以会那么积极,是由于知道周会想要逃跑吧。虽然说在那种包围网下面,周是逃不掉的。
对周来说,他没有想到真昼会主动到这种地步,被吓了一跳。不过真昼只是与他对话,并没有进行肢体接触,所以他暂且安下了心。
如果真昼对他进行了在家里那样天真烂漫、毫无自觉的亲密接触,嫉妒的刀刃毫无疑问会朝周飞过来。虽然真昼依靠周大概只是因为她觉得周最值得信赖,但是周围的人并不明白这一点。
「那个,我会在不影响周君生活的范围内慢慢努力的,如果出了什么事情请告诉我」
真昼清楚自己的影响力,她似乎留心着尽可能不要突然接近。
虽然对周来说她的接近已经很突然了,但他闭上了嘴没讲出来。
「现在还算是没问题吧,不过倒是会有羡慕的视线」
「这样就好。那个……我在学校搭话,你不会讨厌吗……?」
真昼似乎还是在意着周当初的不情愿。
「不会啦,毕竟我一直都知道你很怕寂寞。再说,把朋友排挤到一边确实不好,你也会累吧」
「……朋友」
「嗯?」
「不,没什么——」
虽然周很在意真昼的表情为什么又从不安变成了不满,但她似乎不打算讲出来。
看到真昼微微将头侧了过去,周察觉到是有什么让她的心情变得不好,就先摸起了她的头。
「……你不会以为只要摸头就什么事都能解决了吧」
「没有,不过我觉得你应该会开心」
「会是会啦……但糊弄别人的时候请不要做这种事」
「除了你以外,我不会跟别人这么做的……」
说到底,和周关系好的女生只有千岁,但他根本就不可能摸千岁的头,也不认为这样做能让她开心。
这样一来,周就只会对真昼这么做,也不会想去对别人做。因为周想要宠的人只有真昼,所以从一开始就没有对其他人做这种事情的选项。
虽然周刚刚说的还挺认真的,但真昼却低头拿手上的坐垫往周打了过来。看来那番话没能让她心情好转。
想着停下可能会好一点,周止住了手上的动作,接着真昼却拿脑袋顶上了他的胳膊。
虽然一点都不痛,但是因为真昼在最近变得带了点攻击性,周难免感到疑惑。
「……周君大笨蛋」
「怎么了啊」
「我到底该努力到什么地步才好啊……」
「虽然不知道真昼在说什么,不过努力过头也只会感到疲累,所以请适可而止……」
「这是必须要努力才能做到的事情」
真昼抬起头,从周的肩膀处探出眼睛望向他,眼神中带有微妙的怨念,同时又含着害羞和些许的期待。
极近距离下微湿的眼睛,令周不由得视线游离。。
「那、那你到底想我怎么做啊」
「……首先是继续摸头」
「首先」这个词,也就表示她还会有其他事情要周来做,但现在的真昼似乎并没有别的要求,于是周再次轻抚真昼的头努力讨好她。

77 天使大人与外出的约定

「快要到黄金周了啊」
看着架子上的日历,周小声嘀咕了一句。
四月份,周由于升年级相关的事情而忙忙碌碌的。回过神来,四月已近尾声,无论是学生还是社会人都翘首以盼的黄金周已经近在眼前。
周不讨厌学习,虽说上学多少有些麻烦,但周并不觉得辛苦。因此,黄金周也不至于让周那么高兴。
周的想法,只是「悠闲的时间增加了,能轻松些」这种程度罢了。
今年的黄金周和去年不一样,真昼在周的身边,所以周也不会太无聊吧。
周的假期中,已经有一天被千岁强行安排上了『昼儿的料理教室的试毒工作』,这日子岂止是不会无聊,简直是既热闹又麻烦。
「又要到长假了啊……」
「嗯?你讨厌吗?」
「倒不是讨厌,就是不知道怎么打发时间」
真昼似乎也和周是一个类型。
说到底,两人都不喜欢出门,所以并没有什么安排。
「放假是挺高兴的,就是没什么事做啊」
学习的部分,只要平日里的预习和复习都不懈怠,就还过得去,所以周不想连假期都特意泡在学习中。
关于散步和读书的兴趣,他也并不是非常有热忱,而是一时兴起才会去做那些事情,于是都没有放到日程当中。游戏也是一样。因此,周真的是没有安排。
「……周君,假期闲吗」
「挺闲的」
就现在而言,他只有料理教室那天要试毒,以及跟树、门胁约好去唱卡拉OK两件事情。放假有一周,空出了很多日子。
周嘟哝了一句「就在家放松吧」,这时他发现真昼正目不转睛地仰视着自己。
「怎么了吗?」
周与仿佛有话要说的真昼合上视线之后,真昼把手伸向了桌子上的手机——准确来说,应该是手机壳。
真昼的手机壳是翻盖式的,上面有放卡片等等东西的地方。真昼从那里拿出了一个夹链袋,袋子里面放着几张折好的纸。
真昼拿出了其中一张,展开给周看。
这东西还没有久远到令人怀念。这是一个多月前,周给她的『不管什么事情都会答应的券』。
真昼把那张券递给了周,券上画着周个人认为画得还不错的小熊插图。在那之后,真昼再次目不转睛地向周仰视过来。
「我可以用吗?」
「请随便吩咐」
「……黄金周,我要周君的一天。我想一起买东西、一起玩,等等的」
真昼怯生生地向周问道「不行吗」。听到之后,周轻轻地苦笑。
「买东西这点事情,就算不用那个,你说一声我也会跟你去啊」
尽管周大概需要穿那套打扮来陪伴真昼,但她拜托的话,这点小事周还是愿意做的。周觉得,真昼其实不必特意把券给用了。
周笑道「明明不需要把请求的权利用在这点小事上的」,但真昼以认真的眼神摇了摇头。
「我要用……那一天,你什么事情都要答应我」
「既、既然说到这个份上也行吧,不过你想让我做什么啊……」
「……拿、拿东西」
「好的好的听你的」
尽管周很想吐槽「想让我拿多重的东西啊」,但既然真昼都说到这种地步,周还是点头答应了。
真昼基本不爱出门,不过她偶尔应该也会想要享受享受出门的乐趣。周觉得,如果自己可以的话,不管多久都愿意陪着她。
而且,这是件美差。
虽然周觉得最好不要又传出那个男人的流言,但是如果因为害怕这点而哪都不去也挺没意思。
「那么,你打算去哪」
「那个,还、还没决定」
「原来还没决定吗……」
「……因为,还不知道,周君喜欢什么样的地方」
「哎,我?」
「……好不容易一起出门,我想去两个人都能享受的地方」
「不行吗?」被抓着袖子抬头望着这么询问之后,没有人能拒绝。
周感到胸闷,视线左右摇摆着,然后他往上梳起头发,轻轻叹息。
「……我本来只是打算跟着你而已啊。唔,既然这样的话,我有个地方想去」
这个地方一个人去会比较难受,但周还是想要去一趟。
「哪里?」
「不要笑我啊」
「不会的」
「……猫咪咖啡馆」
是的,就是有很多可爱猫咪的那个猫咪咖啡馆。
虽然周挺喜欢动物的,但公寓里没法养,他只能欣赏杂志上的或者别人养的动物。
他一个男生,要是勇闯那种咖啡馆,周围的目光会让他很难为情,所以至今以来都没能独自前往。
要是有真昼在,周就可以过去,不用担心其他人的目光了。尽管在其他意义上还是会引人注目,但周觉得自己可以放心进去。
而且,真昼和猫嬉戏的样子肯定很可爱吧——尽管周有这样小小的念头,但这种念头他自然是说不出口。
「……那个,两、两个人的话,应该就不怕难为情了。不行吗?」
「才、才不会!那么,嗯……一起去吧」
「……哦」
对于真昼的同意,周既有感激,也感到了害羞。
周感觉到自己脸颊开始发热,但他将其掩饰住了。看到真昼开始心神不定,周朝她轻轻笑道。
「在那之后做什么?」
「之后就一起买东西……啊,我想去一趟游戏厅,因为还没有去过那种地方」
一如所料,真昼像个大小姐一样,没有去过游戏厅并对此很感兴趣。既然这样,那么带她过去玩玩,顺便长长见识就好。
真昼会喜欢的玩偶大概也重新进货了,一起去抓应该会很开心吧。
「那么就去那里吧。猫咪咖啡店、吃饭、购物、游戏厅,差不多是这个感觉吧」
「嗯」
当天的行程安排决定了个大概后,周松了一口气,而真昼抬着头,把脸对着周。
「我很期待呢」
接着,周看到了真昼仿佛从幸福中油然而生的腼腆,差点停住了呼吸。
「好想快点到假期」
真昼小声说着,好像由衷地期待着出门一样。同时,她带着甜美的笑容,开心地抱住了坐垫。
周傻傻地注视了一阵子真昼的笑容,然后感受着心脏剧烈的咚咚声,以沙哑的声音回复了一句「……是啊」。
天使大人的突然袭击,对心脏非常不好。

78 天使大人的料理教室

「第一届昼儿的料理教室~!」
千岁做出了宣言,节奏和气势就像是要播放「几分钟做出料理」节目的背景音乐一样。周毫不掩饰自己嫌麻烦的想法,往她那儿看了过去。
顺利进入黄金周之后,第一天就举办了真昼的料理教室,会场是在周的家里。
理由很简单:在这里真昼和千岁聚在一起很容易,而且周也进得去。
千岁的家有千岁的家人在,不可以大吵大闹。周也不太好意思进入真昼的家。这么一来,最后就决定在周的家里了。
千岁套上围裙,自顾自地兴奋着喊着「耶~」。真昼也同样穿上围裙,在千岁的旁边露出了苦笑。
「讲师是由我邀请过来的椎名真昼同学~」
「是你邀请的才怪,你才是被邀请到这个家里来的好吧」
「然后是试毒……嘉宾,是由我邀请过来,对味道倍儿挑剔的藤宫周同学~」
「吵死了,还有这里是我的家」
「你好扫兴啊真是的」
只是大早上的,周跟不上千岁的情绪而已。
现在时间刚过早上9点。为了料理教室结束后正好能吃上午饭,大家选了这个时间集合。
选这个时间是没什么问题,但周才刚睡醒,受不了千岁的那股兴奋劲儿。
「……对不起,一大早的……」
「不不没事的,毕竟还能吃你们做的午饭。先不说这个,你帮忙监视下千岁,别让她放一些奇怪的东西进去」
「这么不信任我啊」
「你可别忘了情人节的前科……?」
周忘不掉她那为了恶作剧准备的巧克力的味道。
什么都没放的版本当然很好吃,但那块中奖的巧克力与众不同的味道太有冲击力,周现在都能回想起来。千岁却说那是可以正常吃下去的东西,可见她的味觉不太值得信任。
「啊哈哈,那是恶作剧嘛。我正常做的话没问题的,大概」
「笨蛋,我担心的就是那个『大概』好吧……拜托做点我能吃的东西」
「好啦知道啦」
「交给我吧~」千岁挽起袖子自信满满地说了出来。尽管周对她感到一丝不安,但他相信真昼会想办法搞定,便决定默默看着她们。
真昼在要做给人吃的东西的这一方面是不会妥协的;而且既然说是教室的话,她自然是一门心思要做正常的料理,应该不成问题吧。
真昼带着千岁,一边走向和自己家一样熟悉的厨房,一边说着料理的名字,大概是今天的菜单吧。
顺带一提,真昼她们今天中午会做法式咸派、沙拉、虾仁浓汤,剩下的虾好像拿来干煸了。这应该是为了满足周想吃虾的愿望。
这样的话虽然应该不怎么会失败,不过周还是担心千岁会不会往法式咸派里放奇怪的材料。
「……总感觉有人在乱怀疑我……」
或许是注意到周含着怀疑的视线,千岁露出了不满的表情。于是,周一边把视线从她身上移开,一边噗通一声坐到了沙发上。
说实话,周是作为试毒的人被叫到这里——其实就是待在自己家——所以他没什么事干。
如果只是帮真昼的忙,周并不是做不到,但这是千岁的任务,而且由于真昼叫他坐在这里,周也没法活动。
因此,周现在很闲。
他往厨房看了过去,看到两个穿着围裙的女生一边很亲密地说着话一边开始了料理。
尽管特点不同,但两人都是美少女,那样的两人穿着围裙在自己的家里做料理,在男人看来,恐怕得流口水——周漠然地想着这些,无所事事地望着她们。
「那个调皮的女孩子会不会做什么呢」周再度心怀着这样的不安,又由于无事可做,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反正也要花好几个小时,睡一会儿也没什么关系吧。反正是自己家里,会责备他的……也只有真昼了。
哈的一声,周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然后把身体靠在了沙发上。

79 天使大人与小恶魔

回过神来的时候,周闻到附近有香甜的味道。
这味道他很熟悉:甜美得难以形容,既像牛奶,同时又像花一样。这样的香味让人非常舒服,不知不觉就吸进去了很多。
周意识模糊地把脸靠近那个香味的源头,接着就感受到了温暖而柔软的触感。
那皮肤的触感仅仅是触摸就让人很安心。周把脸凑上去想要继续享受,这时却传来了振动的感觉。
「……那、那个,很痒的啦……」
周听到从旁边传来混杂着困惑的细小声音,还感觉自己的腿被人啪嗒啪嗒地敲打着。模模糊糊的意识急速地恢复清醒,他睁开沉重的眼皮……光滑的乳白色就在视野里蔓延开来。
周怯生生地抬起头,真昼似困扰、似害羞的那张脸近在咫尺。
「……真昼?」
「嗯」
「……早」
「早上好……不过现在已经是中午了」
周看了眼架子上放着的数码时钟。钟上的时间已过正午,看来自己好像睡了相当长的时间。他注意到这点,却不知道为什么真昼待在身边。
「我往旁边一座,你就靠过来了」
真昼这么说着,好像在回答周的疑问似的,她的脸颊微微泛着红色。
周似乎把头埋到了真昼的肩膀附近。今天真昼的衣服领子略微敞开,露出了肌肤,周就是把脸埋在了那儿。
这弄不好就是性骚扰案件,所以周觉得要是惹她生气的话希望她骂自己一顿。不过真昼与其说是生气,不如说只是害羞地垂着眼帘。
周反倒是希望她生气,但真昼却做出这样的反应,这让他非常困扰。这种反应就好像是原谅了他一样,令周感觉不舒坦。
「那个,抱歉。让你感到不愉快了」
「没、没有这样的事!」
「倒不如说昼儿是当成『周君睡迷糊了在撒娇』来着」
「千岁!」
千岁似乎是在距离稍远处看着这边。她笑嘻嘻地——不,是坏笑着做出了补充,让真昼的脸变得更红了。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互相叫名字了呢,你们两个」
「……千岁」
「不要瞪我了啦,再说你也一样大意了吧?」
这么一说,周也只能闭嘴。
周睡得迷迷糊糊,所以放松了。明明千岁还在,他却用了真昼这个称呼,这算是他的疏忽吧。
「不过,我也从昼儿那里听说了,早知道了你们之间是叫名字的」
「我说你啊」
「对、对不起」
「不是,我怪的不是真昼你」
真昼误会周是因为她不小心泄露这件事而责备她。于是周慌慌张张地摇头,而千岁则笑了起来,看上去很开心。
「对我来说,只是觉得昼儿和周很要好就再好不过了哦?又不是什么坏事嘛」
「你这家伙疑心太重了,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嗯~?」
「干嘛啦」
「没有没有~什么事都没有~」
千岁虽说什么事都没有,其实感觉是欲言又止,但她似乎并没打算表达出来,只是耸着肩膀。
这样一来,追问也是徒劳的,于是周就不再问她了。
要说旁边的真昼,则是微微地垂下了眉梢。
「……真昼?」
「啊,不是,没什么」
周一搭话,真昼就好像回过神来一样,慌张地露出笑脸摇了摇头。这样子看来也没法追问,周只好闭上了嘴巴。
「……那么,我们午饭都搞定了,你会吃吧?」
「当然吃了,不过真的是,一不留神就到中午了啊……」
「其实过了挺久哦?周君呼呼地睡着,都有时间途中看着你的睡脸玩乐了」
「……应该没做恶作剧吧」
「恶作剧可没有做哦~」
即使千岁说自己没做恶作剧,周也不太能够相信她,这大概是她平时的行为所致。
「你怎么了啊少年」
「是做了一些恶作剧之外的事情吧」
「没有哦~?我什么都没做哟~」
「真的假的。真昼,这家伙是什么都没做吗」
周为了得到确认而看向真昼,但真昼似乎是由于话题突然转到自己身上而感到为难,垂下眉梢露出苦笑。
「千岁的确是什么都没做……」
「这样啊。要是做了什么的话我还想着扭扭她的两个太阳穴来着」
「反对暴力~!」
千岁尽管这么说,却在哈哈笑着。周看着她,无语地叹了口气。

终于到了午饭时间——说是这样,但是周因为睡着了,并没有感觉到时间的流逝。
千岁这回好像做得很认真,桌上漂亮地摆放着烤好的法式咸派,还有飘着浓厚虾味的浓汤。
这次所有菜都摆在一个盘子里,沙拉、法式咸派、浓汤,还有干煸虾放在一起,色彩缤纷,看上去就像是咖啡馆里上的午餐一样。
「啊,看上去挺不错……真昼,味道怎么样」
「没问题。没有放奇怪的东西进去,而且我也尝过了」
「那就好」
「我到底是多不被你信任啊,真是的~。今天真的是好好做的~」
尽管千岁生气地说周没礼貌,但她也常常会嘴上说是好好做的,实际上却搞突然袭击。周会对她半信半疑也是无可奈何。
不过这回的料理有真昼在一旁监督着,周可以放心吃了。
「啊,咸派是昼儿做的哦。我做了给阿树的那份」
「难道要把整个咸派都给他吗……」
「做成手掌大小的,没问题。嘻嘻~阿树会不会很高兴呢」
千岁露出了满脸的笑容,而真昼笑眯眯地看着她。
要是不恶作剧的话,千岁大体上是个为男朋友着想的少女。因此,周觉得树找了个好女朋友,心中也变得温暖起来。
只不过她有时会把事情做过头,要彻底信任她还是有点危险。
看到笑嘻嘻的千岁,周也轻轻笑了出来,然后朝着眼前准备好的菜盘双手合十。
「那么我开动了」
「来,请~好好品尝美味吧~」
腼腆的千岁也很有魅力,让人觉得「果然这家伙也是个女孩子呀」。

80 天使大人的恶作剧

「……那个,对不起」
千岁离开之后,真昼突然向周道了个歉。
周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道歉,睁圆了眼睛看向旁边的真昼。而真昼则扭扭捏捏地缩着身子,眉梢微微下沉。
「……恶作剧的事」
「恶作剧?」
「……虽然千岁没有对周君恶作剧……但是我……」
「咦?真昼做了吗?」
确实,千岁说了自己什么都没做,真昼也说千岁什么都没做,但真昼完全没说她自己没有做过。
周完全没有考虑过真昼会对自己做什么事情,所以下意识间就把真昼给排除了。不过,看来真昼好像是做了什么。
真昼似乎是因为罪恶感而坦白了,看她的样子有点坐立不安。
「你做了什么」
「那个,戳了脸蛋……」
「……那也算是恶作剧吗」
「然、然后看着周君的睡脸抚摸了周君的头发」
「毕竟你喜欢那样嘛」
「……是、是的」
「只有这些?」
「……是的」
虽然真昼态度消沉,看得出在反省了,但周想吐槽说那不算恶作剧。
真昼所做的事情,与其说是恶作剧,倒不如说只是单纯的身体接触罢了。
如果那也算恶作剧的话,周就可以说是一直在对真昼恶作剧了。这样一来周会很为难。
「我没有生气啊。要是真昼高兴的话那也挺好吧。而且说到底只是我太大意,在别人面前睡着了而已」
「谢、谢谢……」
「我是觉得,看我这种人的睡脸一点都不有趣就是了……」
「……很、很可爱哦?」
「会说男生睡脸可爱的也就只有你了」
「哪有,千岁也这么说了」
「她绝对是捉弄我的意思……」
千岁绝对是以此为乐才说出可爱这两个字的。那家伙讲的可爱和真昼所想的可爱是两码事,所以周希望真昼别太相信她。
「可爱得我一不留神就……」
「就怎么了?」
「戳了个痛快」
「戳男孩子的脸真的会开心吗……」
「非常开心哦?」
让周来说的话,自己的脸蛋相比女孩子的要僵硬得多,戳起来也没多少意思。
虽然他不知道真昼到底是对哪里感到有趣,但若是这种行为本身就会让她开心的话,那周也没什么能抱怨的。
「你的心情我也不是不明白,毕竟你的脸也软软的,手感很好」
真昼所说的恶作剧,周也对着真昼来了一通。
虽然这么说,摸得太不客气也会出问题,所以周只是用手指轻轻戳了戳她柔软的脸蛋。
真昼的脸果然有着女孩子特有的柔软,摸起来粉粉嫩嫩的,没有多余的赘肉,可以说肉感本身就很软。
她的皮肤保养得很好,水嫩光滑,手感舒服得光是摸着都觉得愉悦。
「既然被真昼摸了,那么也可以摸回去吧」周找着借口,轻轻地捏了捏真昼的脸蛋。
她的脸柔软而有弹性。
真昼用带有一丝不满的表情抬头看着周,所以周怎么说也不能摸得太过分,就用手指肚子轻抚来安慰她。
他的动作轻柔而小心,就好像抚摸小猫那样。
「……嗯」
真昼瞬间就收起来那不满的表情,露出了懒散的微笑,好像含着什么似的。
她的笑容很甜,或许她含着的是大量的蜜吧。
(……真的好松懈啊)
真昼被男孩子抚摸后露出这样的笑容,让周对她的松懈感到担心,再想到真昼根本就不会让男生触碰自己的身体这一事实,周就变得有点难为情了。
在一定程度上,真昼对待周是特别的,周体会到这点后,就想要把头往沙发的靠背上撞了。
为了压抑住焦躁与冲动,周将手伸向真昼的下巴,这次就真的像是抚摸猫咪一样活动着手指挠了挠,接着真昼发出了小小的咿呀一声。
「……怎、怎么了」
「为了去猫咪咖啡厅,先练练手」
「拿人来练手是想怎么样啊……」
「因为真昼很像猫啊。不过也有点像狗和兔子」
「什么意思啊……」
「就是这意思」
最近周开始了解到,真昼有着猫、狗以及少许兔子的三者合一的气质。
一开始相遇的时候,她是警戒心非常强烈的猫,但随着关系变得要好,她尽管不至于像狗一样见人就亲近,但对于已经亲近上的人,她则会笑吟吟地跟随上去。
至于兔子,只是因为在周的心里,兔子隐隐约约有着害怕孤单的形象,所以他才加上去的。
「让人想要疼爱啊」周趁真昼没有嫌弃,摸着她的下巴。接着,真昼小声嘟囔了一句「明明头更好」,于是周就坦率地摸她的头了。
周觉得她就是这种地方像小狗,但没有特地说出来。
「……如果说我是猫狗兔子……那么周君就是狼」
「我看起来就那么像是会袭击女性的人吗……?」
「不、不是那种意思。据说狼很为同伴着想,非常珍惜狼群中的同伴。虽然说狼群基本是由家庭形成的,在这个意义上有点不一样吧,不过周君会很珍惜自己能敞开心扉对待的人」
「……或许正如你所说吧」
周的朋友圈非常小,能称得上交情好的人用两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只不过,对于那些交情不错的人,周想要尽可能对他们好一些,在心里也珍惜着他们。如果在这一点上被说是狼的话,周或许也没有办法否定。
「而、而且……我希望是那样」
「希望是那样?」
「……不,没什么。然后,周君头发毛茸茸的也像狼」
「……那不是狼的特点」
真昼似乎还想说别的事情却没有说出口。她摸着周的头发,于是周也任由她摸,没有追问。

81 天使大人与那套打扮

「早上好,周君」
一般来说,出游的第一件事是集合,但周和真昼的情况,却是从真昼来到周的家里开始的。真昼会到周的家是基于一道合理判断:他们就住在隔壁,没有必要特地集合。
今天,真昼的打扮果然与往常不同。
「早上好……今天把头发扎起来了呢」
「为了不让头发在和猫咪玩耍时碍手碍脚就扎起来了,会很奇怪吗?」
真昼将平时披在脑后的秀发用发带扎成丸子头,相比料理时,可以明显看出今天的发型有经过精心打扮。
「哎,挺适合你的」
「那就好……那、那个……想笑就笑吧」
「你突然说什么呢」
「……周君肯定是觉得我太兴奋了吧」
紧紧捂住胸口的真昼穿着与往常相比露出度要稍微多一些的衣服。虽然这样说显得好像那套衣服比较裸露似的,但那只是因为真昼穿着开领的雪纺衬衫,使得她那白皙的颈项露了出来,导致看上去有些若隐若现的感觉而已。
她衣服的袖子是灯笼长袖,从侧面开叉处可以看到在蕾丝的覆盖下隐隐露出的上胳膊,有一种不可思议的妖艳之感。
当然,真昼里面是穿着内衣的,并不会从上方看到重要的地方。然而,在这女人味中,周还莫名地感受到了清纯和妖娆。
或许是考虑到要和猫咪玩耍,真昼穿着的是契合腿型、能勾勒出腿部纤细线条的紧身裤。
她的手腕上,佩戴着之前周送给她的花形手环。周想起真昼曾经说过会珍惜地佩戴,自然地感到胸口发热。
「我可没那么想,倒是觉得你比以往可爱了」
「……能大大方方讲出这种话,都是多亏了父母的教育吧」
「我爸跟我讲,女生做了打扮的时候都要夸……当然,我刚才说的不是客套话,放心吧」
「……我相信周君」
看着真昼微红着脸抱住了手提包,周苦笑着想摸真昼的头,不过还是没摸上去。再怎么说,也不能一开始就弄乱真昼精心打扮好的发型。
由于周想摸而没摸的动作,真昼眨了会儿眼睛,接着她似乎是理解了周对发型的顾虑,同样也苦笑起来。
不过她有些惋惜地看着周的右手。
「……周君最近是不是摸我的头上瘾了」
「唔,摸起来很顺,或者说很舒服呢。你讨厌的话我就停手吧」
「并、并不是讨厌……那个,我、我也希望在想摸的时候摸摸」
「可以是可以,但今天不行,打着发蜡呢」
由于要和真昼出门,周便打扮成了那个帅气的样子。
话虽如此,但周并没有像真昼那般下了很大的功夫装扮,仅仅是将发型打理得整整齐齐而已。
至于服装,是在白色的V领衬衣外套着件牛仔夹克,下身则穿着黑色的修身长裤。这些服装都很休闲,周并没有做特别细致的打扮。
虽然周感觉自己在真昼旁边会显得逊色,但这一点上还有颜值的问题所以无可奈何。
「……真的可以吗?」
「嗯,也没什么好讨厌的。不过今天就逗逗猫忍着吧」
「我、我也没有现在就想,没问题……原来如此,可以摸啊……」
「我平时也有摸你啊,你摸回来是理所当然的吧」
周不讨厌被真昼摸头……甚至觉得很舒服,所以没什么好拒绝的。
若这种事就能够让真昼感到满足,那么周自然是乐意之至。
轻而易举就得到周的同意后,真昼起初有点不知所措,但没多久就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那么下次再摸周君的头,今天就先去尽情摸小猫咪吧」
「哦」
「那出发吧」
「嗯」
两人从同一个地方出发,让周总觉得有哪里痒痒的。抱着这种想法,周和真昼一起走出了家门。
周配合着真昼的步伐,慢悠悠地走了起来。这时,他突然想起一件事,便向真昼伸出了手。
「请把手交给我」
周像是开玩笑似的这么一说,真昼的脸蛋就染上了浅浅的红晕,她微微地笑着,握住了周的手。

82 天使大人与猫与白胡子

即使有进行过一定的事先调查,但实际进入猫咪咖啡馆的时候,展现在眼前的空间依然要比想象中更加宽阔。
两人付完钱,用酒精消毒液洗完手,走进了咖啡馆后,视线所及之处都是猫咪,有的在踱步,有的缩成一团,有的在与客人嬉戏。
「噢噢……比想象中要大,而且也很漂亮」
店里提供饮食,理所当然要做好卫生,但就算考虑到这点,咖啡馆也比想象中要洁净得多。
此外动物特有的体臭也几乎闻不到,基本算是无味。
根据网络上的评论,这似乎是一家会注重猫咪卫生的咖啡馆。
尽管这家店的人气很高,但为了不使猫咪感到压力,所以座位设置得较少。
店家还为猫咪设立了休息处,他们的宗旨大概是「比起与猫咪嬉戏,更希望客人能与猫共享同一个空间」。
这家猫咪咖啡馆按小时收费,费用不低。尽管如此,感受到如此漂亮的装潢以及令人舒适的氛围,就会让人觉得这钱花得很值。
「哇啊……小猫咪……周君快看,无论哪一只都好可爱」
由于还有猫和其他客人,真昼扯着周的袖子讲得很小声,但她的声音里却洋溢着兴奋和活力。
看到种类不一的猫咪,真昼东张西望的眼睛闪闪发亮。
尽管真昼不怎么谈及动物的话题,但她似乎相当喜欢猫咪。看到她兴奋的样子,周也不禁扬起了嘴角。
「是啊,真可爱」
「嗯。啊,那只小猫眯的名字好像是叫丝丝」
真昼似乎没有理解周是对着什么说的可爱。她一边看着从服务员处拿到的,记载店内猫咪照片、姓名以及品种的简介表,一边指向附近的一只暹罗猫。
那只猫只有尾巴以及脸周围的毛呈黑色,细长的肢体上则都是白毛。
它蓝色的眼睛很有特色,身姿带着一点高贵的感觉。
真昼有些心神不定,一副很想摸的样子。然而,店里禁止太突然的抚摸,于是真昼蹲下来与它视线交汇,轻轻地将手指伸到它的鼻子附近。
丝丝抽动着鼻子,嗅着真昼的手。
仅仅是见到这个动作,真昼就好像在用背影默默说着「好可爱」似的。由此可见,她应该是相当喜欢猫咪吧。
但是,丝丝在粗略地嗅完了真昼的气味后,忽然就踏着优雅的步伐离开了。
接着,真昼身边就产生出了一目了然的失落氛围。
「我觉得它并不是讨厌你,仅仅是因为打完招呼所以才离开的」
「是这样吗……」
「嗯,让它慢慢习惯你就好了。我们先去找个位置坐吧」
真昼站起身后,周牵起她的手,坐到了空着的沙发座上。
这样一来终于可以慢慢欣赏整间屋子了。店里果然有着各式各样的猫。
刚才遇见的是暹罗猫,除此之外店内的各处还有着美国短毛猫、异国短毛猫、俄罗斯蓝猫、曼切堪猫以及孟加拉猫等各具特色的猫咪。
离周他们稍远的位置上,有只美国短毛猫躺在桌子上缩成一团,而坐在位子上的女性正温柔地抚摸着那只猫。
「好可爱……」
真昼看着其他客人,眼神中毫不掩饰自己的羡慕之情,于是周露出苦笑,看向了菜单。
这家咖啡馆所提供的食物,味道似乎同样很受好评。
最受欢迎的应该是绘有用奶泡画出的猫咪图案的拿铁。店里似乎有非常擅长制作拿铁的工作人员,而且据说经常有人把拿铁的照片传到社交平台上。
真昼一直盯着周围踱着步走来走去的猫咪。周先将她放在一边,叫来了服务员并点了招牌的拿铁咖啡。
「我顺手帮你点了一样的,没问题吧?」
「嗯?啊,好,没问题」
果然真昼的目光已经完全被猫咪吸引住,没有注意到周这边。
真昼既喝咖啡也喝红茶。难得有个机会,周打算给她一个小小的惊喜,就没有告诉她点了什么。
过了一会儿,服务员便微笑着端来了点好的东西。
那名服务员以不破坏图案的缓慢动作将拿铁置于桌上,点头致意后便离开了。而真昼的视线则死死地盯着桌上的拿铁。
「你讨厌这种吗?」
「不、不是,非常可爱……!」
「那就太好了」
摆在真昼面前的杯子里面用奶泡绘着一只缩成团睡觉的猫咪,并用可可勾勒出了猫的花纹和表情,而周的杯中画着一只猫靠在杯子边缘。图案形状优美、外表可爱,人气会高也是可以理解的。
或许是为了留住感动,真昼拿出手机拍着照,一副喜形于色的样子,但接着她却不知为何露出了不知所措的表情。
「太可爱了,我不忍心喝掉……」
听到真昼沉重的细语,周忍不住笑了出来。
「请、请不要笑话我」
「没有没有,我就是觉得,你的烦恼还真可爱」
「因、因为……明明有这么可爱的小猫咪,毁掉也太可惜了……」
「不喝才是可惜呢」
「唔」
周倒也不是不懂真昼的想法,但他觉得就算放着,图案也迟早会乱掉,而且,应该是趁着冷掉、乱掉之前喝下,才会让制作者感到高兴吧。
在充分鉴赏过后,周便毫无顾虑地抿了一口。
听见旁边传来「啊啊……」的小小哀叹,周强忍住笑意,慢悠悠地喝起了拿铁。
看到真昼一脸失落,周便在喝的时候尽可能注意了不去破坏猫咪的图案。拿铁的味道果然很好,咖啡的醇厚和牛奶的浓郁都恰好适中。
尽管不怎么甜,但周连黑咖啡都能喝,这对他来说不成问题。
「嗯,好喝」
看到周吐了口气做出感叹,真昼尽管小声咕哝着,但还是犹犹豫豫地把杯子送到嘴边。
真昼注意着不破坏咖啡里的猫咪,慎重地喝着拿铁,那副样子既有趣又可爱,令周不由得翘起了嘴角。
「我、我怎么感觉被笑话了」
「你多心了吧。好喝吗?」
「嗯,那是自然」
看着真昼将杯子从嘴边拿开,周忍不住抖动起了肩膀。
「为、为什么笑起来了啊」
「那个,你的脸沾上了白色的胡子」
或许是因为真昼过于在意不破坏猫咪而没有注意到其他部分的奶泡,在她的嘴边染上了犹如圣诞老人般的白胡子。
那副样子非常可爱,甚至让周情不自禁拿出手机拍了张照。
「啊!刚、刚刚你拍照了吧!?」
「对不起。可以不删除吗?」
「你、你想留着我那么丢人的照片吗」
「因为太可爱了嘛……」
听到周的话,真昼咬紧嘴唇,脸颊微红,小声说道「……只能留一张哦」。
在那么说的时候,真昼依然挂着那白色的胡子,于是周一边感觉自己心中一暖,一边忍住笑点了点头。

83 天使大人闹别扭?

「……啊」
周喝完带着拿铁画的咖啡后,一只猫跳到了周的膝上。
这是刚刚待在旁边座位上的那只美国短毛猫。
周看了看简介表,上面写着『可可♀』几个字。
也不知道这只猫到底是不认生还是厚脸皮,它冷不防地就窜到周的膝盖上,这让周感到困惑。
虽然周十分清楚猫的随性,但突然被猫接近,使得周还是有一点点沉不下心。
周膝上的温暖感觉比想象中还要沉。那只猫堂堂正正地蜷缩在周的膝上,就好像在说这是自己的位置一样。
「这孩子还真是不怕生啊」
周一边让可可闻着他的手的味道,一边看向真昼,发现她好像很羡慕的样子。
可可嗅完之后,把脸蹭向周的手掌。周觉得它应该是求摸或者求抱,于是就像以前用真昼练习过的那样,挠了挠可可的下巴。
从振动的样子和声音可以看出,可可正在用喉咙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见着这般可爱的样子,周就感觉暖暖的很治愈,同时也继续抚摸着猫。不过,他很在意旁边真昼羡慕的眼神,不由得笑了出来。
「真昼,手拿过来」
「嗯?好、好的」
真昼老老实实地伸出手来,周把手从可可那里松开,将真昼的手放在了可可的脸附近。
这只猫应该不怕生,也很亲近人,只要好好地跟它打个招呼的话就会让人摸它吧。
闻着真昼手里的味道,可可发出了放松的「喵呜~」声,还用脸蹭着真昼的手掌。真昼似乎非常感动,眼睛里闪闪发光。
「周君,它让我摸了呢」
周朝着兴高采烈的真昼一边笑,一边像是顺毛一样抚摸着小猫。
或许是照顾得比较好吧,它有一身既蓬松又光滑的毛发,并且没有令人讨厌的臭味,猫特有的味道也只有一点。周不禁心想,店员们也是十分珍爱着它啊。
每只猫的毛发或者脸色都很好,也没有体型太胖或者太瘦的。所有猫咪的身体状态和体型都被管理得很好,无论哪只都在自由地走来走去。
「……真可爱啊」
「确实……我好羡慕周君……」
「试着拜托一下可可怎么样,就说到我膝上来」
虽然语言上互不相通,不过手势似乎意外地能传达到。
真昼尝试地啪嗒啪嗒拍着腿唤着「快过来~」接着可可就喵了一声,慢慢地向着真昼的膝盖走来了。
看着那时真昼脸上感动的表情,周也随之充满了喜悦。
「周君快看,它爬到我膝盖上来了」
「还真亲你呢。快摸摸它吧,你看它那样子」
比起周那硬实的膝盖,可可似乎更喜欢真昼柔软的双膝。或许是因为这个,可可发出了比刚才更高的声音,还把自己的脸凑到真昼的手掌蹭了蹭。
看着满脸笑容尽情抚摸的真昼,周苦笑着拿出手机,记录下了这个身姿。
「这样拍可以吧?」
「……行」
说完,真昼又摸起了可可。周朝她笑了笑,然后站了起来。
靠墙的书架上放着不少杂志和漫画,于是周打算拿几本到座位上来。
虽说这是猫咪咖啡馆,但并不意味着要一直和猫一起嬉戏玩耍,而是以在猫咪所在的空间里悠闲度日为目的。因此,像这样休息也是一种享受方式。
在真昼沉迷可可的时候,周在书架上随意地挑着书,这时他注意到最先和真昼打过招呼的丝丝在自己的脚边。
周蹲了下来,把食指靠近猫的鼻子,而丝丝依旧闻着周的味道当作打招呼。
丝丝这个动作也很可爱,周不自觉地就放松了脸颊看着它。而它闻完味道之后,抬起前脚像是扑过来一样,朝着周的手臂靠了上去。
「喵~」丝丝发出与可可不同的、音调高的叫声,往周这儿触摸过来,于是周就盘着腿坐到了地板上。
尽管气质高贵,但丝丝似乎也挺亲近人。周得到了它的触摸许可,抚摸之后,它就露出了喜悦的表情。
它发出咕噜噜的声音往这儿蹭,这应该是想要更多抚摸的信号吧。于是,周用手指温柔细心地抚摸着它,好满足丝丝大人的愿望。
树的家里有养猫,因此周对抚摸的方法还是有心得的。
怎样抚摸会让猫心情会变好,怎样才会让猫撒娇——周在理解了这些的基础上,根据猫的反应不断改变着动作。
(真可爱啊)
感受到它的喉咙在咕噜咕噜地叫着,周的嘴角描出了轻柔的弧线。
由于丝丝一开始态度很冷淡,所以周没想到在允许触摸之后它会这么撒娇。
(还想着和什么很像,原来是真昼吗)
真昼也是一样,最初很冷淡,有种难以接近的气质,但是一旦她敞开心扉,就会投来信赖的眼神,变得时而撒娇、时而大意。
周一直都觉得她这种地方很有猫的气质,实际这么一比也确实挺像的不是吗。
周在心中给了丝丝一个「天使大人二号」的称号,并以让它舒服的动作细心地抚摸着,这时他忽然听到了咔嚓的快门声。
周抬起头,发现真昼不知什么时候拿着手机靠了过来。
「还说怎么这么慢……什么时候你和丝丝的关系变得这么好了」
「不知道怎么的,它就过来让我摸了」
「真狡猾啊……我也想摸……」
「可可呢?」
「猫这种生物好随性啊……」
看样子可可是跑到别的地方去了。
周环顾咖啡店,看到可可正蜷缩在猫爬架的二层上。直到刚才可可还在让真昼摸来着,现在可能是没了兴致吧。
「周君很喜欢丝丝吗?」
「不,还没有接触过全部的猫,不好说……不过嘛,我觉得它有些地方和真昼很像,所以想摸」
「很像?」
「嗯,因为真昼一开始的时候很严肃高冷,但一旦亲近之后就比想象的更会撒娇了」
只不过周觉得,虽然真昼爱撒娇和大意的地方像猫一样,但那寄予全部信任,想博得关注的样子又像狗一般,那种糅合了猫和狗的特点的感觉果然是无法否定的。
真昼本人下意识地依赖着周,向周撒娇,这倒是让周既高兴又害羞。
「……我才不是猫啦。而且,也不是对谁都会亲近」
「嗯,真昼的戒备心比较强嘛」
「……没把我当成猫吧?」
「没有没有」
周一边像平时抚摸真昼那样摸着猫,一边向丝丝说着「对吧?」征求同意。
或是察言观色或是偶然,丝丝发出了「喵呜~」的叫声,也因为这样,真昼就没办法再追问下去了。
不过,因为真昼带着小小的不满地看向周这边,周只好用没碰着猫的左手摸了摸真昼的头。
「……果真是把我看成猫了」
「好了好了。来,真昼也和丝丝玩吧。跟前台说一声好像可以借玩具来着」
「别、别想蒙混过关」
「真昼讨厌一起玩吗?」
周一边与丝丝嬉戏,一边问着真昼,接着真昼就微微噘嘴抱怨说「周君真狡猾」,然后走向前台去借玩具了。
周瞪圆了眼睛——他原本想要自己去取玩具,让真昼陪猫玩的。而后,他回想起真昼的表情,好像在微微闹着别扭,这让他摸不着头脑。
「狡猾是指什么啊」
「是指我利用了丝丝吗?」周嘟哝着,思考真昼为什么会露出那样的表情,而丝丝好像在说「我怎么知道」一样叫了一声,拿额头蹭上了周的手掌。

84 天使大人的意外弱点

虽然周到最后也不知道真昼微微闹别扭的原因,不过真昼在和猫玩的时候,心情似乎不知不觉好转,开始朝周露出笑脸了。
从中途开始她就不顾周而沉迷于猫。周带着苦笑注视着她,而不知为何这群猫占领起了周的膝盖。
真昼见状又闹起了别扭,不过丝丝表现出「真拿你没办法」的样子坐在了真昼的腿上,这才让事情平息下来。
或许是得到了猫的喜爱,周疼爱着猫的时候,明明没给什么点心却被其他的猫围了上来。这种宝贵的体验过后,享受猫咪的时光就迎来了尾声。
两人互相取掉猫毛洗着手。周趁着真昼洗手的时候去结了账,结果真昼以带着点不满的神情看着他。
「你为什么摆出这副表情啊」
「周君不用那样照顾我也没关系的」
「放心吧,不是照顾而是自我满足」
是周自说自话付的钱,并不需要真昼在意这事。
「我倒是觉得,你能陪我来这种一个人很不好进的猫咖,我感谢还来不及呢。你说是吧?」
「……但是」
「这种时候就该任性点啦。不能接受的话……嗯,作为补偿下次再一起来怎么样?」
「……那个,对我来说只有好处哦?」
「对我也有好处,是双赢啦」
周笑着说道「你看,没问题」。接着,真昼抿紧嘴唇,用头顶上周的手臂,并再次握起了周的手。

在事先挑选的高评价的餐厅里吃完午饭后,周他们一起来到了大型商场。
顺带一提,这家受到好评的餐厅果然好吃,对得起那些评价。但是就周的个人喜好而言,还是真昼的料理占上风。周再一次认识到还是真昼的料理最好。
毕竟是黄金周,商场里的顾客比平时多了不少。因此,周一边紧紧地握着真昼的手,一边靠着墙打算决定好接下来要干什么。
「说起来,在商场里要做什么?说是来购物,你有什么东西想买吗?」
「没、没有什么特别要买的,不过,我觉得一起逛应该会很开心……不、不行吗?」
「不不,可以哦,我也不怎么反感随便逛逛」
在老家,周经常被母亲带着到处跑,也经常和家人一起闲逛,因此,他对于这些男性会感到痛苦的事情有着抗性。
而且,看看真昼想看的东西也挺不错。
「想从什么开始看?杂货、服装、饰品什么的,各种各样的都有」
这个大型商场设有数不清的服装店、饮食店、杂货店和娱乐设施等等,里面的店形形色色,大得一天都逛不完。
既然没法全部看一遍,那就必须要把想逛的范围缩小到一定程度。
「那么……从服装开始好吗?」
「好啊。要买新衣服吗?」
「有好衣服的话,确实有这个想法。今年夏天的衣服也都上架了,想买点新的」
「夏天吗……好快啊」
尽管让人冒汗的季节就快要来临,但现在的季节还只是温暖的日光照射下来而已,因此,周总觉得要买夏季服装还有点太急了。
虽说在当季之前买是基本操作,然而周还放不下心中春天的感觉。
「今年的夏天……啊,真昼要和我一起回家……吗?」
「啊,对、对的。周君和志保子阿姨没关系的话就行」
真昼连连点头,她似乎还记得以前周邀请她回乡时顺便一起回老家的提议。
「那之后我问了妈妈一次,她特别欢迎你。虽说本来就料到了」
虽然就算不去确认志保子想必也会答应,不过考虑到房间的准备之类的事情,周姑且还是进行了确认,然后就得到了「非常欢迎!」的回复。今年夏天,他应该会和真昼一起回老家吧。
「不过,我那边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地方就是了。倒是游乐设施之类的可能挺多」
「这样吗?」
「嗯,多到妈要带我到处逛的时候都不愁没地方可去,像是这种商场啊、大得要死的自然公园啊、还有规模大到浪费的水上乐园什么的」
说是大城市又算不上,说是乡村也不至于。由于这种合适的地理位置,在老家那边冬天夏天都不会无聊。别说无聊,有时会被到处带着逛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可见,那边还是有很多消磨时间的方式的。
夏天时水上乐园会开放,坐在里面的滑道上,或者慢悠悠地游泳,都很让人心情愉快。
「我们的学校游泳是选修,不选的话就没有游泳的机会,夏天回去之后,去泳池游游泳说不定也挺好啊……真昼?」
「没、没事……」
「啊,放心,我没有想着看你泳装这种不检点的事哦?不愿意的话我就一个人去」
「我、我没那种误会,就是说,泳、泳池」
「有什么问题吗?」
说到夏天自然会想到泳池,这没什么奇怪的,但真昼却以略显生硬的动作摇了摇头。
「那、那个……这个」
「嗯?」
「不、不游泳也行的话、那个……也可以考虑去一下……」
「……难道你是旱鸭子类型?」
真昼露骨地移开了视线,看起来是给说中了。
「……我还以为你什么都能做呢」
「没、没有那种事。游泳是选修,我原本还想着不用跟任何人说……」
她的脸越来越红,想必是因为羞耻。
「怎么说呢,令人意外啊……」
「游、游泳的话题已经够了不是吗。好啦,走吧」
真昼似乎不太想被触及到不能游泳的事,满脸通红地拉起了周的手。与其说她的动作是拉,不如说是把身体紧贴着手臂,像是抱起来一样使劲拽着。
虽然周知道真昼是因为想逃离这个话题而强行开始闲逛,但无奈的是这个姿势很不好。
为了和渐渐变热的季节相适应,衣服的布料总要变薄。
这次真昼的雪纺衬衫外观轻盈,衣料自然很薄,而且从敞开的领口看得到漂亮的肌肤。虽说里面的内衣遮住了大部分,但从周的角度,靠近过来的那东西既看得见而且还碰着了。
但要是指出那一点,估计她会冒出蒸气然后逃跑,所以周什么都没说,而是轻轻地从真昼的身体上拿开手臂,并握紧了她的手。
周苦笑着心想,要是自己能再稍微率直一些享受那柔软的东西的话,也就不会这么辛苦了,可首先产生的却是罪恶感,在这方面自己还真是个窝囊的胆小鬼啊。
「知道了知道了。不要跑啊,会摔跤的」
「……我又不是小孩子」
不知周在动摇的真昼把头扭向了一边。趁着这个机会,周也把头稍微转向外侧以逃离她的视线。
周拼命将手臂上仍有微量残留的柔软余韵从脑海中驱除,然后用真昼听不到的声音悄悄地叹了口气。

85 天使大人与周的推荐

被真昼拉着手,周一边走,一边看着沿街排开的店。他脑子里再次想到的,是真昼果然引人注目这一点。
真昼清秀、美丽,以至平时会被称作天使大人。现在的她则充分发挥出了可爱和无忧无虑的样子,引起他人的庇护欲,令人想要触摸。
天使大人模式下,真昼拥有绘画般的美丽和柔弱,令人产生不可触摸的感觉。只是,那太过纤细、如同人工制品般的美貌,在周看起来显得稍微有点缺少生气。
而现在像这样牵着手的真昼,则是笑容纯真,充满活力。即使没有发出声音,「很开心!」这种感情从她握住周的手和步伐中也看得出来。
虽然收敛的微笑也很美丽,但像这样喜形于色的笑容,看上去比那种表面的姿态要可爱多了。
「……怎么了吗?」
「没什么,就是觉得,和你一起走就有好多视线啊」
男性女性的视线同时向这边看来,让周体会到了真昼果然是美少女。
「……我想应该并不只是在看我哦?」
「嗯,应该也有些视线是在打量作为陪衬的我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啦,真是的」
尽管真昼不满地抬头看着周,但可能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的关系,她重新紧握住了周的手。
虽然真昼小声嘟囔着「周君对自己没认识真是让人头痛」,但周知道自己和真昼并排走时,自己肯定也会被看到,一比较就能看出周明显要逊色,也没什么认识不认识的吧。
「算了,我会一直慢慢跟你说,直到你明白为止」
「哎,那算什么,好可怕」
「这话说的真没礼貌……是你不好哦?」
周被真昼用食指挤了挤鼻子,闭上了嘴。
不过,真昼倒没有心情不好,而是露出顽皮的笑容,轻轻地戳着周的鼻子,然后或许是心满意足了,她拉起了周的手。不,准确来说是把身体靠近了周的手臂。
「……你要是能更有自信,倒是可以省点事」
真昼嘀咕着,把额头贴在周的上胳膊上。周实在忍不住,就移开了视线。
「那个,真昼小姐」
「怎么了?」
「故意的吗?」
「故意?」
「……那个,胸碰到了」
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周都希望她能饶了自己。带着这种心情,周指出了这一点,然后真昼就像弹开一样离开了周。
周一边努力抑制住脸红一边看向真昼,却见到真昼的脸已经变得通红。
「不、不是的」
「嗯,从你的反应也看得出。你顺其自然之后就会无意识地贴上来,刚刚就是这样吧。给我注意些啊」
周也是男性,对于异性的身体当然会在意。他有正常的欲望,在胸部这一方面只要有摸的许可他也会想摸。因此,他希望真昼能注意一下。
由于真昼肯定会讨厌那种欲望,所以周没有将其表现在外,但受到无意识的诱惑还是会很辛苦。
大概是终于察觉到自己胸部的杀伤力,真昼满脸通红,嘴唇紧闭,还颤抖着身子。于是,周苦笑着悄悄拉开了距离。
周拉开距离是有这样的顾虑:真昼注意到他心里想着这种事,有可能会感到害羞或者不快。然而,真昼却稍微有些受打击似的,抬头向周仰望过来。
「……请不要放手」
「咦?」
「说、说不定会迷路……走散,就不好了」
被她仰着头这样一讲,周自然无从拒绝,于是便怀着尚未消散的羞耻心,怯生生地握起真昼的手。
周像之前那样握住真昼小小的手心后,她微红依旧的脸上露出了安心的笑容。
两人又恢复了原本的距离,身体靠近到不至于紧贴的程度。
「……那个,不是故意的……而、而且周君的话,只是一点点也没关系」
「被你这样说我会得意忘形的所以别说了」
这小声的呢喃让周的心脏怦地跳了一下,不过他意识到真昼想表达的可能是「熟悉的人稍微碰到一下也不会生气」,于是静静吐了口气。
周感觉自己会得意忘形,如果不克制的话在各种方面都会很糟糕,比如心脏,比如理性等等。
「看,那个模型上的衣服看起来很适合真昼。去看看吗?」
为了掩饰发热的脸,周用空着的手指了指那边。真昼说着「是周的喜好吗?」并表示出了兴趣,于是两人自然而然地向那家店走去。
「是这个吗?」
「嗯,对的。虽然说真昼穿什么都适合,不过我觉得这样的也挺不错」
模型上穿着白底、露肩、细条纹的连衣裙。
因为这是夏季服装,所以质地有些薄,肩膀也外露着,给人带来清凉的印象。
这样的衣服很适合颈部漂亮的苗条女性,周觉得也一定和真昼非常相称。
周一边看着站在模型旁边的真昼,一边在脑子里给她穿上了那件衣服。很快,他的脑海中就浮现出真昼清凉的样子。那个样子要是戴个草帽想必非常适合。
「我去试穿一下」
真昼决定得很快,简直就像已经预定了一样,拿起了挂在模型旁边的同款衣服。
由于真昼莫名地有气势,周也有点被镇住了。而真昼则让周拿好她的包,然后马上消失在了试衣间中。
「为什么那么有干劲呢」周一边感到困惑,一边等待真昼换好衣服。周围投来的温暖视线,让他的困惑进一步升级了。
不只是店员,连周围的顾客也投来了微笑,使得周感到非常不适。
「快回来吧」周一边由衷地这么想,一边等待着。终于,试衣间的帘子打开,真昼从里面出来了。
只不过,她并没有换衣服。
「欢迎回来……没穿吗?」
「不,穿上确认了尺寸。只是……那个、现在因为内衣的问题,不能穿出来给人看……」
「抱、抱歉」
虽然现在穿着的雪纺上衣也能看见颈部,但是和露肩没法比。
据说穿那样的露肩装的时候里面要穿与平时不同的内衣,因此现在应该没办法穿上给人看吧。
「不过,周君说了适合我,而且我穿了穿也挺喜欢的,所以会买」
真昼从周那里拿过包,带着怀里的连衣裙往收银台走去。于是,周慌忙跟在后面。
周觉得,那件衣服适合真昼是自己说出口的,所以应该由他付钱。他正准备拿出钱包,真昼却阻止了他在包里翻找的动作。
「不行,必须要我自己买,然后穿着给周君显摆」
「哦、哦」
「不过在天气更热之前也没法穿就是了。就等到夏天吧」
真昼腼腆地说着「敬请期待」结了帐,而周嘴唇紧闭,拼命才忍住没坐到地上。
(说得怎么这么可爱啊,靠)
周觉得她简直就是在说「这是为周而穿」一样,这对心脏非常不好。
与结账的店员刚一对上视线,周就收到了笑眯眯的、非常亲切的表情,他只得咬紧嘴唇,逃开了视线。

86 天使大人与游戏厅

「……这里就是游戏厅」
在随意闲逛——因为买了衣服,所以准确来说是普通的购物——之后,周陪着真昼来到了他平时常光顾的游戏厅。
在这之后除了回家已经没有其他安排了,因而两人得以悠哉地游玩。
「声音好大」
「啊,游戏厅大多是这样的」
真昼稍微皱起眉头。对于不习惯游戏厅的人而言,这里特有的嘈杂声音恐怕会让人心烦意乱吧。倒是周早就已经习惯了,所以没有问题。
在老虎机以及街机附近,嘈杂程度更上一层,所以周一边注意绕过那种地方一边陪着真昼悠闲地逛。
「话说回来,你想要玩什么?」
「我也要玩抓娃娃机,想试着抓个布偶」
真昼的目标似乎是抓娃娃机,在被周带到抓娃娃机区域,见到那里的机台后,真昼反复握紧手又松开,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由于正值黄金周,机子里的布偶数目有增多,面向家庭的可爱布偶也购进了不少。因此,里面也有很多真昼似乎会喜欢的布偶。
「……周君,我想要抓那个」
「嗯?哪个?」
「那个,就那只猫……你不觉得和丝丝很像吗?」
真昼所指的是一只身体呈白色、脸附近的绒毛呈焦茶色的猫布偶。那只布偶的蓝色眼瞳给人带来的感觉确实与在咖啡馆遇到的丝丝相似。
它与真昼最初相遇的猫咪一模一样,因此她似乎也很在意。
「确实很像啊,你想抓吗?」
「想要抓,可以让我挑战一下吗?」
「嗯,这个游戏中心的抓娃娃机比较容易,抓不到的话就交给我吧」
「我会努力不麻烦你的」
看着真昼气势满满地要挑战抓娃娃机的样子,周暂且选择了观望。
虽然周出马就能手到擒来,但考虑到这是真昼想要抓,周觉得还是尊重她的自主性以及挑战精神比较好。
将硬币投入后,真昼一开始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下控制抓手横向移动的按钮,然后确认着状况。慎重如真昼,恐怕是在确认要按住多长时间才能移动抓手吧。
可是,这种类型的机子只要松开手就会自动切换到纵轴移动。
「奇、奇怪?没有动」
「对不起,我忘了提醒你了,这个机子只要松开一次手就会切换到纵轴移动,也就是说机会只有一次」
「啊?也就是说……」
「无论怎么做也无法碰到布偶了吧」
现在布偶的位置是在空出的区域中央,而抓手的位置则仅从掉落区域移动了一点点,剩下的又只有纵轴移动,无论如何补救,恐怕连蹭都蹭不到吧。
虽然有通过摇杆使抓手全方位移动、有时间限制的机种,但这里的机种是按键式,无法走回头路。对于初次游玩抓娃娃机的人来说,这是经常遭遇的坑,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嗯,虽然浪费了100日元,但还能够沿着纵轴移动,就趁这次机会摸清抓手的移动速度以及松开按键的延迟,在下次的操作中活用吧」
「唔……我会这么做的。刚才是粗心大意的我不好」
真昼说完,认真地移动抓手,并确认着抓手的速度。
周觉得这次是自己没尽好提醒的责任,于是就悄悄投了枚硬币进去,接着就见到真昼朝他露出不满的表情。在周说着「好啦好啦」轻拍真昼的后背示意之后,真昼又不太情愿地回到了机台前。
她或许是掌握到了抓手的移动速度,这次抓手在横轴上顺利地对齐了布偶。
虽然离中心有些许的偏离,但只要纵轴的位置好,不见得抓不起来。即使不是全部都对齐中心,但是只要顾及到重心、抓手的施力方法和抓手脱力的时机,就有可能做得到。
周一边感慨着「明明是新手,干得还不错嘛」,一边守望着真昼。
真昼小心翼翼地在纵轴上移动抓手,总算将其置于布偶的上方并试图将布偶抓起来。
虽然瞄准的位置很好,但由于布偶纵向比横向稍长,即使抓手力道强,布偶也很快就因为重心移开而掉了下去。
「唔」
「真是可惜啊。比起紧紧地抓住它,还是用抓手的一侧去推,然后利用重心将它翻倒会比较容易哦」
幸好掉落区域的隔板没有多高,只要成功推倒的话就能得手了吧。
真昼眨着眼睛,然后开始老实地依照周所说的去做了。
真昼的优点是不顽固较真,会虚心接受别人给出的建议。
考虑到抓手的位置以及布偶的重心,真昼说着「这里要这样……利用头部翻倒……」反复摸索尝试。
看到玻璃上反射出真昼那认真的表情,周注意着不给真昼发现,偷笑起来。
投入数次硬币,过了一小段时间后,真昼用抓手把布偶翻到了掉落区域。
伴随真昼「啊」的小声嘟囔,布偶扑通一声掉到了取货口前。
短暂的沉默过后,真昼呆呆地仰头看向周。
「……成功了」
「嗯,辛苦了……给,你努力过的证明」
周将苦战后获得的布偶取出,递给了真昼。这一刻她才终于有了成功的感受,端正的秀脸上转眼间浮现出欢喜的表情。
「成、成功了,我成功了啊周君」
「成功了啊,虽然是第一次玩,但做得很棒哦」
周抚摸真昼的头夸赞她,接着真昼就害羞地眯细了眼睛,将得到的与丝丝相似的布偶紧紧地抱在怀中。
仿佛要表达对靠自己亲手取到布偶的这件事感到十分开心似的,真昼将布偶贴紧脸颊露出了满足的微笑。
她带着天真的笑容,将布偶紧紧抱在怀中。周甚至对布偶感到一丝羡慕,在这方面他感觉最近自己的自制力有点不够。
前一秒真昼还一脸开心地抱着布偶,后一秒她就怯生生地将布偶转向了周。
「……那个,周君,你能收下它吗?」
「嗯?我?」
「我之前从周那里收到过布偶,而且总感觉周君很喜欢丝丝……」
周喜欢丝丝虽然也有喜欢猫这个原因,但更重要的理由是和真昼相似、十分可爱。周并没有将这种想法说出来,挠着脸点了点头。
「……果、果然男生是不想要布偶的吗……?」
「不,不是那样的。真昼那么辛苦努力才取得的东西,就这么送给我好吗」
「我是为了周君才这么努力的,不,我不是想说要强迫周君收下这种话,我是觉得周君或许会像喜欢丝丝一般喜欢这个布偶……」
「不要的话我就拿来装饰我的房间了」真昼说着,略带沮丧地垂下肩膀,以面带不安表情仰视着周,这让周无法拒绝。
「那么,我就拿来装饰我的房间了。再怎么说也不可能像真昼那样放在枕头边就是」
「我、我希望你能忘记那件事……」
「我会珍惜这个布偶的」
周郑重地从真昼那收下了布偶,然后从身旁取来装奖品的袋子,将布偶置入其中。
真昼一下子就高兴地微笑起来,而当周正打算再次朝她伸出手的时候——
「咦,椎名?」
从旁边传来了声音,周整个人僵住了。
真昼也是一样,整个人僵住了。两人生硬地一同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在那里站着的,是最近经常见面的集天真与凛然于一身、长相帅气的青年——门胁。

87 王子大人的追问

「门胁」
看到门胁的身影,真昼立刻露出在学校表现出的天使的笑脸。
只不过,这副笑脸比平时稍显生硬,这大概是因为她的内心颇为动摇吧。
周虽然知道,现在是黄金周,有很大可能会撞见同学,但是他完全没想到最近才开始有交流的人会出现在这儿。
「椎名会在游戏厅真是意外啊……嗯,难道说我打扰到你了?」
看着周的身影,门胁好像感到困扰一样垂下了眉梢。他似乎还没认出周,但周一旦说话就必定会暴露。而且,门胁还挺会观察别人的,未必不会注意到周。
「不,并没……」
「椎名有恋人这事还是第一次听说啊」
「我们不是恋人那种关系」
真昼干脆地给出否定,这让周感到胸口隐隐作痛,不过因为两人确实没有交往,所以这否定也是理所当然。不如说,要是她肯定了才显得奇怪,本就没什么好期待的。
「不、不管怎么看都……嗯?」
门胁对真昼顽固的态度感到困惑,想要进一步追问真昼时,忽然看向了周这边。
两人视线对上的瞬间,周绷紧了脸。
门胁露出诧异的样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周。对周来说,现在的状况非常糟糕。
「……藤宫?」
果然,他还是看出了周的身份。
即使还没有很长时间的接触,周也明白门胁很有洞察力。两人现在已经要好起来,就算周打理了头发,打扮成和平时不同的样子,似乎也是混不过去的。
如果不是很亲近的人,根本就不会特意盯着周的脸看,自然也不会把这张脸和周联系起来。不过门胁似乎不是这种情况。
「咦,是……藤宫吧?身高啊相貌啊,仔细一看……难道说,椎名和藤宫从很久以前就认识,所以才在学校往来的吗」
「不是,那个……」
看着真昼吞吞吐吐,门胁似乎是确信了。他来回看着周和真昼,露出一副有些惊呆的表情。
以前周和真昼没有在学校接触,那时他还能够否认,现在肯定是不行了。
周叹气扶额,朝着一脸稀奇又相当困惑的门胁看去。
「……亏你看得出是我啊」
「果然是这样。哎呀,不管是气质还是相貌都像是藤宫嘛」
「有这么好认吗?」
「不,我觉得就算是班里同学大概也不怎么认得出。你又不太会摆出这张脸」
虽然周不知道那张脸具体指怎样的脸,不过目前看来不会有人因为外貌将他和那个男人画上等号,这让周暂且安心了下来。
「说起来,椎名和藤宫的关系也太让人意外了」
「……看来也藏不住,我就说了吧。门胁你说的没错,我们确实是在升到高二之前就已经认识了。我也承认我们关系不错,但不是你想的那样」
「……是吗?」
「是」
虽然由自己来说这些总感觉有些悲伤,不过鉴于真昼都干脆地否认了,周也好好做出了否定。
如果在这里一直被误解的话,真昼想必会很为难。再说了,尽管周不是特别担心这一点,不过要是门胁胡思乱想再泄露出去,周会觉得很困扰。不堵上门胁的嘴巴肯定是不行的吧。
周采取了坚决的态度后,真昼就抓起周的衣服下摆,仰头看着他。看真昼的样子好像想说点什么,但她又不开口,所以周就暂且把她放在了一边。
看着周和真昼的神情,门胁不知道是否接受了这样的说辞,微微地耸了耸肩膀。
「嗯……这样也行吧,就像树说的那样」
「什么啊」
想到是不是树泄露了什么,周自然而然就眯起了眼睛,不过门胁却笑着说道「不是你担心的那种事情」。
「不是,他就告诉我说你好好打扮就很帅,还说你衣服很合适」
「门胁你这么说就跟嘲讽似的」
门胁是学年第一,弄不好是学校第一的美男子。受到他的夸奖,周也只能苦笑。
门胁底子很好,是那种即使不做什么也原本就帅的类型。在周这种要好好打扮才能稍微超过平均水平的男人看来,自然是非常羡慕门胁这种人。虽说不至于嫉妒,但是周还是会觉得,要是能投胎投成那样,人生也会变得少许灿烂一些吧。
「我不是那个意思啊。只不过,你要是平时也这样多好啊」
「我才不要,麻烦死了。再说,突然以这身打扮去学校的话会很显眼」
「话虽如此啦……椎名原来知道藤宫能变成这样啊」
「那是,那个,嗯」
真昼不太自在地点头肯定了,接着门胁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门胁的视线并不是怀疑或者打量这些类型,而更像是为了确认什么才将真昼收在视野里。
「嗯嗯,我大概明白了」
「明白了什么啊」
「椎名也是辛苦了」
听到那样一句话,真昼身体哆嗦了一下,而门胁轻笑道「没想到椎名这么好懂呢」。
他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表情中带着些许的温度,又在艳羡中隐约透出一丝寂寞。
「那个,门胁」
「嗯?」
「就是……这件事,希望你不要告诉别人。我、我们俩关系好……等等的」
「讲出去会让我很困扰」真昼让门胁不要外传这事,而门胁爽快地点头答应了。
「嗯,这一点不用担心。看得出你为什么要瞒着,我也能理解你们的心情。而且,我也没兴趣拿你们不希望说出去的事情宣扬着取乐」
周从未如此感谢过门胁的品格高尚。
而且,门胁或许也感同身受。他在女性中人气非常高,所以会受到同性的嫉妒,另一方面他还说过,要是有异性跟他关系好,那么那名异性就会被针对。他的这些牢骚,说不定都是源于自己的经历。
像周这种不起眼的家伙,与表面上对谁都友好相待的天使大人相比,即使两人没有交往而只是朋友关系,也一定会招来反感吧。
门胁考虑到这些事而决定为他们保密,因此周对他感激不尽。
「抱歉了,门胁」
「没事,我觉得这样很普通啦。难得关系都这么好了,我也不愿意就因为一点小事而和藤宫断交」
看到门胁露出的爽朗笑容,周深切地明白了门胁受欢迎的理由。
即便是从男生角度来看,门胁也是个直率而平易近人的好人,在女生看来他自然是很有魅力吧。他兼具外在和内在,这点对男生来说倒可能很难接受就是了。
「啊对了,藤宫」
「嗯?」
「后天见」
门胁用略微含蓄的声音告知道。他口中的日期,是周,树和门胁三人约好一起去卡拉OK的那一天。
他的意思也就是,让周在那天再多讲一些情况吧。
对上视线之后,门胁露出了像是捉弄人的坏笑。这可能也体现出了他对周的信赖,所以周尽管怀着一点坐立不安的感觉,但还是朝他回了一句「哦」。
真昼则是稍稍有些羡慕地注视着那样的周和门胁。

88 回家后的谈话

「总觉得很抱歉」
与门胁分别后,两人又在游戏厅玩了一会儿便回家了。在这之后,周向着坐在沙发上休息的真昼做出了道歉。
真昼已经解开、打理好了头发。听到周这么说,她呆呆地睁圆了眼睛。
「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你看……给门胁知道了」
「那是不可抗力吧,再说我觉得结果还算好,姑且是得到了理解……」
真要这么说倒也没错,但即使如此,真昼恐怕也会因为被怀疑「真的没在交往吗」而烦恼吧。
所幸门胁理解了这边的情况,比较爽快地离开了,但听到真昼如此坚决的否定,周还是会感到心痛。
「而且,我也并不是抱着绝对不会暴露的想法才出门的。这种情况我也有考虑到,另外我也觉得还好是暴露给门胁不是别人」
「倒也是,门胁各方面都理解了我们,并且还很替我们着想,真的是个好人」
还好暴露的对象是门胁。
尽管日后不免遭到追问,但想到以后在学校不会再有隐瞒着门胁的罪恶感,或许暴露给他才是正确的。
虽然周觉得自己对真昼的心意似乎也让门胁知道了,但只要门胁不告诉真昼本人的话就没问题。
在卡拉OK的时候周或许会被捉弄,但门胁和树都明白分寸,应该是不会做得太过分的。
「……周君很欣赏门胁呢」
「嗯?啊,算是吧。交谈的机会变多之后,我就明白那家伙果然是个好人,受欢迎也是应该的。他很厉害,不管是内在还是外在都很帅」
「你挺信赖他啊」
「嗯,我觉得他是个值得信赖的人」
周是看重择友的这类人,这一点他自己也有所认识。
如果对方人品不好,周就不会想要去靠近他,也不会允许他接近自己。周有着无论如何都会警戒他人的习惯,而这个警报器对门胁没有起反应。
周本能地隐约觉得门胁是个好人。正因如此,就算暴露给他,周也没感到多少焦虑,并且还觉得这是正确的。
「那么,是物以类聚这么一回事呢」
「我倒不知道自己哪里和他算是同类了……」
「周君又在自卑了……门胁是觉得周君的人品好才会想要和周君打好关系的吧?不就和周君对门胁这么想是一样的道理吗。周君觉得可以信赖的门胁都认可了周君,周君要更有自信才行」
真昼坚定地断言后,用手指轻轻地戳着周的脸颊。周便暗自苦笑起来。
周觉得自己果然是敌不过真昼;或者说,每次周否定自己之后,她都会毫无保留地肯定周,这样的存在让周非常感激。
「请抱有自信」真昼进入了说教模式,而周抖动着肩膀轻笑,向她表达谢意。
「真昼一直都在表扬我啊」
「这是正当的称赞。都是一直自我否定的周君不好」
「那是习惯了」
「为什么你会养成那种习惯啊,真是的」
真昼傻眼地嘟囔道。
被这么一问「为什么」,周感到难以回答。
周姑且知道自己会变成这样的原因,对此也有认识,但有些事情就算明白道理也无济于事。
那是非常辛酸的回忆。
尽管在周的心里那件事情已经算是过去了,但是总还有些后遗症。
即使周明白那是坏习惯,他却还没能完全改正。周觉得以后必须得在真昼说起前就提起注意。虽然说这个坏习惯大概不会那么简单就改得过来。
「嗯,我会注意的……我说真昼」
「嗯?」
「……谢谢」
能够在自我否定时与肯定自己的人相遇,对周来说就是最大的幸福。
周仅仅是坦率说出了自己心中所想,真昼却向周投去惊讶的视线……然后靠在了周的肩膀上。
「周君,你真的是……」
「真的是?」
「没什么」
真昼说着「笨蛋」,将额头压在周的肩膀转来转去。周尽管感到不解,但还是放任真昼这么做了。

89 卡拉OK与练习

「那么,前天那事,能不能稍微讲讲啊」
与真昼出游后经过了两天。
这天周与树、门胁三人约好前往卡拉OK。三人集合并进入预约好的房间后,门胁立马就对周露出笑容。
尽管周本就做好了会被门胁追问的心理准备,但听到这么认真的提问还是感到很尴尬。
顺带一提,树似乎已经从门胁处得知了。看他的样子就好像在说「啊,暴露了」,不过脸上愉悦的表情并没有掩饰。
周用自助服务拿来蜜瓜苏打,先喝了一口润了润喉,然后无可奈何地开口说道。
「……其实我们不是什么不得了的关系。我和真昼住在隔壁,树和千岁是因为一件意外才知道的。邻居这个真的是偶然。之后发生了些事情,我们关系就亲密起来了」
「亲密起来,然后两个人出门咯」
「嗯……」
客观而言,周与真昼肯定不仅仅是简单的熟人。往好了看像是朋友,弄不好就像是情侣了。
周觉得,就算为了真昼的名誉,也应该坚决否定这一点。
「我们不是门胁想的那种关系」
「但我觉得也不只是藤宫说的那样」
「我说啊」
「周他们这状态哪只是关系好啊。椎名都每天去做饭了」
「嗯?」
树丢下了一颗炸弹后,周绷紧了脸瞪着他。
「树」
「反正迟早会暴露的,早点说出来更好吧」
虽然树说的可能也没错,但突然就告诉门胁「周每天都在吃真昼的料理」,他肯定会产生误会。
「……走婚妻?」
「不是。因为一个人住,所以制作两人份的饭然后伙食费对半分更方便罢了」
「你信吗」
「没有说服力……」
「连门胁都……」
周和真昼绝对不是恋人关系,但是被门胁那样傻眼地看着,周就开始微妙地没了自信。不过周本来就没多少自信就是了。
「一般而言,女生不会想和不喜欢的人在一起,要是不信赖对方的话也不会进男人的房间。如果是女生那边想要袭击的话另当别论」
周莫名觉得门胁最后那句补充混了一点经验之谈,于是在意起了门胁到底是认为女性有多么棘手。不过门胁说的没错,周也没法全盘否定。
女生,特别是真昼的警戒心很高,不会主动靠近男性。就结果来说,周的确是与真昼变得亲密,但那几乎算是奇迹了。周对于自己是被特别对待一事有着自知之明。
但是,周并不觉得自己的魅力足以让人作为异性喜欢自己。他不由得认为,真昼与自己这么亲近,还寄予了纯粹的信赖,这些其实是相当于一种依靠。
「……藤宫有时会奇妙地顽固和没有自信哎」
「就是」
树和门胁一起投来无语的视线,让周感到非常不自在。
「那么,藤宫到底喜不喜欢椎名」
看准了周喝蜜瓜苏打以蒙混过去的时间,门胁丢出了一句不得了的话。周差点就将口中的苏打喷了出去。
「……突然间说什么呢」
「啊,藤宫看上去警戒心挺高的,既然愿意一起生活,我就觉得你对她抱有或多或少的好感吧。说起来,视线啊、氛围啊,感觉都看得出你喜欢她」
「……我喜欢还不行吗」
门胁真的很善于观察人。周怀着这种不愉快的想法,率直地点头肯定之后,不知为何换来的却是苦笑。
「不,不是不行……嗯,各方面看起来都不容易啊」
「我也没想要和真昼交往」
「嗯嗯,你还是没搞懂呢。树也一直在看着啊」
「没错,我都想往他背后踹一脚」
「我懂」
「不要在那种事情上有共鸣啊……」
明明树说的是要从背后踹一脚,门胁却还同意了,让周搞不太懂。
「哎呀你看,我们在替你着急嘛,你应该更主动一些」
「不要强人所难啊」
「不不,椎名都对你敞开心扉了,你再主动一些就能攻陷她了」
「真昼的确是对我抱有一定程度上的好感啦……但真昼那种好感与其说是喜欢,倒不如说是种依靠吧」
树嘴上说得倒是轻松,但实际上不会那么顺利吧。
说到底,周知道真昼对自己有亲爱之情。他承认,真昼把他看得比哪个男人都更加重要。
但是,周不认为那是作为异性而言的好感。
这种好感,比起异性之间的感情,或许更类似于因对方知道自己的一切而产生的信赖和依靠。
「你啊,看见那眼神还说得出这种话」
「我这个人到底哪里有魅力啊」
周刚一反驳,树就使劲拍了他的后背。
「……好痛」
「抱歉了,不过你是真——的很没有自信,一到关键的地方就怂得想逃啊」
「……就算你这么说也没办法,都养成习惯了」
「那习惯该改改了吧,你也太自卑了」
「……真昼也经常这么说」
「……椎名真是辛苦啊……」
「我们看着也会辛苦的。这家伙的那种地方可顽固了」
「啰嗦」
这么多人说着周,让他觉得好像是自己不好一样。
这点是性格所致,没什么办法,就算要纠正也不会那么简单。痛苦的记忆不会轻易消失。事情还没过去太久,不是想忘就能忘的。
周明白自己胆小得没出息,但却对此无能为力。
「你要是觉得这样就行,我也不会强迫你啦。但是如果喜欢椎名,想要交往的话,就再加把劲啊」
「……你觉得我做得到?」
「胆小鬼」
「烦死了」
「好啦好啦。不过,我觉得藤宫可以再多点自信。说真的,在学校也用前天的那副打扮,肯定会很受欢迎的。要不练习下?」
「练习?」
「在椎名和我的面前能做到,说明在亲近的人面前也能慢慢做得到吧。难得假期出来玩,对吧?」
「……你的意思是?」
「哇,这里有发蜡」
门胁麻利地从背包中拿出男用的化妆套装。
周和门胁对上视线,发现他脸上挂着非常和蔼可亲的微笑。尽管这微笑如王子大人那般优雅,周却感到一股恶寒。
「来吧?」
「不,算了」
「哎呀哎呀不要客气嘛」
「慢着,还是来唱歌吧,毕竟是卡拉OK对吧?」
「也是,那我来唱歌,交给你了树」
「行」
「开玩笑的吧……?」
周怯生生地一问,得到的只有清爽的笑容。
「虽然说你讨厌的话也可以算了……但周也是时候习惯别人的视线了,还是下点狠手治疗吧」
「喂我说……呜哇」
树手上拿着梳子和发蜡,脸上浮现满足的笑容。周试图后退,但卡拉OK的包厢哪有能逃的地方。
周一边旁观门胁笑着做起唱歌的准备,一边让树摆弄起了头发。

90 天使大人与醋

「……欢迎回……来?」
周刚回到家,真昼就用疑问的语气迎接了他。
今天的晚饭是炖汉堡排。真昼应该是从酱汁开始一手包办,就比周先到了家里。
周收到了「晚饭差不多做好了」的消息,本来就知道她在家。尽管如此,他看到真昼的脸还是会感到平静。
「我回来了……」
「……看你怎么这么累……?」
「……被树给折腾死了」
树没见过那时的造型,就把周弄成了自己觉得帅气的发型。但周还是由于不习惯的打扮而感到了困惑。
在那之后,他们还把周带到了服装店,店里卖的衣服是周没有的那种。最后,事情演变成了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地挑选适合周的衣服。
周虽然不算讨厌这种事,但被这两个人换这件换那件的还是会很累。
「这、这样啊,很累吧」
「……那俩家伙把我当玩具整……」
「辛苦了」
周其实并没有嘴上说得那么不高兴。真昼或许是看穿了这点,笑着慰劳了他。
被真昼看穿这事让周感觉微微有些难为情。同时,他把装着新买衣服的袋子丢进自己房间,到洗手间洗手去了。
真昼回到厨房盛晚饭去了,于是周也认真洗手漱口后进入了客厅。这时,真昼已经把装着炖汉堡排的盘子摆在了餐桌上。
什么都不做会有些过意不去,因此周像往常一样去厨房盛起了煮好的饭。
周喜欢用汉堡排搭饭吃。闻到这刚煮出的香甜味道,他脸上露出了笑意。
「真的,好累啊……话说,我又一次觉得树他们很厉害」
「厉害在哪?」
周把做好的色拉和浓汤摆上桌子,坐到座位上嘟哝了一句之后,在他对面的真昼歪过了脑袋。
「就是说,我们三个走着走着被搭了好多次话。感觉平时就受欢迎的人到底是不一样,看他们应对又熟练,经验也丰富」
在卡拉OK后的购物行程中,发生了几次年纪差不多是上大学的女生来搭话的事。
尽管类型不同,但树他们俩都有相当的美貌,很容易吸引女性的注意力。于是就有女生反过来跟他们搭讪。
虽然这么说,但两人的回答当然是拒绝。
树有最爱的千岁。王子大人也特别不擅长应付主动的女性,一直都带着笑容而没有放松戒备,很快就表达出了拒绝。
他拒绝的措辞和态度也很委婉,不致伤害她们的自尊心,因此没有发生什么争执就成功摆脱了。这个手法让周叹服。
「……也有人跟周君搭话吗?」
「有是有,不过我是顺带的吧」
要说的话,这些人的目标都是那两个人,周充其量也就是顺带的。说到底,周也知道自己的态度不讨人喜欢,陌生人是很难朝他搭话的。
在两个超级大帅哥的旁边,周显得黯然失色。没有人无视那两位而直接朝周搭话。
周耸肩苦笑,而真昼却不知为何少许撅起了嘴。
「怎么了,又想说我没自信吗」
「虽然也有这个但问题不在这里」
「那是什么意思」
「……你不用知道」
真昼把脸转向了别处,先合掌说了声「我开动了」。周困惑着,也和她一样合掌道出了对晚饭和真昼的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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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周分开后,剩下两人——
「优太你这样就好吗?」
「你指什么?」
「指的椎名」
「啊,我肯定比不过的啦。约会……虽然他们没承认是约会,不过看那时椎名的表情,我就知道自己肯定没胜算了」
「你会恨吗?」
「算是在防着?」
「感觉你性格上是不会这样的,不过……该说是确认?问问你是不是真的这样就好」
「……本来是如同憧憬一般的东西吧,或者说是淡淡的感情」
「……」
「不如说,我一直觉得椎名和我是一类人,会对异性感到为难,一边觉得受人喜爱而高兴,一边又觉得深受束缚而痛苦。她和我一样,但比我处理得更好,把痛苦全部隐藏起来,笑得像是无忧无虑一样。我很憧憬她这样的坚强……所以,看到她像那样找到了喜欢的人,一心一意地倾慕对方的样子,我在想插一脚前就想为他们加油了啊」
「你就是这种地方帅得没意义啊」
「这有关系吗?还有你这算是在表扬我吗?」
「算是算是」
「真的吗,哎算了……话说回来,我没有恨藤宫。他人这么好,其他人不知道我都觉得可惜」
「嗯」
「那两个人,就非得是那两个人不可。我的话,说得不好听点,不是椎名想来也没问题。虽然我喜欢椎名,但不是非她不可。只有这点决心去抢很没礼貌,而且她肯定也不会对我有兴趣」
「……这样」
「所以,比起嫉妒和失去的感觉……还是更替他们着急吧。希望他们赶紧幸福」
「优太是个好人啊」
「你看不起我么?」
「没有没有」
「真是的……树你也加油啊」
「那肯定」

91 天使大人与传言

黄金周结束,又到了上学的时间。周刚进教室就听到里面吵吵闹闹的,从而倍感困惑。
放假回来,同学们会聊假期发生的事情,热闹也是常有的事。然而,今天的喧嚣却和那样的热闹有所不同。
现在这种热闹,与其说是在讲假期发生了什么,更像是在谈论什么传言一样。
周把东西放到座位上,竖起了耳朵——那些同学好像是在说真昼的事情。
「听说椎名前几天跟一个帅哥约会了」
「是年初传出来的那个人吗」
「她说没有在交往,不过……」
听到「约会」这个单词,周脸上就僵住了。
周虽然一定程度上预料到了会遭到目击,但他完全没想到这个话题会席卷整个教室。
这些女生一边悄悄讲着传言,一边看向真昼那边。
真昼好像没有注意到——或者说是注意到了但当作耳旁风——正在为第一节课做着准备。
尽管她凛然清秀的样子一直都备受瞩目,但今天有很多人看向她的眼神中还混着些好奇。
「我、我说椎名」
那群人中的一名女学生,好像下定了决心一样朝真昼搭话说道。
「那个,前几天,我看到椎名和一个男人在商场里逛」
「嗯,是有这回事」
「是在和那个人约会吗?」
周观望着她,想着「敢去正面问,是勇士」而感到担心,而真昼只是连连眨眼。
看那样子,应该是会用往常的天使大人那种应对吧。
是的。如果是平时的真昼,应该会用天使的笑容坚决否定才对。
「是啊。考虑约会的定义的话,算是约会吧」
不知真昼在想什么,她竟然肯定了。
约会的定义,基本上是男性女性决定好时间见面。这么一说是没错……但她们不会去考虑约会的严格含义吧。
周围发出「呀」的尖叫。
无论什么时候,女性总是喜欢热烈讨论其他人的八卦。如果是平时,周还能远远望着她们,感叹着「真能讲啊」轻轻带过,但这次他作为当事人,自然不能这样。
「椎名在和那个人交往吗?第一次听说!」
「我们没有在交往,但他是我最重要的人」
伴随着尖叫声,周开始微妙地胃疼。
真昼完全没有撒谎。周也知道她很重视自己。然而,她也不是在讲述真实情况,而是在说着怎么解释都可以的内容。
一旦真昼这么做,肯定会流出她喜欢上那个男人的传言。但真昼只是微笑注视着这些兴致高涨的女生。
她往周的方向瞄了一眼,露出了并非天使大人的那种笑容。周扶住额头,又高兴,又害羞,又胃疼。
树似乎是同样在听着。他露出坏笑,拍了拍周的肩膀,而周只觉得身体一口气就积累起了疲劳。

「老实说,我觉得那已经没法彻底否定了」
回家路上,两人顺路去了趟快餐店。在店里,树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开口说道。
由于下午的体育课,周明明吃过午饭,肚子却又饿了。现在,他们正在边吃薯条边聊着天。树或许是想起了早上的骚动,露出苦笑。
另外,今天很不太平,周就没能和真昼一起吃饭。真昼一直在遭到众人的质问,周实在是无法去和她坐到同一桌。
「没法完全否定?」
树的意思是大概是「没法像以前一样否定」,但周却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我说啊,优太光是看到都知道你们关系亲密了。你们走在路上肯定是牵着手贴在一起的吧」
「唔」
「让人目击到这种状况,否定交往也说不通,她也就只能这么说了吧」
这么一说,周完全无法反驳。
确实,前些天的出游,客观来看就像是亲密的约会一样。两人有时牵手、有时靠在一起、有时欢笑,在不知情的人眼里看上去毫无疑问就是情侣了。
所以,真昼的应对也是没办法的……吧。
「而且那应该也是种表现吧」
「表现?」
「为了驱赶男生,还有为了表现自己没有和女生敌对的意思?优太也是一样,受欢迎之后多多少少会有人嫉妒。那个天使大人也是一样。只要她暗示有喜欢的人,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的话,哪怕她跟优太之类的人在一起待一会儿,也不会让别人以为她对优太有意思」
「……原来如此」
周不是受欢迎的那群人,没多少这种感觉。不过,不管人气多高,总还是会有极少数的人没法接受。要得到所有人的喜爱是不可能的。
尽管周从未见过有人公开批判真昼,但肯定有人会对她感到不满。
一旦受欢迎,同性就会抱有偏见,这一点似乎是男女共通的。
「不过她应该还有一个目的就是了。你自己想想看」
树说还有一个目的,但周却完全想象不出。
周不觉得在「为了让男生放弃、为了防止同性嫉妒」之外还能有什么理由。
「我说,周君啊」
「咋了」
看到周摸不着头脑的样子,树露出了无语的眼神,不过还是耸耸肩感叹了一句,结束了这一话题。
「你现在这样是不显眼,但好好整一整的话,即使跟那个人走在一起也不会有人说什么的。别再那么否定自己了」
树说出这话是想要治一治周缺乏自信的毛病。周不太情愿地点头同意了。
「……我知道」
「哎,不会得意忘形是你的优点,可也是你的缺点。你到底为什么那么没自信啊,你这没自信都根深蒂固了」
「要说为什么啊……就是过去发生了点事」
「那事情,告诉我会有问题吗?」
「倒不是我想藏着掖着,只是没什么好说的」
周并没有什么悲惨的过去,也没有遭到谁的欺负。
只是他曾相信的人否定他,说他没有价值,仅此而已。
就这点小事还始终不能忘怀,周自己都觉得丢脸。然而,这事一直插在他的心头,至今仍有阵痛。
虽然这阵痛已经不会像当时那样发作,但周还是会感到空虚。
自从和真昼相遇,周已经不再那么受到自我厌恶的折磨了,然而拿不出自信这一点还是一如既往。
「那等你想说的时候,我再听」
树没有打算深究。
他就是像这样直觉很好,或者说,擅长观察对方真正不想让人涉及的界限。树负责制造班级里的氛围,正是他才能做到洞察感情中的微妙。
树轻易退下之后,看着周嘿嘿地笑了起来。
「总之,不管怎么说你都应该多点自信。你已经不是过去的你了。干脆换个形象脱胎换骨都行哦?」
「那就算了吧」
「真小气啊,我还期待着『使用前』和『使用后』的区别呢。算了,也行吧。在你自说自话否定可能性之前,先好好努力让她看你啊。你还不够积极」
「积极,这样吗」
「积极奔着推倒去」
「你傻吗,那怎么可能做得到」
周相信,要是做了这种事,肯定会被她鄙视。
这和摸头牵手是不同层面的事情。由于父母的事情,真昼本来就对这种事情很敏感。周并没有在跟她交往,还受到她的信赖,要是做出这种事情,必然会一下子遭到厌恶。
这和简单的身体接触完全不同。
「至少也该拥抱个嘛」
「你把我当什么了……」
「没自信、拐弯抹角、胆小鬼。明明能下意识身体接触,就是没办法主动摸上去」
「唔……话说,你怎么这么确定啊,身体接触之类的」
「嗯?是小千听她说的」
(这个能不能别泄露出去啊)
真昼跟千岁说了多少呢。这就是为什么千岁有时会一脸坏笑地看着周吗。
「是男人就有点胆子。就算不表白,能牵手就能更进一步去接触吧。去缩短点距离啊」
「你说的倒是轻巧」
「我实在替你着急,都想踹你背了。她都那么敞开心扉了,只要不性骚扰,有点身体接触也没什么吧。听小千说,你摸头了吧?那拥抱这点事怎么会不行」
「别强人所难啊」
周说不出口「其实拥抱过」这种话。
那次是为了支持快要不行的真昼,没有什么恋爱的意思。周觉得他做不到带着喜欢的心情主动去拥抱她。说到底,真昼会答应吗。
「你去问问她试试看?我是觉得她会爽快同意的」
「怎么可能啦……」
「这可说不准。那个人其实还挺容许亲近的人接触她的。小千跟我说,前几天椎名住她家的时候,一起洗了澡还睡一个被窝了」
黄金周的时候,真昼确实是去千岁家里住过。周没想到她们关系都好到一起洗澡了。
但周觉得主要原因大概是千岁缠着真昼这么做。
「不过给小千抢先了,我也只能心疼心疼你了」
「我说……别拿同性朋友和我这个异性比啊」
「嗯,再怎么说做那些还是不可能的吧。总之,你先去试着拥抱吧,积极一点,好不?」
朝着坏笑的树,周嘟哝了一句「事不关己就指点江山」,把薯条盒子里剩下的发硬的薯条屑倒进了嘴里。

92 天使大人与拥抱

「……真昼」
饭后,周想起树说过的那件事,犹豫不决地喊了她的名字。
真昼坐在旁边,一边歪着脑袋说着「嗯」,一边转向了周那里。
「啊、啊……那个,就是说」
「嗯」
真昼一副「你应该有话想说吧」的态度,老实等着周说下去。而周则烦恼着该怎么说出口。
周和树分开时,树全力往周的背后推了一把说「有点出息有点胆子赶紧抱上去」,这是一个理由。而另一方面,周不知道哪怕真的抱上去,真昼会不会原谅自己,对此有种类似于好奇的兴趣。
而且,真昼纤细、柔软、还很香,作为这个年纪的男生总会想去触碰。这是每个青少年都会有的冲动。
只不过,直截了当地问「能抱你吗」实在不妥,很可能会遭到真昼「你在想什么」的白眼。
可要是突然抱上去的话,又会被她拒绝。不管那条路都很困难。
「……下周就要考试了」
于是,周消极地改变了话题。
真昼知道这明显不是正题,但她似乎也明白周不太想说,于是苦笑道。
「是的。不过这次范围不算大,还挺轻松的」
「嗯」
尽管话题突兀,但真昼还是接了下去。可是周却感到心情有些沉重,他切身体会到了自己的没用和胆小。
「唉」他不禁叹了口气。
「……怎么了吗?」
「没什么……我真是没用啊……」
「怎么又否定自己。是有人对你说了什么吗?」
「没,这次不一样」
周只是对自己的软弱感到绝望而已。
「真是的。虽然我不太懂,但是请你振作起来」
真昼伸手抚摸周的头。周也没有拒绝的意思,就让她随心所欲了。
她的抚摸显得小心翼翼又恰到好处,那是一种将人引入梦乡的轻柔。她摸着摸着,周就不由得感觉全身失去了力量。
周之前的紧张也随之消散,不知不觉间他便任由真昼摆布了起来。
「啊……这怎么说得出来啊……」
「什么呀?」
「『能不能抱抱』之类的」
「这不是说出来了嘛」
周眨眨眼睛看向真昼,发现真昼也在抬头看着他。
「……你能当作没听到吗」
「做不到吧」
真昼眯起眼睛,好像在说「不要强人所难」似的,让周感觉脸上抽搐起来。
他本没有说的打算。
理性告诉他,对没在交往的异性讲这句话很不好,再加上他的胆小,使得他一直没敢说出口。然而,当精神放松下来的时候,他却不小心说漏了嘴。
周战战兢兢地窥探着真昼的脸色。然而,真昼似乎并没有不开心。她的表情愣愣的,像是出神,又像是吃惊,好似丢了魂一般,让周不禁感到惊讶。
「这点事情我是不会生气的,最多只是感叹下周君也是男孩子」
「……这种接受的方式,我也不太喜欢……」
「难道不是吗?」
「我又不是谁都想碰」
如果理由是「因为是男孩子」,那就好像「是个女的都行」一样了。
正因为是真昼,周才想把她抱在怀里、去享受那份柔软的感觉——也许说出来的话就像变态了——并且触摸她。换做是其他美女倒贴的话,无论多么迷人,他都有信心拒绝掉。或者说,不管是为了什么,他都不想随意碰触陌生的女性。
面对周的断然否认,真昼呆住了。
她雪白色的皮肤由内而外染上了淡淡的颜色,这让周注意到了自己的又一次失言。
于是,周也羞愧得无地自容,他脸上火辣辣的,视线也左右摇摆。
「那个,啊……」
「……要来吗?」
真昼怯生生的话语,让周一时语塞。
说出想抱,或者说是把这事说漏嘴的确实是周,但谁也不会想到真昼真的会同意。
当然,真昼并不会对谁都做出这样的邀请,周也知道她是信赖自己才会这么说——但这个提议对周的心脏非常不好。
真昼抬起红着的脸用湿润的眼神看着周,还那样问他,那周的理性自然是不可能控制得住。
周小心翼翼地把手伸向真昼,将她纤细的身体搂进怀中,双手挽在了她纤薄的背上。
像这样好好抱紧她,这是第二次。但这次与真昼哭泣的那天不同,是真昼以自己的意愿待在了周的怀里。
老实说,周那天没怎么能确认触感,但现在这么抱着,周再次感受到了真昼的纤细与柔弱。她的肩膀很窄,手臂也很细,像是会断掉一样。
而另一方面……而另一方面,周却能清楚地感觉到胸口处,有个柔软的物体抵着自己的心窝,那份重量使他彻底沉浸在了真昼出色的体型之中。
真昼脖子处散发出甘甜体香,让周的心情变得非常不妙。
尽管这让周的内心有些荡漾,但同时他静下了心也是事实。
真昼在周的身边就能让他感到安心,或者说,只要触碰着她的身体,周就会感到很幸福。
「……周君,听说一次30秒的拥抱,就能减轻一天的三分之一的压力」
真昼微微扭着身子,在周的怀中小声说道。
「90秒之后是不是就全都没了呢」
「不知道……不过,我觉得今天的压力正在消失」
「是吗」
「毕竟,今天被问了好多问题呢」
听到这句话,周想起了今天真昼向班上的女生所说的内容。
「啊……那个……最重要的人,是说……」
周犹豫地问了一句后,把脸埋在周胸前的真昼抬起了头。
她没有露出害羞似的表情,与之相反,那是有些寂寞的微笑。
「……对我来说,世界很小,就像一个小小的盆景,喜欢的人也少到一只手心都放得下……在那之中,周君告诉了我做原本的自己就好,是我最亲近、最重要的人」
「……真昼」
「所以,周君再稍微拿出点自信来,大大方方的就好」
「因为你太低声下气了」真昼苦笑道。接着,周感到眼角一阵微热。
「真的可以吗?」
「当然了。拿出给我鼓励时的气势就好」
「……这样啊」
「当你没了自信的时候,我随时都会鼓劲你,给你拥抱。够你放心的吧」
「嗯」
听着真昼可靠的话语,周把脸埋到真昼的肩上,掩盖住自己的表情。
本想是在支持着真昼,反而得到了她的支持。这个状况实在让人有些哭笑不得,或许这也是周的风格吧。
「……周君的压力消失了吗?」
「再让我抱一会儿」
「好的、好的」
周有些撒娇似的靠在真昼身上,而真昼只是笑着,做出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样子回答道。

93 一小步

「咦,这次周很认真啊」
课间休息,周正注视着上课板书内容整理成的笔记时,树走过来朝他搭话,略显惊讶地喊道。
这本笔记便于回顾,总结好了要点,甚至简洁易懂到了足以自豪的地步。树也探头看了笔记一眼道「哎哟喂,记得这么好」,一脸介于傻眼和感叹之间的样子。
「嗯……我就是想稍微努力下」
「这吹的是什么风?」
「不是,嗯……我希望能再为自己感到骄傲一点」
因为周有了「变得不那么唠唠叨叨、低声下气,对自己抱有信心」的努力目标,所以他决定先提升成绩作为培养自信的第一步。
恰巧马上就有场考试,他想在这次考试中取得比平时更好的分数。
周的成绩本就还算不错。趁这个机会,他决定以前十名作为目标。
因为再怎么说也不可能从真昼那抢过第一,所以周暂且把目标设在了前十。况且成绩也和升学密切相关,这个目标可以说是恰到好处。
「我不懂变成好男人的方法,而且好男人的定义也因人而异。总之,至少要做到在她身边不会丢脸吧」
「我倒觉得你现在这样就行啊,只要有自信的话」
「本来就也是为了增加自信」
现在周还只是得到了鼓励,做不到完全有自信,还是有必要做成一些能对得起自信的事情。
话虽如此,但目前周能做的事也只有学习了。
「你不去弄下头发么」
「这是两码事,现在还不需要」
树的意思大概是叫他平时就保持当时那个造型,只是以他现在的状态,就算做了,自信也不是说来就来的。
况且更重要的是,如果周以现在话题中的男主身份出场的话,感觉其他男生可能会嫉妒得杀了他,因而他变得缩手缩脚的。
真昼那句「重要的人」打击了相当多的男生。
过去,关于天使大人的话题中,完全没出现过恋爱相关的字眼。现在她却亲口说出了『最重要的人』这样的话。其威力,似乎足够让恋慕她的男生感到灰心了。
曾有人目击到真昼和别人一起走路,当时她辟谣说并不是那样的关系。这次,她却故意做出了招人揣测的发言,一时间引来无数臆测,演变成了不得了的大事。
周正是那传言中的男人,对他来说,他倒是希望其他人不要对那个男人的真面目有太多的议论。
「我倒是希望你能早点完成转变,去吓别人一大跳,好让我向别人炫耀这是我引以为傲的朋友什么的」
「有什么意义」
「嗯,毕竟要是周能得到正当评价,我还是会很高兴的吧?」
「……是吗」
树一这样说,周就总觉得略微有些害臊,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周体会到自己也是有知心好友的,他背过脸去,不让这番情绪表露出来,只不过树却像是全部看穿似的,愉快地放声大笑。

94 关于考试的奖励

「我说,真昼,下个周六树和门胁要在我家开学习会,没问题吧?」
吃完饭,周和真昼一起将盘子端去水槽。这时,周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突然向真昼问道。
为了这次的考试,周要集中精力学习,于是他顺便问了一下能不能让树和门胁一起参加。
顺带一提,树专心学习就能考得好,只因平时不那么做,成绩才一般般。门胁则是样样精通的类型,若以上中下来分级,大概算是上级;他不仅在外表和运动上出类拔萃,就连学习也毫不逊色,简直都想让人脱帽致敬了。
对于周来说,树他们在场也不会影响到自己学习,所以开学习会是没什么关系……但他有些担心过来做饭的真昼会怎么想。
「我没关系,把大家的份也做了就行了吧?」
「说的是啊,能帮忙确实是最好的……你没问题吗?」
「只是分量增加而已,没关系的……可以让我也参加吗?」
「真昼不介意就好……要不把千岁也叫过来?不过我不知道她有没有空,也不清楚她会不会认真学习」
千岁说不上是认真的人。尽管她不是不会学习,但也绝对算不上脑子好。
至少周不太能想象出她认真学习的模样。
「那件事不需要麻烦你了……其实我已经叫上了」
「嗯?」
「千岁说『这次考得不够好的话爸爸会说我~』我正打算和千岁周六一起学习呢」
「我怎么觉得这就是奔着千岁的?」
这个学习会是树说要办的。周怀疑,他是在得知千岁安排的基础之上才这么提议的。
周一边露出无奈的苦笑,一边用热水冲洗沾满油污的盘子。真昼也轻轻笑着把凉下来的剩菜装进餐盒里。
「也许吧。不管是不是这样,学习会应该都会很热闹吧」
「真昼不介意会吵闹吗?」
「我没关系,而且我平时就有学习,所以并不会那么着急」
周知道,真昼之所以能说出这种从容不迫的发言,是由于她平时就有在努力。因此,他也没什么特别的感想。
只不过,周倒是挺在意真昼到底是怎样才能如此高效地学习。
「我说真昼,待会可以让我看看你的笔记本吗?」
「我是没有关系。不过周君的笔记也做得很好呀」
「嗯,我整理得还算行吧,可我还是想看年级第一的笔记」
「其实也没什么值得期待的啦」
真昼扑哧一笑,将剩菜放进冰箱。
放在冰箱里的晚餐就是周明天的早餐,因此周在洗着碗筷的同时也在内心拜了拜真昼。不仅是晚餐,连早饭都是吃真昼亲手烹制的食物,周确信自己每天都过着充实健康的饮食生活。
「周君,这次的考试干劲十足啊」
「嗯,这也是增强自信的一环。既然要做,我就想全力以赴」
「这样子啊……那要我再给你一些动力吗?」
「动力?」
「如果周君进了前十,我就给周君膝枕、掏耳朵。上次周君睡得那么熟,看样子是挺喜欢的吧」
「虽然不知道算不算是奖励啦」真昼笑着加了一句。周则是洗着盘子,在心里喃喃自语「这可是很棒的奖励啊」。
周心想「这说的是什么话」,却舍不得膝枕的魅力。就算周想要拒绝,真昼却在旁边有点寂寞地说道「如果不愿意的话就算了吧」,导致他条件反射般回答说「要是我做到了,你可要兑现诺言」。
尽管周有点嫌弃过分忠于欲望的自己,但真昼却略有害羞地笑着说「那就这么约好了」,于是周就轻易地败给欲望,接受了这件事。

95 天使大人与学习会

「打扰啦」
考前的周六10点左右,树、千岁、门胁如约而至。他们异口同声打了句招呼,便从门口来到了走廊。
他们初中也是同一个学区,所以是集合好再过来的。虽然最根本的原因是门胁不知道周住在哪儿,但关系好这个理由也占据了很大部分。
「嗯,欢迎」
「昼儿呢?」
「她在厨房准备午饭」
真昼提前来到了周的家里,现在正在准备午饭。她不需要匆忙学习,所以就优先招待客人了。
顺带一提,据说今天要做烤牛肉。只要事先做好,放置一会儿,午饭就能吃到软硬适中的烤牛肉了。
「……这么习惯……」
「你好烦」
「感觉就像是欢迎同事的新婚妻子呢」
「再说就不给你午饭吃了」
「别啊~!我要吃昼儿做的饭~!」
「说什么奇怪的话」周骂了一句,看向了门胁,发现门胁有些傻傻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吗?」
「……没什么,就是觉得椎名待在藤宫家里很自然」
「……没办法吧,毕竟一直都得麻烦她来做饭」
周扭头朝向别处,看到树正笑眯眯地捂着嘴角。由于这个表情,周联想到了母亲的笑容,变得烦躁起来,轻轻踢了一脚树的小腿。
「欢迎大家……咦,赤泽怎么了吗?」
「不用在意」
真昼大概是看到树的神秘笑容而为他担心,不过这种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因此周希望她不用在意。
真昼尽管疑惑,但似乎是觉得没必要在意,就露出了一如既往的笑容,说着「我还有一些东西需要准备,各位先去客厅吧」转身掀起围裙,往厨房走了回去。
望着她的背影,树小声说了句「果然满满的新婚妻子的感觉」。周这次打了一下树的后背。

「那就开始学习吧」
准备完午饭,真昼端上茶水,然后坐到了周的旁边。至于为什么是周的旁边,那就是其他三人的阴谋了。
「好~」
「那个,千岁是哪里搞不明白?这是数学吧?」
「全部」
「全、全部……」
「小千数学哪都不太行,只能勉强及格」
千岁不是对学习一窍不通,但也谈不上有多会。她相当不擅长数学,每次都是神一般地卡在及格线上。
听到「全部」这个单词,真昼微微抽动了一下脸颊。但千岁确实是不会,这也是没办法的。万幸的是她有一定的基础。
「这家伙基本上不擅长应用题,所以最好教教她应用题套公式的思路」
「她公式没问题吧?」
「……没问题对吧?」
「大概吧」
周感觉千岁还是有点问题的,因而希望真昼从那里开始努力教她。她不是脑子不好使,只是她不知道使用方法,所以才做不出题。只要理解了那些,她应该能拿到尚可的分数。
「树就先从拿出干劲开始吧」
「哈哈哈」
「不要用笑来混过去,好好学习」
他到底以为开学习会是为了什么啊。
「优太~周好严格~」
「树你也是时候该认真点了」
门胁以爽朗的微笑拒绝了树的求救,这让树沮丧地耷拉下肩膀。
门胁打开了教科书和笔记,已经开始认真学习了。周希望树和千岁能学学他。
顺带一提,门胁没什么特别不擅长的学科,是个做什么都能超过平均水平的优秀男生。
周也一样没什么学不来的科目,剩下的就只有背书和训练应用能力了。
他把教千岁的任务交给真昼,视线落到了为自己准备的世界历史教科书上。

96 大家一起吃午饭

「……没劲了~」
学习会开始后过了大约两个小时,千岁用厌倦的声音喃喃自语,朝后躺倒在了地上,就那样骨碌骨碌地滚动着身体。
今天,千岁穿着短裤和裤袜,不用担心会露出内裤,不过周还是把挂在沙发上的毯子扔到千岁的腰上,同时抬头看了看时间。
「是时候该休息了。刚好过了中午」
「是啊,已经到午饭时间了……」
「昼儿做的饭!」
千岁一副势利的样子,一听说能吃真昼做的饭,就立刻复活了。
她噌地坐起身来,轻轻敲着桌子。
「今天的午饭是什么?」
「主菜是烤牛肉」
「白天就很奢侈啊……」
「因为我想起来周君说过想吃……」
「太谢谢了」
周确实是说过想吃,但他没想到真昼真会为他做出来,因而自然对她感激不尽。
听真昼说,这道菜的准备比周想象的要省事,所以想让大家午饭多吃点肉,好在饭后继续努力学习。
只不过,周感觉某某人吃饱了也不知会不会努力学习,但这也要看她自己,周就故意没有吐槽。
「那我去准备,请稍等一下」
「啊,我也来帮忙端」
真昼是抽出学习的时间来做饭的,而且说到底,周平时也在一直麻烦她做。
于是,周和往常一样提出帮忙后,真昼微微一笑,点头说「拜托了」。
饭菜已经做好,只差加热和盛到盘子里了。周能帮到的只有把饭菜端上餐桌这点事情……不过这总比什么都不做干看着要好。
「你们三个收拾下餐桌,我去拿抹布……你怎么了啊这是」
「没事没事~」
「你先把那张让人火大的脸收起来再说」
周朝着坏笑的千岁眯起眼睛,然后跟上了已经先去厨房的真昼。
他将叠起来收好的抹布从篮子里拿出来,沾湿,拧干。与此同时,真昼拿出冰箱里盛着浓汤的锅,放到了煤气灶上。
「周君,稍后请来切一下生菜。因为我正在切别的菜」
「好嘞」
由于这点小事只是举手之劳,周把湿抹布递给树之后就回到了厨房,洗好手,开始把真昼给他的两颗生菜切丝。
之所以准备这么多,是因为要做五个人的午饭,其中三人还是饿着肚子的男高中生。
真昼似乎也知道男高中生的胃口不容小觑,其他蔬菜同样准备得相当充足。顺便,还有另一个很有真昼风格的想法蕴含其中:希望大家多补充点营养。
「……下意识就能那样,真厉害啊」
「是吧~」
「我都没什么出场机会,各种意义上」
周一门心思地把生菜切好塞进碗里,同时似乎听到背后传来了这样的声音。

五人份的饭菜一道一道摆在了桌子上。
沙拉自不必说,烤牛肉也准备了很多,即便是三个男高中生也能吃饱喝足。玉米浓汤同样够分量,自由续碗不成问题。
顺带一提,事先做过面包还是米饭的投票,结果是米饭。米饭也一样可以随意添。周喜欢的是米饭,能随意添饭让他很高兴。
「请用吧」
真昼带着比平时更贴近天使的笑容让大家开动,于是四个人一起合掌道出感谢,然后动手吃了起来。
「好吃」
树一上来就把烤牛肉放到嘴里,喊了声好吃。真昼似乎也放下了心,露出了微笑。
「很美味啊椎名」
「谢谢。不过里面没加什么调味料,和手艺没什么关系就是了」
「你又谦虚了」
树哈哈笑着说真昼谦虚,或许是肚子饿了的关系,一顿猛吃了起来。看到这样的他,周露出了苦笑。
千岁也笑嘻嘻地大口吃着肉,发出「好吃~」的赞美之声。她的势头丝毫不逊色于树,按人头分好的烤牛肉就这样迅速消失着。
门胁则是吃得很平静,周希望他们能学学门胁。
周在他们之后,也吃起了烤牛肉。
烤牛肉不管是加热过头还是火候不够都不好吃,而这道烤牛肉却咸淡适中,烤得恰到好处、柔嫩多汁,吃起来几乎没有干巴巴的感觉。肉的鲜味也保留在其中,每咬一口,嘴里都鲜香四溢。
(肉果然很好吃)
周在男高中生里面算不上喜欢吃肉的,就连他也觉得这很好吃。虽然有很大原因在于只要是真昼做的,他就什么都喜欢,什么都觉得美味。
周幸福地叹了口气,脸上也露出笑意。
「椎名果然很擅长做饭啊。我见过你的便当,每次看上去都很棒」
「谢谢夸奖」
「我不会做饭嘛,一想到大学要一个人住就觉得慌」
「……也有人不会做饭却一个人住哦?」
「这是在说我吧」
周觉得这是真昼委婉地责备自己,但她说的是事实,周也不好抱怨。
不如说,他受了真昼这么多照顾,应该跪下来道谢才是。被这么挖苦几句也是理所应当的。
「不,我做得不够好是事实,真的每天都很感谢你」
「我、我没有在怪你。那个,我也不讨厌给周君做饭」
「是吗?那太好了」
要是真昼说讨厌的话,恐怕周就会一蹶不振了,尽管他不觉得真昼会这么说。
「怎么说呢,椎名真的是尽心尽力的类型啊,感觉会成为一个好新娘」
「新、新娘……」
「小优说得好~」
千岁用可爱的绰号称呼了门胁,然后继续说道。
「昼儿看上去都不需要结婚修行了呢」
「倒是你该去跟真昼修行修行」
「好是挺好,但就怕马啊」(译注 日语有惯用句 馬に蹴られる,意思是当妨碍别人的恋爱会被马踢。)
「马?」
「不,没事~有昼儿教我做饭就足够了。昼儿多多指教啦」
千岁带着含蓄的笑容凝视着真昼,让真昼缩起肩膀,脸颊泛红,好像有些微妙的不自在。

97 学习会与休息

吃完饭后,众人重新开始了学习。然而,千岁终究还是集中不了注意力,在吃零食的时候又边喊「我累了~」边打起了滚。
「周~我可以玩游戏吗?」
「要玩随便你,成绩怎么样我就不管了」
「哎哟好严格」
「只是放松一下的话倒没问题,但你会玩过头。要是觉得自己能调整好的话就去玩吧」
周一边做着教辅上的题目一边说道「反正我要继续学习」。这时,在他的眼角余光里出现了微微鼓着脸蛋的千岁。
周本来就预料到讨厌学习的千岁差不多该腻了,所以他在电视柜里的游戏机旁边备齐了四人份的游戏和手柄。
毕竟人类的注意力是无法一直集中的,如果只是玩一小会儿休息一下,周觉得没有问题。
至于周自己,由于每隔一小时就会稍事休息,即使没有长时间的休息也没有问题,况且他不讨厌学习,能坚持很长时间。
「周好冷淡~」
「今天是来开学习会的吧。算了,玩一会儿也行,手柄有四人的份,你就玩一会儿权当休息吧」
「那就听你的啦~不过周你一直紧绷着神经学习也不行哦?」
「我休息过了」
「这么认真吗,啊不周你就是这么认真。那我要玩~阿树来吗?」
「来吧。不过我不会一直玩就是了」
树连续学习两三个小时确实是学累了,他对游戏也起了兴致。
「优太你也来吗?」
「可以吧。藤宫,行吗?」
「嗯」
比树和千岁要认真的门胁也对玩游戏来休息表示出了兴趣。周表明完「随你们喜欢」的态度后,再次将视线投向教辅书。
顺带一提,真昼在旁边静静地做着习题集,并没有分心的迹象。
「真昼不玩吗?」
「我再学一会儿」
「嗯」
周之所以会学个不停只是因为他发过誓,这次要努力学习,而真昼向来都是这样。因此,周对她的勤勉佩服之至。
正是不懈的努力,才造就了她始终第一的名次,而这不懈的努力恰恰是真昼厉害、了不起的地方。
周看着他们三人急忙离开书桌,占领起了电视机前的阵地。接着,周把他们从脑海中赶走,拿自动铅笔写了起来。
笔芯划过纸张的声音、橡皮擦的声音,还有旁边真昼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周漫不经心地听着稍远处传来他们的大呼小叫声,一边回忆着每位老师的出题倾向,一边重点解答着可能会考的题目。
有个老师从高一开始就一直在出题,那个老师负责的考试还挺轻松的。在去年一年里,根据他的性格和课程范围,周牢牢把握住了他会考哪些东西。
至于今年开始教他们班的老师,周计划在这次考试和今后的小测中掌握出题的倾向。
周姑且是预测了出题的范围,教着千岁这些范围里的内容。虽然这属于投机,但是这些预测差不了多远,只要重点学习这些部分,挂科还是不至于的。
「周君,请用」
周默默解答着问题,不知不觉中,原本在旁边的真昼已经站了起来。在周手边放好了一杯咖啡,里面大概放有奶精和一小块方糖。
看到这杯咖啡,周的神情放松了一些。
「和平时的一样,可以吧?」
「嗯。Thank you」
两人在彼此身边已经有半年,都非常清楚对方喜欢吃什么。
真昼正好在他想要喝的时候把咖啡拿了过来。周一边道谢一边捏住杯把,这时他发现咖啡之外还放着一个小盘子。
「这是什么?」
「用小型模具烤的费南雪。我觉得学习需要点糖份,所以昨天就烤好了」
小盘子里放着一口大小的费南雪,呈现出火候适中的褐色。
而且她还周到地考虑到要在学习间隙时享用,为了不弄脏手,上面插着小叉子,费南雪的大小也恰好合适。
玩着游戏的树他们似乎也有份。这边的托盘上有三人份的费南雪盛放在盘子里,分量不少,小叉子附在旁边。
咖啡也是准备了三个人的。托盘上放着糖包和奶精,可以自由加糖或加奶。
「千岁你们也请用」
真昼微笑着悄悄走近他们,把托盘放到了那边的一张小桌上。
「哇~!谢谢昼儿!」
「哇,有点心,时间也正好。谢谢了,椎名」
「不用谢」
真昼高兴地望着为点心而欢喜的三人,回到了周这边。看到她,周也自然地翘起了嘴角。
「……总觉得,害你花了不少功夫准备啊」
「不,这是我自己想做的。我做这些是利用了学习的空闲时间,所以正好当作休息」
「你真是那种尽心尽力的类型啊」
「……我只是为想尽力的人尽心尽力而已」
听到这句小声的嘀咕,周感觉喉咙涌上了一阵热量。
趁着还没吐出来,周慌忙喝下咖啡将其咽回去。他只觉得咖啡很甜。按说砂糖的量和平常没什么区别,他却觉得相当甘甜。
周不知道对这种并不讨厌的甘甜、对真昼的话做出怎样的反应才好,只能自欺欺人似的把视线落向了教辅书。

98 天使大人与小恶魔的微笑

结果,游戏大会一直持续到了傍晚。
一直学习下去,周也没法集中,所以他就在中途将学习告一段落,也加入了游戏。不过,没法集中不只是因为长时间的自习。
(为想尽力的人尽心尽力是什么意思)
真昼那句小小的嘀咕始终在周的脑海中盘旋着。
虽然周知道真昼原本就喜欢为别人而行动,但听她这么说的话,弄得就好像她对自己有好感一样。
在周的认知里,尽管真昼喜欢自己,但这并不是异性之间的那种意思。可听到真昼这么一说,周就涌现出了「她是不是将我视为男性来喜欢,愿意为我尽心尽力」的妄想。
(不,如果是因为我太废才想照顾我、为我尽心尽力的话,那样倒是可以理解)
不如说那种情况更有可能,毕竟周做不来家务。不,只要他努力,正常生活下去也还是没有问题的,但现在的他太过于依靠真昼了。
真昼那么说的意思,到底是忍不住想照顾,还是因为喜欢才想照料他呢。
喜欢着真昼的周,自然希望情况是后者,况且他也不觉得这事完全没有苗头。然而,一旦想到那个真昼会喜欢自己,周就感觉在各方面都不太可能。
「周~你掉出场地了」
「咦」
由于玩游戏的时候想心事,周一个操作失误,角色掉了下去,他也没有命可以复活,就脱离了战线。
树、千岁、门胁正在交战。
尽管不知道门胁的实力,但换作平时,周不至于这么快就败下阵来。也就是说,他把太多的心思放在真昼那句话上面了。
「你果然学习太多集中不了精神了吧,看你这么发呆」
「……也许是吧。真昼要接着来吗?」
「不用了。我差不多该去准备晚饭了……」
真昼看了眼时间,周也顺着看了过去。已经快到七点,准备晚餐可能都有点晚了。
「哇,还真是,已经这么晚了吗……我得回去了,毕竟不能在这里过夜」
「也对。虽然小千可能会想住椎名家里,但是没有换洗的衣服,也没取得椎名的许可。椎名的衣服也不好给小千穿,尺寸不合适的」
「喂,阿树你在看着哪里说啊」
「当然是身高啦嗯嗯」
那边的情侣像往常一样和谐地吵架,而真昼微笑看着他们。
「欢迎下次再来住」
「可以吗?」
「嗯,只要提前说好」
「到那时候我也去周家……」
「怎么感觉你是想蹭饭」
「露馅了啊」
「因为椎名做的饭很好吃嘛」树不含恶意地笑道。周叹了口气,告诉他「真昼同意就行」。
要比平时做更多饭的是真昼,所以周不能自作主张下决定。如果真昼不同意,那就得去外面吃,或者去便利店买,这样倒也有男性一起住的感觉,或许并不坏。
真昼笑眯眯地答应了。周感觉不用多久树就会过来住。
「下次门胁也来吗?」
「嗯?可以吗?」
「当然」
「那么『踹周协会』过来集合吧」
「喂,你们自说自话搞什么奇怪的协会啊」
「你想……对吧?」
看到树露出坏笑,周去扯了他的脸颊。门胁先是哑口无言,然后露出了笑容,好像放下了心一样。

「我说,真昼啊……那个,为想尽力的人尽心尽力是什么意思?」
其他人回去之后,周站在门口,犹豫不决地询问了他所在意的事情。
其实,他很犹豫该不该问。在树离开之前,周问了一声该怎么办,树就踹了他一脚说「好啦你就去问吧」。
周没想到他会真踹,就报复性地拍打了他一下,只是他似乎没有吸取教训,这一下可能没什么意义。
听到这个问题,真昼连着眨了几次眼睛,接着慢慢抬起嘴角。
「你觉得是什么意思?」
「……放不下需要人照顾的废物男生?」
再怎么说,他也不敢口出「因为喜欢自己」这种自我意识过剩的狂言。
「呵呵,是啊,我不敢放下周君。一不留神房间就会弄得乱七八糟的,营养均衡恐怕也会惨不忍睹」
「唔」
「因为周君没有我就完全不行」
「说的是」
事实上,周的确是受着真昼的很多照顾。没有她,周就无法维持现在的生活。
「……没事哦?反正我也喜欢照顾周君」
「要让我堕落了……要被惯得没有真昼就活不下去了……」
「呵呵」
真昼的可怕之处在于,如果她不在的话,周的生活和精神就都已经废掉了。
在各种意义上,周都成了她的俘虏,难以离开她——或者说离不开她,也不想离开她。当然,喜欢才是最重要的理由。
要是表白然后被甩了,认真地说,周在精神、生活上都会濒临死亡吧。
周在心里自嘲了一句「就是因为这样才无法更进一步啊」。然后,真昼不知在想什么,把身体靠向了周。
真昼并没有紧贴他,只是轻触的程度。她从正面靠近周,抬头仰视——然后用手指描过周的嘴唇。
「……我会不客气地把你变成废人的,所以请放心废掉吧?」
真昼淘气而腼腆地眯起眼睛,而周则注视着她,连呼吸都忘记了。
这是周从未见过的笑容,甜美而又让人兴奋……甚至还有一丝妖艳,简直像是小恶魔一般。就和她本人说的一样,这份微笑能把人变成废人,让周的心脏发狂都绰绰有余了。
他感觉得到自己身体里猛跳的心脏和加剧的血流。
周见过天使般美丽的笑容、仿佛要消失般纤细的微笑、天真的笑,以及其他形形色色的笑容,但没有一个比现在的真昼更有魅力。
真昼心满意足地望着僵住的周,又恢复了以往的笑容,说着「那我去做饭了」便走向了厨房。周目送她过去,脸上像要烧起来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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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在这之后,由于做了不习惯的事情,昼儿蹲在了厨房里一动不动)

99 定期考查的结果

「我说周,你这次有干劲过头了吧?」
望着走廊上公告栏张贴着的定期考查的排名,树有些傻眼地嘟囔道。
在学习会过后,周仍然勤奋学习,迎战考试。之所以这样,是基于一开始单纯的目的,希望能为自己而自豪……更多是为了把真昼的那个笑容从脑海中驱赶出去而集中精神。
『……我会不客气地把你变成废人的,所以请放心废掉吧?』
只是想起那妖媚的低语,周就难受得想要扭动身子。
他集中精神学习,尽可能不去分心思考真昼的那句话、那副表情——从而产生了这次第6名的结果。
「不,我也没想到能考得这么好」
「你很努力了。有自信了吗?」
「……马马虎虎吧。之后也得一直保持住这个成绩」
「要求真高……」
虽说取得了一次好成绩,但他也不想让真昼看到自己一疏忽成绩下滑的样子。这靠前的排名,不保持住就没有意义。
考虑到今后的大学入学考试,周不能满足于现状、止步于此。考大学不是临时抱佛脚就可以解决的问题。因此,就算是为未来做准备,周也希望往学习中投入些精力。
顺带一提,真昼不愧是真昼,这次也是遥遥领先的第一名。不过,这都是多亏了真昼平日的努力,并不是「不愧」这种词语就能简单概括的。
「藤宫这次第6啊」
在后方,真昼来看排名时注意到周的名字,美丽地微笑着。
面对真昼的天使大人模式,周轻轻一笑,没有表现出动摇。
他感受到从周围传来的刺痛的视线,也没有闲工夫想起前些天的事情而为之害羞。
「好像是。太好了太好了」
「呵呵。毕竟藤宫努力了,休息时间都在学习」
「……嗯」
「藤宫都这么努力了,可以给自己些奖励吧?」
「是、是啊」
一想起奖励这回事,周就感到心痒难耐。
记得他和真昼约好了,进了前10名就给膝枕、掏耳朵。虽然说,他一直在从脑袋中驱赶出各种各样的事情,把这个约定也抛到脑后了。
当然,他可以拒绝……然而,能得到喜欢的女孩子的溺爱,这样的幸福能拒绝得了吗?
「……也祝贺椎名获得第一。椎名才该给自己奖励吧?」
「嗯,但是太娇惯自己也不好」
「椎名对自己很严格,稍微放松一下也挺好吧。不过这些事情也不该我来指指点点就是」
这么一说,周就觉得,自己有奖励,而真昼却什么都没有,应该给她点奖励才是。
话虽如此,他也不知道该给什么,回去之后得问问她。
看到真昼满脸天使大人的微笑,树小声地对周说「你拿点东西去慰劳她怎么样?」
就算树不说,周也打算这么做。他下定决心,今天回家后试着问问看。

「嗯,要给我奖励,是吗?」
回家之后,周看到真昼身穿围裙准备着晚饭,朝她背后说了一声。接着,真昼转过来,露出了吃惊的表情。
周想起晚饭后的奖励、想起前些日子小恶魔的微笑,心里有些平静不下来。不过真昼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看她的神色,好像周会这么说是在她的意料之外一样。
「我也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
「比如说想让我做的事……」
「让周君做的事?嗯,大概也就是,想要你用切片器把那边的黄瓜切薄片之类的」
「不是说这种……算了,要是没有也不用非得说一个」
真昼没有欲望,或者说,周觉得真昼可能没把他说的当真。尽管如此,考虑到强加于人也不好,周就轻易妥协了。
要是真昼不需要的话,那倒也无所谓。不过,如果真昼希望周做什么,他打算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去实现。
总之,真昼好像是想让他把黄瓜给切了。周洗好手,拿准备好的切片器切了起来,但这毫无疑问,只是在打下手罢了。
「请把黄瓜盐揉一下」
「好嘞……真的没有吗」
「没有,我已经很满足于现状了……说到底,真正的愿望就应该亲自去实现」
「真正的愿望?」
「周君觉得会是什么?」
周从切片器上抬起头来,发现真昼的嘴唇静静地翘出一道弧线。
一瞬间,周觉得那表情像极了几天前小恶魔般的笑容。他实在无法直视,便将视线落到了黄瓜上。
「……不、不知道」
「是吧?所以,没关系。保持现在这样,就足够了」
听到周的话,真昼似乎露出了苦笑。
她酿出一股不让周追问下去的氛围,又开始料理起来,这让周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继续切起黄瓜。

100 天使大人的膝枕(附追加服务)

「那么,来吧周君」
吃完晚饭,就到了奖励(欲仙欲死)的时间。
理所当然地,真昼坐在沙发一端,拍着自己的膝盖。周支支吾吾的,不知该如何回应真昼的微笑。
顺带一提,今天真昼穿的是短裤和黑裤袜。尽管仍然隔着布,但薄薄的质地令触感显得格外鲜明。
并且她似乎还先回家洗了趟澡,全身都萦绕着一股芳香。
这种状况下枕着膝盖被掏耳朵,对周来说无异于自杀。
「……不是,那个」
「不愿意的话不用勉强……」
「我、我倒是很愿意啊?」
「那就不用客气,毕竟都约好了」
看到真昼再次拍了拍膝盖,周咕咚一声咽了口口水。
最近天气暖和了不少,真昼穿的裤袜也比以前薄了。
紧紧绷在腿上的布料,隐隐透出肌肤的颜色,看上去格外诱人。
即便裹在裤袜中,真昼的大腿依然像是在引诱周一般,毫无防备地展现着顺滑的曲线。
今天的真昼明摆着是来杀死周的。虽说她自己可能完全没有这个意思。
正常来讲,为了保住心脏和精神的安宁,周应该会设法拒绝。然而,奖励的名义与男性的欲求却推了周一把,让他决定奔赴死地。
周怯生生地坐在真昼旁边,把头放在她的腿上。
真昼的大腿,一如周记忆中那般柔软。再加之相隔着的布比以往更薄,触感携着体温一起向周袭来,刺激着他的心脏。
周不知该看向哪,姑且抬起头,真昼的笑容便映入了眼帘。
只不过,她的脸若隐若现的……究其缘由,大概是因为路上的两座大山吧。
时至5月,天气也稍稍热了起来。或许是因为这个,真昼身上的衬衫也很轻薄,同时还勾勒出她的身体曲线,更加凸显出她姣好的身材。
即使隔着布料,那对受着重力影响的物体却仍保持着诱人的形状,清晰可见。这让周便不再抬头往上看了。
「那就开始掏耳朵吧?」
真昼对周内心的叫喊毫不知情,她带着点兴奋的样子笑着宣言后,把手伸向桌上的掏耳勺和纸巾。
接着,某个柔软的东西便落在了周的侧脑勺上。
(!?)
周在内心发出难以描述的哀嚎,但真昼却似乎浑然不知。她很快拿来了掏耳勺,直起了身体。
恐怕真昼并没有注意到,周用自己的皮肤品尝了那柔软的触感与质量。
心脏喧闹起来。
在周的心里装着的,早已不再是掏耳朵的事情。然而,真昼小声哄着说「请不要动了哦」,用一只手轻轻固定住了周的脑袋。
真昼大概是想掏耳朵所以叫他别乱动。不过明明想要打滚却被迫不能动这点,让周很是难受。
再难受也不好乱来,他只得老老实实盯着桌子的侧面。这时,一个硬物缓缓地塞进了他的耳朵孔里。
那一瞬间,周抖了一抖。大概是因为皮肤薄的地方比较敏感吧。
周自己掏耳朵不会有这种感觉,但真昼来做就会让他产生奇妙的心境。之所以会这样,既因为动手的人不是自己……也因为对方是喜欢的女性,这激起了他的兴奋。
从性格来看,周也知道真昼掏耳朵时会很小心。不过,这样轻而又轻的动作还是让他觉得很痒。
这种感觉让人按捺不住,没法断言说是怡人,但其中却又有种点燃欲望的淡淡舒适感。至少,这种难以描述的舒适,让周对掏耳朵这件事不再产生任何抗拒。
「不痛吧?」
「嗯……不痛,很舒服」
「这样啊,那就好。听说这是男人的浪漫……周君的浪漫满足了吗?」
「……大概吧」
「原来周君也是男孩子」
「不然还能是什么」
如果不是男的,周就不会在内心感到那么苦闷,也不会为柔软而兴奋。喜欢的人如此宠着自己,还允许紧密的接触,周不可能不感到慌乱。
「呵呵,周君那么绅士,我还以为没多少兴趣」
「就算我是绅士,言行和内心也是不一样的吧。你可要注意点,男人就是这样,平时一副好脸色,一旦周围没了人就会动手的」
「照这么说,周君就不是男人了」
周咬住了嘴唇。他觉得真昼是在说自己胆小,不过真昼似乎没有这个意图,还在慢悠悠地挖着耳朵。
「周君,请转个方向,要到另一边了」
周尽管皱着眉头,但还是转过身露出了另一只耳朵。不过仔细一想,要朝着真昼的肚子看,这又是道新的苦行。
虽说真昼穿的是短裤,但如果低头朝下,还是会发生重大惨剧。因此,他就只能老老实实看真昼的肚子。
不知道这是天堂还是地狱。
如果他能顺从自己的欲望,那大概会是天堂;然而,周还在踌躇与纠葛之中挣扎着,对他来说就像是一只脚踏进了地狱一样。
「……周君,好像你从刚刚开始一直在抖……」
「别在意」
周当然不可能讲出他的内心。再说,要是讲出来会让真昼受不了。
因此,周只能藏住自己的欲求,老老实实接受掏耳朵。天使大人天真无邪地惯着自己,让他对未来感到害怕。
真昼看起来是对周的态度感到疑惑,但周正面朝真昼的方向,没有与她对上视线,因此她也不再追问下去,又重新开始掏耳朵了。
在难以形容的舒适和瘙痒中,周闭上眼睛,等待结束的时刻。
毕竟要是睁开眼睛,他会有微妙的罪恶感。可是这样一来,其他的感官却变得敏锐了起来。他闻到真昼原本的甜美体香、洗发露和沐浴露的香味,意识到大腿的柔软,心中无法平静。
要是能毫不犹豫享受这份柔软,那该会有多好。
「周君,结束之后给我摸摸头发好吗」
「……随你喜欢」
如果立刻逃跑,周也不用再体会更多的纠葛。然而可悲的是,周是男性,如果能继续膝枕的话,他自然会希望继续下去。
在想停和想要继续的矛盾中,周不断烦恼着,最后还是输给了欲望。他体会到,自己在各种意义上都是意志薄弱的人。
听到周的允诺,真昼身上洋溢出喜悦的氛围。
「再过一会儿就结束了」
说着,真昼细致地掏着耳朵。带着一丝快要结束的遗憾,周又开始一个人烦闷起来。当然,这种感情没有体现在表情和动作上。
微微发痒、甘甜怡人的感觉,随着真昼取出掏耳勺而结束。
取而代之的是,真昼的手指滑过头发所带来的另一种舒适享受。
「好,结束了」
真昼用手梳着周的头发,轻柔的动作就像是哄小孩一样。对此,周既有些害羞,又想要委身于她。
周理解到自己更多感到的是后者,他差点发出百感交集的呻吟。
由于是奖励,真昼大概打算尽情娇惯周,但这必然会把他惯成废人。
正如真昼的宣言,她满是把周惯成废人的意思。即使周想反抗,这种舒适的感觉也夺走了他反抗的精力,让他什么都做不了。
(……要被惯成废人了……)
周充分品味着女性的香气、体温,同时还得到动作温柔的抚摸。虽然听上去没什么大不了的,但事实上他舒服得不行,满是幸福的感觉。
现在的状况和姿势都充满了魅力。要是每天都这么做的话,周毫无疑问会朝着废人的终点直奔而去。
周吐了口气,让身体松缓下来,然后就听到了一道小小的笑声。
「周很少见地撒娇了啊」
「……都是谁害的」
「是我害的呢」
真昼发出甜美的笑声,继续拿手指梳着。
「看到周君就想惯着、想去摸。周君的头发手感很棒」
「……是吗?」
「嗯,柔顺、有光泽。为什么表面能这么光亮呢……」
「……可能是我妈推荐的洗发水吧」
由于志保子大力推荐说「一头好发不能糟蹋!」,现在周用的是美容院里的那种洗发水,对保养头发很有效。
周不讨厌这种洗发水的味道,头发弄干之后也会很顺滑,所以他就一直用到了现在。
「真昼的头发才更顺滑啊」
周拾起真昼亚麻色的一帘秀发。比起他自己头发,那一帘的手感更加柔软、光滑。
要说柔顺、光泽,还是她的头发好才对,周在这一点上望尘莫及。真昼的头发有让人想一直摸下去的手感,香味也不强烈,是淡雅的香皂味。这些都让男人无法自拔。
「摸着头发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想,真昼花了很多心思保养吧」
「……嗯。这方面我从来没有松懈过」
「果然啊。话说,平时我就一直在自说自话地摸,没问题吗?都说头发是女人的生命」
「……我喜欢被周君摸」
周心想,还好没有让真昼看见自己的脸。毕竟他的表情因为真昼的一番话变得十分可疑。
羞耻、欢喜、混乱、狼狈……自己都道不清的情绪混合在一起,那表情要是让她看见,肯定会引起怀疑。
(就是你说这种话,才会害我得意忘形啊)
周并没有把话说出来。他闭着眼睛叹了口气,试图让自己的表情恢复原样。

101 天使大人与抱枕

一睁开眼,真昼的衬衫就在眼前。
看来是又睡着了。过度的舒适感与幸福感让周进入了梦乡。老实说,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所以心里有些忐忑不安。
梳头发的动作已经停下了。
周小心翼翼地起身,发现真昼正靠在沙发上呼呼睡着。
听到真昼平稳的呼吸,周嘀咕了声「真没防备」,看了眼时钟,脸上抽筋起来。
时间已是晚上11点。膝枕是在收拾好其他事情之后开始的,那时是9点。这样算来,周享受了大约2小时的膝枕。
真昼会睡着,也是因为时间问题以及她身体难以动弹吧。
她肯定是不忍心叫醒周,所以保持了这个姿势,不小心睡着了。
这是男性的家里,周希望真昼能更加警戒。不过说到底,躺在膝上睡着了的自己也有责任。
周不知如何是好,望了一小会儿真昼的睡脸,然后还是决定先去洗澡了。
真昼好像事先洗过了澡,周还没有洗。与其叫醒她,不如先去洗个澡让她躺着会比较好。说不定在洗澡的时候,真昼就会自己起来。
那样决定后,周急急忙忙回到房间,拿来了替换的衣服。

洗完澡后,周确认了客厅,轻轻地叹了口气。
真昼似乎依然沉浸在睡眠的海洋中,连吹风机的声音都没有吵醒她。
「真昼,快起来」
周喊了真昼一声又轻轻晃了晃,但她完全没有要醒的样子。真昼似乎睡的很沉,她的身体渐渐有些倾斜,不得已周只好先扶住她。
或许是长时间的膝枕让她累了,又或者她只是困了所以才会睡着。总之周明白,真昼大概是起不来了。
(以前好像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记得是年底的时候,真昼不小心睡着了,周就把自己的床借给了她。
总感觉这次也是一样的路线。
周再次用力摇了摇、叫了叫真昼,但她还是没有起来。
一阵轻柔而甜美的声音传到了周的耳朵里。这道声音不像是在说话,倒像是睡觉时混在呼吸里的喉音。
睡着的真昼并不是第一次出于信赖而显现出毫无防备的样子,周也不知道这样是不是真的没问题。
周埋怨了句「真是的」,又戳了戳真昼的脸颊,她完全没有要起来的样子,传来的只有光滑柔软的触感。
周又摸了一阵真昼的脸,结果还是一样。没有办法,他只能抱起真昼。
现在是春天,即使周把床借给真昼然后在附近睡下,也不至于会搞坏身体。老实说,他想就这么抱着真昼睡,不过这么做的话,第二天就不妙了,因此再怎么也没法付诸行动。
周一方面知道自己很胆小,另一方面也不想惹真昼讨厌,所以他能做的只有忍耐。他横抱起真昼,把她放到了自己房间的床上。
在把真昼放到床上之前,他已经提前把床铺好了。只要给真昼盖上被子,就是睡觉的姿势了。
「……明天是不是该好好跟真昼讲讲,让她不要在男性家里睡觉啊」
如果周是不考虑后果的人,他也能做到就这么下手,然后一步一步发展关系。
之所以不那样做,是因为周想要珍惜真昼,同时他也心里也觉得,哪有袭击的道理。这些并不能为他的安全性提供保证,他抛开理性向真昼出手的可能性也还是存在的。
周希望,真昼不要仅凭他的性格所带来的安心和信赖就这么不设防。
真昼的警戒心很高,但相应地,她一旦敞开心扉,就会特别爱撒娇。因此,她才会对周展现原本的样子以及无防备无警戒的天真一面。从理性上来说,周很希望真昼能改改。
他一边叹着气,一边抚摸着真昼的睡颜。这时,真昼身体开始扭动起来。
「……嗯」
一道细微的声音响起。
真昼的眼睑在精致睫毛的点缀中,以极缓的速度沉沉地睁开,露出了没有聚焦的焦糖色瞳孔。
这种迷糊困倦的眼神不知道是在看着哪里,应该是醒来时特有的。真昼其实是刚睡醒时脑袋会转不过弯的那种人,想必她现在正处于睡意未消、半梦半醒的状态。
周探头看着真昼的脸。她没有起身,只是发着呆,一副松弛的表情。
「你醒了吗。因为我起来的时候看你睡着了,所以就把你搬到了床上。起来了的话就快回家吧。不然我今晚就把你当抱枕咯」
虽然周心想着「拿来当个抱枕就了事,自己也真是胆小」,但他到底还是不敢说「不然就下手咯」。这也是没办法的,想象一下被她讨厌、害她哭泣的情景,那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另外,其中还夹杂着不少愿望。
为了叫醒睡迷糊的真昼,周拍了拍她的脸蛋催她回家,然而真昼的表情依旧睡意朦胧。
有那么一瞬间,她将视线转向了周,紧接着她又闭上眼睛钻进了被窝,毫不掩饰自己的困倦,或者说是干脆就想睡这儿了。
「喂」
「……嗯……」
如果真昼像平时那样,脑子有在工作的话,大概会老实听周所说的。可现在睡迷糊的她正找着被子,就连周的话都没什么效果。
周脸上抽着筋,为了增加真昼的危机感,他也钻进了同一个被窝。
他躺到真昼旁边,抚摸起在被窝中享受温暖的她的头。如果为了叫她清醒,只要用力摇晃就好,可周却没法强行叫醒困顿的真昼。
「好啦,起来吧。不然真的把你当抱枕了」
「……唔」
周朝她耳语后,真昼做出了既非肯定也非否定的回答,接着把身子靠了过去。
由于事发突然,周变得僵硬起来。真昼就好像对此毫不在意似的,扭着身子寻找着合适的位置。
她像毛毛虫一样蠕动了一会儿,最后把脸埋在了周的胸前。
这个位置似乎正合适,真昼停下动作,静静地睡下了。
(为什么这么没有防备啊!)
她本人睡着了,或许不清楚——把脸埋到男人的胸前之后,距离和姿势上是可以轻松抱在怀中的。只要周朝真昼伸出手,就能像刚刚宣言的那样,把她当作抱枕了。
要是心跳声能把她吵醒就好了。然而只是心跳亢奋这点程度,似乎叫不醒几近入眠的真昼。
小小的呼吸声传进了周的耳朵里。
「……饶了我吧……」
真昼那没有防备的样子,就算真的被下手也怪不得别人。见到那副模样,周呻吟了声,看着依偎在怀里的她——呼吸稳定,似乎已经入梦。周也只能傻笑了。
(……这家伙,真的)
虽说她现在没有意识,但一般来说,面对一个男人,如果仅仅是相信的话,不可能像这样寄予全面的信赖、黏到身上,还允许一起睡觉吧。
周认识到她对自己有一定程度的好意。或许多少也有周所期望的那种好感吧——周不禁产生了这样的希望。
尽管不知道真实情况如何,但至少现在,即使是无意识间,她不抗拒在周的床上睡觉,不抗拒周在她旁边,不抗拒周的抚摸。
(我可以做出一厢情愿的解释吗)
即使周在内心提问,真昼也当然不会回答。
她只是平稳地、幸福地睡着。周内心挣扎了一会儿,然后轻轻伸出了手。
他把手环到真昼的背后,将本就亲近的身体抱得更加紧密。
「……我可宣言过了」
周的嘟囔就像借口,但是没有人会责怪他。因为在这里,有的只是一只毫无防备的小猫,以及一头对小猫按捺不住的狼罢了。
周享受着怀中柔软的身体,犹犹豫豫地把嘴唇靠到她刘海上方的额头。
(……就当作是住宿费和学费了)
趁着真昼没有意识做出这种事情或许很卑鄙,但要是她醒着,周不可能做得出来。
毕竟,喜欢的女性毫无任何防备地睡在了自己的床上。甚至他都希望有人来表扬他的这份点到为止的忍耐。
真昼一如既往地、安安静静地、毫无顾虑地睡着。凝视着这样的她,周小声说了一句「笨蛋」便闭上了眼睛。

102 第二天早上

早上,周在意识模糊中醒来,感觉身旁有着往常没有的温暖。
虽说已经5月,但早晨还是有些凉。下意识间,周抱紧了那一团温暖。他紧贴上去感受着那温度,然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周第一眼看见的,是自己恋慕的人。
「!?」
尽管差点发出悲鸣,但周不想吵醒怀中睡着的真昼,于是他用所剩不多的理性阻止了自己,把要大喊的念头迅速咽了回去。
听着自己鼓点般咚咚的心跳声,他再次战战兢兢地望向怀中的少女。
不管怎么看,她都是名为真昼的美少女。
那天真无邪、彻底松弛的睡脸正如天使一样,甚至给人一抹神圣之感。
看到真昼满脸微笑的睡相,周感叹了一句「果然可爱」,然后不知如何是好,抱头烦恼起来。不过这只是一种比喻,因为他实际上抱着的是真昼。
(……昨天在欲望的驱使下,我拿真昼当抱枕了,不过正常来说不可能睡一张床上吧)
真昼过分摧毁了周的理性,让他不由得把真昼当成抱枕,最后还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若是平时,周不可能做出这样的判断。
真昼就像个小恶魔一样,用充满慈爱的行动让周的理性磨损到了这般地步。然而,这恐怕不能当作借口。
真昼太过大意,把周当作安全放心人畜无害的胆小鬼;而周则是败给了自己的欲望。两个人都有责任。周是打算去责怪真昼,同时他自己也有应该扪心自问的地方。
周深深叹了口气,然后思考起该怎么处理怀中的真昼。
不知什么时候……大概是睡着时,真昼枕在了他胳膊上。要是强行把胳膊抽出来,就会把她弄醒。
周犹豫着该不该叫醒这般睡相的真昼。尽管他想弄醒真昼,说她几句,但希望抱紧观赏的邪念却占据着他的心头。
周觉得,从没能立刻甩掉应该抛弃的欲望那时开始,他就堕落成了一个下流的男人。
「……嗯,唔」
一大早,周就体会到了自己有多么忠于欲望,这让他稍微有些失落。而真昼或许是注意到了周起床的迹象,又或者是她起得早的缘故,开始慢慢扭动起身体。
周像冻住一样,不能动弹。因为他烦恼着该怎么和真昼解释;也是因为她把身子靠过来,使得某个柔软的物体压在他的身上。
「嗯……熊熊……」
真昼不仅没有离开周,反而还贴上他,伸出手,像是要寻找什么东西似的。
在两人身体间的山峰挤压出变形的时候,周感觉自己到了极限,把真昼从身上拉开,跳起来,喘着气,朝着墙把头撞了上去。
他哐哐地连着撞了几下,把到来的欲望赶出脑子。
「……呼啊……咦,我……?」
尽管周感觉背后真昼醒来了,但他现在正忙着磕自己脑袋驱散自己的愿望,于是就选择了无视。
「……周君?」
在身后,传来一阵口齿不清的甜美声音。
周回过头,看到真昼坐起了身子,正歪着脑袋。或许是刚睡醒的缘故,她的样子有一点杂乱。这杂乱的样子又有种清纯的诱惑力,让周感到难以直视。
总之,现在正面和真昼对上眼神很不妙。因此,周又把头摁到了墙上。
由于用力过猛,响起沉重的一道声音,同时一阵疼痛袭来。对现在的周来说,这大概是合理的惩罚。
「早上好……周君在做什么?」
「在撞脑袋」
「……为什么?」
「因为感觉自己太可耻了」
周进行了一会儿驱散欲望、杀死脑细胞的工作后,真昼似乎也感到了困惑。她发出「嗯嗯……?」这种没睡醒的声音,为了阻止周而用手围住他的腰,往后拉了过去。
因为这个姿势也是紧贴着身体,所以周非常想让她停下。
「……真昼同学」
「嗯……?」
「话说,两个人在床上这事,你一点想法都没吗」
周如同呻吟般的话语,让真昼一瞬间停止了动作。
接着过了一小会儿,真昼把脑袋撞上了周的后背。
虽然不痛,但周能明白后方真昼的混乱与狼狈。
「呃,那、那个……唔」
「先说好,我什么都没做」
「嗯、嗯」
看当前的状态,这点一目了然。况且真昼应该也不会觉得身体痛,想必能很快理解吧。
「……总之,能不能先离开一下?那个,我想好好道歉,还、还有胸碰到了,就别贴上来了……」
最后那句是周的恳求。真昼可能也觉得不太好,慌忙离开了。
背后的柔软和体温消失后,周一瞬间觉得可惜,然后不禁为这样的自己感到可耻。
他因为自己的欲求而感到些许焦躁,不过没有将其表现出来,回过头去。
真昼正满脸通红地颤抖着。
她的表情不是在害怕,只是充满了羞耻,这让周稍微松了口气。
周从真昼旁边移开一点,重新在她面前跪坐下来,然后手指撑在床上,向她低头道歉。
「昨天实在太对不起了」
周觉得,他应该先道歉才对。
他端正好姿势,磕下了头,然后感觉到头顶附近传来真昼慌乱的气息。
「没、没关系。我才该为昨天的事情道歉。那、那个,看这个样子,是周君把我送到床上的……吧?」
「嗯」
「那就是我的不好了……」
「一起睡在床上是我的判断,你可以吐槽我」
正常来讲,不会有人做出睡在旁边的判断吧。事实上,去年年底,周就睡在了沙发上,还觉得这很理所当然。
还未交往就同床共枕,作为绅士是不应该的。
到最后,他还把真昼当作了抱枕,这问题可不能一笑了之。
「是我趁你睡着,睡在一张床上把你当抱枕了。要怪的话就怪我吧」
「不、不是……我也占了床,还是各自占一半责任吧」
「我说,你是不是没搞清楚,你这是和男人一起睡了一晚?要是我做了什么你该怎么办」
正因为他是周所以才没出手,换作是其他男人,可不会管她有没有睡着……倒不如说,睡着了才是出手的好机会。
「周、周君说了,得到同意才会做」
「就算这样,要是理性失控了我说不定也会吧。你注意点,真的,太没防备了,我怕」
「……周、周君」
「嗯?」
「周君是觉得,我……在任何人家里,都会大意睡着吗……?」
听到问题,周抬起头,发现真昼正静静看着自己。
在那笔直的目光中,仿佛蕴含着恳求的色彩。
周无法理解其中所有的感情,但他看得出,真昼的表情里有一点受伤。
「我、我没这么觉得啦」
「我相信周君,也只会在周君面前睡着……」
真昼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她的豪言让周的脸不禁有些发热。
听这个说法,岂不是就像在说她喜欢周、觉得周是特别的,所以才会露出大意的模样吗?
见到真昼昨天的态度,以及她没睡醒时的娇态,周不禁会觉得她对自己抱有好意。
周知道,真昼平时一直尊敬着自己的为人。或许她对自己有着异性间的恋慕——想到这,周的脸颊就血气上涌,一下子变得滚烫。
真昼的发言带来了巨大的冲击,周说不出话,视线左右迷离。
(……做出对自己有利的解释,真的没有问题吗?)
从真昼的态度中,周理解出了那种意思,因而感到一片混乱、不知所措。
要是弄错的话,那可不是笑笑就能过去的事,他恐怕得受到死亡般的打击。因此,他不敢下定论,只是觉得看她昨天的态度,怀揣一点希望也没有问题吧。
「……这、这个我明白了。不过,那也不代表能在我面前睡。毕竟我也是男人……你明白的吧?」
只不过,就算真昼对周怀有好意,这么疏忽大意也是不行的。
听到周这么说,真昼把脸扭向了别处。
「……周君要是能做得出什么事情,早就已经做出来了。所以,我觉得周君什么都不会做」
「你这家伙真敢说啊」
周用一只手乱挠着自己的头发,然后叹了口气。
(……哪怕只是在我面前也不行吧)
正因只是在周面前,所以才不行。
周从心底里喜欢着真昼。要是她一点戒心都没有,周迟早有一天会失控。通过这种方式进展下去,对双方而言都是不好的。
不让她体验一次她是不会明白的。于是,周把手伸向了真昼。
他轻柔地、又卯足了劲推倒真昼,然后顺势压在了她身上。
一头柔顺的亚麻色头发,如流水般散在床单上。
白色的海洋渐渐染上了光泽润滑的亚麻色,这幅光景有种难以形容的美丽。
由于事出突然,真昼目瞪口呆。看见她这样子,周笑着说道。
「……我是普通的男人,也有一定的欲望,不过是擅长忍耐罢了」
周平时只是忍着,不让真昼发现而已。他也有男人的欲求。
他隐藏住自己,为的是不让真昼受伤。理性和后天培养的常识在给他踩着刹车,要是没了那些,欲望很容易就会显露出来。
没搞明白这个道理的,是真昼。
「要是挑逗太过的话……你知道的吧?」
周将脸靠近到能感受到对方呼吸的距离。这使得真昼的视线变得游离起来,过了不久她就闭上了眼睛。
真昼似乎是出于羞耻而无法直视,正红着脸颤抖着,看上去就像是被捕食者抓住的、可怜的小兔子。
考虑到欺负得太过分也不合适,周很快抬起脸,移开了身子。
「……下次注意点,不然我可不知道我会做什么」
他摸了摸真昼的脸后,她原本就在发抖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周苦笑着下了床。
「我去洗把脸。你也快点清醒清醒」
周故意再次把脸靠过去耳语了一句。看到真昼浑身发抖,他笑了笑,然后去往了洗手间。
在洗手间,周照了照镜子,发现自己的脸也一片通红,没比真昼好到哪儿去。于是,他小声念叨了一声,拧开了水龙头。

103 天使大人与忠告

「真昼」
「在、在……」
从陪睡的那天开始,每当周向真昼搭话,她都会变得稍显慌张。
似乎真昼在意着周推倒她的那件事。若是周触碰她,她就会脸上微红,不知所措。
虽然那副模样纯情无比、惹人喜爱,但真昼比起以前拉开了一点距离,让周受了些打击。
在平时,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真昼总是会天真无邪、毫无防备地前来身体接触。然而她事到如今却拉开了点距离,周为此而感到失落。
毫无疑问,这表示了真昼对他的在意。可至今为止的温暖就此离去,还是会让周感到焦躁。
吃完饭,他看向一如往常坐在旁边的真昼。注意到周的视线后,真昼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露骨地移开了视线。
即使知道理由,周面对这样的态度还是心情复杂。
周试着伸手碰了碰真昼的指尖。接着,真昼的身体发生了从未有过的剧烈摇晃,然后她重新坐下,逃离了周的体温,与周拉开了一点距离。
看到真昼抱着靠垫发抖的样子,周也没法再次伸出手,只能轻轻叹了口气。
(她相当在意着)
这大概是因为她明白了周的危险性,或者说是男性的那一面。然而,她的回避让周很受伤。
因为是自己做的事,所以周也不能抱怨什么。他会失落是出于男人的天性。
「要我离开点吗?」
照这样下去,恐怕真昼会一直抖个不停,实在有点可怜。周以「真昼的内心冷静下来之前只能保持距离了吗……」这种放弃的心态询问了她。然后,真昼猛抬起头,朝他的方向看去。
「那、那倒不用,只是我需要整理一下心情」
「不过我觉得吧,根本原因是讲了那么多遍你都不听」
「唔。可是,谁会想到你会用那种方法说给我听啦」
「可要是不那样做的话我会死吧」
「为什么会死啊」
「我说的是社会性死亡」
与没有交往的女性同床一晚,光是传出去就大有问题;如果真昼就那样大意下去接受了周,接下来的事情就更无法控制了。
因此,周警告了一次真昼,哪怕得用硬的。
虽说结果是让真昼意识过度而变得十分僵硬。
「说真的,你注意一点,别给我做什么的机会」
「……这、这个,倒是明白了……」
「虽然说我也有错,不该得意忘形去摸你,不过要是下次再这么来,我可连自己都不知道会做什么」
要是真昼再次在眼前睡着,周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
他不想背叛真昼的信赖,同时也忍不住想去摸她。如果她太没防备,周相信自己肯定会去爱抚她。
尽管周不知道,真昼那么大意是因为喜欢他还是信赖他的人品,但他的忍耐也快要到极限了。
「……周君,对我」
「什么?」
「……没什么」
听到那句小声的嘟囔,周在意地回问之后,真昼摇了摇头,脸上通红依旧。

104 僵硬

「和她吵架了吗?」
直觉敏锐的树似乎是察觉到了周和真昼之间微妙的距离感,在午饭时问道。
顺带一提,今天千岁和真昼没有参加,在一起吃饭的是三名男生。
「咦,藤宫你吵架了啊」
「不,也不算吵架……嗯,就是,那个」
「怎么说得这么含糊」
「……总之,发生了些事情,那家伙有点在意着我」
「陪睡了一晚,第二天推倒了」这种话,再怎么也不可能说得出口。
于是,周讲出了当下的状况而没有具体挑明,然后就感受到树刺来的傻眼视线。
「我说你,准备胆小到什么时候?」
「……你好吵啊」
「嗯,看藤宫为人慎重,没有确凿的证据就不敢去追吧」
「可这就叫胆小」
两人毫无顾虑的话语结结实实地刺向周的内心。
周知道自己有些谨慎过头。正如门胁所说,在确定真昼喜欢自己之前,他是绝对不敢表白的。
而且,周一方面想要与真昼交往,另一方面又害怕周围的怨恨,所以不敢积极行动。心上人受欢迎的弊端,在这里也体现了出来。
「……等我再配得上她一点,我就考虑考虑」
「要我说,藤宫各方面都不错,就是自卑」
「门胁你个各方面顶配的还这么说」
要是周有门胁这样文武双全、外表帅气,也就不会那么辛苦了吧。
如果门胁与真昼交往,周围尽管会嫉妒,但最后也会死心,将他们认作是郎才女貌的一对。
相反,如果是众人没有预料到的普通男生抢走了真昼,想来会招致潮水般的谴责吧。对方明明与自己没什么差别,却摘下了高岭之花,这种嫉妒肯定会变得更厉害。
「嗯,我倒也不是嫉妒,就是觉得,要是能像门胁那样,我大概也能自信起来吧」
「你现在就自信点冲上去啊」
「这不是在努力嘛。自信又不是说有就能有的」
学习方面,周锐意进取,目前是打算今后也能保持前十名。
幸好周的记忆力和学习能力都还算不错,要维持成绩不需要花太大的功夫。接下来要做的,就只是提升要维持的基准线而已。
问题在运动方面。
如果周有门胁那样超群的运动能力倒是罢了,但事实上,他的能力只有一般水平。要说的话,周的本领更偏向于学习那一块,他不指望能在运动方面大显身手。
要是能再擅长点运动,那在下个月的体育节上,周倒还能多表现一些。
「我会以自己的速度努力的,就不要太催我了」
「藤宫这么说的话倒是可以……不过皇帝不急太监急啊」
「说的是。那踹周协会找个时间集合吧」
「讲真的你们搞了个什么东西啊」
周脸上抽搐,没想到他们竟然真的搞出了这协会。而门胁则是有些为难地微笑道「这是给你加油的意思……」并耸了耸肩。

105 体育节的分组

「啊~我是红组~」
看到下个月体育节的分组结果公布出来,千岁发出了遗憾的声音。
树先来看过了结果,他被分到了白组,两人姑且算是敌对队伍。
「要是分的组和姓一样该有多好~」
「那你们也一样是敌对吧」
树姓赤泽,千岁姓白河,这是两人得名红白情侣的缘由。
「这样吗……这就是悲剧……明明是敌人却相互吸引的禁断之爱……」
周毫不掩饰自己的傻眼,望着两人成为对手后假装哀叹实则秀恩爱,随后看向了写着分组的纸。
周和门胁都是红组,千岁也在里面。
而树和真昼则被分到了白组。虽说有门胁这个田径社的王牌在红组,但就自己班级而言,运动社团的社员更多是在白组那边。
周并不在乎输赢,但他有些担心自己会不会在真昼面前表现出丢脸的样子。
「周准备参加什么项目?」
与千岁秀完恩爱后,树走过来向周搭话道。
他和千岁都是班级里体育节的执行委员。虽然树擅长活跃班级的气氛,这样的职位很符合他的特性,但是他并不喜欢麻烦,所以周很感慨他竟然会报名参加。
「有哪些项目来着」
「能选的大概就是短跑、各种接力赛跑、障碍赛跑、借物赛跑、两人三足、投球,还有拔河吧。周没参加社团,社团接力赛这种的应该和你没什么关系」
「投球就不错」
「就挑不起眼的吗……最少也得选两个呢」
「那就投球和借物赛跑」
周不想在真昼面前丢脸。接力赛跑和短跑都是运动社团耍威风的地方,没有周出场的机会。
至于两人三足,树在敌方,没法和他组队。虽然有门胁在,但周不觉得自己跟得上运动社员的脚力和速度。
「那就挑个不会出岔子的」周小声说了一句,让树露出苦笑。
「你选的真的都很不起眼……啊不,借物赛跑看情况说不定会很显眼」
「毕竟我不怎么跑步嘛」
「你很贯彻自己的信念啊」
周想要避开和运动社团的正面冲突。参加那些考虑了文化社团的竞技项目才是最安全的。
「问题是所有男生都要参加的骑马战……你还是对面的」(译注 骑马战:原文 騎馬戦,是一种模拟骑兵战斗的游戏。两三人为马,另一人为骑手,目标是将对方骑手击落,或是摘下其帽子、头带等等。)
虽说周在班级里与树和门胁关系特别要好,但他也并非不和别的男生说话。
说不定门胁的队伍会出于同情而收留周。即便如此,他还是觉得可能会有微妙的疏远感。
骑马战中,往往是关系好的同学会在一起组队。周知道自己不够阳光,对体育节提不起多大兴趣。
「啊,那个应该没事」
「嗯?」
「优太、阿一和诚说想和你组队。你看,说着他们就来了」
周看向树所指的方向,那边有三名男生正朝周挥着手,其中一名是门胁,另外两名是周没怎么说过话的人。
周对他们也有一定的了解。
这两人和门胁关系不错。门胁曾爽朗笑道「机会难得,希望你和我的朋友也好好相处」,指的就是他们。
其中一名青年是柊一哉,他和门胁同为田径社,擅长长跑,给人以认真的印象。树管他叫阿一。
另一名在男生中算是小个子,以至于被女生说是柔弱。他的名字是九重诚。
不和周等人在一起时,门胁就会和这两位朋友共同度日。
「喂,藤宫,来这边,骑马战组个队吧」
在这群人的中心,门胁以一如既往的爽朗笑容朝周喊着话。周感到些许困惑,于是树便从周的背后推了他一把,说道「过去吧」。
周带着几分犹豫靠过去后,得到了门胁笑盈盈的迎接。
「藤宫还没组队吧?方便的话希望你能跟我们组」
「我是没问题,不过你们两个没关系吗」
「没关系」
首先回答的是看上去比较老实的九重。
「优太和一哉都比较高,从身高来说也是你最合适」
「啊,原来是这样……」
如果下面的三人体格有差距,骑手就会难以骑上来,动作也会变得迟缓。九重大概率会是骑手,他就是在担心这一点吧。
而周个子比较高,和门胁、柊排在一起不会有多少参差。虽说单论体格的话,周很瘦弱,不像他们那么强壮灵活就是。
「柊也觉得没问题吗?」
「那当然,本来就是为了这个才叫你的嘛。听说你和优太关系不错,我也觉得好奇」
「放心吧,藤宫可是个好人」
「优太看人的眼光很准,我不是在怀疑那个方面。先不说那个,要是问我是否乐意打好关系,不靠自己相处是没法知道的」
听到言之成理的台词,周露出苦笑,而柊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
这种打量的眼神让周微感不适,不过他是突然加入这个好友圈的人,柊这么做也是理所当然的。
「总之,请多多指教」
看着柊朝着自己露出稍显柔和的笑容,周感觉至少没被他认定为拒绝交流的对象。于是,周也同样微笑后,说道「彼此彼此,请多多指教」。

106 加深感情

「藤宫啊,问你个问题,你和椎名关系很好吗?」
在快餐店,门胁主导了一场简单的交流会。交流会上,九重静静吃着鸡块,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似的抛出了疑问。
听到问题,周尽可能稳住自己的表情,并往嘴里塞满了薯条。
为了迎接骑马战……不如说是想要加深彼此的感情,四人应了门胁的邀请来到了快餐店。周完全没料到,跟他没什么关系的人会问出那样的事情。
他往门胁瞥了一眼,看到门胁的表情就好像是在讲「我什么都没说」一样。看来,这应该是九重纯粹的观察力所得来的吧。
周自认为已经尽量努力不表现出来了。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算上优太,你们五个人经常聊天。我总觉得,椎名对你的态度和对树、优太不一样」
「是吗?我完全没注意到哎」
柊一脸意外地看向周这边,眼睛睁得滚圆,似乎是单纯地感到吃惊。
「倒也不是一哉太迟钝……注意到的估计只有我吧。还有些人看着你就只是嫉妒罢了」
「那还怪可怕的……」
「看你这样子,我是说对咯」
由于九重提问时表情中读不出他的感情,周便用眼神询问门胁该如何作答。
门胁回送给周的目光似乎是表示没有问题。看来门胁挺相信他们的,于是周挠了挠脸。
九重似乎已有确信,但周不太希望他到处宣扬。
不过,门胁看人的眼光应该不错,况且九重的疑问不像是打听底细,更像是单纯觉得在意。在他的疑问中并不含有恶意。
「……要说的话,应该算是关系挺好吧」
「看着也像是椎名在关心你,大概是没错了」
「……看上去是这样吗?」
「隐隐约约吧」
九重的观察力真是可怕。
这样看来,比起拙劣的掩饰,还是讲出一点实情更能防止对方怀疑,而且还能增加有交情这事的可信度。
「只是因为住得近,有机会跟她说话,关系变好了而已」
「难道说是升到高二之前?」
「嗯。在学校有交流是高二开始,在此之前都在假装陌生人」
当然,周不可能说出真昼是邻居,每天都到家里来做饭,再说这听上去也太不现实了,于是他就只是简单提及了一部分的事实。
听到周的说明后,九重看向门胁说道「优太本来就知道吗?」
既然当事人都自己讲出来了,门胁也没什么好瞒着的,于是就点头做出了肯定。接着,九重轻轻叹了口气。
「该怎么说呢,就像个老好人一样」
「老好人?」
「没什么,是我自己的事情……优太,你一直瞒着我们啊」
「藤宫不说出来,我当然也不能说。我倒不觉得你俩会宣扬出去」
「那当然了,我怎么可能故意去做别人讨厌的事情」
「一哉的这种正直是美德啊」
门胁笑嘻嘻的,而柊明明得到了称赞,却歪起了脑袋。他的表情体现出对别人的善意毫不怀疑的态度,就好像在说「为什么要特意说这种理所当然的事情」一样。
虽然周觉得其中有危险的成分,但柊是好人这一事实不会有变。
柊在与门胁不同的方向以认真、品行端正而出名。周有些吃惊,但也感慨地理解到,他到底是门胁的朋友。
他看人的眼光非常准,作为朋友来相处应该无可挑剔吧。
「所以只要我不跟别人说就好,是吧」
「一哉你不怎么会说谎,我觉得你最好是假装不知道。话说,就算有人怀疑两人关系好,他们也会去问树或者优太,不会特地问你吧」
「说的没错」
门胁轻轻一笑,让周也放心下来。
「嗯,能这样做就太谢谢了。我也不想给人家添麻烦」
周自己也希望瞒着不说,既然他们不打算说出去,那自然是求之不得。
「她估计也不希望别人对她的交友关系指手画脚的。希望你们能放着别去管,也算是为了她好」
要是让别人知道了,周理解自己会遭到指责和嫉妒,对此也做好了心理准备。然而,肯定也会有人不带恶意地询问真昼「为什么是藤宫这种人?」
在学校的人眼里,真昼即使不是高居于云端,也一定是特别的。
就好像高贵的人与平民百姓交流会受到周围人的指责一样,也会有疑问的声音传到真昼那里。
尽管那种疑问无可厚非,但恐怕会让真昼不快吧,她会觉得,自己好歹有权选择相处的对象。
而且……虽说只是推测,但周觉得,如果自己被小瞧,真昼会替他生气。
周不想扰乱真昼的内心,所以希望尽可能隐藏起这份关系。
(……不知是不是我多心了,倒是总觉得真昼想要公开关系)
周觉得从最近的接触开始,两人的距离正在渐渐缩短,但他暂且把这种想法当作是自己的多心。
「……啊、啊……」
「九重你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有点明白了。真辛苦啊」
九重有些困扰似的看向周那边,只不过表情里傻眼的成分更多一些。而周则有些摸不着头脑。
「优太,这个难道是说……」
「对」
「怎么了,你们在说什么?」
「一哉估计是不会明白的,不用在意就好」
即使九重说得那么干脆,柊也笑道「那行吧」,没有心情不好的样子,这一行为,应该也是他们的信赖和友情所致。
门胁和九重一脸明白了什么的样子,连连点着头。周不知两人理解了什么,边吃着薯条,边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107 天使大人与体育节

「体育节的竞技,真昼报了哪些项目啊?」
吃完晚饭,周向真昼问道。她正在从冰箱拿出冰淇淋,并把剩饭装进饭盒里面。
把今天晚饭吃的筑前煮塞进饭盒后,真昼递给周勺子,同时好像在回忆似的,视线朝着上方。
「嗯,我是接力和借物赛跑」
「哦,有和我一样的。我报了投球和借物赛跑」
虽然周不知道报名能不能通过,但老实说,投球没什么人气,周认为是能通过的。
借物赛跑能不能通过就有些微妙了,不过他的第三意愿填了障碍赛跑,就算结果是那个也没有问题。
障碍赛跑不单靠纯粹的脚力,还需要平衡感和柔韧性。即使周的跑步速度只是平均水平,应该也不会拖到队伍的后腿。
「周君完全不打算运动呢」
「我又不擅长运动,那些让专业的来就好」
「……我记得,周君的体育成绩是平均水平吧」
「很可惜,就是这样」
要是身体能力再好点,周或许会参与得更积极一些,但不巧的是周并不怎么擅长运动。
虽说他的运动水平也不是致命的差,但最多只能说是有个平均水准。
周与门胁、真昼这种兼备努力与才能的人不同。对他来说,文武双全是遥不可及的梦想。
「……周君是讨厌体育节的吧」
「嗯。我不讨厌运动,就是不喜欢被强迫运动」
两人回到客厅沙发的过程里,周回忆起了冬季马拉松的痛苦经历。
周并不是体力差,上课跑的那种距离他能跑完,然而老实说,他觉得带着时间限制,跑完指定距离很没意思。
如果以自己的速度跑完自己订下的目标,周倒是会感到舒畅。他深刻体会到,强制是对精神不好的。
看着周以一副皱眉的表情取下冰淇淋的盖子,真昼小声苦笑道。
「我也不是不明白。毕竟,我也不太喜欢别人强迫自己」
「是吧。所以就随便……不如说正常搞搞,贡献贡献」
要是放水太多,肯定会有人指责,而且周自己也会有罪恶感。
所以,尽管周不会去拼死拼活,但他打算适度地努力发挥自己的实力。虽然说,要是他报名的项目通过的话,就没多少需要努力的部分了。
「呵呵,可惜没法看见周君的表现了」
「放心,我会在投球的时候表现的……大概」
「只是大概啊」
「本来也出不了什么风头,毕竟项目就不起眼」
周不明白,为什么都上高中了,还会有投球这种可爱的竞技项目。现在已经有高中废除这一项目了,但在他的学校里仍然留存着。
这或许是为了照顾运动白痴,不过另一方面,到投球那时候,恐怕会是一副缺乏紧张感的情景。
「周君扔东西还挺准的吧。把纸巾丢到垃圾箱的时候就没有扔歪过」
「虽然是因为懒」真昼又小声补了一句,让周只得苦笑。
「就放过我的懒吧,反正我也没扔到过垃圾箱外面」
「家里是无所谓了。总之,周君扔得确实很准」
「我还挺擅长投掷的,还有飞镖这类也是。我妈挺常带我去玩的」
周家的亲子之旅涉及面很是广泛:从生存游戏、峡谷漂流这类的户外运动,到飞镖、保龄球、游戏厅等等的室内场所,周被母亲带到各种各样的地方,掌握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没用特技。
不过,这次就派上了用场,也不能说完全没用就是了。
「周君是不是受过某种英才教育?」
「在玩的方面,也许是吧」
「志保子阿姨在某些意义上也很厉害啊」
真昼的语气,比起傻眼,更像是小声的感叹。然而,一直被带着到处跑的周可没法给予充分的肯定。
只不过,他对志保子的感谢是确确实实的。
首先,志保子让周积累了许多经验,就连初中,周消沉的时候,她也一如既往地对待周;多亏如此,周才没有死钻牛角尖。
话是这样说,但他仍旧希望志保子不要拉着他去那么多地方让他感到疲劳。
「……毕竟是这种项目,我觉得不怎么会显眼。我会适当努力的,虽然没什么兴致」
如此总结后,周把勺子插进融化得恰到好处的冰淇淋,舀了一口。
顺带一提,他现在手上拿着的是由著名的高级巧克力公司出品,只在便利店才有得卖的冰淇淋,味道是甜度较低的浓郁可可味。
这种冰淇淋售价500日元,在市场上算是比较贵的。所以,周打算要一口一口地仔细品尝。
「体育节有这么讨厌吗」
「你想,天气都有点热了,穿着体操服在外面待个半天肯定会讨厌的吧。就算有帐篷」
「这么一说倒也没错。不过不努力可不行哦?」
「我会适度努力的」
「你啊」
尽管真昼嘟着嘴,但她的眼神却牢牢盯在勺子上——准确来说是冰淇淋上,周不禁笑了起来。
周心想,要是给喜欢甜食的真昼多买一份该有多好。他试着把勺子拿到真昼面前,接着,她的眼睛一下子熠熠生辉。
「比起以前真是好懂了不少啊」周暗笑着,把勺子伸到真昼的唇边后,真昼就像由饲主亲手喂食的小猫一样,毫不客气地把勺子含进了嘴里。
她的眼睛眯成一条细线。
冰淇淋应该很好吃吧。从她的表情就能看得出来。
真昼和周一样,舌头比常人更为敏感,能够准确判断味道的好坏。她吃得这么香,看来是买对了。
「……这个,挺高级的吧」
「吃得出来吗」
「不如说看包装就能知道。比我想的还要好吃」
「是吗。来」
周又递出一勺冰淇淋,真昼老实张嘴吃进去,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她的表情比起在室温下放了一会儿的冰淇淋化得更开,让周身体内的热量缓缓涌上脸颊。
(……不好,就这么喂起来了)
周本打算尽量和真昼维持正常的距离感,没想到一不留神就弄成了这样。
真昼也是一样,明明在意着周,却还是会露出毫无防备的表情。一般来说,被男人喂东西吃可不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
「……真昼,全给你」
「嗯?」
「我去泡咖啡,就不吃了。给你」
周把冰淇淋的杯子和勺子塞给真昼,逃去了厨房,然后自暴自弃地把滤纸和咖啡豆塞进了咖啡机里。

108 体育节当天

六月上旬——流汗的季节渐渐来临,周的学校在此时举办了体育节。
比起小学、初中那种和和气气的运动会,高中体育节的气氛更像是课堂的拓展,几乎不会有家长前来观看。
即使如此,毕竟体育节也是为数不多的活动,还是有一部分学生热情高涨着。特别是运动社团的低年级学生尤其干劲十足。或许他们是觉得,这是向社团顾问展现自己能力的机会吧。
相反,文化社团的学生则有很多没什么兴趣。
不参加社团的周属于后者。
「好累啊」
与周在同一个帐篷里的学生小声说道。听到他这么说,周暗自苦笑起来。
虽然提不起兴趣,但周也不至于明摆出没干劲的表情,于是他就装出一副假装没听见的样子。
幸运的是,他报名的第一志愿顺利通过了,所以他不需要在那些跑来跑去的项目里出场。对他来说需要跑来跑去的,顶多也就是全体男生参加的骑马战了。
「藤宫看上去不怎么讨厌啊,我还以为你会讨厌」
同在红组帐篷里的门胁惊讶地看着周的脸。
「反正想报名的通过了,现在也闲着,所以这回没那么讨厌。虽然我觉得学习更加轻松就是了」
「我觉得你这样也很少见……」
「藤宫学习优秀,但是运动不太行嘛,没办法」
周没法否定在旁边听着对话的柊,露出了苦笑。
毕竟事实就是这样,周无从否定。然而,被人指出这一点,还是会让他产生复杂的心境。
周当然很感谢学习优秀的评价,也为别人眼中的自己是这样而感慨,但他禁不住会对文武双全有所憧憬。
「是不是该定期去运动一下比较好啊。我姑且有在散步或者随便跑跑」
「要是家离得再近一点,我倒是可以和藤宫一起慢跑」
「我哪跟得上门胁的速度和体力」
「就是说啊优太。你是不是忘了我上次那么一来,结果差点要死了。你那不叫慢跑,就是跑步」
九重似乎是陪门胁慢跑过,一副没劲的表情。
顺带一提,九重不是体育社团的人,而是在文化社团,记得是在天文社里。他身材瘦长而纤细,不但个子小,皮肤还很白,怎么看都不像是会运动的样子。
虽然这么说,不过纤细小个子的真昼倒是样样运动都能做,也不能一概而论。
「不,我觉得藤宫能行的。马拉松那会儿,看你也不是特别累」
「为了年老的时候考虑,我每天都会锻炼体力,但比不过搞体育的人啊」
「也只有你会现在就会考虑老后的事情……」
「藤宫真是奇怪啊。啊不,该说是有趣比较好?」
「你那是在夸我吗」
柊这人性格正直而诚实,说话也很直……他的直截了当、不客气,都是周刚刚开始和他相处时就已理解的事情。
「一哉他是在夸你哦,大概」
「那就谢谢了」
「不用谢」
「这段对话是在搞什么……」
九重毫不掩饰自己的傻眼,不过其中没有嘲笑,只是单纯的傻眼而已。
他的表情中也能看到一丝欣慰,所以应该不只是表面上的意思。
「算了算了,一哉一直都是那么天然」
「我觉得我不天然啊……」
「所谓的当局者迷嘛。没事,一哉你不用在意,保持你的本色就好」
「唔,是吗?」
柊轻易地接受了,没有再去追问。周小声说了句「这样也可以吗……」同时看向操场那边。
操场上,选手们正在短跑。
从赛道的长度来看,应该是100米跑。第一批已经跑完,第二批开始排队了。
第二批似乎是女生队伍,里面聚集着我方跑步比较快的女生。
其中还有一名眼熟的、棕红发色的少女。
「咦,千岁跑得快吗」
「嗯,很快。白河初中可是田径社的」
「哇,这样吗」
「嗯。不过高中她没进,说是和社团里的学长学姐发生争执很麻烦」
「我该吐槽她把发生争执这事作为前提吗」
「不是,那个,其中有点缘由……总之,就是她吸取了教训,或者说是累了吧」
「……累了?」
「白河和树的交往中间有很多曲折。该怎么说呢,嗯,田径社有个学姐喜欢树」
「啊,我懂了」
现在两人是全年级都认可的情侣,但听当事人说,在初中交往之前,是树一直在对千岁猛烈进攻。
据说,当时千岁的性格比现在要冷淡一些,树花了很长的时间攻略她,最后才得以交往。
若是喜欢树的社团学姐看到那一幕,也就不难想象会产生争执。
「因为这种包袱很麻烦,所以她就没加入社团。不过,她还是挺喜欢跑步的,偶尔能看到她跑」
门胁笑着补充了一句「毕竟家离得近」,然后看向了摆出蹲踞式起跑姿势的千岁。
就算周几乎是个外行,但他也看得出千岁的姿势很精湛,甚至让人觉得漂亮。
从远处看,她的表情不像平时那种胡闹的、无忧无虑的笑容,而是一本正经、严肃认真。
发令枪响遍操场。
这一瞬间,千岁是最快行动的。
她以任何人看了都会直呼漂亮的姿势冲了出去,疾驰如风,甚至甩开了现任的田径部女生。
她柔软的秀发被甩到后方;她的身体笔直地往前冲去;她使劲瞪地的脚,比其他选手更快地奔向终点。
千岁跑步的样子美丽得让人出神,再等回过神来,她已然越过了终点线。
率先跑完全程后,千岁拿着第一名的旗子,看向红组……也就是看向周这边,乐呵呵地笑着。
她那满足地猛挥旗子的模样,甚至令人欣慰。
跑完100米回来后,千岁自豪地挺起胸膛。
「我回来啦~看到了吗?」
「看到了看到了。好快啊」
「哇~谢谢~!」
「是啊。白河跑步的样子看着就很舒服」
得到现任田径社社员的两人表扬,千岁心情大好。周也称赞道「辛苦了,跑得真快」。
实际上,她快得出乎意料,周都吓到了。不过千岁倒是没有非怎么样不可的气势,只是憨憨笑道「啊~好开心」。
到底是千岁,这种毫无紧张的感觉和跑步时截然不同。周也放心下来,露出弛缓的笑容。
「话说回来,白河还是一如既往地快啊」
「嘿嘿~毕竟每天都在练嘛。虽说肯定是没有社团那时快了」
看来千岁初中时比现在更快,真令人吃惊。在周的周围,很多人都在身体、头脑等方面有一技之长。周作为平凡的人,感到无比羡慕。
虽然柊似乎也和门胁他们一个初中,但他也还是对千岁没有加入田径社却有这个速度而感到吃惊。
「我一直都在想,你怎么会这么快,是因为表面积小,能减少空气阻力吗」
「哉儿哟,表面积是说哪儿啊」
「嗯?是说身高来着」
柊用纯洁的眼神看着千岁,好像在说「除此之外还能是什么」。
千岁皱起了眉头。她这表情与其说是生气,不如说是对自己感到羞耻吧,她准以为柊是在说体格了。
顺带一提,千岁虽然个子不像真昼这样小,但也不能算高。
从女生的平均水平来看,她算是偏高的,而作为田径选手又算不上多高。
除此之外,她还体型瘦长,不像是运动员,或许正因如此,柊才会吃惊于她的速度。
就柊的表现来看,感觉不出他有什么别的意思。所以,这完全是千岁误会了。
「丢人了吧白河」
「诚儿你好吵」
千岁刷地脸上一红,啪啪拍着九重的后背,同时坐到旁边。周则以不让她发现的方式,露出了轻轻的苦笑。

109 天使大人的借物

周要参加的项目,数起来也只有投球、借物赛跑,再加上所有男生都要参加的骑马战这三样,相对来说还挺闲的。
有些激情满满的学生报了不止两个项目,但周对体育节不那么上心,于是只报名了两个项目和团体竞技而已。
顺带一提,投球已经结束了。
这种竞技热烈不起来,说穿了不过就是把球扔往高挂着的篮筐里而已。
虽说投进去的球需要抢,但本来球就有很多,也没必要去较劲,因而整个比赛自始至终都很和平。
出场之前,千岁还叫他多表现表现,问题是投球也没什么可表现的。
投球不过是简单地捡几个球,让它们滚向一处收集起来再投出去,如此这般枯燥任务的重复,没有什么吸引眼球的。
唯一值得一提的是,他们最后投进的球数比白队要多,这大概是投得比较准,再加上把球集在一处起了作用的缘故。
「我说周,你还真是净捡些不显眼的项目啊」
「啰嗦。倒是你差不多要换班了吧,还不快去」
「啊,是哦」
千岁看着自己的日程表,一边嘟哝着「执行委员还真是忙啊~」一边朝着运营组的帐篷动身走去。
周有一点「那你当时为什么要报名」的想法,不过现在这也都是马后炮了。
他一边望着千岁一路小跑的背影,一边浏览着贴在帐篷柱子上的今日日程。
上午的安排只剩下几个项目,其中也包含了周最后出场的个人项目——借物赛跑。
等这几个项目都结束,过了午休,便是下午的日程。
总而言之,借物赛跑结束之后,周就只剩下下午的骑马战了。
「……话说,借物的时候是那家伙负责运营啊」
这时候换班就说明,接下来的项目恐怕是千岁负责,借物赛跑的裁判员也一定会是她……周甚至觉得她就是看准了这一点。
他不知道这回借物的题目是谁想的,估计就不是什么正经题目,感觉有点吓人。
周的心情变得有点沉重,不过,他还是朝着下下个项目,也就是借物赛跑的集合点走去。真昼似乎也报上了这个项目,正静静地待在那里。
反正也没有要说的事情,周就没有开口,但和真昼对上眼的时候,她淡淡地微笑着向周点头致意。
虽然在外面两人还是保持着一般人的距离,但周望见真昼微微流露出平日里的笑容,还是有点心跳加速。
周也同样面无表情地向真昼致意,不过总感觉心里有点不自在。
而负责体育节运营的千岁,在召集选手之后,则是愉快地望着这两人。

到了借物赛跑的时间,选手们听从负责人……也就是千岁的指令,进入了操场。
操场上散落着大量叠起来的纸片。接下来要做的就只是合着比赛开始的信号,去捡起那些纸并照着里面写的题目把东西拿来而已。
借物赛跑与其他的跑步项目不同,属于比较休闲的项目,目的也是享受借物的过程,因而不用那么较真。
不过根据拿到的题目,也有可能落得公开处刑的下场,这一点还是要小心。
「各位选手,请站到起跑线」
千岁用话筒发出了清晰的指示。只要不胡闹,她就确实适合当主持人:不但性格明朗,善于察觉气氛和状况,而且嗓音也很清澈,不会太尖,容易听清楚,足够用来集中他人的注意了。
由于全校的学生和职员都在看着,目前千岁没有一点胡闹的样子,发出了「各就各位」的信号。
不过,发令枪是由另一个负责的男生拿着,千岁负责的也只是倒数。
在千岁喊出「预备」口令后过了一拍,发令枪响起了砰的一声。
虽然这枪声不管什么时候都对心脏很不友好,但周不动声色地慢跑向放着纸的地方。
跑得快的选手已经展开了纸片,浏览着里面的题目。周跟在他们后面,捡起一张叠起的纸确认内容。
纸上工工整整地写着几个字。
『你认为漂亮的人』
他手上的题目要借的不是物品而是人,这种情况周也有料想到。
虽然周很想吐槽到底是谁想出来的题目,但幸好这题他还勉强能解决。
好在题目不是最难搞的『喜欢的人』这种类型,那么只要带来一个客观上看起来很漂亮的人就好了。
也就是说,把大家公认的美人——真昼叫来就行了。等真昼借来东西之后,跟她一起冲过终点便是。
虽说带着真昼走恐怕会很显眼,但毕竟这是题目要求,等大家知道题目之后,应该也会理解这是个恰当的选择吧。
周这么思考着,正打算去找大概正在捡纸片的真昼——结果,有人从一旁抓住了他的T恤。
准确来说,这人的动作并不是抓,而是捏。周的衣摆被人轻轻地拉了几下,他疑惑地扭过了头。
在周的眼前,他在找的人正客气地看着他。
「藤宫,我要借的是你,等你借到了要借的东西之后,可以让我也一起跟着吗?」
「咦,我吗?」
「是的」
居然互相是对方要借的东西,这让周始料未及。
虽然某种意义上也算是正好,但他觉得这样会非常显眼。
不过,在大操场的正当中,从真昼来找他搭话开始,再谈什么显眼不显眼就已经没意义了。
在终点线的对面,负责裁判的千岁正一脸坏笑地看着他这边。
(好家伙,给我记住了)
说到底,纸上的字就是千岁写的,这题目肯定含着一部分她的小算盘。虽然不知道真昼抽到了什么题目,但从真昼特意要选择周来看,那题目肯定是真昼不能让步的。
「啊……话说你要借的是什么?」
「保密」
明明过了终点线就要宣读出来,真昼却不肯把题目说出口。
于是,周只好叹了口气,然后向终点前进。
「我要借的东西也正好是你,那就一起去终点吧」
「……藤宫要借的又是什么?」
「保密」
周照着真昼的回答原样奉还后,真昼微微笑了出来。
「嗯,那就等到冲过终点线再揭晓吧」
真昼轻轻说完,牵起了周的手。
她不理会四周的嘈杂,触碰着周朝终点前进。
虽说周感觉稍有些胃痛,但看见真昼满心欢喜的样子,就会觉得这些事都是没办法的。他也因而认识到,喜欢上对方就会处于弱势。
穿过这个让周觉得有些待不下去的操场,两人抵达了终点。在那里,心情大好的千岁正等着迎接两人。
周不禁啧了一声,而千岁却毫不介意。
「哎呀,这是两位一起冲线嘛~?没记错的话你们两位都是参赛选手」
「好你小子一脸坏笑的。我们互相是对方要借的东西」
「哦嗬~那么就来确认下题目吧,你们哪位先来?」
「请让藤宫先来」
真昼不假思索的答复令周吃了一惊,可千岁像是在说「了解」一样,指向了周拿着的纸,意思应该是叫周给她看吧。
周想着,反正也不是非得藏着掖着,便痛快地转向千岁,给她看了题目。
看完题目的内容,千岁露出了略微失望的表情。
不知道千岁在期待什么,看起来这并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尽管如此,千岁还是恢复了气势,满脸堆笑地把话筒拿到嘴边。
「现在开始检查题目。红组第一拿到的题目是——『你认为漂亮的人』」
听到读出来的题目,众人散发出一股安心的气氛。
周的选择十分稳妥。在他所知的范围中,学校里没有人比真昼更漂亮,况且周确实觉得真昼是最可爱的。
就算抛开周个人的看法,把真昼带过来也是完全正常的选择。
虽说和真昼一起到达终点势必引来旁人的敌意,但题目内容如此,这种敌意多少有所缓和。
问题就在真昼这边的题目了。
虽然周不知纸上写了什么,但想到真昼特意指定了自己,他便情不自禁地觉得,真昼的题目会让自己安宁的学生生活不保。
千岁从真昼手上接过写着题目的纸,眨了眨眼,然后观察起了真昼。
虽然从周的角度看不见纸上写了什么,但千岁的表情似乎是在说着「我可以说出来吧?」一样。
(到底是拿到了什么题才要把我带来啊)
千岁的反应更加让周摸不着头脑。
真昼的脸上却依旧是安宁的微笑。也就是说,即使读出来也没有关系。
千岁确认了真昼的意向,便恢复了平时的笑容。
「嗯~那么来看一看同时冲线的白组第一拿到的题目。白组第一拿到的题目是——『重要的人』」
在千岁的声音响彻操场的同时,学生休息处迅速响起了一阵喧嚣。
周下意识地看向真昼——她与周对上了眼神,淡红色的嘴唇描出一道弧线。
那表情,既像是小孩子成功恶作剧时的笑容,又透出了几分羞涩。
可以确定的是,真昼看向这边,是为了看周知道题目内容时是什么反应。
(好一个小恶魔……)
思维缜密的真昼很容易就能料想得到,要是把题目公开,周围的反应会是如何。
即便如此,真昼还是决定选择周作为自己借的东西——为了给两人的关系带来变化。
从今往后,两人将不再是模棱两可的外人。
真昼展现出的,不是平日在学校里露出的美丽笑容,而是朝周露出的真心微笑。周低声叹道「这之后肯定要被周围的人问东问西了」,胡乱地挠了挠头。

110 笑着生气的天使大人

「藤宫,这是怎么一回事!」
结束了上午的比赛回到教室后,周果然陷入了被班级男生质问的窘境。
真昼既是高岭之花,也是大家憧憬的对象。那样的真昼,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周作为重要的人借走了。周明白男生为此而心里不平,但一群人蜂拥而上,也只是让他为难罢了。
「怎么回事……就是这么回事呗」
「为什么你会是椎名的……重要的人!」
「话说,什么时候开始的!」
「你们没有接触过吧!?一起吃午饭也没多久吧!?」
「到底是哪里!椎名到底觉得你哪里好了!」
「完全无法理解!」
质问的话语一句接着一句,让周已经快要放弃回答了。
老实说,尽管他早有预料,但男生的逼问还是超过了周的预期。他甚至连吃午饭的时间都没有。
当然,对这件事有反应的并非只有男生。女生们虽然没有加入质问的行列,但她们也向周投去了视线,有的像在打量他,有的看上去很愉快,有的还透出一种安心。
之所以会有最后这种视线,恐怕是因为真昼——这个女生最大的竞争对手喜欢着周。
而打量的目光中所包含的意思则是「那个真昼所思慕的是怎样的人」。
班级的视线集中在周的身上,使他早早陷入了疲劳。
顺带一提,树和门胁在离男生们稍微远一些的地方傻傻地苦笑着。千岁看着这边,表情带着微妙的兴奋。周很希望这些人能快来救场。
「请不要过分欺负他」
最先来帮忙解围的,正是位于事件中心的另一个人——真昼。
真昼可能是去买运动饮料了,因此晚了一步回到教室。她的手上握有运动饮料的瓶子。天气有点热,瓶上还沾着她的汗水。
与周对上目光后,真昼露出了柔和的笑容。
拜其所赐,男生们向周投去杀气,让他感到十二分的压力。
「明明是中午却吃不了午饭,周君正在困扰着哦?」
亲近的人之间才会直呼名字。真昼似乎是丝毫不想再隐藏对周的称呼了。
即使受到男生女生的关注,真昼也毫不介意,这让一名男生忍不住走到了真昼前面——他就是刚刚对周步步紧逼的人。
周围的人察觉到他要作为代表询问大家关心的事,主动给他让出一条道路。对周的质问也停了下来。
「椎名!你说藤宫是重要的人,是说……」
「没错,周君是我重要的人」
真昼果断地肯定后,脸上浮现与往常无异的微笑。
那名男生看到天使大人天衣无缝的微笑,有一瞬间的功夫畏缩起来;或许是由于周围视线的支持,他尽管少了几分气势,却还是继续问了下去。
「那、那个是……恋、恋人的意思吗……」
「就算是那样,你又有什么想说的呢?」
「不,我的意思是……假如,是恋人的话……为什么会是藤宫那种家伙」
「藤宫那种家伙?」
「啊不,那个,那么不起眼的藤宫,和椎名交往,我感觉是不是有些不合适。而且,也有更好的人选」
「是吗」
周露出远望的眼神,心想这是踩了真昼的地雷了。
真昼讨厌周看不起自己。据她所说,她不希望周受到不正当的评价。
那么同理,她也讨厌别人贬低周。
从周的角度来讲,先不论真昼怎么看自己,学校里他可没表现过真实的一面,因此他不否定「不起眼」的评价,还觉得这个评价很正当。
只是,真昼会不会允许那就是另一码事了。
挂在真昼脸上的笑容一如既往。
但是,她周围的氛围却变得僵硬了一些。
「不是,那个」
「请问是哪里不起眼?」
「呃」
「能不能请你具体说说到底哪里不起眼呢?」
「气、气质什么的,长相什么的」
「你会根据长相挑选喜欢的人吗?」
「不、不是,那个」
「你会根据长相来挑选今后可能会相处很久的人吗?」
真昼的脸上依然挂着天使的笑容,明明是这样,她却散发着莫名的压力。要说原因,恐怕是真昼正有些生气。
就连离那里有一段距离的周都能感到那股压力,与她对峙的当事人想必压力更大。
到了这一步,那名男生也察觉到真昼微笑里的怒气了。
即使只能看到背影,周也能明白他有些胆战心惊。
「那、那是……」
「抱歉,我不该那么欺负你的」
压力消去,真昼的脸庞挂上了困扰般的柔和笑容。
但是令一向温和、一向面带笑容的真昼生气这个事实,让对峙的那名男生步子有些不稳。
「让我来订正你的话吧。周君既帅气,又温柔。我还喜欢他稳重、温暖的气质。并且,他还非常绅士,愿意尊重我。在我痛苦的时候,他会在一旁安慰我,为我着想。至少,他不是会说别人坏话、阻碍别人恋爱的人」
真昼在最后补上了致命一击。
她宣言的意思也就是「我绝对不会喜欢上当着我面说周坏话的你」。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真昼面带可爱的笑容微微歪头催促那名男生说下去,而他似乎再也撑不下去了。「不,没有了」随着一道小到几乎听不见的干瘪瘪的声音,他摇了摇头,无力地从真昼的面前离开。
真昼看向了周,视线毫无阻隔。
周困惑着,不知该因为众目睽睽之下几乎等同于告白的话语而脸红,还是该考虑到今后的事情而脸色发青。而真昼朝着他,露出了今天最美的笑容。
那份笑容和天使的笑容完全不同,是她在家时展现出的,满载欢喜的甜美笑颜。
「周君,一起吃饭吧」
「……嗯」
这下,没有男生再去质问周了。

「结果让她先说了啊」
「唔」
从下午比赛开始,经过几种竞技后,终于要轮到骑马战了。周他们正因此集合在一起。听到门胁的低语,周无言以对。
他们现在离帐篷很远。之所以这么做,是由于四面八方的目光让人心烦。
尽管现在依然有人注视,但其数量根本无法与近处相比,还算是好的。
门胁话中的意思是「应该是周先来才对吧?」周拿不出反驳这一点的意见。
「我也有点看出来了。椎名和藤宫的关系那么好的吗?」
看九重的神色有些疑惑,他似乎隐隐约约地察觉到周和真昼关系的变化。
「嗯,至少从去年开始关系就很好了」
「是一直在隐瞒着啊。不过看到今天中午的骚动,倒也可以理解」
他向周投来同情遭遇的视线。
尽管九重、柊都在同一个教室,但在那质问的包围圈中,他们实在无法靠近过来。
两人与周交情不深,他们的判断是没错,但周希望树和门胁能稍微帮一下自己。
「当时可厉害了。椎名坚决抛下那些看着就没出息的男生,真是看得心情畅快」
「与其说没出息,我觉得只是这事对他们冲击性太大了……」
「嗯,是这样吗?但是,如果是男人,大大方方地对喜欢的女孩子告白就好吧。他们不仅不那样,还一直缠着,甚至说起了藤宫的坏话,够没出息。不敢冒风险却想得到,发现不能到手就胡搅蛮缠,这已经不能说是没出息,根本就是小孩子的行为」
「唔」
「一哉,你的话有一部分伤到藤宫了」
「如果是男人就大大方方地告白」这句话,准确地扎进了周的胸口。
「嗯,我看着藤宫都替他着急嘛」
「那段话就是椎名在表明她的意思吧」
这一点,周当然知道。
真昼都已做到这种地步,周也不能再自欺欺人。他可以断言,真昼毫无疑问对自己有好意。
(……这一点,我是知道的)
周非常清楚,自己胆小窝囊,因为担心被拒绝,所以一直都在逃避。
「藤宫喜欢椎名吗?」
「一哉连这都没看出啊……」
「既然这样,向椎名表白不就好了吗?看那个态度,椎名也是喜欢藤宫的吧」
「……我知道。既然她都迈出这一步了,我也必须得迈出去」
周明白,让她做到这种地步,要是自己什么都不做就太丢脸了。
周还明白,真昼率直地表达出了好意,所以他应该带着诚意来回答。要回答的内容早已确定,剩下的就是传达方式的问题。
柊向下定决心的周投去满足的笑容。
「嗯,就是那种感觉。不说别的,先在骑马战上将对手给冲散吧」
柊不知为何很高兴,笑着说「对面毫无疑问会冲着这儿来」,对此周只能苦笑。
要骑在上面的九重露出泄气的表情抱怨着「我的负担是不是太大了?」不过那语气听起来与其说是由衷讨厌,不如说是无可奈何,令周稍许放下心来。
「藤宫也学学一哉?多冲散点人哦?」
「我尽力」
周觉得自己应该拿出男子气概,甩开所有伸向真昼的手,让她成为自己一个人的东西。
(总而言之,回家之后好好说出来吧)
为此,下午的比赛要想办法撑过——周鼓起劲头,而另外三人则相视一笑。

111 与天使大人的誓言

「受了不少罪……」
周洗了个澡,将身上的沙尘洗干净,然后由着运动后独特而令人舒适的倦怠感,靠在了沙发上。
如同预料,骑马战中敌方队伍攻势猛烈。
虽然是在预料之中,但对方积极地撞上来,还是给门胁他们添了麻烦。
柊倒是兴高采烈地说着「这也是青春啊」,脸上露出好战的笑容。恐怕他就是喜欢这类竞技吧。
结果,在对方迅猛的攻势下,周队没能活到最后,但多亏骑手九重的奋战,夺取到的头带比想象的要多。
虽然表现活跃的是九重,但在敌方队伍里观看的真昼却看着周露出了微笑。
于是下午的比赛也总算是结束了,再接着是闭幕式和活动后惯例的打扫收拾,做完这些周就回到了家。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情,周身心俱疲,但这一天还有别的事要做。
(……必须得说出来)
真昼都鼓起了那么大的勇气,把两人的关系公之于众,选择了和周产生联系。
不去回应那份心意而拖延下去的话,恐怕会丢了身为男生的脸面。
(可是到底该怎么表达?)
决心是有了,可一想到表白,周就再次感到困惑和踌躇。或许这就是他被骂作胆小的理由。
对周来说,这是他生来第一次认真地喜欢上一个人。要对这样的人表白,会烦恼是肯定的。
「女生肯定会想要在很浪漫的氛围下被告白吧」「该怎么传达自己的心意才能使对方感到开心」这种再怎么烦恼也不会有答案的问题,在周的脑子尽是打转。
就在周扶额思考,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门口传来了开锁的声音。
周身子一抖,因为这声音正宣示着让周烦恼的、持有备用钥匙的少女来到家里了。
他还是第一次因为门口传来的声音而如此强烈地绷紧神经。
又传来关门、上锁的声音。
拖鞋踩在地板上,发出仿佛包裹着空气的声音后……在连接门口的走廊处,有个熟悉的亚麻色头发的少女现出身影。
「周君」
真昼的樱唇弯出一道柔软的弧线,形成柔和的表情。
仿佛学校的骚动根本不存在似的,真昼露出了和往常一样的——不,比往常更加甜美的笑容,让周的心跳越来越快。
不知她是否知晓周的动摇,真昼一如往常地坐在了周的身边,彼此间的距离,连一个拳头都无法放下。
当她要摆正姿势时,那头柔软的秀发发生起伏,香皂的香味朝着周直扑而去。
真昼似乎是和周一样,先去洗了个澡冲掉汗水。细细观察就能发现,她顺滑的乳白色肌肤也比往常更加红润。
意识到真昼刚出浴,周身子绷得笔直,更加紧张了。真昼则朝着他露出了美丽的笑容。
「周君,我觉得你应该有很多话想要对我说,或者是想要问……但在那之前可以先听我说一句吗?」
「行、行啊?」
周摆正了身子,不知道真昼想说什么。这时,真昼朝他低下了头。
「很抱歉,我堵上了你的退路,让对你来说不太友善的目光都聚集到了你身上。真的很对不起」
「嗯?」
「那个……因为我很清楚会这样」
看到真昼抬起头尴尬地说着,周理解到了她是在内疚着什么。
真昼很清楚自己的影响力,她一直以来都注意着谨言慎行,从而深受众人的爱戴。如今,真昼在众目睽睽之下表明了周在她心中的地位,这显而易见会引起混乱。她是明知故犯,周也明知她是明知故犯。
「嗯,我也明白真昼是明明知道会变成这样还去做的」
「你不生气吗?」
「那倒没有」
「这样啊,太好了」
正因为真昼知道后果仍这么做,周反倒才下定了决心。通过此事,周了解到了她有多么认真,因而一点都不觉得反感。
「我知道自己有点强硬。要是惹周君不开心了,我想道个歉……不过,我不这么做的话,周君大概是不会明白的」
「唔……」
听到真昼绕着弯说自己胆小,周发出低吟。
当然,周对自己的胆小也有认识,但是被恋慕着的人当面说出来,他的心里还是会产生动摇。
周拘谨地看向真昼的眼睛,在她的眼中有着淘气的光芒。
与此同时,那目光似乎在期待着什么,就好像渴望着周踏出那一步似的。
咕咚。周吞下一口口水,缓缓地开口说道。
「那个,我说,真昼」
「嗯」
「……真昼喜欢我吗?」
「嗯。喜欢……我喜欢周君,将你视作一名男性喜欢」
对于周小心翼翼的提问,真昼轻笑着肯定了。
她的回答明明和周预想一样,却让他的心脏砰砰乱跳。他感觉炽热的血液流淌到身体每一个角落。
周已隐约察觉真昼的好意,一直以来却都在逃避着。
现在,周直面上真昼的感情,会感到欢喜与兴奋也是当然的。
沉浸在仿佛承受不起的欢喜中,周僵直着身体。真昼见状苦笑了出来,不知她想到了什么。
「其实,我并不是希望周君立刻就答复我」
「嗯?」
「我只是想表达出我的决心。我喜欢周君,今后也想和周君一起生活下去……这份心意能传达到,我今天就已经满足了」
真昼似乎是误以为周在困惑,露出了忧郁一扫而空般的笑容。
「只要从现在开始,让周君更加喜欢我,喜欢到能把周君的犹豫全部赶走就行了」
真昼露出的表情充满自信。除了周,大概没有人看到过她这样的表情。看到她打算站起来,周伸出手,把她拉向自己。
(——让她说到这个份上我还不给回答,我可不想丢脸丢到那份上)
真昼尊重着周的意愿,表示慢慢来就好。于是,周甩开踌躇,将她抱进怀中。
怀中纤细的身体僵住了,接着,或许是理解到周正抱着自己,真昼一下子放松了下来。
由于是冷不防拉过来的,坐在周腿上的真昼倚靠着周的胸口,抬起头看向了他。
那焦糖色的眼睛,既惊讶又困惑,还透露着些许的期待。
「那个,我还是第一次真正喜欢上一个人。我曾经以为自己不会这样……以为自己做不到这样」
「……是因为以前发生过什么吗?」
「嗯,是啊」
周紧紧抱着真昼,不让她离开,同时轻轻地点了点头。
他之所以对说出喜欢如此犹豫,之所以在心中某处拒绝认识到对方的好意,是初中时代,朋友背叛的话语就像楔子一样扎在他的内心深处的缘故。
「或许是些很没意思的事情……以前有一群我自认为是朋友的人,他们背叛了我,还嘲笑我,说我没有价值……只有我把他们当朋友,他们却一直只是在利用我。连我自己都觉得可笑」
在家乡,周的父母由于比较富裕而出名。
他家里虽然不像真昼那样能雇保姆,但至少比其他家庭有高得多的收入。虽说周自己没有显摆过,但他带在身上的东西质量都不错。
或许是感到嫉妒,或许是想要利用——两者恐怕都有关系——有几名同学聚集到了周的身边。
「我觉得真昼应该也隐隐约约明白……父母有钱的话,周围的人就会露出财欲,还有想要混点好处之类的」
「……嗯」
他们与周相处既亲切又和蔼。虽说是初中上到一半才开始的,但周与他们很合得来,关系也亲近到能说是好朋友了。
这种关系让周觉得,即使去了高中,来往也不会断掉。
看到那些人辱骂自己的时候,周的心都快碎了。
「没有看清他们的本性是因为我的愚蠢和不成熟。道理我都明白,就算这样,我还是变得害怕去相信别人」
周害怕,要是相信的话,会不会又遭到同样的背叛。
「我很清楚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们那样。或许在他们之外,也有人是在纯粹地和我当朋友的。可是……怀疑一旦萌生,就不是那么容易消除掉的吧?」
「……嗯」
「所以我离开了故乡,想要平静地生活在一个没人知道我父母的地方」
当然,父母看不下去周失落的样子,激励他重新振作了起来。然而,考虑到周怀抱着伤痛在故乡生活下去会很痛苦,于是他们就把周送到了修斗的母校。
工作原因,他们没法离开老家。周不想让两人担心,于是选择了一个人生活,就在这时,他和真昼相遇了。
「……那些背叛了周君的人真是蠢啊。明明周君那么温柔,那么优秀」
真昼把手伸向周的脸庞,露出了悲伤的微笑,周也微微地笑了起来。
「所以,我还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发自内心地喜欢上别人了……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打了自己的脸」
周再次注视真昼。
光是真昼出现在眼中,周就觉得心里变得暖洋洋的。他有些难为情,能让自己的心中满溢出喜爱之情的人,真昼是第一个,恐怕也会是最后一个。
周对真昼的恋慕,实在是不可谓不强。
「……刚开始那会儿,我还觉得你一点都不可爱」
「我知道,你当面跟我说过呢」
「那时候真是对不起……刚相遇的时候,你既不坦率,又冷漠,也不可爱,所以我觉得,相互只是利害关系就好……但是不知不觉地,我开始感到美中不足了」
一开始那会儿,周不想和她扯上多余的关系。
这一点发生改变,又是在何时呢?
「我开始想更多地了解你,开始想触碰你,开始想要打从内心珍惜你。我想要拥有你。这种想法,我还是第一次有」
「……嗯」
「我一直都在忍耐着,觉得自己不行。但是……你对我说,这样的我就很好,所以我不能就这么放弃,而是烦恼起了要怎么做才能配得上你。虽然我还没做什么,真昼就先迈出这一步了」
「呵呵……我也一直都在忍耐着。周君那么帅,我害怕周君要是被其他人抢走了该怎么办,担心周君会不会喜欢上我」
「会喜欢我这种人的也只有你了」
「唔,又在说这种话……」
「又小看自己」真昼露出不满的神色,但看到周的表情后,她连连眨起了眼。
现在,周脸上所挂着的,不是真昼一直批评的那种丢脸的模样,而是认真的目光和充满决心的表情。
「……所以今后……为了不让别人说你眼光差,我会好好努力的」
「咦?」
「我会努力成为一个好男人,不让别人瞧不起你的选择。要不比你逊色……还有些困难,但我至少要能挺直自己的胸膛」
周想要成为一个出色的男人,能挺起胸膛站在真昼旁边,让任何人都无法抱怨。
这不只是为了真昼,也是为了自己,为了能够抱有自信。
而第一步,应该从这句话开始吧。
「我喜欢你……你愿意和我交往吗?」
周注视着那双透亮的焦糖色眼睛,缓缓地呢喃。那澄澈的眼瞳湿润起来,好像张起一层膜似的。然而,水滴并没有掉落下来,只是映照着周的身影。
仿佛要藏起那双眼瞳一般,真昼闭上了眼睛,然后朝周露出了微笑。
「……嗯」
这道雀跃的细语是如此微弱,纵使有旁人在,想必也只有周一人能够听见。真昼用颤抖的声音传达出允诺之意后,再一次将脸埋入了周的怀里。
她将手绕到周的背后,用力拥住,不再放开。
真昼就好像在表示「不会再让你逃了」一样,让周觉得有点害羞,随后他也把手环到真昼小小的背后,用力抱住了她。
(——我绝对不会放手)
想好好地对待她;想让她幸福;想爱她——与真昼心灵相通后,周才第一次有了这样的感觉。
「我想让真昼幸福」
「不能保证吗?」
真昼缓缓地抬起头,调皮地问道。于是,周笑着把嘴唇贴近真昼的耳边。
「这是我的愿望。我希望能亲手让真昼变得幸福。要说决心的话……我绝对会珍惜你,让你幸福」
「……嗯」
听到倾注了满腔热情的誓言,真昼带着仿佛被这热情所融化的甜美笑容,点了点头。

112 何为恋人

与真昼开始交往的第二天,周望着一如往常来到身旁悠闲度日的真昼,烦恼着。
体育节后一天是休息日,所以真昼过来也很正常。交往前,她也会频繁来到周的家里,没什么特别的变化,这副光景是理所当然的。
真昼也理所应当似的坐在周的身边,看着屋子里的教辅书。
是的,一切都和往常一样。
(……仔细想想,交往后该做些什么好啊)
周没有交往经验,真昼是他的第一个恋人。
虽说真昼也是一样,但经验相同的话,男方自然会想要带个好头。
只是,就算周要引导,他也没有任何这方面的知识。
由于过往的事情,周并没有对别人抱有太大兴趣。就男性来说周是欲望较低的类型,因而他从没幻想过与女生交往。
可悲的是,周把热情全都花在学习和兴趣爱好上了,他缺少关键的知识。
要是玩过些galgame,周或许还能懂点关于交往的知识,但不巧他没这兴趣,所以也就没有掌握。
周缺少相关的知识,只知道交往的情侣会牵牵手、约约会、亲亲嘴,关系加深后还会一起睡觉。
且不论牵手或者约会,周根本不可能突然做出亲上去的行为。
那剩下来的选项就是约会。但想来交往并不仅仅只是如此。
周想让真昼高兴,希望和她一起幸福。对周来说,致命性地缺乏知识让他感到稍许绝望。
树或者门胁的话,想必能圆滑地引导女方吧。
周现在特别羡慕在许多方面胜过自己的那两人。
「你是不是有什么烦恼?」
当周在脑中指出自己的不足时,真昼好像注意到了他的状况,过来朝他搭话道。
「啊那个,嗯,算是」
「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找我商量哦?」
真昼完全不知道周在烦恼些什么,她笑着把手放在胸前,展现出一副「请交给我」的自信姿态。
真昼也是第一次交往,周不太好意思问她,但是同为初次交往,说不定找她谈谈也不错。比起一个人烦恼,还是两个人一起商量更好。
「……我说啊真昼」
「嗯」
「那个,我们……开始交往了对吧」
「是的」
「……交往,具体来说要做些什么呢」
「咦?」
周知道自己的提问很愚蠢,但他是认真的。
「那、那个,我是第一次和人交往……而且也不读少女漫画、恋爱小说之类的。所以说,我不太清楚具体是怎么一个流程」
「……这、这么说也是」
果然真昼也与异性无缘,正确说来真昼每天都过着对异性不感兴趣的日子。听到周的烦恼,她稍稍浮现出了困扰的神情。
「你有想到什么吗?」
「……牵手之类的?」
「平常就一直在牵」
「一起过假日之类的」
「这是日常」
「一起出门之类的」
「也有过」
「抱抱之类的」
「有过」
遗憾的是真昼的知识量也和周差不多,她举出的例子都是做过的事情。
这也无可厚非。要有人问周「恋人才会做的事」,他也没法立刻想出来。
「恋人具体要怎么做……」周心想着叹了口气,而真昼怯生生地抓住了他的衣襟。
周不知怎么回事,重新看向真昼,发现她不知为何脸上染上薄薄一层红晕。
「……那个,虽然很难说出口,说出来很害羞……难、难道说我们之前只是还没有交往,平常就已经在做着像是恋人的事……?」
真昼的这句话,让两人之间迎来了沉默。
(……这样说起来的话似乎,不,毫无疑问是这么一回事吧……!?)
两人自然地生活在同一个空间内,牵手,出游,所以才没有发觉——这些事情一般都是亲近的男女才会去做的。
不,在一开始,周或许还知道,但由于这些事都太过习惯,所以就没去在意。
「我、我也是,为了周君能够多回头看看我,总是在拼命努力……仔、仔细想想,这确实是,恋人之间做的事」
「……这、这么说来……」
「所以说,比起不自然地意识到我们是恋人,不如和平时一样……那个,只是相互触碰着,一起度过每一天,也挺好的。而且,没必要勉强拘泥于形式,我们就按我们的步调来……那个,交往下去,不就好了……?」
「按我们自己的步调」这句话,咚的一声砸在周的心里。
(……其实,不被条条框框限制也可以吧)
虽然周烦恼着什么才是恋人之间的行为,但其实并不需要烦恼这些。真昼喜欢周,周也喜欢真昼,所以两人才在交往。只要有这个事实就好。
不必逞强,两人慢慢加深相互之间的理解就行了,仅此而已。
「也是。抱歉啊,我总觉得……完全失去了平常心。第一次交往,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嗯」
「……那个,就是……虽然说是一如既往啊……今后,那个,我会带上喜欢你的这份感情的」
周握住她的手,包裹住了她的手掌。接着,真昼原本就羞红的脸颊更添了几分红晕。
她害羞地垂下眼帘,即便如此还是回握住了周的手心,靠在了周的胳膊上。
「周君」
「……嗯」
「……光是这样,就很幸福了」
「是啊」
周同意真昼的低声私语后,静静地享受起了自己身旁的温暖。

113 被天使大人的声音叫醒的早晨

「周君,醒醒」
一阵温柔的声音传来,呼唤着自己。
舒适的睡梦中听到这耳语般柔和的声音,周轻轻回了一声「嗯」,随后抬起沉重的眼皮,缓缓睁开眼睛。
或许是倦意所致,周的视野有些湿润,其中映着一名爱怜的少女,照亮在窗外洒入的微光之下。
她单膝支在床上,身体前屈着,大概是刚才在摇晃周。那亚麻色的头发像紫藤一样垂下,摇摆着。
「……真昼?」
「是我。早上好」
周为了确认喊了声对方的名字,然后就听到了耳熟的声音,看到了她点头。
周的脑子里产生了一点混乱:看来不是自己睡迷糊了,真昼的确在这里。不过,房间里的真昼表现得实在太过理所当然,他的混乱也就随之逐渐消散了。
「……早。为什么真昼在这里?」
「周君不记得昨天讲过的事情吗」
看到真昼眉头微皱,周回了句「昨天」,然后才迟迟想起了昨天的对话。

「星期一可以一起上学吗?」
周日,真昼在分别之际如此说道。
她扭扭捏捏、忐忑不安地抬头看着周,让周也有些心神不定了。
真昼之所以会如此小心翼翼地说,是为了确认周是否要隐瞒交往的关系。
两人姑且是商量过,并决定将关系公开,但真昼似乎仍有些担心。
对周而言,都已经发生过那种几近公开告白的事情了,他不觉得能够继续瞒下去,所以便干脆横下心来,决定说出交往的事实。
「嗯,没问题」
「真、真的吗?」
「我骗你干什么」
得到周的应允,真昼眼神中掺杂的不安消散而去,一转成为了欢喜。
她腼腆的细语「一直都想一起去学校」让周的心脏跳了起来,只是她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一点,表情一片明朗。
「那早上就去周君的家里吧,还能顺便一起吃早饭」
「哇,一大早就有真昼做的新鲜早饭吃,这么幸运啊」
「只是做便当剩下的而已……周君的便当也能让我来做吗?」
「求之不得呢」
能有她做早饭就已经很幸福了,现在还有午饭,周当然是喜不自禁。
真昼的表情也舒畅了,毕竟再也用不着顾虑别人了。周看着都觉得高兴起来。他还感觉心里痒痒的,有些难为情。
(明天开始一起上学啊)
至今为止,为了不让别人察觉他和真昼的关系,他上学都是跟真昼错开时间的。
从今往后,就不再有那个必要了。
要在学校公开交往关系,周肯定会受到嫉妒,因而他还是有些担心。但最重要的是真昼很欢喜,周也为能在她身边而感到高兴。
望着真昼快乐的笑容,周小声说道「我明天也得加油啊」。

「……啊」
或许是刚睡醒的脑子终于开始清醒的缘故,周想起了昨天的事情,轻轻嚷了一声。
不是因为讨厌,而是单纯觉得刚醒时看到真昼的脸对心脏有点不好。看来让她叫醒自己这件事应该再考虑考虑。
真昼看到周的模样,一副傻眼的样子。
她并不是真的傻了眼,而是感到无奈,又有些想笑。周觉得不好意思又难为情,嘴唇不由得抿得更紧了一些。
「你怎么这么健忘啊……好了,换好衣服去洗脸吧」
「好嘞」
真昼大概会在这段时间准备早饭吧。
周忍着呵欠,从床上直起身子,脱下衬衫,接着就在旁边听到了一道「呀!?」的尖叫声。
他一边把脱下的衬衫放到床上,一边看向真昼的方向,发现真昼紧闭上双眼,身体发着颤,脸也一下子红了起来。
「我、我以前不是讲过嘛,请不要在我面前脱衣服」
或许是因为在她眼前脱了衣服,真昼显露出了动摇,而周也只能苦笑。
「反正我是男的,让人看到也没什么问题」
「可我有问题……」
「我并不是想给你看,也不是说让你快点习惯,不过这样的话,夏天你就没法去泳池咯」
周心想「真昼不习惯异性的身体,那初中的夏天她是怎么过的……」但她压根就不会游泳,弄不好是找了什么理由请假了吧。
真昼性格上很认真,很难想象她会翘课,不过据说她因为完全不会游泳所以才选了不将游泳作为必修课的高中,说不定还真有这个可能。
毕竟有「夏天可能去泳池」这种模糊的约定,要是真昼太过在意他,周也会觉得为难。说到底,泳池附近常有半裸的男性,周不知道她能不能承受得住。
「唔……我、我尽量……」
真昼或许也认识到了这一点,她用细微低沉的声音回答之后,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将周融入到自己的视野中。
看到周的上半身,真昼涨红着脸,微微有点要哭的样子。她发着抖,最后还是「唔」的一声叫了出来。
说实话,周的躯体并没有锻炼到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
为了不让身体荒废,周平日里就会做运动。从升到高二开始,他还额外做了门胁推荐的肌肉锻炼,所以体型不至于会让人说是豆芽菜……但也不是一身肌肉,应该不至于让人难为情得背过脸去。
(……要是不让她习惯,到了万一的时候会很头疼吧)
尽管和真昼变成更深的关系应该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但如果到那时她还没有习惯,周觉得会有诸多不顺。
不过,要是看到真昼的身体,周感觉自己也会僵住不动。在某种意义上,或许两人彼此彼此吧。
「……啊,嗯,那个……你先去做饭吧」
因为想象了不太好的事情,周也变得脸红起来。他对同样红着脸的真昼这样说完后,真昼留下一句「我这就去」,然后像只兔子一样逃跑了。
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后,而周则用头撞了下附近的墙,小声嘀咕道「一大早的在想什么呢」。

114 天使大人与早晨的一幕

洗手间的镜子映着不太熟悉的自己。
周的身上穿着一如既往的校服,脖子之上的部分却与往常有很大的区别。尽管如此,也不能说完全没有见过。这是他偶尔在真昼面前展现的形象,周对自己穿的不是便服这件事感到了不适应。
周用手指边摆弄、边调整着视野里已经完全看不到的刘海。
好在男生不像女生那样需要化妆,但周仍然不太习惯像这样精心打扮自己。
「……周君」
一道声音从背后传来。
周从洗手间的镜子里,看到真昼做好上学的准备后来喊自己了;回过头看向她,发现她的脸有一点点阴沉。
「怎么了吗?」
「……你不讨厌吗?」
「讨厌什么?」
「……那个发型」
「哦,这个啊」
真昼稍带犹豫地向周表示出了担心。
在真昼面前,周总是拒绝用这个发型上学,所以真昼似乎在担心其他人会把周和那个男人联系上。
对周来说,这是他自己想做的事情,当然并不讨厌。
要说没有犹豫也是假的,但周觉得既然都决定要堂堂正正地站在真昼的身旁,就要打扮得不给真昼丢脸才行。
周并没有帅得出众,不过树和门胁都保证说他长相端正,所以相貌上应该不会出问题。总而言之,这样就不会有人说真昼审美差、没品位——至少周希望如此。
「我也不算是讨厌。真昼讨厌吗?」
「……虽然不讨厌……只是有点心情复杂」
「心情复杂?」
「……因为之后就不能独占了」
真昼扭捏着缩起身子,说出惹人怜爱的话语。由于她实在太可爱,周轻笑着,注意着不弄坏真昼的头发,轻抚了她的头。
「那要趁现在独占吗?」
「……要」
说实话,周只是想开个玩笑,然而真昼却坦率地点头,贴上了他的胸膛。
周没有想到真昼居然真的会点头。虽然说出口的是周,但他还是感到有些畏缩。尽管如此,他依然将手环绕到真昼的背后。
真昼比周矮一个头,她的脸便埋在了周的胸口。她抓着周的衬衫,仿佛绝不会放手似的。
真昼抬头朝周看了一眼,一副心里没底的样子。
「……周君很帅,所以会有很多其他的女生来搭话。周君能得到正当评价,我高兴是高兴……」
「难道你觉得我会看上其他的女生?」
「那倒不是,这是心情上的问题」
「吃醋了?」
周冷不丁的一句话,让真昼转眼间红了脸。即便如此,她依然坦率地嗯了一声,然后将额头顶上周的胸口打转。
她大抵是相当害羞。从亚麻色的头发中看得出,她的脸已经红到了耳根。
「好可爱啊」
「……笨蛋」
「放心吧,除了真昼我都没兴趣」
这也许算不上让她不吃醋的理由,不过周并没有把其他女性看作恋爱对象。明明在这里就有个可爱的、会吃醋的、他最爱的女性,周不可能移得开视线。
说极端点,除了极度亲密的人,周觉得其他人怎么样都无所谓,也没有兴趣。因此,周有自信看也不看那些人一眼。
那种一变帅就突然接近的女性,不可能成为周亲近的人。
「……我知道。所以,我会表现出自己最喜欢周,让其他人都没有可乘之机」
「你注意点分寸。我也不太想给其他人看到真昼那么可爱的脸」
「……周君动不动就说这种话!」
不知为何,真昼突然变得怒气冲冲的,周只得慌慌张张地抚摸起她的头以作劝慰,可真昼却用抱着周的手拍打着他的背。
「周君总是若无其事地说出那种话,这样不行」
「不行是说……」
「对心脏不好」
「这话应该由我来说……真昼你也若无其事地撒娇,我有时都觉得自己要死了」
反倒是真昼,配合上身体接触,破坏力才更高。
无论是那不容分说地让自己感觉到的柔软身体,抑或是飘溢的香甜体香,还是毫无保留地展示出的甘甜陶醉的笑容,都让周的心脏疾驰般地跳动着。
现在也是,因为真昼的可爱,周的心脏产生着怦怦的声音。脸埋在周胸口的真昼应该也察觉到了。
「……突然袭击才更有破坏力嘛」
真昼小声嘟哝后,将脸颊紧贴向周的胸膛。
「……不过,看在周君心跳这么厉害的份上,今天就先放过你」
真昼似乎为周心脏的鼓动而感到了喜悦。她低语一句,用脸磨蹭着周的胸口。
因为那个动作也同样可爱,所以周差点叫了出来,于是他默念「平常心平常心」,抚摸起真昼的头以掩饰内心逐渐产生的冲动。
五分钟后,真昼才充完了电。
真昼脸色微红,眼睛也有点湿润,直视她的话对心脏非常不友好。但因为她本人似乎是满足了,所以周便把焦躁的心情压在了心底。
「那么出发吧」
由于时间留得很足,就算早上多少有身体接触,也不可能会迟到。
即使如此,周也觉得该出发了,便跟真昼说了一声。接着,她就露出笑容,回答道「好」。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周觉得真昼的皮肤很光润。
(我倒是一大早就累了)
周并不是讨厌,相反还有些高兴。也正因如此,他才会忍耐,从而感到疲累。若是休息日,他还能就这么予以还击,宠她到化开的地步,但今天要上学,不能这么做。
真昼似乎没有注意到周的疲惫,显得精力满满。
一大早,周就感到各方面的苦闷和微妙的疲惫,但这种疲惫并不让人讨厌。他苦笑着拿好要带的东西,和真昼一起走出了门。
由于这是第一次穿着制服和她一起走出家门,周产生了不可思议的感慨。他锁上门,低头看向真昼,发现她有些心神不定。
真昼的手,正怯生生地抓着周的衬衫下摆。
「……牵手吗?」
「嗯」
看来周没有弄错。他朝着腼腆的真昼小声地咕哝了一句「这该死的可爱」,然后扣上了她纤细的手指。

115 上学风景

「感觉好多人在看我们」
随着与学校的距离变短,众多视线扎向了周,让他不禁发出了疲惫的嘟哝。
视线的内涵多种多样,有表示「和真昼牵手一起走的是谁」的,有混着嫉妒和好奇的,还有带着羡慕的。
虽说是预料之中,可一旦亲身体会,他就觉得这种视线比想象的更让人难受。
幸好,并非所有视线中的感情都是负面的,但不习惯的东西到底是没法习惯。
周一直以来欣然度过的是平凡不起眼的生活。因而,现在他终究是平静不下来。
「没办法呢。周君乍看上去就像换了个人一样」
他们牵手紧靠着走在路上——这也是为了表现出两人是情侣关系——自然会有同样去上学的男生看过来。
只不过,周在体育节上展示出来的样子和现在走在真昼旁边的周似乎有很大差距。虽然没人冲上来就问,但这些人的视线中都切实地带着询问的意思。
「区别有那么大吗?」
「嗯。怎么说呢,发型有变化,外表自然是不同了,不过更重要的是周君挺直了背,表情也很自信,所以印象会有很大的区别」
「抱歉了啊平时这么不争气」
「请不要自虐……说到底周君已经改变了。虽然两种周君我都喜欢,但我讨厌自卑的周君」
「我不想被说讨厌,所以会注意的」
「那就好」
真昼微笑着把身体紧靠了上来,便又有视线看过来了。
这次的视线里混着杀气,让周脸上差点僵住。然而,真昼朝着周围露出极品的天使微笑后,这些杀气就彻底消失了。
能让周围人全部闭嘴的天使大人在某种意义上才是最强的。
在相对有所改善的视线中,周感觉刺刺的,但还是重新握住真昼的手看向前方。马上就到学校了。在学校里想必会沐浴在更多的视线当中,周现在就开始有点胃疼了。
「现在视线都成这样了,待会儿怎么进教室啊」
「请放弃吧……还是说,你讨厌这样?」
「不讨厌。我已经决定好要改变了」
从真昼表白那时起,周就明白他不能再和过去一样了。
周已经决定,就算为了在她旁边也不能表现得丢脸。与其疏于努力,不如抱着多多少少胃痛的心理准备,让自己能够配得上真昼。
真昼闻言,回答说「……是吗」,相扣的手指上更加使劲了。
「咦,昼儿?」
周注意到旁边的真昼耳朵微红,正打算跟她讲话,就听到后面传来了声音。
听到熟悉的声音和亲昵的爱称,周回过头,看见千岁使劲眨着眼睛站在那里。
她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看了眼真昼,然后看向在她旁边的周。
看到牵着的手,千岁「哦呵~」地笑着,小跑到两人跟前,猛地拍了拍周的后背。
「早上好~总算到这一步了吗兄弟」
「你好吵」
「昼儿也早上好~看来很顺利啊」
千岁砰砰地使劲拍着他,满脸笑容,看上去心情很好。
今天,周一直都感受着好奇和嫉妒的眼神。而千岁的眼神是纯粹的好意,让周心里微微发热。
「恭喜昼儿啦,不枉我一直关注着」
「是啊,有很多事情都是找你商量的」
「嗯嗯。比如周这么迟钝怎么办之类的」
「……真昼」
「因、因为,周君事实上就是很迟钝嘛」
听她这么一说,周不太能反驳。
明明真昼一直都在表现着这一点,周却没能好好应对,确实责任都在他身上。真昼会去和千岁商量大概也是没办法的。
曾帮真昼商量的千岁说着「毕竟是周嘛」这种让人不太高兴的评价,然后再次抬头看向了周。
她会露出这种观察般的眼神,恐怕是因为她第一次看到了好好打理的周吧。
「哎呀~话说回来,第一次见到周的那个男人形态啊~」
「这叫法是怎么回事」
「阿树和小优都是那么说的。嗯嗯,虽然不如阿树,但是弄得挺好嘛」
千岁再次笑着啪啪地拍起了周的背。这是她以自己的方式在为周着想吧。
她的话语,听上去就像是「即使外表变了也还是和往常一样」的激励,让周的嘴角稍稍放松下来。
「对你来说第一肯定是树咯」
「那当然。对昼儿来说第一是你,所以也没什么好抱怨的吧?」
「说的是。我是真昼的第一就好」
周并没有想成为千岁心目中的第一。只要真昼说周是第一,那就足够了。
他瞄了真昼一眼,发现她牵着手,把脸靠在周的胳膊上,轻声细语道「……周君是第一」。
或许是因为在千岁面前宣言而感到微妙的害羞,她脸上挂着淡淡的红晕。
「好少女哦~昼儿太可爱了。要是周不在就能抱着疼爱了」
「好好好,上学路上就别干这事了,到教室之后随你吧」
「哇,太棒了,男朋友同意了哦昼儿。过会儿给我抱抱~!」
「呃,请、请手下留情……?」
由于莫名其妙要被抱,真昼一边困惑着,一边又点了点头,而千岁带着满面的笑容走在真昼的旁边,大概是迫切地想要祝贺真昼吧。
见证两人的亲密后,周把目光从真昼身上移开,看向了周围。
或许是因为已经快到学校,视线变得更多了。
(……进了教室,大概会提问不断吧)
沐浴在大量的视线中,周想象着几分钟后的未来,露出了不让她们发现的、小小的苦笑。

116 天使大人与那个男人

到达教学楼后,视线进一步增加了。
虽说旁边有千岁,但周和真昼牵手走在走廊里,当然会引人注目。千岁倒是悠闲地说着「哟,好多人看着啊」,但周还是不习惯众人的视线。
至于真昼,或许是原本就适应了,走得很坦荡。她走路时紧紧握住了周的手,似乎带着些公开宣示的意思。
走廊里传来「天使和男生……」「椎名和以前不一样……」「之前有那样的人吗!?和体育节那时的男生样子完全不一样吧……」等等的声音。很遗憾,周正是真昼在体育节说是「重要的人」的男生。
真昼没有回应那些声音,她只是露出天使大人的、带着点甜美的笑容,并将这份笑容撒向周围。
「周君」
「嗯?」
「就要到教室了,你没事吧?」
走近自己班级的教室时,真昼向周问道。
「拿出来给人看的时候我就已经做好了准备,没事的」
「……这样啊」
「大家估计会吓一跳吧。昼儿宣言后才过了个周末,周就换了个形象」
千岁露出淡淡的笑容说道「我也惊到了」,这让周产生了一丝后悔——或许该事先跟她、树还有门胁联系一下的。
周不太好意思讲出开始交往这事,所以就拖着没说。不过,这种事情还是应该第一时间告诉那些一直在关注着他的人才对。
「……千岁」
「嗯?」
「对不起啊,那个,没跟你说」
「哪有哪有,开始交往是体育节结束之后吧?两位大概都忙着打情骂俏,周估计也不喜欢发消息、喜欢当面说,所以我没介意啦」
「忙着打情骂俏」的认识让周心情复杂,但确实,昨天两个人都是贴在一起度过,没有考虑除此之外的事情。
而且,正如千岁所说,周受了千岁等人很多照顾,希望能当面跟他们说。虽说在讲之前,千岁就发现并跑来捉弄周了,所以与其说是把事情讲给她听,不如说是承认了事实。
「……Thank you」
「不用谢。哼哼~我可是给两位牵红线的功臣,再多多崇拜我些吧~」
「遵旨,下次会供奉上千岁大人喜欢的车站前那家可丽饼」
「多大点事不至于~」
千岁开了个玩笑,周也顺着讲了下去。他一边聊着,一边和真昼一起走进了教室的门。
「啊,椎名早上好……嗯?」
首先注意到他们的,是聚集在教室门口的几名女生。
她们坐在桌上,似乎正聊得火热。这些女生发现真昼进了教室,便抬起头……然后注意到了周牵着真昼的手。
她们的视线,从牵着的手那里,上移到了周的脸部。
那时,她们脸上的表情,就像在说「这人是谁啊」一样。
这也是自然,因为周没有在同学面前做出过这样的打扮。
也许偶尔也有人见过周那样子,不过他没有以藤宫周的身份、用这副打扮来过学校。在她们眼里,现在的周看上去就像个陌生人吧。
在上周的体育节,真昼公开表示周是她重要的人,这一幕学生们还记忆犹新。只要稍微想想,应该就能把现在牵着手的青年和周画上等号。
在她们推导出这个等式之前,周先放开了真昼的手,前去自己座位上放下东西。
这是为了清楚地表明自己是谁。
回过神来,教室里变得比往常更加安静。
那些平时侃侃而谈的同学们也在看着周。
「藤宫,早上好」
在甚至让人感到尴尬的寂静中,门胁和树带着一如既往的笑容朝周走了过来。
对他知根知底的两人,居然还能和往常一样对待他,这让周现在非常感激。
「早啊两位」
「咋了,你终于想开了吗」
「这话说的……算是吧,她抓住了我,我也抓住了她」
周跟他们商量过很多次,树是最早注意到周对真昼有意思的。由于周以两人所谓的「那个男人形态」牵着手走进了教室,他们似乎立刻就明白两人开始交往了。
「嗯,恭喜。我是最近才和藤宫关系好起来的,其实没等多久,不过就感觉好像等了好久一样,都替你们急死了」
「我可是等了半年啊,这个胆小鬼」
「好烦啊,我错了还不行吗」
事实上,守望着周和真昼相互走近的这半年里,树大概颇有感触吧。他感慨地点头,小声说道「真是好久啊」。
不管是好是坏,树都给了周很多帮助,从背后推了——不,踹了他。周很感谢树,虽然树有时太爱管闲事,但他也确实一直在为止步不前的周加油鼓劲。
在周认识的人里面,树大概是最诚挚地为他们的交往而祝福的了。
「所以,你就下定决心这么打扮了?」
「嗯」
「啊,我总觉得看不习惯,心情很奇妙啊」
「是啊。打那之后就再也没见到过了」
最后一次让门胁见到自己这幅打扮是在黄金周,大约有一个月了。况且,还只让他见过一次,看不习惯也是自然的。目前看习惯的也只有真昼了。
至于真昼,她正被千岁紧贴在身上摸着头,边上还围着一圈其他同学。
虽然有一定的距离,但教室很安静,能听到她们在问真昼什么——当然,不用听也知道。
「那个,藤宫君!」
周望过去,心想着「看上去真辛苦」,结果轮到他被搭话了。
转头看过去,他发现有几名女生正看着他,眼看就要围成一圈。她们丝毫不掩饰眼神中的兴致。
周不太擅长应付异性,他感觉这种状况很伤他的胃。不过这本就是预料之内的事,他便不动声色地看向她们。
「……什么事?」
「哇,真的是藤宫君!和我认识的不一样,吓到我了!」
「给人的印象变了好多啊」
「就是就是!明明以前那么俗气!」
「你这么说太没礼貌了吧」
「啊,对不起啊藤宫君」
「没关系,又没有说错」
尽管周差点就被女生们的气势所吞没,但他尽可能保持不被带到她们的节奏里,同时露出苦笑。
她们说的是事实,因而周不想反驳,也没有生气。
保持不起眼的是他自己,而且性格上他也不爱显眼,所以才在班里贯彻了无益无害老实男生的形象。
恐怕,班里的所有人先前都把周评价成了不起眼的平凡男生。
而这个事实一下子有了变化,他们会困惑也是可以理解的。
「形象变化真大呢」
「是啊。我这样子奇怪吗?」
「没有没有,我觉得变好了很多」
「不如说变帅得都吓到我了」
「有你们这么说,我就没白努力」
当面受到盛赞让周感到难为情,但在这里否定也没什么意义,而且周也深知谦逊有时并不是好事,所以他就心怀感激地收下了表扬。
周留意着尽可能做出柔和的表情。他点了点头,女生们也愉快地笑了。
「那个,我能不能问一件事?」
「问吧,只要我答得上来就行」
「我挺在意啊,之前和椎名走在一起的,是藤宫君?」
周心想,这个问题终于还是来了。
因为迟早会有人问,所以他打算在这里回答清楚,表明自己的想法。
同学们似乎也在侧耳倾听着这边的对话。如果他现在宣言,事情就会传遍整个学校吧。
「没错,是我」
「你、你们在交往吗?看你们今天好像是牵着手过来的……」
「嗯。多亏了大家,我们从上周开始交往了」
周明确肯定之后,一阵高亢的尖叫声响起。他仿佛还听到了后面男生的绝望和哀怨,这些就先无视吧。
反正之后男生绝对还会过来追问,到时候再应对就好。
「这,你是怎么和那个椎名……」
「从去年开始有点机缘,然后关系就自然地好了起来。是吧,真昼」
「是的」
或许是因为真昼那边的连串提问结束了,不过更可能是她觉得和周对话一场能更快解决问题,真昼笑容满面地往周这里走来。
到周的旁边后,真昼站在几乎要碰到周的距离上,朝着向周提问的女生们露出了美丽的微笑。
「事情有些不太好说明,我们是发生了很多事情之后才交往的。之前我一直都在单相思,这会儿太兴奋……不小心就像炫耀一样牵着手过来了」
就像到校时那样,真昼把手叠在了周的手上。周轻轻苦笑着,也握住了真昼的手。
「不,我觉得是我先喜欢上你的」
「是我先吧?不管怎么说,周君一直都不肯表白」
「对不起啦。我好好表白过了,原谅我吧」
「……我觉得那是我先的」
「下次我会好好由我来的」
「下次是要做什么?」
「……你猜」
要说情侣的下一步,那也没别的可能了,真昼想一想应该也能明白……但她却只是感到疑惑。
周觉得,他既不该此时此刻讲出来,也没到能负责任的年龄,所以就先把话放在了心里。这句话,恐怕多年之后也依然如故,不会褪色吧。
到那时候,他打算由自己来好好说出口,所以现在就先暂做保留了。
由于周的糊弄,真昼有点不满地抬头看向他,但周摸了摸她的头之后,她的不满也消退了。
「……又糊弄我」
「今后我会说的,你就放过我吧」
「真是的」
真昼嘴上说着不高兴,但脸上却高兴得很。
只不过,她似乎注意到了什么,慌忙捂住脸颊,脸红了起来。
周不知怎么回事,望向周围,发现同学们都一言不发。
他们的视线聚集在周和真昼身上。
(——搞砸了)
确实,周是打算表现出关系要好的样子,让自己是真昼的男朋友这一立场稳定下来。然而,他并没打算像平时在家那样和她对话。
周一不留神就摸了她的头。可一旦这么做,同学们会怎么想是显而易见的。
「……周,你们不经意间就会秀恩爱,所以注意点」
甚至连稳稳占据「笨蛋情侣始祖」称号的树都提醒了周。周这才慌忙从真昼头上拿开手,他咬紧嘴唇,避免冲上脸颊的热量显露出来。

117 课间休息

「周和真昼开始交往了」这件事立刻就在全校传开了。
多亏了不论好坏都爱八卦的同班同学们,也多亏给大家看见了二人一起上学的那一幕,大家似乎都知道了这并不是传闻而是事实。
拜其所赐,每当要换教室或者有事情,需要离开教室,走在走廊上的时候,总有人会悄悄议论,这让周感到特别不舒服。
「几天后骚动就会平息了吧」
九重站在与吵闹的中心有一定距离的地方望着这副光景。柊也点头附和了一声。
「嗯,人不会一直聊同一个话题,过不了多久总会被其他话题盖过去的」
「希望如此吧。每天都这样的话,我实在头疼」
就连现在这个课间,周都会听到远处有人私语着什么,说实话他的心情不太好。
顺带一提,在上个课间休息时,班里男生追问了他半天,搞得他体力少了差不多一半。还好今天没有体育课。
「我觉得接下来,质问你的人应该会变少,不过你会在别的意义上让人围住吧」
「别的意义?」
「会有人当你是个不错的对象吧」
「可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周这一辈子全都安排给了真昼,就算叫他把视线放到别人身上,他也绝对做不到的。说到底,就算有其他条件比真昼更好的女人出现,他也不可能选择真昼以外的人。
期待周移情别恋也只会让他困扰。可不会真有人当自己是那么轻薄的男生吧。
「恋爱有时候就是不讲道理的」
「唔,诚会说这种话还真少见啊」
「你很没礼貌哎。不过,就算是别人的恋人,喜欢的感情也压抑不住吧。毕竟恋情就是跟冲动一样的东西」
九重补充道「当然把冲动付诸行动是不行的」,他看向聚在一起聊天的女生们,轻轻叹了口气。
「我觉得吧,不管怎么想,都没有人能往你们中间插一脚」
「同感。那么张扬地秀恩爱应该也有牵制的意思。只是我没想到你们会在众人眼前那么做」
「忘了那些吧……!」
周想起早上的对话,羞耻感便冲了上来。
展现亲密的样子确实带有牵制的意图,但摸头几乎就等同于表白,而且他说的那些听起来就像是将来打算求婚一样,他本没打算让同学知道的。
幸好真昼成功糊弄过去了,但树和九重似乎有所察觉,傻眼地说道「真亲热」。
「嗯,反正大家也都知道了椎名只会对藤宫摆出那种表情,从这个角度来说结果还不错吧?」
「……话是这么说,但是羞耻的事就是羞耻」
「都牵着手一起上学了,不差这一件事」
「这不一样」
有意为之和下意识的举动,两种羞耻度不一样。
「放弃吧。而且,也有人感谢你们那样秀恩爱」
「怎么说?」
「想追椎名的男生能转移目标的话,女生们就会感到高兴吧」
轻声说出的这句话,也是周考虑过的事情。
那些将真昼特别对待的女生们似乎并不团结,其中有人由于真昼吸引走了男生的视线而对她抱有复杂的感情。
至今为止,真昼一直都独自一人,是一株不对任何人示好的高岭之花,但如今她有了周这名特定的对象,又表现出对其他人毫无兴趣的态度,从而缓和了某些群体的反感。
真昼苦笑着说过「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我,应该也有人会在背后说我坏话」。周当时觉得女生很可怕,不过现在这么一来,真昼也终于能放心了吧。
「女生这个那个的也真辛苦啊。不过,既然这事已经解决,那接下来要是大家能明白真昼也是个普通的女孩子就好了。而且她好像不喜欢别人叫她天使,毕竟太羞耻了」
「果然啊」
「嗯。优太被叫做王子大人的时候也是一副微妙的表情,这很正常」
听柊说,门胁也对王子大人这个称呼感到羞耻。他果然和真昼有同样的烦恼,于是周在内心为他双手合十祈祷起来。
周打心底希望,门胁有一天也能得到理解自己的人,好比真昼之于周一样;希望这位平等对待众人、温柔善良、不装腔作势的人能够得到幸福。
「……你们在聊些什么呢?」
正当周祝愿着门胁得到幸福的时候,真昼或许是和千岁聊完了,来到了这边。
真昼应该没听见刚刚聊的内容,但她好像注意到,周由于早上的事情受到指摘而脸颊泛红,因此她看向周这边三人的眼神中有些诧异。
「啊,椎名吗。没说什么大不了的,就是在说椎名也是个普通的女孩子」
「到底是怎么聊才能聊到这种话题……?」
「啊,不,那个……就是说,周围人也开始理解,真昼不是天使而是普通的女孩子了」
周当作忘了早上的事情,简要概括出聊天的内容告诉了真昼。接着,她好像理解了一样,点头说道「原来如此」。
「我知道自己在某种意义上被当成偶像了。说不定确实是这样」
听到真昼压低声音的嘟囔,九重和柊都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他们跟门胁交往时间挺长,到现在已经见过很多类似的事情,所以也很在意几乎同类的真昼吧。
「但是,我已经不怎么在乎他们那样说了」
「是吗?」
「嗯……毕竟,只要周君觉得我是普通的女孩子就行了」
虽然只有周、九重和柊听到这句私语一般的发言,但破坏力已经足够大了。
真昼脸颊稍稍泛红,腼腆地笑了。看她入迷的,并不只是周一个。
他听见了旁边的九重和柊屏住呼吸的声音。就连碰巧看向这边的同学,也凝视着真昼的表情,出了神。
「……藤宫,想想办法管管你女朋友」
接着周又听到一句低吟「周围出了好多受害者」。他在内心拼命赞同,然而爱莫能助。不如说,最大的受害者就是他自己,光是稳住跳动的心脏就已经让他拼尽全力了。
「……真是,完全坠入爱河了呢」
听到九重饱含无奈的嘟哝,真昼依旧红着脸,像是肯定似的笑得更深了。

118 天使大人与午饭

「周君,午饭怎么办?」
上午的课结束后,真昼提着包走到周的座位附近,包里装着两人份的便当。
周打算和平时那群人一起吃午饭,不过他担心给大家添麻烦,所以有点小犹豫。
顺带一提,虽然他与最近开始讲话的九重和柊也一起吃过,但他们以「单身狗不想再被莫名其妙地塞狗粮了」为由坚决拒绝一起来吃午饭。可悲的是周没底气否定那句话,毕竟自己在课间搞砸了。
「嗯。树他们没问题的话就一起吃吧」
「你觉得我们会不来吗」
树、千岁和门胁也拿着钱包靠近周和真昼,露出苦笑。
「别讲得那么见外嘛。跟平常有没区别」
「树……」
「说到底,没人给你们踩刹车的话各方面的杀伤力都太大了,我觉得有我们在比较好」
「……心情复杂」
考虑到今天自己和真昼的大意,周倒也能理解树所说的,只是立场开始逆转这事还是让他心情复杂。
当然,周不打算再做出早上和课间那样的事情,但周或者真昼有可能不小心搞砸也是事实。树的担忧也是有几分道理的。
「总之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和以前一样」
「我反倒是希望昼儿继续进攻,把事情再搞大点~」
「那样的话周围会受不了吧。你们这感情秀得……你想想」
「连门胁你都……」
「我看着脸都发烫。虽说你们幸福是最好啦」
由于那笑容里是纯粹的祝福,周无言以对。接着,门胁补充了一句「不过你还是得注意收敛点,不然会有人被晒得受不了的」。
关于这点,看了九重和柊的反应就能明白,于是周认真地点了点头。
「……所以去食堂是吧?话说我没便当,午饭得在食堂买」
「嗯」
「那走吧~今天的每日套餐是什么来着~」
「我记得是炸鸡」
「哇,不错。我们食堂的炸鸡皮薄,挺好吃的」
树嘿嘿笑着,挥着钱包走了出去。周一边在内心感谢着他,一边跟在了他的后面。

「……周君,这是你的便当」
在食堂,周占了五个人的位子。买饭的三人回来之后,真昼从包里拿出便当递给了周。
接着,真昼拿出了自己的便当盒。周的那一份比真昼的要大一圈。虽说周吃得不算多,但男高中生的食欲要比女生大出不少,周那份便当的大小能够满足他的食欲。
「嗯,谢谢」
「昼儿的便当好棒~」
「不给你」
「小气~」
千岁可爱地鼓起了脸蛋,好在真昼提议说「拿我的跟你交换一点吧」,那脸上的气球就很快瘪下去了。
虽然千岁这样显得很孩子气,但她无忧无虑的笑容、言行,以及与之匹配的表情,让看着的树很是欣慰。
周边看着两名女生的对话,边打开了便当的盖子。
便当里装着昨天剩下的番茄鸡、菠菜、酱油风味黄油炒玉米、煮西兰花、小番茄、画着脸的章鱼香肠,还有周喜欢的煎蛋卷等等。
主菜偏多,应该是考虑到了周的食欲。
周基本上什么都吃,也喜欢吃蔬菜,不过有肉就更能促进食欲。再加上有他喜欢的煎蛋卷,周感觉到自己充满了活力。
「周君那份煎蛋卷多做了点,可以吧?」
「我觉得光有煎蛋卷我就又能努力一下午」
「太夸张了」
「不不,我认真的」
周很喜欢鸡蛋料理,对他来说,煎蛋卷比肉还能激发他的活力。所以,煎蛋卷的加量正合他的心思。
周赶紧说了声「我开动了」向食物和真昼表达感谢,第一个把筷子伸向了煎蛋卷。
含在嘴中,口感湿滑;咬上一口,便渗出了高汤,鲜香与清甜交织在一起,令周自然翘起了嘴角。
煎蛋卷那么美味,弄得周都不忍心立刻咽下去了。他缓缓咀嚼着,享受舌尖上的味道。
虽说吃饭本来也该细嚼慢咽,但更重要的是他想要更长久的享受。
周吃着便当,毫不掩饰自己表情中的喜悦,就像在说「一如既往地好吃」一样。门胁看着他发出了感叹的声音。
「……藤宫吃得很香啊」
「那是,确实香」
「这我倒是知道。不过你吃得这么津津有味,椎名肯定也很为此自豪吧」
门胁朝真昼搭了句话,面带微笑看着周的她便脸颊微红,又微笑道「是啊。周君一直夸我做的好吃,我很感谢」。
「做菜的辛劳真的都没有白费呢」
「有人给我做饭就很棒了,何况还非常好吃」
「我已经掌握了周君的喜好,今后还会继续努力」
「保持现状也可以啦」
「我还是想要完全迎合周君的喜好」
「我倒觉得真昼按自己喜欢的就行。真昼做的样样都好吃」
周目前完全没有离开真昼的打算,所以他不希望真昼光是迎合自己,也想尝尝真昼喜欢的味道。
他不想真昼一味迁就自己,而是想要两人适当去磨合。而且周也想去迎合真昼的喜好。
周一边吃着用芝麻画着可爱的脸的章鱼香肠,一边感慨地点头。真昼则是露出了为难的笑容,缩起了肩膀。
看到她脸上由内而外泛出的淡淡红晕,周不禁往周围望去,便看到了树傻眼的眼神。
「……还没来得及阻止就开始打情骂俏了,你们这样我也没辙啊?」
「……这不是打情骂俏」
「小千,你听听」
「意思是说~这只是个开始,不到打情骂俏的等级」
「我说你们啊」
「现在的对话比起在教室要收敛一点,在这个意义上也许还可以说是没有在打情骂俏吧。不过,这倒也能让别人知道,他们一点插手的机会都没有」
听到这句话,周把视线从自己桌移向了周围的座位,发现同年级和高年级的男生正看着自己。
尽管他们的视线中满是杀意,但真昼往那儿看了一眼之后,他们就慌忙移开了视线,好懂得很。
不知是该为周围学生听见了这番对话而感到羞耻,还是该为能够形成牵制而感到喜悦。
周露出僵住的笑容,而门胁则小声说「我还以为你故意的……」
「……说真的,关系好是不错啦,不过你们太容易进入二人世界了,是不是最好注意点?」
尽管门胁又补充了一句「虽然这次是奏效了」,但他的声音带着点无奈,周只得抿紧嘴唇。

119 天使大人与归途

周感觉今天过得特别漫长,恐怕是一直沐浴在视线中的缘故。
虽说周是故意让同学看到的,但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他,还是会让他精神疲劳。而且视线里面总有些不友好的成分,更叫他疲惫不堪。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感情都是负面的,其中也不乏单纯的好奇心和为他加油的眼神。
后者大多是女生,由此可见真昼在各种意义上的人气之高。
「真昼,回去吧」
周朝着正准备回家的真昼搭话道。总算上完了一天的课,至少今天他不用再遭受形形色色的视线了。
周和真昼一如既往地没有参加任何社团。如果真昼加入了某个特定的社团就会产生麻烦,弄不好还会影响到各个社团的人数分布,所以她哪都没去。
这是真昼充分理解自己的影响力而做出的选择,但她不得这么做的事实让周感到有些悲伤。
她本人倒是没有介意,反而说出「因为没加入社团才能遇到周君……」这种可爱的话语,结果弄得周害羞起来。
「嗯,久等了」
真昼收拾好东西,露出了柔和的笑容,周的表情也自然跟着柔和了起来。
让周感到开心的是,以前两人不得不分开回家,而现在可以一起回去了。
「我们先回去咯」
周拿起桌上真昼的包,朝着旁边的树说道。门胁则要去社团,教室里已经不见他的人影了。
「嗯,我也不好意思打扰两位新婚夫妇,你们就亲热地回去吧」
「新婚个啥啊笨蛋」
「啊我知道你们是老夫老妻」
「我没和你扯这个」
虽然周瞪了他一眼「说什么呢」,但树似乎并没放在心上。
他反倒是一脸愉快,面对周严厉的视线也还是挂着平时那副轻薄的笑容。
「不管怎么看都是啊,小千你是不是也这么觉得」
「同感~」
「你们好烦。笨蛋情侣这么说合适吗」
「哎哟二代笨蛋情侣。就因为我是一代所以敢说啊你们这对笨蛋情侣」
「你这家伙」
「那、那个,周君也冷静一点」
周本打算弹他一发额头,不过看在真昼来劝阻的份上,也就收手了。
「赤泽也请不要总是捉弄周君」
「真昼……」
「周君很不坦率,捉弄他的话他会闹别扭的。适可而止就好了」
「真昼,你怎么也开始了」
「开玩笑的」
连真昼都来调戏他,令周觉得心情复杂,但因为真昼在学校露出原本的笑容开心地笑着,周也没办法阻止。
往常,她总是露出教科书式的、所有人都会称赞的美丽笑容,将她本来的笑容藏在深处。而现在,她的笑容和态度无拘无束,周当然不可能去责备她。
话虽如此,不报复回去周也心有不甘,因而他打算回去后尽情去逗弄真昼。
「好啦周君,我们回去吧」
真昼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有点慌张地催促着。于是,周笑道「嗯」牵起了真昼的手。

「我觉得,能公开关系真的太好了,因为能像这样一起出来买东西」
在超市,真昼一边挑选着今天晚饭的材料,一边感慨地小声说道。
超市不是学生情侣常常一起去的地方,但周和真昼也没有安排约会,再者,考虑到要准备晚餐,两个人便一起来到了这里。
「毕竟,之前实在是没法一起来」
「嗯。以后很多事情就能光明正大地做了,比如一起出来买东西之类的」
「是啊。如果需要的话,还能现场讨论吃什么」
「嗯」
要吃什么基本是事先商量好的。但从今往后,哪怕是突然想吃什么,也都能现场商量了。
比如今天,原本的打算是吃日式料理,周看到食堂的每日套餐说想吃炸鸡,真昼就准备实现他的愿望。
真昼挑选好鸡腿肉,放进周抱着的篮子里。她说「吃了一阵子肉,明天吃鱼比较好」,似乎是在考虑着明天的晚饭。
「明天吃什么好?」
「随便……我这么说你也会为难吧?嗯,竹荚鱼怎么样」
「正好是当季,挺好的。那就洋葱醋腌油炸竹荚鱼吧。不要太酸对吧?」
「嗯」
周笑道「你真懂我」,然后真昼腼腆地回了一句「因为做了半年饭了」。
确实,一起吃了半年的饭,喜好方面自然也明白了。这么一说,从两人扯上关系开始到现在还只有半年多,但这半年真的发生了很多事情,令周心生感慨。
「……半年就交往,很厉害啊」
「在我看来很长了哦?周君那么迟钝,注意到了还视而不见」
「唔……对不起」
「呵呵,我不是要欺负你……现在知道你喜欢我就行了」
真昼恶作剧一样地笑着,让周感觉有点不自在。但说到底,问题都在于周下不了决心,所以他只能全面承认错误。
「那个,之后我会好好表达自己的爱意的」
「谢谢,我也会」
「……真昼要是做得太过头的话我会很为难,所以请适度一点」
「为难?」
「……不要让我变成狼」
要是真昼一直撒娇,周的理性可能会罢工,所以他希望真昼适可而止。
真昼似乎是理解了其中含义,脸以仿佛要出声的势头红了起来。听到她用若有若无的声音回复说「我、我会注意的……」周努力阻止自己的脸变红,点头嗯了一声。

120 闲话

「那、那个,周君……」
在周的怀中,真昼发出了疑惑的声音。周没有回答,而是用手绕到后面抱住了她。
虽然这是为了回击真昼对自己的捉弄才在晚餐后抱住了她,但周感觉对自己来说这反倒成了苦行。
真昼基本上会接受周对她做的任何事,包括随心所欲地牵牵手、摸摸头,就算是抱上去,她也不会嫌弃。
周无论是把真昼身上甜美的香气闻个够,还是抱紧她、享受她柔软的身体,真昼都不会讨厌。只要事情不过分,她都会应允说「我喜欢周君这样做」。
若是要报复对自己的行动有着相当容许度的真昼,周自己也要承受相应的伤害。不如说周此时此刻并没有对真昼造成伤害,反倒是他自己的理性正在遭受打击。
「周君,突然怎么了……?」
「……这是在学校时的回击」
「回击?」
「你捉弄我,作为回击我也要逗你玩」
「可这么做我也只会高兴来着」
「说的也是啊」
「本人都乐在其中了,那接下来怎么办呢?」周烦恼起来。
究其根本,是周没法太大胆地进攻真昼。
从两人的性格来说,他们并不擅长强硬地主动或被动做什么。他们都是一步一步慢慢接近,带着犹豫去触碰、去习惯的类型,很难去发起进攻。
「……话说回来,对我来说这种姿势已经足够羞耻了」
周不小心说出了真心话。果然,仅仅只是拥抱就意外地需要勇气,还令人害羞。即便周正在为能够干脆地触碰真昼而努力着,但是他还是拿这疯狂跳动的心脏毫无办法。
听到周这句话,真昼眨了眨眼。
「……我也不是不害羞」
「咦?」
「毕竟,周君这样摸我,我的确既安心又舒服,但我还是会害羞的……那个,会心跳不已的」
「脸上倒是看不出来」
「……如果能让你看出来你不就会笑话我吗」
「也不是笑话吧……就是会看着你那副可爱的样子」
虽然周说不定也会回击,但恐怕真昼害羞的样子会可爱到让他内心烦恼不已吧。
她外貌可爱,声音可爱,动作可爱,性格可爱,要是害羞了那当然也很可爱。至今为止已经被击沉了无数次,周可以如此断言。
周非常认真地回答后,真昼就闭上眼睛,一头往周的胸前撞去。
「就、就是因为你总说这种话……周君就是这一点不好」
「你说哪里啊」
「……下意识地撩人」
「不,你才是下意识地杀人啦」
「才没有。周君的破坏力更高」
真昼把额头顶上来扭来扭去,她一边抱住周的身体依偎上来,一边嘟哝着「应该也跟修斗叔叔的教育有关吧」。
周不明白为何这里会出现父亲的名字。
只不过,真昼正害羞着,这点是毫无疑问的,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回击也是成功了吧。
要是再说些什么,真昼很可能会抬不起头,于是周便不再开口,抚摸起了她的头。

121 天使大人的人气

「我说树」
「怎么了兄弟」
「……真昼是不是比跟我交往前人气更高了?」
在教室里,真昼在众多同学的包围下应对着他们。周看着真昼小声地嘟囔着,树听到后肯定道「是啊」。
从交往开始过了两周,真昼的人气不减反增。
她原本就堪称全年级人气第一,现在更是受到众人的包围。
其中女生的比例比男生要高,但男生也向她投以热烈的视线。周看着那副模样,觉得心情有点复杂。
「我倒是明白椎名比之前更有人气的理由」
「怎么说?」
「嗯……以前看她就像是隔着一层玻璃一样,而现在会觉得她近在身边吧。我觉得这是因为原本高不可攀、难以接触的椎名和周在一起,展现出了女孩子的一面」
确实,从真昼与周交往开始,她笑容的性质就改变了。
虽然天使的笑容自然会有,但她开始展现出了原本的那一面。比起纤细柔弱的笑容,她更多地开始展现出花季少女般的天真笑颜。
一点一点,真昼渐渐地不再表现得像个天使,而是表露出原本的自己。周为此感到高兴,但同时也由于只有自己知道的笑容减少了而产生了些复杂的情绪。
他期望大家知道真昼不是偶像,只是普通的女孩子,但众人知道这一点又让他心情烦闷。这一矛盾使他讨厌起了自己。
「怎么说呢,果然心情还是有些复杂啊。只有最亲密的人才知道的本来面目让大家都知道了。明明是一件高兴事,我却总感觉心里闷闷的,觉得自己很小气」
「这是独占欲的表现……不过她现在那样子也不是全部吧,肯定有不少表情只会露给你看」
「那倒是」
碰触真昼的时候,她会露出害羞又有点喜悦的表情;闹别扭时,她会在脸蛋上鼓出小气球,露出不满的样子;撒娇时,她会露出吸了蜜的海绵一样柔软甜美的笑容。这些全都是只有周能看到的。
「而且,是你改变了椎名,因为有你,她才有了那样的笑容。不要缩,上去堂堂正正说一句『我的真昼够可爱吧』就行了」
「……我是不敢那么宣示主权啦,不过我就不吃醋了吧」
「……你哪不敢了。在众人面前那么打情骂俏的」
「那、那个……不是故意的」
「要是故意的就是胆子大,就算不是那也是无意识间就能散发出喜欢的气场,把周围都给晒到了」
树戳着周的头说「你吸取点教训」,周则抿住了嘴唇。
最近,有些同学一旦到周和真昼的身边,不知为何就会脸红起来,视线游移。
周并不怎么触碰真昼,也没说什么大不了的话,可那些同学却红起了脸,这让周有点搞不明白。
嫉妒的视线有是有,但温暖的视线变多了。听班里男生说是「看他们关系那么好,我也知道自己没戏,就可以死了这条心了……」
听到其他人说真昼只看着他,尽管周觉得害羞,但有点高兴也是事实。
「不过倒也跟椎名表现出一副不让别人抢走你的架势有关」
「我怎么会被抢走啊。我又没真昼那么出色,哪会有人对我感兴趣。就算有我也只会为难」
「……我说你虽然不出色,但平均水平很高的啊。颜值OK体型OK脑子OK运动……嗯普普通通,虽然说话不好听但性格也OK,而且还专一诚实。在女生眼里你也算是个让人羡慕的对象吧」
「给你表扬到这种地步……我总觉得恶心……」
「说话不好听,扣50分。先不说这个,虽然你讲话不坦率,但那也只是看着带刺,性格还是很率直啊」
「你是想说扭曲说错了吧」
尽管比不上最无依无靠的那时候,但周现在仍然觉得自己性格扭曲。
性格好、率直这种赞语适合门胁这种表里如一的好青年,而不应该对他这样性格有点不认真的男人来讲。
「我倒觉得你很好懂,性格也很坦率。小千之前也说周很好懂」
「我说你们啊」
「弄到最后,你嘴上说着扭曲、扭曲的,实际上却很正直,而且会为对方着想。就是说话有点不好听」
「说话不好听真是抱歉了啊」
周扭头转向别处后,树呵呵笑了起来,他过来拍了拍周的肩膀。周用胳膊肘顶回去,然后小声说道「谢了」。

122 放学后的分头行动

「周君,我今天有个地方要去,能分开回家吗?」
七月的某天放学后,周正打算一如既往与真昼一起回家,却听到真昼说出了这样的话。
平时都是真昼想要一起回家,周没想过她会提这样的要求,不由得凝视起真昼的脸庞。
就算真昼有事要去做,基本也都会和周一同行动,既然她委婉地拒绝一起行动,想必是有什么不想让周知道的事情吧。
从真昼的表情看来,周明白那并不是亏心事,所以并不担心。
夏天的夜幕降临得晚,只要不花太长时间就没有问题吧。虽说周心里还是想和真昼一起回家的。
「嗯,我知道了,那稍后见」
周知道真昼回来后还是会在家和自己一起度过,因而尊重了真昼的想法。
真昼似乎对周接受了这件事而稍稍安心,但忽然又好像察觉到了什么似的少许睁大眼睛,然后露出了带有丁点警戒的目光。
「……请不要和其他女生一起回家」
「你觉得我会吗?」
「不觉得,但是可能会有女生邀请周君……那个,虽然不是说不行,但我不喜欢。而且,前一阵子也有女生找你搭话……」
周没有发出声音真是个奇迹。
(……难不成,她在吃醋吗)
只要看到了平日里周对真昼的态度,就压根不可能会有人邀请他,不过真昼似乎对此感到担心。
顺带一提,有女生找周搭话指的是应援两人关系的女生对他说「加油」,没什么需要担心的。
真昼稍微有些不自在,像是祈求一样,面带不安地抬头看着周。周觉得这很可爱,想要抚摸她的头,但因为周围有人所以打消了这个念头。
周以前曾经这么做过,结果导致周围人由于真昼的笑容而石化。这次他不会再重蹈覆辙。
「没关系的,我的心只在真昼身上,不会答应别人的邀请,顶多是被千岁带着到处跑」
「……那倒是可以」
千岁似乎是在许可范围内。说到底是因为有树在,所以千岁毫无疑问不可能对周有想法,反过来周对千岁也是一样,可以放得下心。
听到周这么说,真昼似乎是感到些许安心。肩膀卸去了力量后,她用略带害羞的表情仰头看向周。
「还有,那个,万一你误解的话就不好了,所以我先告诉你我要去哪里」
「不用保密吗?」
「嗯、嗯」
尽管说是不用保密,周却觉得真昼吞吞吐吐的。不过,她似乎是打算继续说下去,因此周老实地等着真昼说出接下来的话语。
「那、那个……我是要去买东西」
「是吗?这没什么好害羞的吧」
「我和千岁……那、那个,要去买泳装」
「泳装?」
确实,进入七月,商场正式开始卖起了泳装。
周他们经常前往的商场里设有一大片专门卖泳装的区域。周清晰地记得班级里的女生们也说过要去买。
只是,周没有想过真昼居然会自己去买泳装。
说到底,真昼并不会游泳。
她亲口说是因为不想游泳所以选了没将游泳课设为必修科目的学校,总之她应该不会游泳吧。
那样的真昼,要去买泳装。
「……不是要一起去泳池吗……?」
真昼扭扭捏捏地缩起身子,害羞着细语道。周听到后,僵住身体,然后捂上了自己的脸。
(……别带着那种表情说啊)
不出所料,留在教室里的同学都在看着周这边。
从看呆的神情到温暖的笑容,各种各样的表情朝着周,让周感到尴尬羞耻而无法冷静下来。周本来就因为看到真昼害羞的表情而心脏狂跳,再在这种气氛下被盯着看的话,他都想要挖个洞钻进去了。
「……这样啊。那……你就去吧」
「好、好……哪一种会比较好呢?」
「不危险的那种」
周不得不立刻回答。
有真昼这般容貌,无论穿怎样的泳装应该都会很好看,但最好还是那种不过度露出的。
毕竟周已经和真昼交往几个星期了,还几乎没有见过真昼露出来的肌肤。
在学校里,真昼会把纽扣扣到脖子,裤袜也穿着。打扮得那么严实,都让人担心她会不会热了。
在家的时候,她穿的衣服基本看不见胸口,裙子以长裙居多,穿短裤时她也穿着裤袜。
也就是说,周几乎没见过真昼身体的肌肤,甚至可以说完全没有。说到底也没机会。
在这种状况下,如果真昼穿上泳装,还选择了性感款式的话,周估计会当场蹲在地上没法起来吧。
看到周果断地这么说,真昼先是瞪圆了双眼,而后轻轻笑了出来。
「很有周君的风格啊」
「我会死的。不花哨的款式就好」
「哼哼,该怎么办呢」
「真昼」
「我和千岁商量商量,选择会让周君高兴的那种」
看着略带腼腆的真昼,周抿紧了嘴唇。
(发条消息给千岁,叫她不要推荐奇怪的泳装吧)
这事不仅事关死活,就算是为了别让真昼受不了自己,也必须得阻止千岁。
千岁似乎是给其他班的朋友还东西去了,不在这间教室。周决定发条消息给她,然后戳了戳似乎在盘算着恶作剧的真昼的脸庞。

123 天使大人与适应肤色

到最后,真昼也没告诉周她买了怎样的泳装,而是恶作剧一样地岔开话题说「敬请期待我穿上那天」。
虽然周姑且是叮嘱过千岁,但难说千岁会不会听。周反倒觉得她会兴高采烈地说「周会喜欢的」然后给真昼推荐高露出度的泳装。
「求求你别来花哨的」
周的自言自语在浴室里回响,只有他自己听得见。
由于真昼主动揽活,周就把饭后的收拾交给了她,现在正在洗澡冲掉身上的汗水。他脑子里始终想着泳装的事情。
周也是男高中生,当然会妄想女朋友会穿怎样的泳装。
她把苗条的身体毫不保留地展示出来的样子毫无疑问会很迷人。真昼原本就有一副凹凸有致的身材,要是再穿上了比基尼,周肯定是没法正眼看过去了。
周光是想象,心脏就变得吵闹起来,身体也火辣辣的。虽说这也有泡在浴缸里的关系,但他在另一种意义上变得更热了。
(……不管什么衣服应该都很适合真昼,不过我会不好意思看她,而且我能做到站在她旁边吗)
周有权看真昼,也有权在她身边,但站在真昼旁边的话,他各方面都会显得逊色。
周看了眼自己的身体,上面并没有长满肌肉。
或许他是不怎么长肌肉的体质,锻炼也没有多大效果。
因此,周穿上衣服就会显得瘦弱,事实上他也没长多少肉,确实很瘦。无论怎么考虑,他都算不上可靠或是有格调。
尽管周觉得自己长得再结实一点会更好,但鉴于他父母都挺瘦的,这恐怕就是遗传,没有解决的办法。
「啊……就算争口气也该做好锻炼的」
后悔也已经晚了。
肌肉不是一下子就能长成的,要长到看得出来的程度需要花时间。时至七月,就算从现在开始下功夫,周也不觉得能在暑假,在和真昼去游泳前得到肉眼可见的成果。
他叹了口气,把半张脸泡进了水里。

周妄想着真昼穿泳装的样子,想象站在她旁边的自己,烦恼着烦恼着,结果泡澡就泡过头了。
平时,周只会泡10分钟左右,这次却有半个多小时,看得出来他有多苦恼。
洗澡花了成倍的时间,结果10点都过半了。周确认过浴室里的防水时钟,肯定没错。
真昼基本是10点回自己家,现在应该已经回去了。
周得出「她回去了也是理所当然」的结论,擦干身体上滴落的水珠并迅速穿上了衣服。
由于泡得太久,周身体很热,于是他没穿上衣,打算去吹个空调凉快一下。
他只穿了条运动裤,头上披了条浴巾,就离开了更衣室走回客厅。这副样子要是让父母看见了,他们估计会说周「邋遢」「小心弄坏肚子」。
想着有没有什么好节目,周边看向电视机边走进了客厅。这时,他发现一头眼熟的亚麻色头发正挂在沙发的靠背上。
(她还没回去吗)
平常这个时间真昼不会在这里,而这次似乎是少有地留下了。
她稍稍低着头,看着手边动着胳膊,大概是正在进行着本应在自家完成的学习吧。
看到真昼一如既往的努力,周赞叹着走近了她。
「这时候你还在,真少见啊」
周拿起桌上的遥控器,边更换频道边跟专心的真昼搭了句话。接着,她似乎是注意到了周,抬起了头,然后凝固了。
「啊,呃、呃……」
「怎么了」
「……为、为什么,光着膀子……」
夏天洗完澡,周常常会穿成这样,他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真昼则明显慌张起来,用手掌捂住了脸,手指缝里能看到发红的皮肤。
「那肯定是因为热啊」
「我、我还在这里,请不要穿成这样」
「不我还以为你回去了……都10点半了」
「我是打算跟周君说一声再回去的」
周理解到真昼还留在这里的原因,并坐到她的旁边。
紧接着,她肩膀突然抖了一下,周便不由得笑了出来。
「……你这么害羞吗?」
「那肯定啊!」
「不过,既然你买了泳装,说明也打算看我的泳装吧?我觉得现在露出的还没泳装多,这样也不行吗?」
「唔……」
真昼说过,买泳装是打算和周一起去游泳。
这样的话,她应该想到了周会穿泳装。毕竟要游泳,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也就是说,看周半裸既是前提,真昼也有这样的打算。
尽管如此,她现在看到周的半裸却狼狈成这样,弄得周担心起了她去不去得成泳池。
既然看到周都会害羞,她能不能忍受周围男性的泳衣会是个问题。
他们还没成恋人的时候,真昼看到周半裸也难为情过,说明她对看到男性露出肌肤一事有些抗拒吧。难说她能不能去泳池、海边这些地方。
「……泳衣是买好了,可你说不定会去不了泳池哎」
「话、话是这么说」
「那就趁现在习惯一下?」
周现在的露出程度比泳装要少,这是个让真昼习惯的机会,可是真昼却连连摇头。
「我、我做不到。周君现在这个样子的话我做不到」
「为什么」
「……周、周君,感觉,特别性感」
「性感?」
「周君刚洗完澡,我受不了」
从刚刚开始真昼就不与周对上视线,似乎不仅仅是看到身体的原因。
就算真昼说性感,周也自认为没有什么魅力和男子气概,但真昼似乎不这么觉得。
确实,真昼刚洗完澡时会妩媚得不得了。喜欢的人洗完澡的样子,在她眼里也会是这样吧。
只不过,周并不打算因为那句话就罢手。
「那假如现在我说想要抱真昼,你会不愿意吗」
「咦……」
「假如我说想更直接地感受真昼,你会不愿意吗?」
周并不是说想让真昼脱掉衣服,但他心里还是会想和喜欢的女生没有阻隔地相互接触。
当然,如果真昼不愿意的话,他会立刻收手,但倘若真昼同意,他希望能把真昼拥入怀中。想来真昼肯定会满脸通红地发抖,然而周连那副样子都想好好赏玩。
「这、这不是性骚扰吗」
「那就算了。我也不想做到会让你讨厌的地步」
「……我、我不讨厌,不过……那个……不、不会做,奇怪的事情吧……?」
「你觉得我会做你不愿意的事情吗?」
基本上来说,要是真昼讨厌或者哭泣的话,周会出于罪恶感而陷入濒死,所以他不可能提出无理要求。周希望的是在双方同意之上做这个做那个,而不是单方面的强迫。
今天,周只是想拥抱真昼,顺便让她适应一下,并不打算更进一步。
周笔直地注视真昼,真挚地做出了回答。真昼在视线游移之后,紧张地看着他,脸仍是红了。
然而,她却没有拒绝的迹象。
「……这……那、那个……请、请手下留情……」
用细微的声音说完后,真昼小心翼翼地伸出了手。
周张开胳膊,将她收入怀里。然后,他就很明显感觉到真昼有些颤抖着缩在他的臂膀中。
她没有把脸贴上来,似乎是在烦恼着该把脸搁在哪里,最后她还是带着犹豫把脸颊靠到了周平坦的胸脯上。
「比想象的要滑」
「『比想象的』是说……」
「……还有,心跳比想象的快……」
真昼把脸紧贴在周的胸上,也就能清楚地听到周的心跳声吧。
「我看上去很从容吗」
「……嗯」
「我怎么可能从容啊。那个,真昼是我第一个女朋友,我也不可能穿成这样抱过人」
真昼和周都是第一次和异性交往,当然都没有过像这样的身体接触。
仅仅是这么抱着,周就羞得身体再次发烫,同时又觉得喜悦。
在身体紧贴的状况下,周也无法隐藏住自己的心跳。
「……周君也是男人呢」
「你以前当我是什么啊」
「以、以前我也不是不那么觉得。上、上次你也提醒过我了……」
「上次」说的应该是定期考察奖励的膝枕后,隔天发生的事情吧。
为了提醒太过大意的真昼,周推倒了她。那时她脸完全红透了,也好好意识到了周是男性。
周还担心真昼是否忘了他是男的,不过她似乎是记在了心上。真昼在周的胸前抬起头,满脸通红地继续说道。
「……周君,好瘦……」
「抱歉了啊,挺靠不住的吧」
「没这回事。那个,比、比想象的,更硬,更结实,我很意外……」
真昼用手指缓缓描过周的身体中心。
尽管周没有什么突出的肌肉,但也不是毫无起伏。真昼的手指划过周若隐若现的腹肌。
「我还没碰过男人的身体,觉得很新鲜,吓了一跳……」
「……要摸是可以随便摸,不过摸太多的话下次我也会摸真昼哦?」
就像开玩笑似的,周轻轻拍了拍真昼的腰,然后她就身体一抖。
周反省起了自己的得意忘形,但真昼并没有讨厌,只是用手掌盖着脸。
「那、那个……改、改日,如果,只是,一点点的话……」
「……咦」
「……也、也不是,不行」
真昼小声呢喃道。或许是相当害羞的缘故,她露出眼睛看了周一眼,然后又用手掌全部遮了回去。结果,周没能忍住,低吟了一声,用力抱紧了她。

124 前进一步

开始交往后过了一个月。
周到现在还没主动亲吻过真昼,不知道该怎么和她相互接触。
虽说有过牵手有过拥抱,但他没有再进一步。
前些日子,周光着上半身抱住她了,结果却什么都没有做。要是让树听到了,肯定会笑话周。
(……就这样子,真的能有所进展吗)
周躺在床上,用胳膊盖住眼睛。
休息日的白天,他之所以会躺在床上无所事事,是因为真昼今天傍晚才会来。真昼不在时,周就容易懒散,这天他把早饭午饭合一块吃完后,就扑到床上变得懒洋洋的。
平时,真昼往往是从白天就过来了。今天她预定傍晚再来,或许是因为在意着自己前几天「改日可以摸」的发言。
那一天的次日,真昼害羞得态度生硬,从头到尾都扭扭捏捏的,大概就是这原因吧。
(……那时,如果我再主动一点的话)
如果周能鼓起更多点的勇气,哪怕做不到发生关系,亲吻说不定还是可以的。
周是男高中生,自然有一定的欲望,也常常会想和喜欢的人亲吻。
只不过,他没有说出自己的欲望,也没有做出行动。
如果可以的话,就算到不了最后一步,周也想要触碰她的身体,尽情亲吻她。
但周不敢。他怕真昼不情愿,而且要是控制不住自己就不好了,因而他一直都没能踏出这一步。
(但是真昼表示说可以摸)
想到「什么时候能摸」「能摸到什么地步」之类的事情,周就不敢有所大意。
就连周本人都觉得自己太没出息,而且说实话,他认为自己很胆小,只是对此无能为力。
(要是我能再大胆一点的话)
这样的话,是不是就能做点恋人间会做的事情了呢——那样想着,周叹了口气,用手臂遮着光,就这么闭上了眼睛。

「……周君,露出肚子会感冒的」
银铃般的耳熟的声音拉起了周的意识。
周一点点提起沉重的眼皮,在模糊的视野里看到了亚麻色的帘子。
这帘子的主人,也就是本来不该在这里的真昼,正单膝趴在床上,把脸靠近过来探头看着周。
(……真昼)
周意识模糊地看向最爱的少女,然后缓缓朝她伸出了手。
在本人看来,这一行动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他只是想要感受真昼的体温。
或许是睡迷糊了,他毫不客气地把真昼拉向自己。
由于突然被抓住拉了过去,真昼自然是可爱地叫了声「呀」,然后倒下来压在了周的身上。
在确认她柔软又重得恰到好处的身体后,周顺势改变了朝向,和她一起滚到了床上。
「……那、那个,周君……?」
周察觉到了怀中困惑的气息和声音,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把脸靠近真昼感受她的体温。
因为懒得起来,所以他闭着眼睛,把脸埋到心爱的少女的身体上。
从触觉上来讲,碰到的应该是脖子附近吧。
他吸了一口气,然后真昼那牛奶般微甜的香气就飘进了他的鼻孔,令他感到无比舒适。
周并不怎么喜欢甜的东西,但这种香味却让他觉得既迷人又美味,于是他不禁用牙齿咬了上去。
「呀!?」
周咬得不用力,只能算是轻轻碰了一下,却听见了一道纤细的尖叫声。
就连那道声音听起来都很舒服。
周舔了一口,也没有多少甜味,只能感觉到光滑的触感和适中的柔软。之所以觉得甜美,是因为对方是真昼吗?
「周、周君,你睡迷糊了吧……?」
「……嗯」
「真是的……!」
在吮吸皮肤的时候,周的后背受到了一阵狠狠的冲击。
痛倒是不痛,就是真昼那一拍很用力,把周晃来晃去的。周摇头晃脑地,微微拉开了与真昼的距离。
周使劲眨了眨眼,把视线的焦点合到了真昼身上,然后就看到她满脸通红,泪汪汪地轻轻瞪着自己。
在白皙的脖颈下面根部的位置,印着一道小指指甲大小的红点。
「……真昼?」
「早上好……你刚刚好像睡迷糊了,现在清醒了吗」
周听见这带着点刺的声音,再考虑到自己的位置、姿势、与真昼的距离,然后僵硬住了。
脑子终于完全清醒后,他把握住了自己的状况。现在的情况似乎非常不妙。
虽说是睡迷糊了,对方还是自己的女朋友,但这毕竟是把女性拖到床上触摸后再咬了口脖子。即便是真昼也没准会感到不快。
尚在怀中的真昼尽管没有表现出讨厌,但却满脸通红,微瞪着周。
「我说周君,要是像那样接触的话,我会很为难」
「非常抱歉」
「……有留下痕迹吗」
真昼描过刚刚嘴唇碰上的地方,周这才反应过来,后悔自己搞砸了。
即使是夏天,真昼也会扣上脖子处的纽扣,所以那个地方不会给人看见,但毕竟是脖子根部,换衣服时可能会露出来。要是千岁发现了,毫无疑问会捉弄她。
「那个,很抱歉,有」
「……笨蛋」
真昼像是闹别扭一样轻轻骂了一句,但其中并没有包含怒气。
「要、要是看不到的地方就算了,为什么弄在了这里啊……」
周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真昼做出这般近似于性骚扰的行为。
确实,周想要触摸真昼,也期望做些恋人会做的事情,但他并不想做到会让真昼讨厌的地步。强行硬来违反了他的原则。
即便如此,在睡迷糊时做出了这种事情,或许就是在无意识中追求着这些……也即所谓的欲求不满。
想到自己万一更加积极地去触摸了真昼的身体会有怎样的后果,周就开始害怕起了自己的欲望。
「那个,对不起了。以后我会注意的。我也不想让你不高兴」
「我、我没说不高兴!那、那个,虽然,很害羞,但,不讨厌」
「就是你这么说,我才会得意忘形」
听到真昼这么说,周就会再次想要去吮吸那雪白的脖子,所以他希望真昼能别再说了。
要是他全力疼爱真昼的话,她恐怕会羞到沸腾,周也可能会控制不住自己,这样很可怕。
周一边压制着上涌的冲动,一边连同真昼直起身体。接着,真昼接近过来,靠到了周身上。
「真昼,你这样我很为难,还是离开点更……」
周没能把话说完。
这是因为,一阵温暖的呼吸抚过了他的肩膀,转眼过后他就感受到了一阵轻微的刺痛。
周屏住呼吸,看向了那阵温暖的来源。接着,真昼的脸离开了周的肩膀,她丝毫没打算掩饰自己发红的脸颊,就这么仰视着他。
「……这是以牙还牙」
真昼以因羞耻而发颤的声音低语了一句,然后垂下了眼帘。周便再也控制不住,用力抱住了真昼娇小的身体。
想到柔软的触感、甘甜的香味、温暖的体温全部在自己的怀里,周就无法忍耐了。
真昼因吃惊而抬起头后,周把嘴唇贴到她的脸蛋上,紧接着那里就绽放出了一朵蔷薇。
两人很快就分开了,他们互相凝视着对方。真昼焦糖色的眼睛睁得很大很大。
「……周君」
「啰嗦」
「我还什么都没说」
「……要是讨厌的话,就把我推到一边吧」
虽说只是亲吻脸颊,但这也是周自说自话。要是真昼不愿意的话,他就打算暂时不这么做了……然而真昼却摇了摇头。
「怎么可能讨厌……那个,我很高兴」
真昼一边害羞着,一边露出了软塌塌的笑容。周忍不住又一次把嘴唇靠到她的脸上,喃喃道「好你个小可爱」。

125 暑假的到来

「呀吼——!我们的暑假终于到来啦!!!」
「你怎么那么激动啊」
七月过半,休业式和通知注意事项的班会结束后,学生们获得了自由,正和气地聊着暑假的安排。
在班会结束的瞬间,树就变得兴奋起来,而周看着那样的他,只是不由得感觉闷热。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地狱一般的课堂结束后就是天堂……前方就是乐园……!」
「那只是因为你不喜欢学习。我又不讨厌」
「学霸给我闭嘴。周你可别忘了,你也能有更多时间和椎名卿卿我我」
「居然说卿卿我我……我说啊,我们也不是二十四小时都在卿卿我我的啊」
倒不如说是互不讲话,各过各的时间比较多。
在同一个空间度过时,两人常常一起学习,分担家务,并不是一直都在卿卿我我。
对真昼而言,学习自不用说,为了健康与美容,她还有做运动,保养身体。周也会和她一起跑步锻炼身体,若是认为两人老是黏在一起可就大错特错了。
「……我就直说吧,那只是有意识地卿卿我我对你们难度太高,其实你们一直在无意识地卿卿我我」
「哪有」
「我估计你们偶尔会视线交汇笑一笑啊,搂住胳膊啊,牵牵手之类的」
无法否定。
周虽然不怎么和真昼拥抱,但是这种琐碎的肢体接触倒是经常会做。
卿卿我我的标准很难界定。周不把这些当作卿卿我我,但是在常人眼里这似乎就是卿卿我我。
「你看吧。你们的卿卿我我可是让人光是看着就会感到热起来啊。对吧,优太」
「啊哈哈,是啊。我看着都会觉得害羞」
「连门胁你也……」
「不过多亏这样,想要阻碍你们的人变少了,所以我并不觉得这是坏事」
的确,至少在同年级里,没有多少男生像预想中那样骚扰他、找他的茬,或者做出抢夺真昼的行为。
之所以会这样,很大程度上是由于真昼毫不掩饰自己喜欢周吧。她的目光只放在周身上,所以那些人似乎就放弃了。
即使如此,周也做好了被抱怨和找茬的心理准备,但是班上的同学不知为何甚至营造出了守望的氛围。老实说,周觉得摸不着头脑。
「讲真的,周什么事都没有,也是多亏了椎名的压力」
「压力?」
「或者说是牵制?看到体育节时椎名那副样子,他们还能做什么啊。要是周被做了什么,椎名肯定会发火的」
「真昼发火啊……我想象不出」
「我也想象不出,但她绝对会生气吧。椎名相貌端正自然不用说,老师也非常信赖她,要是和她敌对的话会很可怕」
树补充说「让一直都那么温柔的人生气的话绝对会很恐怖」,周也对此默默同意。
(她大概是不能惹火的类型吧)
周也讲过,他不太能想象得出真昼生气的样子。
但是,周明白若是惹她生气就会很不妙。
真昼脸上一直挂着温和的笑容,不会因为一些小事而生气,但是周觉得,一旦跨线,她便会面带笑容,讲道理讲得对方无法反驳。考虑到体育节时发生的事情,这也不是不可能。
周不打算惹火真昼,况且若他做了什么,比起生气真昼更会先感觉到悲伤。周下定决心,尽量让真昼保持内心平静。
「……是打算要让我生气吗?」
周在内心发誓的时候,真昼和千岁一起走到了他这边。
「椎名,不是在说我,我们在聊的是如果周被做了什么的话,你大概会生气」
「那是肯定的……但我不会太发火的。我会当面交谈到对方能理解为止」
看着真昼的微笑,树身体略有发颤。
真昼大概会和刚刚宣言的一样,用尽话语来让对方理解吧。估计她会以笑容和讲道理为武器,步步紧逼,从而使对方同意。从这方面来讲,真昼还是让人不想与她敌对。
周希望自己不会和她为敌。
「周,你可不能惹火昼儿啊?」
「我不可能做让她生气的事情吧,倒不如说到底做什么才会让她生气啊」
「……花心之类的?」
「你觉得我会吗」
「我是觉得不会啦?以周的性格来说是不可能的吧。周敞开一次心扉之后就珍惜对方没个底的」
「……谢谢夸奖」
由于得到当面表扬,周感觉有些羞耻。
「不过太过珍视都变得胆小了,比如说只做到亲脸这一步」
「真昼」
「不、不是,我没有感到不满……那个,她问了我痕迹的事情」
「好了忘掉吧」
既然真昼被问后讲出了事情的始末,周觉得还是不要谈起这个话题比较好。
「啊,那个果然是亲……」
「树」
「好好,我的朋友阁下真爱害羞。明明只有那点事情,我们都平常地做的」
树喊了声「是吧千岁」然后和她卿卿我我起来。周则在内心里嘟哝了一句「我又不像你们两个已经登上了大人的阶梯」。
他们交往已有两年,当然已经到达了周和真昼尚未到达的阶段,况且周也常听树讲这些,所以周没什么吃惊的,只不过会隐隐约约感觉有点羞耻。
真昼也一样,或许是从千岁那儿听说了,脸噗的一下变得很红。她和周想象的事情大概都是一样的。
(……大概还需要很久吧)
亲嘴唇都没有过,身体的结合恐怕更遥不可及。周也没有现在就要做的欲望,所以只好以两人的步伐慢慢走近。
周与真昼对上视线后,她的脸变得更红,低下了头。周顿觉无比害羞,把眼神从真昼身上移开了。

126 关于回老家

「真昼,什么时候去我老家比较好?」
暑假第一天,真昼和往常一样来到周家之后,周朝她问道。
原本这事应该早一点决定的,但周开始和真昼交往后太兴奋,又有诸多事情要忙,所以就忘了和她商量。志保子说是随时都行,那么只要真昼有时间,应该就会和往年一样,在八月的盂兰盆节附近去吧。
听到周的问题,真昼把眼睛眨了又眨。
「……啊,你还是不想到我老家来吗」
「不、不是,只是刚刚才想起要去周君的老家打扰……那个,我随时都可以」
「这样啊。那么要待多久呢。我觉得可以待两个星期左右,算上盂兰盆节」
看到真昼连忙摆手表达并不讨厌去老家,周苦笑着,烦恼起在那边要待多长时间。
关于盂兰盆节,目前树和门胁他们还没有邀请周,而且一般来说,盂兰盆节常常是和家人一起度过的,所以回家大概会是在那个时候。那段时间也不需要返校,要去就是那会儿了。
去年,周连做基本的家务活都懒,于是就在老家待了两周以上,不过今年还有真昼在,也得看看她的安排。要悠着点的话,应该就是待一两个星期吧。
「我没什么特别的安排,和千岁玩的日子也还没有决定好。所以,那个,周君来决定过去多久吧」
「那就两个星期左右吧。挺久的,你没问题吧?」
「嗯」
既然她没什么特别的安排,最后就按周提出的时间来了。
考虑到真昼是女性,应该需要很多衣服,周便提议说先把行李送过去,给志保子发了条消息。
志保子应该还在工作,不会立刻回复,但她大概会兴高采烈地答应,然后试图延长停留的时间吧。母亲喜欢可爱的东西,再多亏了真昼的性格,因而非常中意真昼。
「不过,我妈应该会特别高兴吧」
「呵呵,是啊」
「……你做好准备啊」
「嗯?」
「我妈会缠着你的」
志保子毫无疑问会缠着真昼不放。
毕竟母亲一直都想要个女儿。趁此机会,她肯定会表现得好像有了个女儿似的,也会疼爱真昼吧。
「那样我还挺感激的……」
「那就好……话说」
「嗯?」
「……我们开始交往这事要不要说啊」
周犹犹豫豫地小声说完后,真昼也僵硬了。
真昼似乎暂且还没有向志保子报告,但一起回老家的话,或许志保子能从态度察觉出交往的事情,然后捉弄他们。周感到很矛盾,是不是该事先说好,从而减少到时候遭受的伤害。
不过,这样只是有可能可以减少伤害,反过来也可能会增加伤害,这就是志保子的可怕之处。
「……怎、怎么办。要再报告一遍也很难为情」
「是啊。我妈绝对会刨根问底的」
「不过,从志保子阿姨那里收下了宝贝儿子,我觉得应该打个招呼」
「是我收下真昼吧……」
一般认为是男性收下女性。就算考虑真昼的家庭状况,也该是周收下她而不是她收下周。志保子肯定也对接纳真昼没有意见。
虽然说如果真昼希望的话,周不会吝惜把自己交给她,但周收下真昼这件事情是确定的。
周觉得这事基本是定下来了,所以才会这么说,但真昼一听到,立刻就满脸通红地抱紧了靠垫。
「……能直接地说出这种事是周君的优点,但这么直接就说出来了是缺点」
「到底是哪边啊」
「只对我说的话就是优点」
「你觉得我会对别人说吗……」
周不会对其他人感兴趣,这一点真昼肯定心知肚明,那她到底是在担心什么呢。
「……还有这种地方也是。算了,我觉得这既是周君的优点,也是修斗叔叔教育的结果」
「为什么会提到我爸」
修斗的名字突然出现,周感到困惑不已,不过看到真昼抱着坐垫朝他靠过来,他就先摸了摸真昼的头。
这与其说是讨好她,不如说只是因为她很可爱。周疼爱般地抚摸后,真昼害羞地垂下眼,却任由周摆弄着。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看起来好像很舒服,所以应该不坏吧。
「……大概,周君将来会很像修斗叔叔」
「是吗?我可不像那样娃娃脸」
「不,我说的是内在」
「我也没自信那么沉稳冷静」
「……我不是这个意思」
真昼以周勉勉强强能听到的声音嘟哝了一句「笨蛋」,然后靠在了他的胳膊上。周故意把身体往后一挪,真昼的身体就落到了周的膝盖上。
那抹焦糖色隐藏在眼皮底下,然后又出现,又盖住,又出现。望着这样子,周笑着用手掌描过她的脸颊。
「虽然我不能像我爸那样绅士,但也会尽量以我的方式宠你的」
「……说的就是这种地方」
「我爸宠起人来可比我还厉害」
「……我都要沉醉在里面了」
真昼头枕在周的膝盖上,把自己的手如包住一样覆盖住脸颊上周的手,露出温和的表情,闭上了眼睛。
她主动把脸颊蹭过来,嘴角绽放着笑容。
「……能让我继续沉醉下去吗?」
「你想要多少就给你多少……不过,下个星期可别沉到泳池里了」
「……笨蛋」
这次真昼用闹别扭的声音骂了一句,很可爱,听得很清楚。周笑出声来,再次摸起了真昼的脸。

127 天使大人的泳装

去泳池当天,周带着微妙的紧张在更衣室换衣服。
他和真昼来到了郊外的娱乐设施,为了换衣服而分开了……还没进去,就有些男人的视线盯着真昼这,不难想象她穿上泳装之后肯定会迷住男人们吧。
如果这时千岁在,应该能够巧妙地解决这个问题,但今天来的只有他们两个。听到真昼仰着头说「我想要两个人去」,周就没办法拒绝。
周立下决心,一定要从其他男人的魔爪中保护她。他穿上泳装,披上防晒衣,走出了更衣室。
他到了约好的地方等真昼过来。真昼果然很慢。
这不是有所不满,而是「不出所料」的感想。
女性换衣服比男性更花时间,而且更衣室的拥挤程度也有不同吧。
周感慨着女生也很辛苦啊,把身体轻轻靠在粗大的灯柱上,也就是标志物的位置。
虽说今天放暑假,但还是工作日,人相对来说算是少的。不过挤满了人这一点还是一样。
周心不在焉地望着穿着泳装的男女老少走过,然后在人的缝隙中看到了熟悉的亚麻色头发。
「周君」
一如所料,自己心爱的女朋友正往这里走来。
只不过,周觉得带真昼过来可能是个错误。这是因为,随着真昼前往周这边,众多视线也跟了过来。
平时周不怎么会意识到,真昼的美貌堪称是极品,比起杂志上的模特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样的真昼穿上泳装,不可能不吸引众人的视线。
「久、久等了。更衣室人太多了」
「哦、哦」
因为是水边,所以真昼没有跑,而是快步走来,露出淡淡的笑容站在周的面前。
从正面看她穿上泳装后的样子,会让人非常为难视线该往哪里摆。
真昼似乎一旦晒伤就容易红肿发痛,所以倍加注意防晒。只穿泳装的话,她就显得特别白。
在日光下,那片肌肤呈现出无瑕的乳白色,白得甚至不像是日本人。
那与日晒无缘的皮肤构成的肉体堪称一绝。
周本就知道她很纤细,现在看来更有这种感觉。
尽管如此,她该突出的地方都有突出,饰边点缀下的白底比基尼隐藏住的胸部坡度很陡,描绘出一条凸起的柔软曲线。
周原本就觉得她是穿得多才显得瘦,但没想到会这么有料。与此同时,她又不是大得不自然,而是能一手掌握的理想的大小。
由于那个谨慎的真昼选择了比基尼,周受到一阵冲击,但那也并不显得下流。多亏了较大的饰边,乳沟适度地隐藏了起来,再加上真昼的相貌,甚至给人清纯高雅的感觉。
见到穿泳装的真昼,周的视线游离起来。
周只看过漫画杂志上的偶像,对他来说,女朋友的泳装实在太耀眼了。
「……怎么了?」
真昼走到了能碰到的距离,带着点害羞,把手放在胸前询问道。
由于身高差,周看到了藏在饰边下的果实靠在一起形成的阴影,吞了一口口水。
「周君?」
见周没有反应,真昼像是疑惑着一样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周这才回过神来。
「……不、不合适吗?」
不可能不合适。不如说太合适,都不知道视线该往哪儿放了。
「没有的事。合适得我都觉得,要是这里只有我们两个该有多好了」
「谢、谢谢」
女性的服装应该夸奖,再说这是可爱的女朋友为了自己才努力挑的泳装,不讲一两句感想哪算得上男人。这么想着,周发表完感想后,真昼放心地松了口气。
不过,真昼自己似乎也在为自己从未有过的露出而感到害羞,明显看得出她的脸由内而外火辣辣的。
虽然周觉得要是害羞的话穿点布料多点的泳装也没问题,但这大概是千岁教唆的结果,所以真昼或许也无能为力。
(话说回来)
周看了眼周围,有好多男人都在凝视着真昼的泳装模样。
就连带着女人一起来的男人都呆呆看着真昼,还有男人被像是他女朋友的女人拍打着。
这些都能佐证真昼成为了水边的天使大人,但周作为男朋友却有些不满,甚至因为穿着泳衣的女朋友被盯着看而感到不快。
「虽然说很适合啊」
「但是?」
「……这样不行」
周脱下了自己风衣型的防晒衣,放在了真昼的肩膀上。
真昼本来就小巧玲珑,用周的防晒衣能藏到大腿处,拿来躲避视线是足够了。
当然,腿部玲珑的曲线也会吸引来视线,不过毕竟盖不住整条腿,这也是没办法的。
「穿上」
「可是……周君你……」
「……如果我说不想让其他男人看见的话?」
这是真心话。
虽然周知道,真昼有这种凹凸有致的理想体型,肯定会聚集别人的视线,但讨厌的事情就是讨厌。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能够独占。
周朝真昼耳语后,真昼轻声回答道「……好、好的……」同时红起了脸——那显然不是夏天的太阳晒出来的。
前面的拉链迅速拉上后,周围人发出了遗憾的叹息。由于阻止了男人们朝自己女朋友投来的非礼视线,周松了口气,握住了真昼在那身宽松的衣服里翻起袖子才露出来的小手。
「来,走吧」
「嗯」
真昼轻轻点头,回握住了周的手,周便和她一起缓缓走了起来。
不管怎么说,毕竟是在水边,周原本就打算牵着她的手走路来防止摔倒,不过这次也有很大一部份牵制的意义在里面。
周正大光明地走在真昼身边,前往浅水区。就在这时,旁边的真昼呢喃着「……周君」抬头看向了他。
「嗯?」
「……如果只有我们两个,你就会多看我穿泳装的样子了吗?」
「要是这样,大概会看个够,说不定还会摸了吧」
真的盯着不放或者摸上身体恐怕会有危险,所以周估计会适可而止,但他故意像开玩笑一样说得夸张了点,接着真昼露出了思索的表情。
她足足烦恼了十秒左右,然后牵着手进一步缩短了距离。
与其说是缩短距离,更该说是贴上了手臂。
隔着防晒衣传来柔软丰满的触感,这次便轮到周脸红了。
「真昼,蹭到了」
「……我这种时候该说一句『我是故意的』吗?」
「真昼内心的天使没在工作」
「在喜欢的人面前,女生既能成为天使也能成为小恶魔」
今天的真昼似乎是小恶魔。
尽管如此,她自己倒是害羞得很,身子在发颤,脸也染得通红,但唯独不打算离开,故意把胸顶在周的手臂上。
因为正好是碰在胳膊肘的地方,所以周没法轻易动弹右手。如果手臂一弯,胳膊肘就会陷进真昼的胸里面。
「……你贴上来是没关系,但我会好好享受一番的」
「你、你这么说出来我很害羞……不过,没关系」
「……笨蛋」
周没想到她竟会正面接受,低声说了一句。与嘴上说的相反,周为了不去意识胳膊上柔软的触感,最后只好在脑子里不停背诵圆周率了。

128 天使大人与心跳

与无论如何都会吸引视线的真昼一起,周来到了相对较浅的泳池,然后摇着手上的小防水包,看向旁边的真昼。
「所以,怎么办?」
「怎么办是指什么?」
「嗯,娱乐设施不适合认真教游泳,而且一下子让你游的话,你也会为难吧?」
「话是这样说」
周算是挺会游泳的人,不是不能教真昼游,然而这里不是游泳学校那种有泳道的地方,在教的途中肯定会撞到人。
说到底,比起认真游泳,娱乐设施里面的泳池更注重戏水。真正想要游泳的人不会来这种人多的地方,而是会去游泳学校吧。
「真昼要是想学游泳的话那倒也行。不过我还是觉得……那个,难得有个机会,我想和真昼一起玩」
「那、那个,我也是。能和周君在一起就好」
真昼把身体靠过来,露出仰视的眼神。周领会到了这小恶魔的破坏力,抚摸着可爱恋人的头,渐渐给自己找回冷静。
「那就一起休闲地玩吧。那个,要是认真游泳的话,必须得脱下防晒衣啊」
现在,真昼娇小却又丰盈的肢体正藏在周的防晒衣下面,如果要游泳,防晒衣就会有所阻碍,必须要脱掉。
这样一来,周围的男性恐怕会看真昼,周或许也得避开目光。
虽说享受女朋友穿泳装的样子是男方的权利,但要是注视太长时间,周恐怕会在各方面体验死亡,所以这一点也不能如愿。
从周的视角来看,胸部那一块防御力很低,攻击力又高,尤其无法直视。
「……你打算一直盖住吗?」
「唔,我感觉把真昼给别人看太可惜了……」
「……周君不想看吗?」
「不是,虽然想看,但是看了之后会死」
「为什么会死啊……」
真昼似乎很傻眼。她大概不会理解这种感觉吧。
当然,周也是男人,有想看的欲望,但他不能落到非得蹲下的下场,否则的话他将会社会性死亡,精神也会死掉。
「……真昼看到我半裸也快死了吧」
「那、那个是……」
「话说,我以为你看其他男人半裸也不行,不过你今天有好好看着啊」
由于真昼的纯情,周还以为她看到别的男人穿泳装的样子也会害羞,但今天真昼只是因为周的言行害羞,并不是由于打扮而难为情。
听到周指出这一点,真昼扭扭捏捏地缩起肩膀。
「……那个,我只对周君有兴趣……所以没看其他人」
「哦、哦……」
「……其实,我今天也小鹿乱撞……不过为了让周君心跳,我一直在忍着」
真昼把手放在周平坦的胸脯上,感受着他的心跳,腼腆地笑道「跳得很厉害」。周忍住发声的冲动,在真昼的脸上轻咬了一口。
看到真昼眨眼愣住,周用手指轻轻按了一下她拉上一半的防晒衣中露出的肌肤,那心脏上方的位置。
指尖轻碰,传来了心跳和柔软的触感。
「……如果回家之后不想被玩弄的话,能不能到此为止啊,小恶魔?」
听到周「诱惑我太多的话就让你吃苦头」的忠告,真昼脸红得仿佛冒着蒸汽似的,急忙将身体离开了他。
或许是想象出了周玩弄她的情景,真昼视线游离,看上去很混乱。
只不过,她似乎还是想牵着手,握住了刚刚感受着心脏跳动的周的指尖。
「……周君,色狼」
「是真昼在诱惑我吧。而且是你说可以享受的」
「是、是这样啦」
「求求你让我按照阶段来吧,我可不想冲动做事。我想要珍惜你」
现在还只是亲到脸上,不能跳过许多阶段直接登上大人的阶梯吧。不如说,这样就像只是为了身体一样,周不喜欢。
听到「想要珍惜」这句话,真昼瞳孔轻摇,仿佛感动似的湿润了,然后把脸埋到周的胸口,抱了上去。
「喂」
「……周君这种温柔的地方,我特别喜欢」
由于真昼满脸幸福的微笑,周咽下许多往上涌的东西,摸了摸真昼的头。

129 天使大人与水边

周让自己在各方面冷静下来之后,和真昼一起下了泳池。
对体格上已经成人的周来说,泳池的水深只在腰附近,但这高度已经到了真昼的心口那边,不能完全说是浅。她便以略有不安的神色仰视着周。
「……真昼,放心,不会沉下去的」
「周君,要是呛水了,30cm 深的水也是能淹死人的」
「我说啊……我不会让你沉到水里的,就算溺水了也会给你人工呼吸」
为了给真昼打气,周像是开玩笑地说道。但真昼却贴着周的胳膊,抬头看着他。
真昼的眼睛里,蕴含着像是有点闹别扭的感情,又好像是在期待。
「……要是不溺水就没有了吗」
听到这微微不满的低语,周不由得凝视起了真昼。
真昼的嘴唇嘟成一座小山,看上去有些不满……又像是在撒娇般的请求,不知是不是周多心了。
那桃红色的嘴唇即使不涂唇膏也不失光泽,让周不禁吞了口口水。但即使如此,他也不能在这里抛下理性咬上那甜美的嘴唇,便把视线往旁边错开。
「……我、我想再等一小会儿……那个,在这里不行」
「我、我也没说想要现在来。不过,那个……我怕周君不想」
「怎、怎么可能不想!?我一直都在想着!」
没有男生会不想亲喜欢的女生吧。就连这方面欲望比较少的周,也想要充分触摸真昼,想要尽情亲吻。
当然,周觉得这种事情应该按阶段来,况且总是将欲望强加于真昼的话,她肯定会远离自己。他因而一直忍耐着,绝不是不想做这些。
在周的强烈否定后,真昼的脸变得红通通的。接着,她把额头压在周的胳膊上,遮住了脸。
见到她脸红到了耳根,周发觉自己讲出了什么话,同样也脸红了。
「……不、不是……」
「……不是吗」
「也不能说不是,可是……要是这样的话我会受不了的,所以请再稍微等一会儿」
周被树骂成晚熟的胆小鬼,唯有现在,周连这都无法否定。
从真昼的角度来看,周或许是太磨蹭了。因为他太珍惜,进展缓慢,所以真昼一直都在等着吧。
(……真昼是希望再进一步吗)
她是想做更多恋人那般的事情吗。
为了确认,周低头看向真昼,发现她脸色通红,挡住了半张脸,抬眼看着自己。
「……请按周君的想法来吧。不过千岁也说,让你忍受太多是不好的……所以请适度……」
「千岁——」
「因、因为,在男女的交往上,千岁是前辈……」
「她绝对是教唆了多余的事情吧!?真、真昼我跟你说,我们只要按我们自己的速度进展就好了。我没想过要勉强地加速,而且……要是太赶的话,你大概也会受不了吧」
真昼大概是想要有所进展的,但要是太急,半路上她就会到达极限沸腾起来,因而周觉得慢慢来也不是问题。
对于周而言,要是控制不住理性,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所以希望缓缓地进展。
周用认真的眼神诉说后,真昼害羞地垂下眼帘,把额头再次撞上了周的胳膊。
「嗯、嗯。那个……去、去游泳吧」
「说、说的是……」
「……我还没来过这种地方,一切都要请周君教我」
她又小声说道「因为我不怎么和别人一起出门」。于是,周牵起真昼的手,走在浅泳池中。
鉴于家庭环境,应该没人带她去过娱乐设施吧。察觉到这一点,周觉得有些莫名的悲哀,但也只要今后再慢慢去体验就好。
「那这个暑假,就去填上真昼所有的第一次吧」
「……用、用这种说法我会觉得害羞……不过,嗯」
真昼尽管红着脸,却笑得很开心。周也随之笑了出来,牵着她的手走到了人少一点的地方。

130 天使大人与水边嬉戏

真昼原本担心着溺水,但或许是和周在一起的缘故,只是玩水的话她能够不再在乎了。
周在附近的服务中心租来了救生圈。递给真昼后,她以微微闹别扭的表情嘟囔说「感觉你在把我当成小孩子……」但她还是以安全为优先,套上了救生圈。
真昼浑身脱力,漂浮在水面上,以放松的表情仰视着周。
为了观察真昼的情况,周暂且在她旁边候着。按照这个状态来说,要游是不成问题了吧。
「好舒服」
在周的侧边,真昼微笑着,随着游泳圈晃晃悠悠的。周也靠在池边点头说「是啊」。
周喜欢游泳,但并不那么喜欢在水边欢闹,因而像这样悠闲度过也不坏。要是和千岁、树在一起的话,他们估计会说要玩沙滩排球、水上滑梯吧。
虽说那样也没什么不好的,但周更喜欢现在这种平和的时光。
「这样应该就不会溺水了,尽情玩水吧」
「……可是我好难为情。都这个年纪了还用救生圈」
「成年女性也会用的。你看那边,还有人坐在救生圈上」
周手指的是一位穿着泳装的女性,她正坐在游泳圈的孔上漂浮着。
对成人来说,比起把救生圈用来辅助游泳,更多人还是像那样为了休闲而使用吧。
套在救生圈里的真昼看向周所指的方向,赶紧回到地面上,坐上了救生圈。
真昼用救生圈支撑起整个身体后,眨了眨眼,露出欢喜的笑容,似乎是很喜欢这样。
乳白色的裸足从周的防晒衣下端伸出来,踢起一波水花。
她的脚既纤细,又柔软得恰到好处。正当周看腿部曲线看得入迷时,真昼朝他泼了一把水。
周下巴上挂着水滴看向真昼,发现她正展露出开心的、无忧无虑的笑容。
不知真昼是知道周在看哪里,还是仅仅想泼一把水而已……总之周先轻轻泼水回击之后,她就笑得更开心了。
「你行啊。嘿」
或许,真昼是希望周去陪她玩。
真昼朝周泼水攻击,周也微笑着予以回击。
话虽如此,因为真昼坐在救生圈上不能行动,所以周也泼得很轻,不给她带来麻烦。
周用手掌轻泼到真昼的肚子附近后,真昼也泼了回来。她下手似乎也很轻,泼到的基本都是在胸口那一块。
虽然周在水里已经渐渐习惯,但还是因为冷的感觉而眯起眼睛。接着,他再次泼向真昼。
要是玩得太过,真昼恐怕会翻倒,所以周下手相当轻。而真昼则兴奋地用腿啪啪打着水的表面。
就在真昼这么做的时候,她失去了平衡。
「我说你啊」
要是连着救生圈翻倒就不好了,周支撑起真昼,让她斜靠在自己身上。接着,真昼紧紧抓住了周。
毕竟差点落水,她似乎是感到害怕了。
「要是闹得太厉害,肯定会摔下来的吧」
「唔……对不起」
「还好我在」
「……要不是和周君在一起,我也不会那么兴奋」
听到这声低语,周不由得凝视起了真昼。
真昼把手环到周的背后,脸仍然埋在他的胸前,继续说了下去。
「……因为和周君在一起,所以我见到的东西都很闪耀。因为和周君在一起,我才会那么开心……而且,我觉得,周君一定会救我的」
「……听你说的这么可爱,我也,那个,很困扰」
由于真昼的低语从头到尾都在传达出对周的喜欢,周的脸自然地红了。
他想要嘟哝说为什么真昼一切都那么可爱。
(……真的是很喜欢啊)
当然,这是原本就明明白白的事。但对方传来如此之多的好意,周只是感受就觉得胸口发热,满溢出怜爱的心情。
如果现在在家,周就会使劲抚摸她的头,一直不放开了。但现在是公共场所,不好做得太过火。
因此,周抱紧了真昼,私语说「……回去之后再疼你」然后放开了她。结果,真昼明明还泡在水里,脸却红得宛如熟透的番茄。
「……我倒很希望这样」
只不过,周听到她的呢喃,到头来还是被击沉了。

131 搭讪不可避

周去买了饮料稍作休息,回来发现真昼正被两名男性纠缠着。
(所以我才想一直盯着她啊)
虽说是工作日,但餐饮区仍然要排队,于是就由周过去买了。结果不出所料,真昼正在被搭讪。
众目睽睽之下,他们应该不会强行把人带走,但周作为男朋友还是感到不是滋味。
真昼毫不掩饰嫌麻烦的心情。对于不认识的搭讪男性,似乎是不会有天使的笑容。
配合着严实的防晒衣,真昼面无笑容,显得无机可乘。周见状,轻轻叹了口气。
(……就是因为你们不知道对方在困扰,才钓不到女生啊)
顺带一提,据受欢迎的树所说「无视对方反应去搭讪,将自己的想法强加于人的家伙,基本上都不受欢迎,而且看着就尴尬」,周也不禁对此表示同意。
说到底,一个女孩子穿着男用防晒衣,他们还看不出来,或许是欠缺理解能力吧。
真昼正坐在约好等着的长凳上。她大概是因为在周回来之前不能移动,所以才没法逃离这些人。
周决定稍后道歉说「对不起让你久等了」,然后快步走向了真昼的位置。
「久等了」
周双手抱着饮料,朝在长凳上等待的真昼搭话后,真昼一下子就乐开了花,可见这些人的纠缠确实给她带来了麻烦。
见到真昼换了个人一样的表情,这些人变得愣愣的,好像被出其不意地袭击了一样,然后看向了周。
他们审视了周的样子,然后显现出了微妙的优越感。这大概是因为周今天不是那个男人的打扮。
毕竟不能打上发蜡过来,周就用剪子打理了一下,但这样比起用发蜡还是会显得不起眼。
「抱歉啊,我和她是一起的,请不要邀请她」
受侮辱、遭轻视是常有的事情,所以周并不介意视线的性质,而是露出了对外用的笑容。接着,那些男人的笑容变得更恶劣了。
「和你一起?你认真的?你配吗」
「你这种阴沉的家伙带着这样的人……你说是不」
周虽然心想着自己阴沉真是抱歉,但外表不起眼是事实,他并不打算在这一点上反驳。
只不过,要说配不配的话,肯定是对方更加不配。从外表上来说,真昼清纯、高雅、柔弱。到处乱搭讪的轻浮男性,不可能与她般配。
为了不惹麻烦,周正烦恼着要不要在不至于让对方生气的范围内反驳几句。这时,真昼轻轻地笑了起来。
周往突然笑出来的真昼看去,发现她正优雅地掩着嘴角。
「要从阳光和阴沉中间选一个的话,的确是阴沉没错」
「你别笑啊……」
「我知道他不开朗,因为他是安静沉稳的人」
周不知真昼想说什么,便默默看着真昼。接着,真昼首次正视了他们。
其中并无好意,而是给人冰冷的感觉。
(……难道她在生气吗)
真昼讨厌周被小瞧,对这些人当然不会有好感,甚至看上去还真的有嫌弃。
「那么,假设这些算是阴沉,又有什么问题?」
真昼所说的话,听上去并不像是在生气。
只是,她的声音就如同真的不知道有什么问题一样,让搭讪的男人们都变得哑口无言。
「我喜欢他,不管是阴沉还是阳光都无所谓。他的性格、外表和气质加在一起我都喜欢,属性只是一点小事而已」
坚定地说完后,真昼朝周这边甜美地笑了起来。
见到这绝不会对他们露出的充满亲爱和好意的笑容,周便觉得心中一热。他没想到真昼会如此光明正大地讲出喜欢自己,不由得感到难为情,但更先来到内心的还是喜悦。
「要是你们将来能遇到会这么想的优秀女性就好了」
真昼总结道。她所露出的,不是平时朝着周露出的好像蜂蜜和巧克力融化混合在一起似的甜美笑颜,完全是对外的天使的笑容。而他们则呆望着真昼。
他们的脸颊稍红,或许是因为真昼的笑容太过耀眼而烧出来的。
「啊,不是,那个……」
「我说你们,看那边」
他们结结巴巴的,想要把手伸向真昼。于是,周一边若无其事地挥开了他们的手,一边指向某个地方。
这些男人的视线顺着周的手指移了过去。在那边是观察台,上面的男性正在看着此处的情况。
这家泳池的安全管理很到位,所有地方都有工作人员观察着。他们的任务基本上是提醒人们不要在水边打闹,以及防止发生事故,当然他们也在监视有没有可疑人员。
从刚刚开始,工作人员就看到了真昼为难的样子,常常会看几眼这边的情况。
两人注意到了观察台上的人正看着自己,便露出了尴尬的表情,慌慌张张地离去了。
想到这些人明明敢向明显带着男人的高岭之花搭话,却在这种地方变得胆小,也难怪周不由得笑了出来。
终于只剩下了两人,周就坐到了真昼的旁边。
「抱歉,我来晚了」
得先道个歉才是。
毕竟,是因为周放着真昼一个人,才会有人搭讪,给她带来了不愉快的体验。
「没事,那边很挤吧?而且我一个人的话,经常会有这种事」
「……话是这样说,放着你一个人也是我的失误。让你害怕了吧」
「那些人能沟通,所以我并没有害怕」
(与其说是能沟通,感觉这帮家伙到头来只是在意有别人看着)
要是没有工作人员,对话估计还得持续一会儿。周本打算等中途嫌麻烦就拉着真昼的手离开,不过既然对面先走了,他当然不会有什么怨言。
周把真昼要的橙汁递给她,然后用吸管吸起了自己点的汽水。
「……你不害怕吗?」
「比起害怕,更觉得好心情都被糟蹋了」
「对不起啊,请别放在心上了」
「又不是周君的错……嗯,那就请给我喝一口周君那个」
真昼指着周喝的汽水,淘气地笑道「就用那个扯平吧」,于是周苦笑着说「真是败给你了」,递给她杯子。
看得出,真昼是为了不让周有太多的罪恶感,才故意像这样开个玩笑的。周一点一滴地感受到自己的不好意思和真昼的关怀。
对于方才的事情,真昼不再说什么。她从周那里接过汽水,吸了一口……然后眉头猛地一皱,甚至眼睛里还有点泪水。
确实碳酸有点冲,但并不至于让人反应那么过剩。事实上,周也能很平常地喝着,但真昼似乎做不到。
「咦,味道很奇怪吗?」
「……不,我几乎没喝过碳酸饮料……原来那么呛啊」
或许是对舌头的刺激太强的缘故,真昼的眼睛稍稍湿润。说起来,真昼平时喝的是水、茶、咖啡,最多就是榨出来的果汁。周没见她喝过碳酸饮料。
真昼不是那么怕辛辣的东西,可她似乎不太受得了这种刺激。
「我觉得没喝过碳酸饮料的人不该上来就喝这种比较猛的……你为什么想喝啊」
周说着「你应该也能预料得到会这样吧」,从真昼手里拿过汽水,然后摸起了她的头。接着,真昼抬起因刺激而湿润的眼睛仰视周。
「……因为我想品尝和周君相同的味道」
听到这小声的嘟哝,周差点把汽水摔到地上,不过还是勉强阻止了惨剧发生。
(……我的女朋友动不动就那么可爱)
「动不动」这词听上去有点贬义,但实际上是相当高的称赞。而且周还很难受。
真昼的外表和动作本来就可爱得够受了,加之她说出想要共享同一份东西这种事情,周也是会想喊出声的。
总之,因为真昼太可爱,所以周没法看她的脸,只是握着真昼的手,把脸扭到别处。接着,真昼挽住周的胳膊,靠在他身上。
「……我也要一口橙汁」
「呵呵,给」
周没有看发出轻微笑声的真昼,而是把胳膊靠在长凳的扶手上看着别处。
大概是因为这样,所以他没有注意到对方的接近。
「喂,那边可爱的小姐和胆小的小哥哟,不和我们玩玩吗」
两人听到了耳熟的,但本以为不会在这里听到的一阵轻佻的声音。

132 熟悉的人

周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映入眼中的是不出所料的脸庞。
一位是有些轻佻的帅哥,另一位是男孩气的美少女。无论哪一个都是经常在学校看见的脸。
「为什么树会在这里」
「不是,我没在跟踪你们,这真的是碰巧。我好奇心还没那么重」
树认真地摆手否定,恐怕他确实是没有跟踪在身后。
说到底,若他们真是跟在身后的话,按两人的性格,在真昼被搭讪的时候就会现身帮助她了。根据时机来看,应该是周和真昼汇合之后,树他们才发现的。
从千岁的表情也看得出他们不是有意的。
「虽然我是有听说你们这周会去泳池,但我没有想到居然会同一天在这么宽敞的地方碰面。打扰到你们的二人世界真是抱歉~」
「……我说啊」
既然碰面是偶然,周就没有打算抱怨,但是千岁在最后揶揄般笑着补上一句话,令周瞪起了她。
话虽如此,但千岁也穿着泳装,直直盯着她肌肤看会显得很失礼,因此周只是瞪着她的脸。
千岁穿的是橙色分离式泳装。她或许是注意到了周的视线,再次笑起来,说着「哎哟真好色~」扭着身子。
根据视线,千岁知道周没在看她的身体,却还胡闹着。周长叹一口气,用目光向树诉说「快管管这家伙」,然后得到了「夏天她特别精神」的回复。看来树是没有阻止千岁的打算。
周傻眼道「真是的」,看向真昼。她正在拉开在搭讪男前为了隐藏起来而拉上的拉链。尽管说是防晒衣,但在盛夏时把拉链拉到脖子似乎让她非常热。
真昼将拉链拉到胸前往里面送着空气,而千岁则眨起了眼睛。
「嗯?昼儿?」
「怎么了?」
「……咦?昼儿选了这件泳装吗?」
「这件泳装?」
「嗯,因为不是还有一件黑色的系绳呣——」
千岁的声音之所以在中途变得含糊不清,是因为真昼捂住了千岁的嘴巴。
真昼稍稍直起腰,把手伸向千岁,然后或许是察觉到周的目光,变得一动不动。
「……什么事都没有」
真昼摇头说着,脸蛋红通通的。
「原来还有一件啊」
「啊不,那、那个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穿的话会很害羞」
「毕竟有可能走光嘛。昼儿还很可爱地说和周独处的时候再呣呣——」
「千岁务必住嘴」
「好~」
千岁再次被真昼塞住了嘴巴,但并没有悔改的意思。
周虽然对真昼买了在众人面前穿会感到羞耻的泳装一事也感到惊讶,但真昼居然说过会在两人独处的时候穿,如此大胆,简直要让周控制不住心跳。
「……有那么危险吗?」
「与其说危险,不如说因为昼儿的身材很好,所以就会显得布料少」
「千岁」
「再说下去的话昼儿好像会真的生气,所以周就实际见识见识理解理解~」
「我、我不会让看的!」
真昼脸红得就像熟透的苹果一样,驳回了这件事。周感到了些许遗憾,应该也是情有可原。
如果真昼讨厌的话,周当然不会勉强说要看,但要说他不想看女友的那种姿态,那也是假的。
听千岁的口气,那件泳装不是露出度极高,而是能凸显出姣好的身材。
目前周就已经很难直视真昼了。假设那件泳装露出更多的话,或许他反而该庆幸真昼的拒绝。
话虽如此,周作为男人很想看就是了。
周或许是表露出了一些遗憾,千岁看到后坏笑着,而真昼似乎在偷瞄着他。
「你不让他看吗?」
「……可以商量」
真昼用微弱的声音回答了千岁,然后戴上防晒衣的帽子,低下头躲避周和千岁的视线。
只不过,即使看不见也能想象得出,她的脸肯定通红得像是烧伤了一样。
「……千岁,别捉弄得太过分了。真昼也是,不需要太在意我」
「但是昼儿很可爱吧」
「这不是废话吗」
「哦哦你也说得挺自然啊……」
因为真昼一直都很可爱,所以周就顺口一说,然后千岁就向周投去有些傻眼的目光。
早在交往之前,周就承认过真昼可爱,这应该没什么好惊讶的。但两人似乎是对周果断地同意感到意外,瞪圆了眼睛。
「周最后还不是溺爱恋人……明明以前还说不会有恋人啊不会谈恋爱什么的……」
「你好烦」
「哎呀~这就是所谓的爱能改变人吧~」
「你们在小瞧我吗?真昼很可爱本来就是公认的事实,觉得女朋友可爱也是理所当然的吧。树不也是一直在炫耀千岁很可爱吗」
自从和树关系变好,被他介绍了千岁后,周每天都听他秀恩爱。周说那么几句也比不上树秀的多。
周想着「这并不是奇怪的事情吧」,反而朝两人露出傻眼的神情。接着,他们叹着气耸了耸肩膀。
周对这种态度有些恼火,瞪着眼,而树只是苦笑。
「不过,你最好还是到此为止吧」
「什么啊」
「看椎名好像很辛苦」
周想着为什么提到真昼而看向她,发现真昼正抓着帽子蒙起自己颤抖着,恐怕是非常害羞吧。
真昼似乎是在别人面前受到表扬就会难为情。周慌张起来的时候,真昼稍微抬起头来盯着他,似乎还羞出了眼泪。
「……周君的那种地方既是优点也是缺点」
真昼嘟囔了一句,再次把自己蒙在帽子里。周只能不知所措地等到真昼从害羞中恢复为止。

133 改变的事物

真昼的羞耻褪去后,就成了四人玩耍的状态。四个人有一点好,就是更少有男人盘算着过来搭讪的时机了。
四人行动的话,真昼就不会有机会落单,而且周也注意着让她不要落单。
更何况,树一眼看上去是轻浮系的帅哥,有和蔼的气质,是理想的阳光男生。以搭讪为目的的男人们似乎是因此犹豫了起来。
不过千岁、真昼和树外表上都很出彩,也不是没有视线聚集起来的感觉。
「昼儿昼儿,看招」
「呀……我说,千岁你啊」
真昼以无言的压力诉说着浅水池更好,所以众人都在浅水池玩。周坐在泳池边,望着真昼和千岁和和气气地相互泼水。
周看着彻底要好起来的两人愉快的嬉戏,产生了欣慰的感觉。
另外,两人是不同类型的极品美少女,看着也很养眼。
「啊,女孩子感情亲密真好啊」
树坐在周的旁边望着两人,一脸笑容。
「你的感想像老爷爷一样」
「好过分。你也在色眯眯地看着那两人吧」
「哪有那么夸张」
「但你肯定觉得看得很舒服吧,闷骚男」
「这句话对你也成立」
「我又没闷在心里」
周一边吐槽「你这也不太行吧」,一边呆呆地望向被千岁泼水后痒痒地笑着的真昼。
「所以,你这眼神怎么这么心不在焉」
树收起笑容,向周询问,然后少许前倾身体,探头看向周的脸。
「啊,怎么说呢,我感觉真昼比以前更可爱了」
「你也开始晒女朋友了啊」
「不是说晒,我就是觉得她开始经常笑了。以前她一笑都不笑的」
「我们是没见过,听说她那时很冷淡?」
「嗯,就是高冷、毒舌的那种感觉,不相信别人……她像现在那样笑着,真好啊」
比起刚遇见的时候,真昼笑得坦率多了。
她现在展露出的无忧无虑的笑容和坦率,从过去的高冷和一点点毒舌中简直是无法想象的。
虽然周自豪地认为真昼的改变是因为她和自己在一起,但这也有千岁的功劳。有些事情只有同性之间才能商量,也有些事情只有同性之间才能相互理解。
看着她那么开心的样子,周也一样感到开心。
「我也同感,觉得椎名变了。以前啊她就像是个人偶一样很难接近,现在完全就是在可爱地宠着周」
「这话讲的……我说啊」
「哎,她的好意那么纯粹,很好懂的。原本就明显看得出她对你有特殊待遇」
「……顺便问一句,树你是觉得真昼从很久以前就对我……」
「喜欢得我都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磨蹭了」
「真的啊」
在交往前,周已经隐隐约约察觉到真昼喜欢自己,但事实上似乎是在他这么想之前,看上去就已经如此了。
「从椎名信赖你,对你有意思的时候开始,她大概就有所改变了吧」
「……是吗」
「还有就是有小千在吧。往好说往坏说她都是兴致高涨,容易亲近,所以一直在带着椎名」
「拜托你控制啦男朋友同学」
「没事没事,小千不会涉足真正不该涉足的地方。而且,你看那儿,椎名笑得那么开心」
周再次看向树所指的方向,发现真昼正被千岁紧贴,尽管害羞但还是接纳着。
从眼神看得出真昼信赖着千岁,而且真昼的表情也很柔和。她能有更多值得信赖的人,是件好事。
但愿真昼最信赖的人是自己。
树拍着周的背说「你不用担心」。周回以苦笑,然后千岁贴着真昼朝这边挥手说道「喂,在泳池边上发呆的年轻人,快来这边玩~」
真昼也轻轻挥着手,好像希望周过去似的。
「可爱的妹子叫我们过去,我们也不能不去啦」
树从池边下了泳池,水浸到了腰部。看到他咧嘴笑着走向两人那边,周也笑了出来,往真昼她们的方向走去。

134 四人的晚饭

「呼,玩够了玩够了~」
虽说是高中生,玩了几个小时也有些累,于是四人坐在长凳上休息。
借球来打排球,在千岁的积极要求下去体验小规模的水上滑梯,这些对真昼来说应该都很刺激吧。
真昼脸色神清气爽地坐在旁边,不过她可能是稍有疲劳,正轻靠在周的身上。
「好开心啊。我很久没有玩得这么尽兴了」
「嗯。我也很久没有做这么大的运动了」
「就连体育节,周也没有多出场来着。这次挺锻炼的吧」
周虽然不是运动白痴,但也并不擅长运动。他不怎么会像现在这样全身运动。周会认真上体育课,然而在课上不会活动得这么爽快。
「从中途开始周就在认真游泳啊」
「泳池就是游泳的地方吧……偶尔来一次也挺好的不是」
「那时候昼儿一直在看着周」
「咦,对、对不起啊真昼」
因为真昼和千岁玩得很要好,所以周也去简单享受了一番游泳,不过说不定这让真昼等着他了。
然而,真昼连连摇头。
「不、不是这个意思……真好啊」
周稍微思考,就明白了「真好」的是什么:真昼不会游泳,因而很羡慕会游泳的周吧。
只不过,周也不好在千岁和树面前提及真昼不会游泳的事,于是苦笑着摸了摸真昼的头。
如果还有机会,下次去练练游泳或许也不错。
「下次再来泳池吧」
「嗯,好的」
「嗯,什么~?你说想看昼儿的黑比基尼?」
「你蠢吗,我才不想给别人看到」
「要是独处的话你明明想看」
「那是……男朋友的特权吧」
给其他人看到真昼的黑比基尼,这场面是周连想都不愿去想的。就连现在,真昼都盖在周的防晒衣里面,周甚至还想让她穿上游泳用的短裤。
「昼儿听到没,不给你男朋友看吗?」
「所以说,可以商量啦」
周朝着扭开头的真昼微微一笑,再次轻抚起了她的头。

一起离开娱乐设施后,周一行人来到了家庭餐厅。
现在还没到6点,要吃晚饭可能还有点早。但游泳和玩耍消耗了很多体力,肚子也饿了,或许能算是正好吧。
真昼没有机会来家庭餐厅,看上去有一点兴奋。那副样子可爱得让周不由得笑了出来,不过这笑容很快就收了起来,因为他在千岁等人看不到的角度被轻轻打了一下。
「话说,暑假里昼儿是要去周的老家对吧」
千岁一边切着点好的汉堡排,一边询问道。
为了安排和千岁玩的日程,真昼应该也告诉过她要和周一起去周的老家。但千岁还是一脸的坏笑。
「感觉就像是那个什么,去见家长吧」
「很可惜,真昼已经见过我爸妈了」
「这样啊~……就像是跟着丈夫回老家的妻子啊」
「随你说吧」
虽然周心想着「你说什么呢,别说结婚了,连订婚都没有」,但一般来说,高中生情侣是不会去见对方父母的,所以周也没法完全否定。
把千岁的话晾在一边,周吃起了自己点的和风套餐中的煎蛋卷。千岁则因为没能捉弄他,露出了遗憾的表情。
周无视着千岁,咀嚼起了煎蛋卷,却总觉得不过瘾。和真昼的不同,这里的煎蛋卷味道很平常,算不上有多好吃。
「果然真昼的料理是最好的」周独自领会后,看了眼真昼,发现她稍微有点羞耻。
大概是「妻子」那一部分让她害羞了。
「椎名去周的老家吗……那样志保子阿姨肯定会高兴吧」
「赤泽认识志保子阿姨吗?」
「没有,只是我听来的感觉……周打了个比方我就明白了」
「因为我妈很有个性……你会有很亲近的感觉吧」
树似乎只是听周说,就立刻判断出志保子很像千岁。如果千岁见到志保子,肯定会有亲近感吧。
「嗯,什么什么~?」
「嗯,在说小千很可爱」
树若无其事地糊弄过去顺便夸了夸,千岁便是「阿树你啊~」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啊对了,周,决定好回家的日子之后,早点告诉我啊。我想在你们走之前和昼儿玩」
「行行行,应该是八月之后才会回去,在这之前你就玩吧……还有,作业也去做了」
「怎么说的跟我妈一样~」
「还不是你去年吵着说『作业做不完~!』……」
千岁大概是把作业拖到后面一口气做的类型,去年是到暑假快结束的时候才慌忙开始。
周是提前做完,然后自习回顾的类型;树是稳稳当当搞定的类型。结果,这两人就去帮千岁做作业了。
今年周已经做完作业,真昼也是一样,之后两人还会一起自习。
「毕竟我不想做嘛……对了,今年可以让大天使教」
「要教可以,但再喊我大天使我就不答应了」
「哎哟好严格,不过冷淡的昼儿我也喜欢」
由于真昼和千岁也能进行轻松的对话了,周感觉一阵欣慰,趁着还没冷先吃起了饭。
在外面吃,周总觉得不过瘾,应该是因为他彻底适应了真昼的料理吧。
「真昼,我明天想吃煎蛋卷」
周小声跟旁边的真昼说完,真昼的视线就移动到了周面前的托盘。
「你现在不就在吃吗」
「这个不行。总觉得哪里不好。真昼的是最好的」
「呵呵,真拿你没办法。那我来做早饭顺便叫你起来吧」
「嗯」
现在是暑假,周不太能早起,有真昼来叫他起床就太好了。
虽然刚起床就看到真昼的脸对心脏不太好,但这毫无疑问是最棒的闹钟吧。
周独自一人期待起了明天的早饭,兴奋起来。而树则傻眼地看着他。
「已经是同居情侣了……」
「你好吵」
周没说「还只是半同居」,静静喝下了有点冷下来的味噌汤。

135 久违的光景

「门窗锁好了吗?」
「我在你面前锁的吧」
在自家那层的走廊,周听到真昼像个老师一样提醒他,轻轻苦笑道。
平常真昼不会特意讲这么多。这次大概是由于会长期不在家,她感到担心才提醒的。
从今天开始要回老家两个礼拜左右,真昼是在留心这期间不要发生什么。
「看是看到了,不过还是问问以防万一」
「好好好。你也没忘带什么东西吧?」
「没有。我已经送去了必需的行李,早上还再一次检查了手提的东西。门窗都锁好了,而且我把周君家从垃圾箱到冰箱里全部认真检查了一遍,请放心」
「谢谢你特意做这些」
毕竟不好带去两个礼拜的行李,两人都用了快递,在这方面没有疏漏。真昼还帮周家的事情一起做了,因此周面对她时抬不起头。
周一边感谢她注意到这些细节的勤恳,一边拿过真昼手上的包,然后握住她的手心。
真昼眨眼后,腼腆地轻声说「我喜欢周君的这种地方」,然后回握住了周的手。

周的老家所在的地方,从周他们的住处乘新干线要花一个多小时。
周坐在预订的座位上,边欣赏景色边愉快地聊着天,没过多久新干线就抵达了目的地。
久违的车站风景——尽管只有一年没见到——让周感到难以言喻的怀念。与此同时,他牵着真昼的手前往约好的集合地点。
「这里就是周君的老家啊」
「嗯。不过要到我家还需要换乘电车,或者开一会儿车才行,所以现在还不能完全算是老家」
新干线只停大站,所以才会在这里下车。事实上,后面的路途还需要花一点时间。
这次是有空的志保子来车站迎接,于是周接受了她的好意。虽然说应该也有志保子想要早点见到真昼这个单纯的理由。
周朝着集合常用的检票口旁边的大柱子走去,远远就看到了自己母亲的身影。
在母亲面前牵着手还是会难为情,周便放开了手。接着,真昼身上渗出微微失落的氛围,于是周慌忙轻拍起她的背后。
(还没告诉他们我们在交往,这次就原谅我吧)
两人牵手已经成为了习惯,不小心就会牵起手来。在老家期间不得不注意这一点。
真昼有些依依不舍,但看到志保子的身影后,她似乎也理解了,恢复了往常的表情。
志保子那边似乎也注意到了两人,露出惹人喜欢的开朗笑容走向了这里。
「好久不见」
「哎呀哎呀欢迎小真昼!你真的来了啊!」
周苦笑着心想,不愧是自己母亲,见面第一件事就是和真昼打招呼。
真昼由于好久不见志保子的气势,有些被镇住了,但还是以文雅的笑容和举止低下了头。
「谢谢你的邀请。家庭难得团聚一次,还让我来打扰……」
「没事没事,是我们想见小真昼嘛!其实春假时也想见一趟,不过时间上安排不过来……啊,周你怎么了」
「就不跟儿子说几句吗」
「哦哦,欢迎周回家,谢谢你把小真昼带过来」
「好好好」
周知道这是在开玩笑,并没有生气,不过或许是因为他表现出了粗鲁,志保子说着「闹什么别扭嘛,周回来我当然很高兴哦?」戳了他一下。
这种咧着嘴的笑法让周很烦躁,这大概也是没办法的。
周甩开志保子的手,看向周围。
本来听说了志保子会来接他,不过很意外的是修斗不在。今天修斗应该也请了假,周还以为两个人会一起过来。
「爸爸呢?」
「修斗现在在家做着午饭~」
「怪不得」
这么一来就说得通了。
修斗喜欢做菜,也喜欢招待别人,所以就在家进行着各种准备吧。
「太好了啊真昼,我爸的料理很好吃」
周如此告诉真昼,没说出「对我来说不如你的」。接着,真昼也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这样啊,我很期待」
「嘿嘿,就请期待我们家的味道吧」
「本来应该妈妈来做的啊……虽然爸爸做的更好吃」
「这句话很多余啊,真是的」
志保子鼓起了感觉不出年龄的脸。然而,确实是修斗的厨艺更好。
工作日是志保子做饭,周末是修斗来做,所以在经验方面是志保子更多,味道却是修斗更胜一筹。
志保子的料理并非不好吃,但由于调味方面的问题,周还是觉得修斗的更美味。当然,在有人来做饭这一点上,周同时感谢着两个人。
「算了,周不坦率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还是先到家里去吧。现在过去的话,差不多中午就能到。车在这边,过来吧」
志保子招着手说「在车站说太多也没意义」,往车站出口走去。于是,周看了眼真昼。
「那我们走吧」
「嗯」
真昼小幅度地点头后,周轻轻握住她的手腕。
虽然无法手指相扣,但现在这样可以糊弄说是为了防止走散。
真昼睁大了眼睛,然后露出了开心的、又带着些害羞的微笑,向周靠近了少许。周也有点羞耻,缓缓跟着志保子走了起来。

136 久违的老家

乘车飞驰半小时,在周看来总共花了2小时左右,一行人到达了藤宫家。
周等人的眼前是一间较大的房子。面积大是因为有书房,有宽敞的厨房,还有空房间。真昼似乎是觉得比想象中要大,眼睛睁得圆圆的。
「好大啊」
「哎呀谢谢,我们家是挺大的。其实是希望有女儿才弄这么多房间的,不过世事不如意啊……小真昼过来也没问题哦?」
「呃,那、那个」
「妈,别捉弄真昼。她很为难的吧」
「哎呀哎呀」
志保子笑容明朗,但这大概是出于真昼反应的坏笑。
真昼害羞地低着头,更加让志保子心生妄想。真要说的话,周不打算让她的妄想止于妄想,但这种事情肯定不能跟志保子讲出来。
「好啦,天气这么热,快进去吧」
「行吧,没办法」
「什么没办法啊……」
志保子的笑没有要止住的迹象,周便放弃了,推起志保子的后背。志保子笑得相当愉快,打开了房子的门锁。
里面有脚步声,应该是修斗注意到志保子等人回来了。
「你们回来啦」
走进家门后,不出所料修斗在等着。
「修斗,我回来了,还把小真昼带来了~」
「好久不见了啊,椎名」
「许久不见,近来身体安好」
真昼跟修斗也有半年多没见过了,仍旧有点紧张。志保子对待真昼坦率、友好,啊不,是步步紧逼,所以可能不会有什么距离感,但真昼对修斗还是会感觉有距离。
修斗注意到了真昼有点僵硬的样子,露出了平易近人的笑容。
「不用对我这种大叔这么拘谨啦」
「不,这哪行……」
「问题就是爸爸看上去不像是大叔啊」
「你嘴挺甜嘛」
周的父亲的确是一副不合年龄的相貌。
他年轻得不像是年近四十的人,要说的话,不会有人第一次见到他的童颜就能猜中他的年龄。
「一阵子没见,周也好看了很多啊」
「才半年,会有变化吗?」
「嗯。像个男人,看上去有自信了,而且打扮也很端正」
因为要和真昼走在一起,所以周用了外出的打扮。他以前恐怕显得没有多少自信吧。事实上,周过去确实缺少自信,因此才能看得出他现在有自信了。
这一点遭到看穿,让周微微有些难为情。他闭上嘴之后,修斗露出了小小的笑容。
「那志保子,家里就拜托你领着了。我还要去准备招待」
「好嘞,那你们进来吧。地方不大,希望你们能过得舒服」
「不,没有……打扰你们了」
真昼规矩地低头行礼,脱下了鞋子。周也跟着换上拖鞋。
周对自己家了如指掌,不需要带领,但为了监视志保子会不会对真昼说什么多余的事情,周打算跟着她们。
见到修斗回去餐厅后,志保子朝着楼梯招手说「这边~」
卧室和客房基本在二楼,志保子是想带去那边吧。
周也打算去趟自己房间,简单打开一下送来的行李,但他稍微想了想客房的位置,露出了难以言喻的表情。
(……去年看的时候,只有一间房间没有当储藏室用)
阳台连起来的那间房间,本来是留给另一个孩子的。虽然到最后没生出来,这房间也就没有用上,但房间里装修整齐,是可以住人的。
堂表兄弟们长假来玩的时候,也会使用这间房间,虽说他们现在不怎么来了。
虽然周并不是要做什么,但想到让异性住在方便来往的房间里是否没问题,他就变得有点胃疼。
「那小真昼,你就用这间房间吧」
不出所料,志保子领着来到了周旁边的房间。周轻轻叹了口气。
「谢谢阿姨给我准备房间」
「这种事不用谢啦。二楼的洗手间在那边,然后小真昼旁边的就是周的房间。房间的阳台连着,对不起啊」
听到「阳台连着」这句话,真昼眨了眨眼,周则感到尴尬,移开了目光。
「我会锁上阳台的,你也锁上啊」
「我、我没有担心这个」
「哎,青少年那样就行吗」
「打算让我犯罪吗」
「对方同意就行哦?」
「才不行」
听到周的回答,志保子吐露出「真遗憾」这不知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感想,然后轻轻笑了出来。
「那我也去准备午饭了。你们两个确认一下行李。小真昼的也已经搬到房间了」
「好的,谢谢」
「不用谢,那一会儿见」
志保子微笑着走下了楼梯。周确认看不到她的背影后,沉重地叹了口气。
「对不起,应该只有这间房间空着了」
「没、没事,我没关系哦?」
「交往了倒是没关系,可要是没交往的话就不好了吧。我妈应该是不知道的啊……真是的」
「没关系的。而且……阳台连着,就能一起看星星了」
看到真昼稍有腼腆的模样,周苦笑着心想,她完全没有担心夜袭啊,又因为她希望能一起度过夜晚,喜悦渐渐涌上心头。
「……嗯,方便的话就去看。好了,你先去收拾行李吧」
「嗯」
不知真昼是否注意到了周在掩饰害羞,她开心地笑着,走进了分配给她的房间。
事到如今,周再次体会到他们要有两个星期生活在同一片空间下。他以手掩面,踏进了自己的房间。

为了欢迎真昼,午饭是修斗下厨招待的。
和真昼一样,修斗也是什么都会做的类型。因为志保子想吃,所以今天的主食是西班牙大锅饭。
周回想起家里还有专用的锅,感觉自己家里的厨具还挺齐备的。
当然,桌上不只是西班牙大锅饭,也有浓汤和放着大量海鲜的沙拉。
每一种自然都很好吃,真昼也是纯粹地高兴着。看来她也觉得修斗的厨艺不错。
「我家儿子没麻烦到你吧?」
吃完午饭歇息了一阵后,修斗向真昼问道。
顺带一提,志保子负责饭后的收拾,所以不在这里。厨房传来清洗的声音,使人感受到志保子的存在。
真昼听到修斗的问题,眨了眨眼,然后立刻摇头否定。
「不……没有麻烦」
「你老实说不得不照顾我就行」
「……我一直都过得很开心,从来没觉得和周君在一起会麻烦」
「这样啊」
听真昼顺畅地讲完,周无话可说,不禁用冷淡的语气回答了。
「周也不要害羞,道个谢多好」
「……我一直都在感谢着」
「嗯,我知道」
真昼似乎也看出了周在掩饰害羞,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
她的笑也让周很害羞,嘴唇抽抽停停的。结果真昼又笑了起来,周也无能为力了。
「你之后记着」周看着真昼,她却也只是绽放着满脸的笑容。那句话似乎是不管用。
周无法忍耐,扭头转到别处,结果修斗都笑了起来。
「周真的很不坦率啊,虽然这就是周可爱的地方」
「说男的可爱,是小瞧人吗」
「周君确实很可爱」
「真昼,之后我们好好聊聊」
「嗯,那就之后聊聊吧」
真昼微笑地这么一说,周便无言以对。真昼今天很难对付。周刚刚还以为真昼在紧张,现在看她似乎已经相处融洽了。
虽说真昼也可能只有在和周对话的时候才会显得这么习惯。
修斗饶有兴致地望着周和真昼的对话,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用力眨了眨眼睛。
「啊,对了椎名。方便的话要不要一起去买东西?志保子有些东西要我买」
「怎么就准备带她出去了啊」
由于这次周被真昼摆了一道,所以他发出了不满的声音,而修斗则露出了一如既往的笑容。
「我不会像志保子那样到处乱逛玩个爽的哦?」
「这个我是知道的啦」
「周就看家吧」
「为什么啊!?」
「毕竟,如果要讲过去的事情,当事人会碍事嘛」
「说碍事说得这么直接啊!?」
「嗯」
修斗爽快地点了点头,然后无视哑口无言的周,看向真昼。
「愿不愿意和叔叔一起出门啊?」
「嗯,只要叔叔不介意的话」
「那就陪我去一趟吧。顺便希望你一起挑一下给志保子的礼物」
修斗得到同意后微笑着说道。对此,真昼感到了困惑。
「礼、礼物是吗。是有什么纪念日吗……?」
「爸爸经常给妈妈礼物,哪怕什么事都没有」
修斗对女性很好,又很勤恳,特别是对爱妻志保子,就算没什么纪念也会不嫌麻烦地送礼物。
据修斗所说,这是平日里的感谢,是爱情的证明,也是因为想看到志保子开心的样子。在老家时,周也常常陪他去买东西。
这次,修斗邀请真昼应该是为了从女性视角判断吧。虽说主要目的应该是谈论周的事情。
「……周君很像修斗叔叔啊」
「我可没做那么多」
「看到布偶或者可爱的小挂件,周君不都会买给我吗」
周经常会下意识买下真昼会喜欢的、适合她的东西,但这是因为他喜欢,也是为了当作真昼平日里照顾他的谢礼。
要说这一点像修斗,或许是很像,但周觉得自己频率没有那么高。
「那个嘛,毕竟真昼平日里都在照顾我」
「……就是说你这种地方哦?」
周用宛如在找借口般的声音回答后,真昼笑了出来。她的声音好像有无奈,同时又很高兴和调皮。
修斗也欣慰地看着这里,周便像是呆不下去了一样,随意站了起来,以帮志保子收拾的名义往她那里逃了过去。
「哎呀周,你怎么了」
「……我来帮忙了」
「啊,谢谢。不过你不用和小真昼聊聊吗?」
「嗯,爸爸正准备带真昼出去买东西」
周看了眼客厅。两个人正笑着为出门做准备。
他们动作之所以这么快,大概是因为修斗发现了周有些闹别扭,打算给点时间让周冷静下来。自己的父亲太能察觉人心中的微妙感情,让周偶尔会感到害怕。
「啊,是要去买东西啊。修斗估计也有事情想问真昼,挺好的吧」
「想问什么啊……」
「大概是平时的表现吧?我也不是知道修斗所有的事情」
志保子把洗好烤干的大锅饭专用锅递给了周,周就老实地去把锅放回了厨具柜里。
在此期间,真昼和修斗已经离开了客厅。周带着点怨恨看着他们走出的门,然后回到在清洗餐具的志保子那里,把洗好的餐具擦干后同样放回了架子。
因为周也常常帮真昼做这些事情,所以他敢说自己熟悉了这些工作。不过志保子看到周的动作却睁圆了眼睛。
「周的动作也很熟练了啊」
「谢谢夸奖」
「看样子你不是什么事情都靠着真昼,我放心了」
「妈妈当我是什么渣男啊……」
再怎么说,周也没厚颜无耻到让真昼做掉所有的事情。
要是这么做了,周首先会感到内疚。
都已经让她辛苦做饭了,周也该为她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关心她。
「这种事情哪用你说」周眯起眼睛看向志保子。志保子保持着那副赞赏的神色,喊道「……我说周啊」。
「怎么了」
「你和小真昼走到哪一步了?」
「噗」
周没想到现在会冒出这么个问题,不禁喷了出来。志保子则若无其事地洗完了盘子。
虽然周条件反射地接过盘子,用抹布擦干了水,但他藏不住动摇,眉头紧锁。
「你动摇个什么啊,那氛围明显就是在交往了吧,哪里藏得住」
这么一说,周无法否定。
现在,周和真昼之间的氛围和新年参拜时不同。由于交往,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但周本来是打算在父母面前隐藏着。
到头来,这些都被看穿了,没什么意义就是。
「……不行吗」
「行啊?我反倒想要她过来当女儿,欢迎得很」
「……是吗」
「看那种恩爱的眼神和氛围,我还以为你们什么都做完了」
「噗!怎么可能!」
由于这不得了的瞎猜,周翘起了眉头,但志保子却毫无悔改之色。
「……妈妈,这种事情别跟真昼说啊」
「那倒是不会说。不过我想要个女儿,期待你哦」
身体原因,志保子没办法再有孩子。周能理解她想要女儿的心情,所以没法多责怪她,只是鼓起了嘴巴。
「……别给真昼压力啊」
「知道啦,所以周得留住她啊」
「妈妈觉得我会放开真正想要的东西吗?」
在过去,周觉得只要真昼能幸福,就算对方不是自己也没关系,愿意离开她。但现在周已经不会说这种话了。
要说小气也没错,但这也能说是想要珍惜真昼不放开的想法更强烈了。周希望真昼能幸福,希望让她喜欢自己到不把别的男人放在眼里的地步,希望珍惜她不放手。
因此,周不打算给真昼转移目光的机会。
听到周坚定的断言,志保子一瞬间呆住了,然后愉快地咯咯笑了起来。
「呵呵,周这种地方也和修斗很像啊。修斗不管现在还是以前都很爱我」
「我可没继承老爸招蜂引蝶的天赋」
「真的吗。要不我去问问小真昼」
「喂住手」
要是问了真昼,她恐怕会透露出一些天然又羞耻的花絮,所以必须得全力阻止。
周瞪起眼睛让志保子住手,但似乎没什么效果。志保子以相当悠闲的语气愉悦地说「很期待小真昼回来啊」,让周的眉头锁得更深了。

137 回家后的谈话

真昼和修斗出门后过了几个小时,在志保子打算去准备晚饭的时候,他们两人回来了。
因为和志保子的独处就一定会被捉弄,所以周就在自己房间里拆开行李,然后做着教辅书的题目打发时间。这时,刚回到家的真昼来找他了。
家具几乎都被搬到了周现在的房子,这间房间里就没什么东西了,而且志保子也会定期收拾,不至于见不得人。因此,周自然地让她进来了,不过真昼却有些心神不定。
不知是因为两人独处,是因为房间,还是因为和修斗出门,总之真昼看样子挺不平静。周便把坐垫放在地板上,让她坐下了。
「欢迎回来,真昼。你不累吧?」
周去了趟厨房拿来两人份的麦茶,一边将茶放在折叠桌上一边向她询问。真昼眨了几回眼,然后放松了表情。
「嗯。我在路上、在这里都一直坐着,正好也出去动动」
「是吗……所以说,看你那么慌张,是从我爸那里听到了什么吗」
真昼微微移开视线,看来是被说中了。周叹了口气。
周不觉得真昼有错,但他有很多话想跟修斗谈谈。不过,就算周跟修斗说了,修斗也会避而不谈或者反过来捉弄周,所以周也没法去讲。
「哎,我爸啊……他到底说了什么」
「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他只是问我现在周君怎么样,还有告诉我周君小时候很可爱之类的」
「……你听到了什么」
周记不清自己小时候做过什么,甚至不知道有没有些说出来会很不妙的事情。
只不过,既然修斗会特意告诉真昼,那一定就是周搞出过什么事情吧。在家长的角度,这可能是个可爱的笑话,但在周本人看来,父母讲出小时候的失败经历是很难为情的,并不好笑。
「具体说说」周眯起眼睛凝视真昼,然后真昼露骨地躲开了视线。
「那、那个……对吧?」
「为什么不看着我」
「至少我知道了周君很可爱」
听到这没有回答问题的回应,周刻意地叹了口气。
「怎、怎么了」
「不好好说出来的坏孩子就要这样」
周拉过旁边的真昼,让她坐在自己双脚中间。他从背后抱起真昼后,顺势摸向了真昼的肚子。
对此,真昼似乎也很惊讶,扭着身子回头仰视向周。
「那、那个,周君?」
「记得真昼挺怕痒的是吧」
「……请、请等等。有事好商量」
「要是真昼一开始坦白了,我也不会这样做咯」
隔着衣服,周缓缓描过真昼的侧腹,接着真昼的身子就明显地抖了抖。
周一边体会着她没有任何多余脂肪的纤细身体,一边用手指慢慢抚过曲线光滑的腰部。仅仅是这样,真昼就轻轻吐着气了。
由于真昼的反应太好,周便不由得用手指挠起痒,缓慢地刺激她的皮肤。
真昼在怀里扭着身子,让周产生了很多不好的想法,但事已至此他也停不下来。
「呼,等、等……呼呼,周君……」
「话说真昼你是不是太怕痒了」
周下手真的很轻,但真昼似乎挺敏感,她抱着膝盖抖着身子小口吐着气。
不知是该觉得她可爱,还是为她的固执而惊呆。
周注意着不去碰那个碰到之后在理性的意义上会很危险的地方,缓缓挠着真昼。接着,真昼或许是忍不下去了,忽然连着身体转向了周的方向。
真昼脸上微微发红,眼睛也或许是因为痒而湿润着。被她一瞪,周在各种意义上都感到心跳。
「周、周君,笨蛋,好过分」
「要是你早点说出来就不会这样咯?」
「没、没说什么大不了的,只讲了周君小时候骑自行车正面撞到电线杆上大哭一场的事情啊母亲节黏在志保子身上说『最喜欢麻麻』的事情啊还有想变得和修斗一样帅自说自话用了发蜡搞成带着刺的发型的事情」
「这泄露得太糟了!」
修斗说的都是些周自己不记得的那种难为情的事情,周得知这一点,不禁掩面。
周原本就觉得修斗应该会讲小时候的事情,但没想到他说的全是这种羞耻的话题。周甚至想问问他是什么意思了。
在父母看来,或许这都是高高兴兴的话题,但在本人眼里就是黑历史。
「我、我觉得很可爱哦?」
「你这不是在表扬。赶紧忘掉」
「……周君挠我痒痒,所以不会忘掉」
周觉得就算不挠痒,真昼也会把这些事情记在心里。不过,她的话听起来有点带着别扭,于是周反省自己或许做得过头了,把手轻柔地环过真昼背后。
「好啦好啦对不起」
「……下次再挠我,我就在周君耳朵边上说修斗叔叔告诉我的事情」
「不要精神攻击啊……知道了知道了,对不起啦」
周抱起真昼摸着哄她,而真昼老实地待在周的怀里,把脸埋在了周的肩头。

138 第一天结束

「小真昼,你先去洗澡吧」
经过了晚饭后的团聚,差不多就到了入浴时间。真昼坐在周旁边看着电视,而志保子开口向她说道。
「我可以稍后再……」
「你是客人,不要客气哦?要是你不愿意一个人洗的话,现在还可以把周借给你」
「说啥蠢话呢」
志保子笑着讲出了不得了的发言,周便自然皱起了眉头。
把周借出去,也就是让真昼和周一起洗澡。周觉得真昼不可能答应。前一阵子她穿泳装就已经很艰难了,肯定是不会考虑全裸的吧。
果不其然,真昼的脸红通通的。
她瞄了一眼周,然后更加涨红了脸。她一定是想象了周的身体,从而变得更害羞了。
周也一样,要是多想的话会羞得无地自容,所以不可以去考虑太多。
「要、要光着身子,那个,实在是……」
「哎呀,要我多准备些毛巾吗?」
「算、算了……」
「哎哟哎哟,其实不需要害羞的哦?我和修斗也经常一起洗的」
「那、那个……」
「真昼,别太当真了。爸爸妈妈是经常两个人洗澡没错,但是我们不用这样」
志保子如此提议并不只是为了捉弄。
父母总是彻底地恩爱着。一起出门的时候,他们一定会牵着手,相互微笑;睡觉的时候,他们也会睡在同一张床上。
在各个角度上,两人都是相亲相爱。虽然从儿子的角度看有点难为情,但他们在这片地方是出了名的一对鸳鸯。
他们一起入浴,说是两人度过才能夫妻圆满。因此,志保子这么提议与其说是捉弄,更像是为了让周和真昼拉近关系。
(不管怎么说,对我们而言都很多管闲事就是了)
要是一起入浴,周可能会把洗澡水染成红色,因而很为难。
「哎青少年,这样就行吗」
「什么行不行的,在老家哪能做这种事情」
「听上去对面倒不是完全没那个意思啊」
「……那要和真昼商量」
「可以商量」是一句方便的话。前些日子,周在泳池听到真昼的发言,深切地感受到了这一点。
真昼害羞地游移着视线,但也不好说她真的不想一起去洗澡,所以只能蒙混过关。
说实话,作为青少年,周知道羞耻,也了解两人会因为各自的理由而面临死亡,但他仍有少许的憧憬。虽说他大概不会真的去实行就是。
「好啦,你别管我妈,快去洗吧」
「好、好的。那我去洗澡了」
「周真是没劲啊。那你去吧,小真昼」
为了控制住可能挽留不停的志保子,周送走真昼,然后回到客厅。
修斗面带笑容听着这些对话,看到周抽筋的脸,嘴唇间形成了一点点苦笑。
「志保子,不要太捉弄他们了」
「好~」
修斗一出马,志保子也很快就老实下来了。周真的对修斗感激不尽。
「……先不说志保子,那个还是很棒的哦?」
「怎么连爸都这样,饶了我吧」
……如果修斗没来捉弄的话。
周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疲劳,而修斗露出了平和的笑容。

真昼洗完澡,接下来就轮到了周。
单纯是因为父母要去浴缸里亲热,所以周必须尽快去洗。
与刚洗完澡的真昼擦肩而过时,周一阵心跳,也尽快入浴去了。
周没能泡太久:他总会想到「和真昼泡在同一池热水里……」瞎扑腾而差点泡晕。
周洗完之后,父母便去了浴室,所以客厅里只有他和真昼两人。
「两、两位好恩爱啊」
真昼看到修斗抱着志保子的腰前去浴室的背影,不由得小声说了一句。
「从我懂事开始,他们就那样。我都习惯了」
「……我觉得你们这家真好」
「谢谢,就是我有时会胃疼」
「呵呵」
周手捂胸前,吐出舌头。真昼则捂住嘴角轻轻笑着。
「……问一下,在这里过得没问题吧?不会累吧?」
「没问题。他们两位都对我很好……那个,对待我就像亲女儿一样……」
「嗯,因为我爸妈想要女儿。有那么可爱的女生过来,他们估计会想疼爱的」
「嗯、嗯」
父母都想要女儿,所以非常欣然地接纳了真昼。
当然,真昼的性格好是最重要的原因。因为她是真昼,所以志保子才会那么欣赏她、关心她。
真昼或许是听到可爱这个单词而害羞了,脸上有一抹淡淡的红色。
「我长大之后,我爸妈一直想要人对他们撒娇。所以说,你去跟我爸妈撒撒娇也没关系的。如果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有什么想他们带你去的地方,找他们就好了哦?」
如果真昼想要什么东西,那么父母,尤其是志保子,想必会满面笑容为她实现。
「那、那种撒娇还是算了……不过」
「不过什么?」
「我,有点想和大家一起出门……」
真昼又补充说「因为我很憧憬和家人一起出门」,声音很小很微弱,仿佛要被呼吸声盖住一样。听到后,周一瞬间感觉自己胸口被勒紧了。
真昼和家人相处得不好。对她来说,与志保子、修斗的接触就如同家人间一样吧。
周想过干脆真的形成一家该有多好,但这件事还不能由周一个人下决定,所以他不会说出来。
「这样吗。我去跟我妈说说。不过看你不知道去哪里,估计会让我妈按她喜欢来决定吧」
因此,周没有提及这一点,而是决定一家人和真昼一起度过。
「大概会是去娱乐设施或者购物中心之类的吧。如果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不讲出来的话,我妈会带你去奇怪的地方哦?」
「呵呵,只要和周君还有两位一起,去哪里都行」
「你要是这么说的话我妈肯定会带你去神奇的地方……」
听到周的话,真昼开心地笑了起来。周暗自安心下来,讲出他曾去过的奇异的场所,让真昼笑得更欢了。

139 相簿

或许是因为路上累了,又或者是疲于父母的言行,周起床时已经不怎么算是早上了。具体来说,再过一个小时就是正午。
周起身捡起不知何时掉到地上的毛毯,一边叠着毛毯一边打了个大呵欠。
(……今天还没有安排啊)
虽说真昼提出想要四个人一起出门,但周还没把这事告诉父母。刚刚回来的几天,他打算在家休养身体。
因此,即使快到中午的时候才起床也没有问题,不过周觉得,就算是暑假,这样也还是太懒散了。
周慢慢起床换好衣服,整理完穿着后走到客厅。当然,真昼已经在客厅里,她和志保子、修斗一起围在桌旁。
真昼探头看着一本像是大册子一样的东西,眼神有些灿烂。
「早上好。你们在看什么」
「啊,早上好」
真昼的表情不见一点倦意。她打完早安的招呼后,又将视线落回那一本东西上面。
周心想着这是什么,也一样看向那边,然后捂住了自己的脸。
「……我说,为什么要趁我不在的时候看相簿啊……」
周看到照片上是眼熟的孩子一身泥巴,于是低声念道。
父母是会拍照留念的人,很珍惜回忆,有个相簿没什么奇怪的。问题在于他们把相簿给真昼看了。
摊开的相簿里展现着小时候的自己,照片里大致上都是自己比起现在更加天真可爱的、冒冒失失的样子。
看到自己浑身泥泞,差点哭出来的模样,周边是想要咂嘴,边瞪眼看向和和气气、自豪地展示相簿的志保子。
「咦,你想看自己可爱的照片吗?那早说嘛」
「才不是啊我是说别擅自给她看啊」
「……不能看吗?」
「不是不能,但是那个,我很难为情啦」
「这些还挺可爱的」
「说男生可爱又不是在夸奖」
要是帅气倒还好,可爱则绝对不是夸人的说法。
即使知道意思是小孩的稚嫩很可爱,周也不觉得高兴。
他扭头转向别处,感觉三个人都在笑。
「哎呀多好啊。小真昼看周很入迷哦?」
「那绝对是看着想笑的意思」
「前、前提是有现在的周君……」
「椎名真的很喜欢周啊。作为父母,我倒是很高兴能看到周的身边有这么可靠的人」
视野的角落里,真昼听修斗说完后垂下眼帘,蜷缩着身子。
真昼大概是得到表扬而感到害羞吧。然而,周是在不知情的状态下黑历史遭到揭露,最后还让她看到了全是冒失的照片,是周的羞耻更加强烈。
周扑通一声坐在沙发上表示不满,而后父母朝他笑了起来。
「不要闹别扭。的确是有不管你怎么样都会接受的好孩子在你旁边吧?」
「……那倒是」
「不过,周没跟我们说一声,我们有点伤心啊」
「唔」
修斗似乎也知道周和真昼开始交往了,不知是从志保子那里间接听说的,还是真昼直接告诉他的。
「……交往都要一一报告,很羞耻吧」
「就算那样也最好说一声嘛。虽然我早看出来了」
「毕竟,周把女孩子带到老家来了,况且你们本来也很好懂」
「好烦啊我们是在交往不行吗!」
「真的好不坦率。小真昼,你说那种孩子就行吗」
「那个,周君很爱害羞……那样子我也很喜欢」
「哎呀哎呀」
「看你们关系那么好我就放心了」
父母欣慰地看着真昼,也往周这边抛出同样的视线,让周的疲劳值不断上涨。他都不想再有什么回应了。
(……明明是老家却觉得超待不下去)
由于父母的性格,周本来就料想到会这样。但即使如此,他作为儿子也感到非常尴尬与不适。比起亲儿子,真昼受到更多欢迎也更加适应这里,让周精神上不得平静。
周叹了口气,自暴自弃地把相簿放在膝盖上翻阅起来。
真昼愉快地看过的这些照片,多数是拍下了周的失败。虽然也有单纯为了纪念而拍的,但更多是拍摄了小孩特有的把事情弄糟的样子。
里面还有女装照,让周感到扫兴。
周成长较晚,直到初中过半都显得很幼。因此,志保子曾经为了好玩让他穿上女性的衣服。
到了初二,周身高一下子就窜起来了,之后便不再有这种事情,但周听到过别人暗地里说他长着一张女人脸,这是件痛苦的回忆。
(……好怀念啊)
自然地,周想起了曾经亲近,最后分道扬镳的那些人。
周为了躲避他们离开了这片土地,而现在,往好里说往坏里说,他都已经与过去划清了界限,也不会沉浸于感伤之中。
他最多也就是觉得,说不定会遇到在当地升学的这些人,对此有点不情愿罢了。
就像要割舍掉烦心的回忆一样,周迅速合上相簿抬起头,发现真昼正在看着自己。
「……那、那个,周君在生气吗……?」
「你为什么会那么觉得。我只是觉得怀念而已」
真昼似乎是因为周显得不开心而感到担心。周耸耸肩,把相簿放回了桌上。
不能让真昼操心。虽然不想遭受父母温暖的眼神,但他还是伸手摸向了真昼的头。
真昼睁大眼睛,但那眼睛很快就眯得软软的,舒服地放松下来。
不出所料,志保子笑盈盈的。周无视了她,轻轻摸头哄起不安的真昼。

140 排挤在外

回家第三天,真昼已经彻底适应了。
「啊,小真昼,做得真好」
在厨房,三个人穿着围裙,关系很好地做着什么点心。周既没有实力,甚至还没有接到邀请,只能在客厅一个人远远看着那些人。
真昼远道而来,所以志保子和修斗每件事情都关心着她,甚至比儿子还要优先,都已经是兴高采烈地一起生活了。
他们想要疼爱儿子那坦率可爱的女朋友。虽然周不是不理解这种心情,但儿子本人却给晾在一旁了。
周倒也没什么事情,不觉得想要他们关心,不过被放置到这个地步,周还是会情不自禁地产生非常复杂的心境。
在志保子和修斗的交谈和疼爱中,真昼显得很开心,周当然也为此感到高兴。
真昼憧憬着和谐的家庭。既然她能够体验到这种近乎家庭的感觉,周觉得自己被忽视些也无所谓。
要说有点困扰的,就是父母太关心真昼,导致周和真昼一起度过的时间变少了吧。
(反正回去之后还会在一起,也行吧)
周知道,回到现在的家后,就几乎全部都是和真昼独处的时间。然而他仍旧觉得心情复杂。
总之,现在真昼和父母谈得很欢,父母也忙着关心真昼,周便离开客厅回到房间以逃离这种不畅快的感觉。
周盘腿坐到折叠桌前,打开带来的教辅书。
毕竟无事可做,房间里的娱乐工具也大都送去了现在的家里,周便只能这样消磨时间了。不管怎么说,日后还有摸底考试,就算为了保持名次也是需要学习的。况且他原本就喜欢学习,对此不觉得痛苦。
周尽着学生本分努力学习,静静地消磨时间。
虽然教辅很新,但周却做得很轻松,这都归功于平日里的努力。由于父母的要求,也为了能配得上真昼,他没有落下努力,得到了肉眼可见的成果。
对答案时,周一边隐约觉得厨房肯定很热闹,一边用红笔画上一个个的圈。其中有粗心犯错,不过绝大部分都做对了。周舒了口气,但却在这安静的空间里感到了本应消失的不畅快。(译注 日本习惯为画圈表示回答正确。)
(我原本是理所当然地一个人过日子,但现在旁边一旦没人,我就会觉得不满足,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毫无疑问,原因都在真昼身上。
因为真昼的存在已经变得理所当然,所以周才开始对独自一人感到不满足。
周消遣地转着红墨水的钢笔,轻轻叹了口气。
教辅书很快就做完了。这本该是可喜的事,周却叹息起来。正当他打算放下钢笔拿起自动铅笔的时候,门口响起了三次敲门声。
「周君」
敲门声后,是真昼拘谨的声音。
周原本觉得她在厨房下厨,但看了眼时间,已经过去了2小时,料理应该是结束了。
「怎么了」
「没什么,那个,突然发现你不见了……」
「我只是在学习,反正也是闲着」
周没想到足足过了两个小时,这也代表他相当集中精神。不,准确来说,周在某种意义上有很多杂念,但为了驱赶这些杂念,就把意识放到学习上了。
「……这样啊。那个,我能进房间吗?」
「可以是可以,不过你不用跟他们再聊聊吗」
「……现在我想和周君说话」
或许真昼是在挂念着周,不然她应该也不会特意来到周的房间。
周反省自己还不成熟,但当然也不能赶真昼走,便说了声「请进」去给她开门。
打开门后,只见真昼拿着托盘,怯生生地探视着这边。
托盘上摆着两人份的泡芙和昂列咖啡,似乎是刚才制作的。
「打扰了……」
真昼客客气气地进来,搞得周也微微有点尴尬。
周急忙收拾起教辅书和文具,拿出坐垫放下给真昼用,然后从她手里接过托盘,摆到折叠桌上。
泡芙蓬松漂亮,做得很好;有这样的外观,放在蛋糕店卖都没有问题。既然是真昼做的,味道应该也不错。
「这是我刚刚做出来的,应该还没怎么冰……」
「嗯,谢谢了」
周很感谢真昼特意拿来这些,坦率地道了谢,然后不知为何,真昼尴尬地垂下眼帘。
「……周君,你没有生气吗」
「为什么啊」
「因、因为周君好像带着刺一样,或者说有点不好接近」
真昼似乎是看穿了。
只不过,周并没有生气,这一点上真昼搞错了。他虽然心情复杂,也觉得寂寞,但完全没有气愤。说到底,父母、真昼都没有过错,只是周一个人有点阴郁而已。
「我没生气,只是真昼让人抢走了,我觉得寂寞而已」
「咦……那、那个……」
「对不起。我知道真昼和我爸妈过得很开心。只是我自说自话闹别扭罢了」
周耸肩笑道「我挺孩子气吧」,喝了口真昼给他倒的昂列咖啡。
周明知真昼渴望家庭,本应微笑地守望她。问题都出在周觉得自己无处容身,逃跑掉了。
虽然周觉得只要真昼幸福就好,但他不喜欢一个人孤零零地落在后头,所以才选择了现在这样独自一人。不高兴是他自己的事,当然不会发泄到真昼和父母的头上。
周放下杯子,歇了口气。真昼静静望着他——然后扑进了他的胸口。
说是扑,其实更像是她把身体靠在周的胸前。而周面对着突然的身体接触,感到的只有困惑。
周不知道真昼突然是怎么了,总之先轻拍她的背哄了哄她。接着,真昼缓缓抬起头,直勾勾地注视周的眼睛。
「……和志保子一起过当然开心也幸福,但最好的还是在周君身边」
轻声讲完后,真昼以小心翼翼的动作,把嘴唇靠上了周的脸蛋。
等周感受到轻微的柔软时,真昼的脸已经离开了。
她的脸庞很红,与刚才截然不同;眼睛也带着些迷离。周不由得在真昼柔软的脸蛋上亲吻了一口。
(……我就像个笨蛋一样)
自说自话闹起别扭,实在太蠢了,明明真昼对自己有着那么深的感情。
周再度认识到了她的喜欢,在那光滑的脸颊上表达出自己满溢的心情。
即使是脸颊,周也还没习惯亲吻。真昼也是一样,每当周的嘴唇触碰上来,她都会轻轻地颤抖。
一开始真昼似乎是想要逃避羞耻,但周拥抱她、轻触她之后,她就渐渐委身于周,舒服地眯缝起眼睛。
有时,真昼也腼腆地往周的脸颊回以亲吻。那副样子太过可爱,周不由得使劲抱住了她。
「……我说真昼」
两人互相在脸颊上亲吻一阵子之后,周望向真昼的眼睛。
真昼含着害羞,带着喜悦,正以松弛的表情仰视着周。
「那个,明天,要不要我们两个一起出门。反正爸妈也要工作」
「两个人吗」
「还没带你逛过这块地方嘛。虽然和现在住的地方一样,没什么特别的就是」
周只是想要两人在一起才做出了提议,而真昼却睁大了眼睛,然后露出了比亲吻时更加放松的笑容。
「好的……那个,和周君两个人的话,去哪里都行」
「哦」
「今天我还想再像现在这样待一会儿……志保子阿姨他们也让我陪周君一起」
「真多管闲事……好像也算不上,还是我不中用,都被看穿了」
父母似乎也在关心着周。
周更加觉得自己太蠢,笑得身体发抖,然后缓缓放开了真昼。
真昼似乎是为周松手而感到失落。不过周指着泡芙小声告诉她「我想吃你做的点心」后,她很快就害羞地垂下眼睛。
「……要一起吃吗」
「要」
周不再抱着真昼,而是坐到旁边握住她的手,真昼便露出了温暖的笑颜。

141 散步与邂逅

「今天你们两个是要出门吧?」
早晨,四人坐到位子上准备吃早饭的时候,志保子像是突然想起似的问道。
从志保子和修斗微笑的反应,周理解到提前告诉他们要出门是个错误。
只不过,他们干脆地说道「一直待在家里确实也无聊」,似乎也没打算开玩笑。
「嗯,不过也不去哪里玩,只是随便散散步」
「我还没出过门,很期待」
来到这边的三天里,真昼只有第一天和修斗去买了趟东西,之后都是在家里度过的。这既有周的父母一直在招待她的原因,也是由于不好让她在不熟悉的地方转悠。
周还以为父母会带她出去,但他们却选择了悠闲地待在家里。周觉得,自己至少应该带真昼逛逛。
「这附近真的只有公园和超市哦?到市区倒是会不一样,要去吗?」
「不用了,和周君散步就可以了。只要走在一起,我就很幸福」
「……这样啊」
周本来倒也知道,真昼不是对要去的地方有所期待,她期待的是出门这一行为——具体来说,是期待和周共度时光,这让周心中涌起一股热量。
从表情也能看得出,她纯粹是和周在一起就满足了。周又喜又羞,视线朝下游移了些。
「怎么说呢,这已经超过恋人了吧」
「我们年轻时也是那样来着」
「不是,志保子那时不像椎名那样冷静哦?」
「哎哟好严格」
「虽然志保子那样也很可爱」
「嘿嘿」
看到志保子害羞和修斗自然地夸她,周怀着「一大早的就那么热乎」的感想,把他们放在一边,大口吃起了志保子做的蛋饼。
蛋饼味道不错,但周还是觉得真昼的料理更好。之所以会这样,比起料理水准的原因,更因为是真昼做的。周已经完全喜欢上了真昼的料理,会感觉志保子的料理有点美中不足。
周一边考虑着下次再请真昼帮忙做早饭,一边看向她,发现真昼正看着他的父母,眼神里带有憧憬,含着艳羡,还混有微量的羞耻。
隐隐约约地,周明白了她在想什么,自己也变得有点难为情了。
(……虽然我做不到这种地步)
即使如此,周也希望可以形成真昼心中描绘的亲密关系。尽管他对真昼本人还说不出口就是。
周再次望向无论何时都很恩爱的父母,想象着某一天的未来,暗自脸红起来。

「那我们出发吧」
父母出去工作后过了一阵子,周朝着坐在沙发上的真昼说道。
虽然现在还是上午,但周也不打算出远门,只是在附近随意散个步,所以就算快到中午也不成问题。计划是中午回到家,然后真昼去做培根蛋酱意大利面,因此不会出门太久。
「嗯。我做好准备了」
「说是准备,散步也不需要带什么东西吧……市区也是打算下次再去」
「……那、那是约会吗?」
「嗯嗯。今天是休息」
突然说明天要约会的话,女性也需要准备,所以今天只是打算出个门。从约会这个词的意义来讲,或许这次也算是约会,但双方认真的程度是不同的。
既然有机会,周希望找一整天出门,今天的话只是一起走走就好了。
对于下次的约会,真昼喜形于色,露出雀跃而甜美的笑容。
「我期待着约会」
「嗯。我会去考虑约会计划的,你就适度地期待一下吧」
「和周君在一起的话哪里都可以啦」
「我知道,不过来都来了,最好挑些能玩得开心的地方吧」
真昼本人说过,只要在一起就满足了,这一点从她的表情也能看得出。但即使如此,周作为男朋友也希望让她高兴。
「反正那是下星期的事情,现在就普通地散步吧」
「嗯」
周伸出手后,真昼理所当然地握住了。
这令周有点难为情,于是他轻轻笑着掩饰自己的害羞,牵着真昼的手走出了家门。
虽说有一年左右没有回家了,但周围这块没有什么变化。周感到一股怀念,走在熟悉的路上。
在此期间,两人也牵着手。每当有像是放假学生的少年少女路过时,他们都会羡慕地看向真昼。周觉得有点好笑,便笑了出来。
这证实了真昼有多漂亮,是件好事,不过吸引了那么多人,让周感觉很有意思。
「周君在笑什么啊」
「嗯?因为真昼很漂亮,吸引了很多人嘛」
「吸引别人的视线也没用就是了」
「那要是我呢?」
「……那就随便周君怎么看?」
真昼调皮地笑了起来。周也笑道「那我在家得好好看看」,牵着她的手走进公园。
这座公园相对较大,自然景色也多,是附近的人用来休息的场所。
在大沙坑里,小孩子们有的在高喊着玩沙子,有的在排着队玩攀登架旁的滑滑梯。这些小孩的父母在附近的长凳上看着他们,或是和他们一起游玩。
见到这让人欣慰的日常情景,两人都轻轻笑了。
「大家都很精神呢」
「我们就没那么精神,没法像那样到处乱跑了」
「周君本来就不喜欢跑步吧」
「不,跑步还行,只是讨厌体育课上被强迫按规定的速度跑」
总有人讨厌体育课,其中一部分不讨厌活动身体,他们不喜欢的是让别人看着或是被要求规定好的动作。
周也是这种类型,他还是比较喜欢一个人自由自在地运动的。他讨厌体育课,但没那么讨厌运动。
「那你跟那些小孩一起玩?」
「那我不就成可疑人士了吗,而且我也不会把真昼放在一边的啦。你穿着裙子,没法跑步也不能下蹲吧」
「是啊……不过我觉得他们这样真好。我小时候就没有像那样玩过……」
真昼轻声补充说自己是一个人在庭院里玩的,于是周再次握住她小小的手心。
「……现在怎么说都没法玩了。那什么……要是将来能有机会玩就好了」
「嗯?好、好的……?」
真昼似乎没太明白。周则是既觉得遗憾,同时又觉得她没发现也无所谓。
另外,高中毕业时,周打算好好讲出来,所以真昼现在没注意到也没事,让她慢慢考虑家庭的事情就好。
周觉得,真昼应该不会拒绝自己。
他笑着糊弄过摸不着头脑的真昼,轻轻牵着她的手在公园里漫步。
周尽可能在树荫中慢慢走着,看看花坛里绽开的花,吹吹树木间吹来的凉爽的风,度过了一段非常悠闲的时光。
因为走了不少路,两人便在自动贩卖机里买些饮料,在旁边的树荫里稍事休息。
「说起来,真昼已经很适应我家了啊」
喝下运动饮料歇了口气后,周向真昼如此询问。由于话题唐突,真昼焦糖色的眼睛眨了眨,然后放松下来。
「是啊,我很感激」
「简直比我都适应了」
「是、是吗?」
「没错没错,已经像老家一样了」
真昼在藤宫家很适应,也得到了很多疼爱,就算说她原本就住在藤宫家也不会觉得不对劲。当然,疼爱是一家三口都在疼爱她。
就算不考虑周,他父母也是捧在手心似的疼爱真昼,因此真昼似乎过得很安心。
「来我家过得开心吗?」
「嗯。来到藤宫家里,每件事情都很开心。而且修斗叔叔和志保子阿姨对我也很好」
「是啊,比对我还好」
「周君,不要闹别扭嘛」
「没闹别扭。有你在呢」
「……嗯」
周希望有一天能让真昼成为藤宫家的一部分。先不说周被放置的情况,至少家里人欣然接受真昼的状态是值得高兴的。
说到底,只要真昼在就好了。而且显而易见,真昼最后会回到周的怀里,所以志保子他们顾着真昼也不会有问题。虽然说两人独处的时间减少让周心情有点复杂。
真昼听到周的话似乎觉得害羞,把额头贴在周的胳膊上藏住了脸。周觉得这样的动作也很可爱,便打算去摸她的头。
「……藤宫?」
听到这声搭话,周停下了准备去摸头的动作。
回过神来,附近有别人的气息。因为两个人说得很欢,所以没注意到有人接近。
周停下动作,放下手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在那里,有一名某种意义上让他感到怀念的男性。

142 诀别

在心底的一个角落,周原本就觉得可能会与之相遇。
他们没有离开当地,暑假也在玩,而且各自的家都在就读初中的学区内,这种可能性本就存在。
只不过,周没想到竟会在这个时机碰见。
「真的是藤宫啊。不听名字一下子还想不起来」
他是东城,正看着周。东城现在的仪容和周在初中毕业见到时相比,没有太大的变化。
周则相反,在远离他的两年多时间里改变很大。现在,周的打扮是外出用的发型和衣服,所以东城第一眼才会没认出来吧。
东城一如既往的轻薄笑容与树只有形似——尽管树也同样属于轻薄类型的。树看上去是爽朗快活的好青年,而他则轻浮得像是品行不端一样。
「藤宫,好久不见了啊」
「是啊」
「记得你是离开老家了?现在回来了吗」
「暑假嘛还是会回来的。看你那么精神就好」
周比想象中回答得更普通,能做到这一点大概是因为他虽然吃惊但却没有动摇。
东城住在当地,会在这里出现也是正常的,再说这只是偶然而已。况且,周目前不住在他的附近,他就仅仅是无关的陌生人。
回忆起过去,周觉得在心中有一道疙瘩,但他一旦感受到旁边真昼的温暖,这道疙瘩也就随之消散了。
「那人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骗来的吗?」
「怎么可能啊。这是我女朋友」
「嗬」
东城以打量真昼一样的眼神看着她。听到女朋友这个单词,东城露出了不是滋味的表情。
在关系尚好时,东城偶尔会显露出这样的表情,而现在,周明白他为什么会有这副表情了。
那种表情,是他在对方拥有自己所没有的东西时才会露出来的。
「都有女人了,你很有本事嘛,明明以前还长得那么可爱,现在成男人了啊」
虽然东城以揶揄的语气笑着那么说道,但周却什么想法都没有。周原本以为自己会受伤,然而他毫无感想,反倒担心旁边的真昼会不会因为他被轻视而生气了。
周往真昼那里看了一眼,她正眨巴着眼睛。然后她微笑起来。
周不知见到这副笑容可否安心,对真昼的反应感到了不安。接着,东城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妹子你知道吗?现在他是好点了,但以前一直都被开玩笑说长得像女人,他都快哭出来了」
「好怀念啊」
带着恶意的话也没让周有任何反应。
首先是因为真昼在旁边牵着自己的手,但更重要的是,与东城见面后,周只是觉得怀念,发现他原来是这么普通的男人。
过去,身材和体格都是东城更好。他清爽明快,会认真提出自己的意见,朋友也很多。
像那样胜过自己的人表达出恶意,让周曾感到害怕。周也曾经因其背叛而痛苦万分。
现在,周则是心平气和。虽然不至于无所谓,但他已经能冷静地回想「过去还发生了这种事情啊」。即使回忆起了那时的事,周也不会再像当时那样颤抖了。
或许是不满于周那好像隔着层膜的平淡反应,东城脸色稍微发红,翘起眉梢。
「看你挺从容嘛……妹子你是怎么找出这种家伙的价值的?他除了出身就没优点了吧。你知道他以前那挫样子吗?」
东城转而向真昼说了起来,但真昼满脸温和的微笑毫无变化。
「周君全部告诉我了。虽然我不知道长得很可爱什么的……」
「怕你想看照片,我就没说」
「呵呵,可惜已经看到了」
真昼小声补充说「很可爱」,周便不由得不满地看向她。有一瞬间,她露出了原本的笑容,但立刻恢复成了天使的微笑。
「……先不说这个。刚刚在说有没有价值是吧」
她站在旁边,挺直了背注视东城。由于那让人着迷的严肃态度,东城稍稍有点畏缩。
「你挑选交往的对象只看钱吗?朋友要根据有没有利用价值来选择吗?我觉得这样会很寂寞」
「这……」
「即使有钱,我也没有真正满足过……即使有钱,我心里也一直冰冰凉的」
真昼手放胸前,静静低语,让周心头一紧。
真昼家世应该不错。她家里富裕得能雇佣管家,身上的东西质量也很高。她曾经讲过,父母给她的只有钱。
因此,真昼对钱的价值看得不那么重。比起金钱,她更重视人情温暖。
周没有因东城而受伤,想到真昼的境遇却感到心疼,原因就在于周已经淡忘了东城吧。
「我遇到周君后,第一次觉得心中填满了幸福……决定他的价值的,不是金钱,也不是外表,而是内在。我不会用外在因素去决定他的价值」
坚定地说完后,真昼既没有怜悯东城,也没有拒绝他,而只是平静地望着。
「如果对你来说,除了钱都没有价值的话,那也没有问题。我不会否定别人的价值观,只要周君明白我心里最看重的是周君就可以了」
天使的笑容转为真昼原本的笑容,朝向了周。
只是这样,便已足够。
「已经足够了,真昼」
「可是……」
「不是,我听着都会很难为情……虽然也很高兴啦。这种话两个人的时候再说就行」
「……嗯」
要是不阻止的话,真昼恐怕就会讲起周的优点,也会道出自己有多喜欢周。
这样一来,真昼那种化开的笑容就会给他看到。周觉得他不配,因为对周来说,东城已是外人,不会再有所瓜葛。
「谢谢」
轻轻低语后,周走到真昼前面挡住了她。
「东城」
「怎、怎么了」
周静静喊了东城一声,得到了他仿佛不知所措似的回答。
(……他真的只是路过啊)
周看到他的这副样子也没什么想法,大概是因为周把他当成过去,割舍开了。
现在周很冷静。在害怕见到东城而离开家乡的那时,他无法想象自己会这么冷静。真昼也在后方感受到了周的氛围,没有阻止他。
与沉静的周相反,东城显得很狼狈,似乎是在等着周的下一句话。
见到东城那样,周轻轻笑道。
「我现在还是很感谢你的。虽然你利用了我,我们也已经断绝了关系,但那时我确实很开心,对当时老实的我算是一种救赎」
周并不打算对他讲什么怨言。
当时,周有受伤、有痛苦,但现在他把那些也当成了一种经验。正因为发生了那种事情,才会形成现在的周。
他喜欢现在的自己,而且正因他成为了现在这样,才能遇见真昼、与她加深感情。
「所以,就结果而言,我觉得能和你们相处是件好事。现在我遇到了真昼,反而觉得你利用我对两边都有好处。虽然我有受伤,但能够变得成熟,大概也是因为克服了那时的事情,我得到了宝贵的东西,都是多亏了你们」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和不在这里的曾经的朋友,给周和真昼的相遇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谢谢……我不会再和你结伴,也没什么事要和你说了,所以唯独这句话想要说出来」
感谢之语,亦为诀别。
周不想也不会再和他有什么瓜葛。周住在现在就读的学校所在的地区,也打算在那里升学。
学校不同,居住地区不同,所学的知识也不同。双方从此陌路,只是曾有交情而已。
听到周的由衷之语,东城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凝固不动了。周则转身背向他。
东城留下的疙瘩已经消解了。
「那真昼,我们回去吧」
「好的」
「嗯」
周握起真昼的手后,真昼显露出淡淡的腼腆。
真昼也是一样,舍去了对东城的关心,只看着周一个人。
看到真昼那样子,周轻轻苦笑,头也不回地离开公园,丢下了对曾经的朋友所剩的那一点兴趣。

143 不眠之夜与温暖

那天夜晚,周躺在床上闭眼等待睡魔的到来。然而,睡魔迟迟不至,周只是静静躺着。
平时周能很快睡着,但只有今天他想睡都无法入眠。他有种奇妙的亢奋,不觉得困。
周想了想为什么,觉得原因或许在于今天和东城的相遇。
尽管他是过去的朋友,也是让周痛苦的原因之一,但在周的心里,与这些人相关的疙瘩和芥蒂都已荡然无存了。
相遇之后,周心情舒畅,甚至还有些感慨。
他体会到自己与真昼相遇后的生活中得到了她的多少支持、自己有了多少成长,从而感受到了难以言喻的成就感。
只不过,照这样下去大概也睡不着,于是周起身打算去呼吸点外面的空气来转换心情,穿上拖鞋去了阳台。
打开窗户,一阵湿气迎面吹来,给一直在空调房间里的周带来了一些不适。即使是夜里,夏天的气温也很高。连着几天晚上都是高温,感到热也是没办法的。
即便是这样,外面的空气也很清新;附近没有住宅区的灯光,能看到漂亮的星星。在想睡之前,用这些来消磨时间、排解无聊是足够了。
周靠在栏杆上,享受着宁静的空间和灿烂的星光。忽然间,窗框发出了摩擦的声音。
这道声音不是从自己的房间传来,而是在阳台连接的另一间房间里。周回过头,发现真昼身穿着连衣裙样式的睡衣,探出半个身子看着他。
「……真昼,你还醒着吗」
周没想到真昼还醒着。
现在是夜深人静之时,况且真昼生活规律,说过自己会在0点前睡,因此周没料到她还醒着,而且还会来到阳台。
「我有点睡不着……周君你也还没睡啊」
「嗯……毕竟发生了那么多事」
「……是啊」
真昼一边走到阳台,一边因「那么多事」这句话而稍稍垂下眼睛,于是周苦笑道「啊,不是那个意思」。
「我没有纠结那些事情哦?可能更多还是在感慨自己的成长了」
真昼一瞬间的担心是多余的。
周已经不再对他有什么想法;只是感受自己的变化,其中并不会浮现出他的面庞。周已经不会再遭受他的威胁了。
听到周这么笑着告诉她,真昼似乎是松了口气,露出了小小的笑容。
「呵呵……周君已经变得坚强、成熟了,而且比起初中的时候应该是长高了不少」
「嗯。比初一长了快 20cm 吧」
「确实长了很多呢」
「对吧」
周变了。这不仅是指身高方面,更重要的是这一年间,他的心境和看待事物的角度都有变化。
回忆过去,周觉得自己那时就是个不讨人喜欢、态度不认真、傲慢自大的男生。毕竟也有那些人的缘故,周不能一概否定自己不可爱、难以交流的一面。
周觉得,自己现在比以前更加沉稳了。
沉稳的理由,在于身旁最爱的少女。
「和周君说的一样,周君成长了,无论是身体还是内心」
「……是啊」
「你有自信了吧?」
「嗯」
「那就好。哪怕周君没有自信,我也会支持你的」
「感激不尽啊,真的」
真昼温和地笑着扶在栏杆上仰望天空,让周心中涌起一阵怜爱。
她会像现在这样靠在旁边朝自己笑;她会在身边支持自己,鼓励自己;她希望自己能在她的身旁。这样珍贵的、难得的人,让周万分喜爱。
「……我说真昼」
「嗯?」
「……我想摸摸你」
「哎?」
听到唐突的一语,真昼缓缓转向了周这边。
她的表情中大半是吃惊。周对自己说出去的话感到羞耻的同时,也无意去订正,而是凝视着真昼在困惑中摇动的眼睛。
「……我有点想摸你,不行吗」
周强烈地想要碰触她。
他想要感受喜欢自己、怜爱自己、支持自己的真昼的温暖,想要体会她在自己身边这件事情。
由于周笔直的凝视,真昼焦糖色的眼睛摇晃起来,然后害羞地垂下了。
「……不是不行」
听到这句轻声的话,周再次感觉心中多出了些温暖。
他一边体会着自己得到了接受,一边把手伸向真昼。
只不过,周也犹豫该不该在阳台抱住她,所以碰触的地方是手心。
周牵起那只纤弱的,却又足以支撑起周,引导他得以走在一起的手,邀她进入了自己的房间。
这里比周一个人居住的房子所在的地区要凉上一些,但晚上还是很热,所以开了空调。一走进房间,就迎来一阵凉爽的空气。
时间已是深夜,于是周静静关上窗,让真昼坐到床上。
这是没有沙发,只能坐在此处,周没有别的意思。然而刚让真昼坐下,她就僵住身子,生硬地看向周,让他不由得笑了出来。
「我什么都不会做啦」
「好、好的」
「你期待了?」
「怎、怎么可能」
「你这么一说,我作为男人心情倒也挺复杂的」
「咦」
「开玩笑的……现在我只是想摸摸你而已」
周并不打算做真昼一瞬间有所警戒的那种事情。他打算等到真昼做好准备,也不会为了得到她而做到强迫的地步。
真昼终于不再紧绷身体后,周把手慢慢环过她的背,她也一样把手绕到周的背后抱住了。
周心中渐渐充满的是柔软的触感、闻惯了的香甜气味还有难以描述的幸福感。他再次感受到心中涌起了怜爱之情,享受地抱紧了真昼。
在怀中,真昼也舒服地眯着眼睛。
尽管她没有讲出幸福这个词,但看她嘴角渗出的松软笑容和释放出的平和氛围,真昼的心情肯定也和周一样吧。
(……真是喜欢啊)
这种感情在内心深处,一直在给身体送出热量和幸福,并且日渐增加着存在感。
周本以为不会再更加喜欢了,然而他的心意却越来越深、越来越热,大概是不会消失了。也许像他的父母那样,喜欢的感情会变强,改变成柔和、平静、耀眼的形式,但却不会消逝而去。
周打从心底爱着她,以至于能做出如此的断言。
怀着这份难以抑制的情感,周不自觉地用手抬起了真昼的下巴,让自己的嘴唇与真昼那勾起笑容的水润嘴唇互相重叠。
近在眼前的焦糖色双眼眨了几下。
紧接着,一阵钝痛便从额头上传来,周受到冲击,移开了脸。
周感到隐隐作痛,这次便轮到他眨眼了。
而造成这疼痛的大概是真昼,她的双眼使劲游离着,困惑的心境一览无余。
「……好痛」
「对、对不起,我吓了一跳才……」
「没、没事,该怪我突然这么做……抱歉啊」
周本来就明白她是突然吓到才下意识地用头撞了上去,再说还是自己这边未经许可就吻了上去,怎么也怪不得她。
看见真昼刚才的反应,周开始后悔起自己应该再忍耐一下的,可这会儿真昼却开始缩起身子,左顾右盼了起来。
「我、我并不是讨厌,那样。只不过,真的是吓了一跳……那个……请、请再来一次。这次,没问题的」
真昼声音里满是害羞,却又紧闭眼睛仰起了头,做好了接受的准备。看见真昼这样,周微微一笑,再度夺去了真昼的嘴唇。
刚才那一下,周还没有来得及感受,真昼就用头把他顶开了,但这一次,因为真昼做好了准备,周便得以享受那滋味。
那嘴唇,比自己的还要来得柔软水润。
虽然周担心自己的嘴唇发干,会不会让真昼感到不快,但她的表情看起来不算坏。周轻轻地咬了咬嘴唇,真昼便像是很痒一般动起了身体,勾起了周一股难以描述的疼爱欲。
虽然暂时分开了一下,但真昼很可爱,周还想再来一会儿的欲求突破了忍耐,他便再次咬上了真昼的嘴唇。
周听到小小的一道「嗯嗯」的声音,不知道是惊讶还是抗议,但在周像安抚一样轻啄她的嘴唇后,这声音就消失了。
不,有时会有吞咽口水的声音,点缀着接吻。
周这次真的移开嘴后,真昼将脸埋进了周的肩上。
「……你、你可没说要来好几次」
「不、不愿意吗」
「不、不是,是没有做好准备……那个,很害羞的啦」
真昼轻轻嘟哝「明明是第一次」,可在周的耳中却听出了别的意思,让他的心跳稍稍加速。
「……周君真的是第一次吗,感觉比我要从容」
「哪来的从容……那个,因为太想亲真昼,我没工夫考虑别的,所以才有点强硬了……」
「我、我倒也,不讨厌……只要知道要做,就没关系……哪、哪怕,再多来一点」
周也算是个男人,听到真昼仰着头这么说,不可能不出手。
他再次吻上真昼的嘴唇,但这回则是迎合了真昼的步调,只停留在嘴唇相接的程度。
作为代替,周用手掌托住了真昼的后脑勺,紧紧不放。
如同享受着湿润的嘴唇一般,两人微微错开脸的角度,相互接触。仅仅是这样,周的心脏便跳动到了吵闹的地步。
「……呵呵」
在亲吻的间歇,真昼轻轻笑了起来,然后把手靠在周的胸口,支起身子仰视着周。
「……喜欢周君以前,我还不觉得亲吻有什么意义。现在觉得,如果是发自内心喜欢的人,大概会有非常幸福的心情吧」
「……现在,你幸福吗?」
「嗯」
「……我也是」
「呵呵,大家都一样呢」
真昼带着害羞露出了无忧无虑的笑容。周再次亲吻上去,品味着带着点甘甜的嘴唇,然后真昼身体抖了一抖。
周觉得她是不愿意了,便拿开了嘴唇。真昼困扰般地笑道「不是啦」,把身体凑上去,细语道「周君暖乎乎的」。
「……你冷吗?」
「嗯,空调的定时好像还没到……」
空调温度设得比白天要高,但即便这样也吹得很冷。周倒是设置成了睡着后几小时定时关闭,不过穿着薄睡衣还是会冷吧。
再说,真昼的睡衣是短袖的连衣裙样式,胳膊露在外面,冷也是难怪的。
「要不我来帮你暖和暖和?」
「哟,要怎么暖和?」
周开个玩笑问了问,然后真昼也少见地接了下去。
「你想要我怎么样?」
「你觉得我想要你怎么样?」
「是想怎么样呢」
「你猜」
「……你也开始没法捉弄了啊」
「哼哼,这次我不会输的」
「好好好,那就给真昼小姐这样吧」
周抱着真昼滚到了床上。
在怀中,一丛亚麻色的头发飘舞着,焦糖色的眼睛仿佛受了惊一般睁得很大。
周在僵住的真昼的脸上一吻,然后给两人盖上旁边的大毯子。真昼似乎这才理解发生了什么,把脸靠在了周的胸口。
「这样就两个人都暖和了吧」
「……嗯」
「还有枕胳膊的追加服务」
「需要吗?」周递出胳膊,真昼便轻轻一笑,客气地把头枕在了上面。
周心想着「脸靠得相当近了啊」也笑了起来,接着真昼的笑容变得些许淘气。
「加上追加服务是什么价格?」
「仅限真昼的大特价,明天早饭来份蛋饼就行」
「那我就躺上来吧」
「你已经躺上来了吧」
两人相视笑了笑,然后周用另一只手抱到真昼的背后,闭上了眼睛。

144 睡醒时的炸弹

早上起来,周看到真昼在怀里,僵硬了一瞬间。
他很快想起昨天是一起睡的,于是没有发出什么声音,但即便这样,刚起床时心脏的负担也没有改变。心脏发出咚咚的响声,让周感到有些胸闷,但看到真昼安详的睡脸,周也一点一点地平稳住了心率。
周一边做一个深呼吸取回冷静,一边再次看起真昼的睡脸。
她枕在周的胳膊上,规律地呼吸着,天真可爱,让人着迷。
大概是因为彻底安心着,她幸福地舒缓着脸颊;明明还睡着,却给人一种笑得温和的印象。
(……真的可爱又没有防备)
这副睡脸说是天使也不为过,其美丽和清秀不愧于天使之名。
这句话要是对真昼本人说出来的话,她可能会难为情、闹一阵子别扭,但这只是内心活动,所以可以随意去想。虽然说就算现在低语出来,她估计也发现不了就是。
周在内心感慨着她的可爱,一边凝视,一边用空闲的那只手轻抚真昼的头。
她的头发光泽柔顺,还带着天使的光环。周轻轻梳过她的头发,以不弄醒她的动作,轻悄悄地移了移被当作枕头的那只有点麻的胳膊,稍微改变了点姿势。
要是能鉴赏这副睡脸,胳膊发麻都是小问题。
见真昼没有要醒的样子,周微笑着轻轻吻上那合起的眼皮。
正当周看不腻地凝视着真昼那微笑般的睡脸时,门那边发出了敲门的声音。
「周,你醒着吗」
轻轻喊话的是父亲。
(该怎么办)
他大概是来叫周起床的,可要是周回答了,真昼可能就会醒来。
她睡得那么香,要是吵醒也太可怜了,而且周自己也想再看一会儿她的睡相。
话虽如此,但要是不回答,修斗就会进来叫他起床,所以周才会烦恼如何是好——周还没得到结论,门就先打开了。
在门的对面,周看到熟悉的父亲,脸颊抽了起来。
相对的,修斗看到周的床,睁圆了眼,然后「哎呀」一声露出小小的微笑。
周一瞬间就领会了,这是要告诉志保子然后捉弄自己,于是死了心,抽着脸颊在嘴前面竖起食指。即使周没发出「嘘」的声音,修斗也能领会他想表达的事情吧。
修斗颇有理解能力,他看到周的那个动作,点了点头,然后微笑着看他挥挥手,静悄悄地离开了房间。
确认门的吱嘎声和轻微的脚步声远去后,周不出声地叹了口气。
(要是没误会就好了)
一对恋人睡在床上,可能会引发子虚乌有的误会。周完全没有下手,只是碰触和亲吻,关系非常健全,但父母却不可能知道他们到了哪一步。
不,修斗应该能看得出完全没有痕迹,或许不会臆测到那种地步,但该难为情的事还是会难为情。
周做好稍后被追问的心理准备,摸着真昼的头发,这时他怀中纤细的身体动了动。
话说回来,原本作息规律的真昼这都不醒,或许反而比较少见吧。
「……嗯」
真昼以喉咙发出轻轻的声音,像是寻求温暖一样重新把脸埋到周的胸前。周倍感怜爱,但要是顺着冲动抱住她,会让她完全醒来,于是他只停留在了摸头的程度。
冷空调已经停下,然而真昼没有离开周,脸蹭在他身上。周心想她可能怕冷,便把自己的脚碰到她的脚上。一阵冰凉传来,可见真昼大概确实是怕冷吧。
于是,周反省着昨天空调开得太冷,把脚缠在真昼的脚上温暖她,然后轻轻把手环到她背后,向她直接传递热量。
周觉得能分享同一份温暖是件很幸福的事,便轻轻包裹住她柔软的身体。这一回,真昼身子动了更大的幅度,然后缓缓转头面朝周的方向。
焦糖色的眼瞳氤氲,仿佛能听见水声一般,那双眼睛即使看到了周的脸,也依然迷迷糊糊的。
她的表情也懒懒散散,带着倦意,更凸显出稚嫩的感觉。
「抱歉,我弄醒你了吗?」
朝着困倦的真昼微笑后,周再次摸上了她的头,接着她再次闭上眼睛,舒服地任由摆布。
周心想着她是完全睡迷糊了,不过这也不错,于是周以疼爱的动作用手指抚过半睡半醒的真昼的脸颊,她便发出了可爱的鼻音。
(……真昼刚睡醒时很爱撒娇啊)
周觉得睡醒时会松懈的真昼很可爱,不由得便会欣赏她、触摸她,不过过了5分钟左右,她还是清醒过来了,睁开了眼睛。
确信真昼醒来后,周道了声早安,故意在她脸上亲吻了一下,然后就见到真昼有趣地僵住了。
「……嗯,周君……?为、为什么」
「你不记得了吗?明明度过了那么热的一晚上」
真昼似乎刚睡醒,脑袋还没转过来,于是周试了试有语病的讲法。
顺带一提,这不是在说谎。「热」指的是天气,不过他没说实际上空调开得很冷。
听到周说晚上是一起度过的,真昼发出变尖的「咦、咦」的声音看向周,然后确认了自己的样子。
衣服或许多少有点凌乱,但完全没有做过色色的事情的痕迹。毕竟确实是没做,不可能会有。
「开玩笑的……什么都没做啦」
「嗯、嗯……」
「倒是亲了下脸,就刚刚」
周笑道「只是早安的吻的话,还算是允许范围吧」,真昼就变得满脸通红。听到她轻轻嘟哝了声「大早上的太刺激了」,周暗自笑了出来。
「……看你睡得好像挺安心的,睡得还好吧?」
真昼似乎终于完全清醒了过来。周抱起她询问之后,真昼在周的怀中害羞地垂下眼睛。
「……那个,周君的怀里,很安心」
「心不会怦怦跳吗?」
「有、有啦……但是,能安心下来」
真昼低声说着「虽然现在小鹿乱撞的」,把手环到周的背后。周咯咯笑了起来,看向真昼的脸。
「那么安心的话,要不每天都睡一起?」
「那、那个,呃」
「开玩笑的」
周知道真昼会狼狈才试着说了说,并不是要她当真。
就算是周,要是每天都一起睡的话,理性也可能会消失。现在周都已经快到极限了,如果每天都躺在旁边,他怕自己过不了多久就会下手。
周没法完全相信自己的理性,告诉自己说「要是不当成玩笑的话自己受不了」,却发现真昼正低着头。
周心想着是不是玩笑开过头了,轻拍真昼的后背哄她,这时真昼抬起头看向了周。
她的脸染成了蔷薇色。
「……要、要是,偶尔,的话」
听到这道又尖又细的声音,周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
——偶尔的话。
意思也就是说,真昼并不讨厌住在一起这件事情本身,睡在周的旁边也没关系。
「你是认真的吗?」
「恋、恋人,的话,住在一起……不也是,可以的吗」
「……话、话是这么说」
听她这么一说,周便无言以对。
高中生情侣住在一起也很正常,周和真昼反倒算是进展慢的。
树那一对也经常住在千岁家里,而且还做过周他们还没达到的那种事情。
但问题是,一说住在一起,周就会对那种事情带有些许的期待。这是男人的天性,作为男朋友有点期待也是没办法的。
真昼似乎察觉到了周在想什么,慌慌张张红透了脸,眼中含泪凝视着周。
「那个,我也不是想做那些……是因为能和周君在一起更长时间,我很高兴……」
「……哦」
「……不行吗」
「怎么可能啊,我高兴还来不及」
看到真昼不安的仰视,周便坚决否定了,结果却暴露出了一点真心话。
由于真昼羞得发抖,周边反省着,边咽下从内侧涌出的欲望,摸起了真昼的头。
「……总、总之,等到下次吧」
「好、好的」
「嗯,那先去准备一下吧,你大概还要换衣服吧」
「也、也是」
周暂且先结束了这个话题。如果再想下去,可能会给活动带来很多影响。
周做了口深呼吸试图取回冷静,同时放开了真昼。接着,或许是出于羞耻,她连忙下了床,然后回过头。
「怎么了吗」周刚一这么想,她就一下子缩短了距离。
传来一阵香甜的气味,还有嘴唇上柔软的触感。
两者都很快离去,取而代之的是亚麻色的秀发柔顺地飘扬着抚过他的脸颊。
「刚刚周君捉弄了我很多,这是回击」
真昼红着脸,好像在忍着羞耻。说完,她扬起头发,快步离开了房间。
确认她离去后,周顺势又一次躺到床上。
(在冷静下来之前,我大概是出不去了啊)
周深切地感受到真昼意外的大胆,同时一直望着天花板,直到身上不再热了为止。

145 与家人的早餐

「早上好啊周」
客厅里,父母已经坐着在等了。
早餐正在准备着,也包括周的那份。厨房有做菜的声音,也能看到熟悉的亚麻色,应该是真昼在做讲好的蛋饼吧。
「……早上好」
「快坐快坐,现在小真昼正在给你做早饭呢」
「哦」
为了在各方面让自己冷静,周很晚才出来。因此,本应要花更多时间打理的真昼才能先过来准备早餐。
原本就说好了要做蛋饼,所以现在这样或许正好,不过今后一大早还是少亲热点为妙。
「你们关系真好啊」
「……已经交往的话这样很正常吧」
「话是这么说,不过这已经超过男女朋友的关系了,就像年轻的老婆一样」
修斗看着周悠然一语,接着厨房传来了盘子落到水槽的声音。
好在这声音不是碎裂声,但真昼会摔盘子,肯定是有所动摇吧。
「啊,小真昼,没事吧?」
「嗯、嗯。盘子也没有碎。对不起,把盘子摔了……」
「没事啦~是个人都会有失误」
这失误有一半是人为引起的,不过周没有说出这一点,而是决定无视志保子笑看自己的视线。

「那么,昨天有发生什么吗?」
真昼给周做完蛋饼,坐到位子后,四个人开始一起吃起了早餐。
在周把一口饭放进嘴里的时候,他听到了志保子开门见山的问题,僵硬起来。
毕竟不好吃着东西讲话,周便细细咀嚼咽下,然后再开口说道。
「……为什么会这么想」
「我们回来发现你们有点不同了,估计就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儿子有什么变化还是能看出来的,可不要小看父母」
周本打算表现得一如往常,但父母似乎都看透了。
他们朝着周的眼神稍有担心,但周已经跨过了这道坎。事情已经过去,没什么好担心的。
「没什么,只是见到东城让他说了几句」
「啊,原来是这么回事……看样子是解决了吧」
「嗯,解决了。我克服了这件事情,应该不会再受到他们的烦扰了」
「你变得更像个男人了啊,好事一件」
修斗知道周没事后,看上去像是松了口气。
当时,周让父母操了不少心,现在这份担心大概仍然存在。升上高中的时候,周稍微振作了些,但这种事情似乎还是会让父母感到不安。
相较于安下心的修斗,志保子听到东城这个名字,微微有些傻眼。
「东城那人还是没变啊。他的父母人都还不错,他是还在叛逆期吗」
出于性格和工作的原因,志保子交际关系很广,关系也多得没意义,或许在周无法想象的地方都存在着关系,只是周不知道而已。
当然,她和当地人有交情,与东城的父母也有瓜葛。
周也见过东城的父母,记得他们是表里如一、非常友善的人。这些人还为自己儿子的所作所为道过歉,所以周对他们并没有什么想法。
「谁知道呢。我和他没什么关系,也没什么兴趣,大概也不会再见了吧」
「周的优点就是能看得开……要是你失落的话,我都要后悔叫你到老家来了」
约好的是半年要来露一趟脸,不过父母似乎也担心着周,有点小犹豫的样子。
「好歹是我决定要回来的……而且,见了这一面,就结果来看也挺好的,都解决了」
从周的角度来说,他觉得这场见面是件好事。
比起照这样下去一直在心里留个疙瘩,还是从正面克服,带来成长更好。而且,这也证明了周的内心已经痊愈。
多亏了东城还有许久未见的几人,周才得以遇见真昼。或许,周再怎么感谢他们也不为过,虽说他们可能会觉得不愉快。
看到周没有任何烦扰的样子,志保子露出了柔和的笑容。
「孩子总会成长啊。那个时候你都快崩溃了,叫人很担心……现在看来是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因为爱能让人变得更坚强」
「别讲这种羞耻的台词啊……」
「但事实就是这样吧?」
「……那倒是」
「哈哈。我很高兴周终于找到个好对象了,就像我和志保子一样」
「……嗯、嗯」
静静在听的真昼害羞地缩起身子,修斗和志保子便都露出了欣慰的眼神。
「小真昼有事也去依靠周啊。你总是那么照顾周,搞得我都担心了」
「没、没有,我……我一直在依靠着周君,是他在支持我」
周觉得这话该由他说,而真昼看向周害羞起来,似乎是衷心地如此认为。
「那就好……周也不要全都靠着真昼的付出了,要互相帮忙下去哦?」
「我知道的啦。一直都在旁边,肯定会互相帮忙的」
就算没人这么说,周也打算和真昼互相帮助着生活下去。
周不想成为完全靠在旁边的人身上、不考虑对方负担的那种人。确实,周如果没了真昼就是个废人,但他不打算在为人的方面变成一个废物。
就像这次得到真昼的援助一样,要是真昼有什么痛苦,周也会支撑起她的后背,牵住她的手。
周看着父母,将「所谓共同生活就是这样」铭记在心,同时这也是周的期望。
找到那样的对象,对周来说肯定是最大的幸福吧。
周并不是以半吊子的心情走在真昼旁边的。他往边上一看,发现真昼满脸通红,身子也发着颤。
这种模样看似哭泣的前兆,但其实更像是羞耻满到几乎要炸开了一样。
与周对上视线后,真昼立刻垂下了眼睛,这毫无疑问是羞耻得坐立难安了。
即便如此,周也不可能放她逃掉,便在桌子下方握住了她的手。真昼身子一跳,像是减缓冲击一样,然后回握住了周的手。
「哎呀怎么这么可爱。要不是得去工作,我就好好疼个尽兴了」
望见真昼的那个样子,志保子露出满脸笑容。
正如她本人所说,要是没工作,她就会疼爱真昼了吧。
「你们俩赶紧去工作」
「意思是说周要趁这时候去亲热」
「是啊不行吗」
无论说什么,周似乎都得被开玩笑,于是他光明正大地肯定了。接着,他所握住的手发出一阵颤抖,力气却没有减小。
周觉得,真昼大概是感到喜悦吧。
如果在以前,周会矢口否认,因此志保子为他老实承认而感到吃惊,接着开心地笑了。
「大胆直说了啊」
「要你管」
「好事好事,周也来了春天嘛」
「不过可能热得跟夏天一样了」
「你们两个一年四季都是夏天的没资格说我」
「那么我们两个生下的你也会随时进入永远的夏天呢」
志保子相当愉悦地,如同祝福一般笑了起来。周虽然一脸苦涩,但看到真昼没有不情愿的样子,他觉得也算了,死了心把头扭向旁边。

146 何为亲热

等到周爸妈都出门上班之后,周和真昼两人便并排坐在了周屋里的床上。
也许是环境的影响,尽管两人间的距离跟平常一样,但真昼看上去却有些不自然,明显是十分在意着周。她飘忽不定的眼神瞄过去,对上视线之后,脸便嘭地红了起来,搞得周也心里有点痒痒的。
「那、那个,话说亲热是……」
看来真昼是很在意亲热这个词,扭扭捏捏地问起了周。
「嗯?啊,只是那么说可以封住爸妈的嘴。否认的话反而会被他们捉弄」
「所以说,其实并不打算亲热……?」
「那倒不是,我其实也很想亲热的」
「……呃,嗯」
真昼缩着身体,表现出害羞的样子,周心想她还真的是在在意自己,于是苦笑。
「你不想的话也无所谓啦」
「哪里,我哪里会不想。如果是和周君的话,那个,无论怎样……亲、亲热,都是可以的」
「这样啊」
「可、可是这个……亲、亲热,具体是该怎么做呢」
接着真昼问题之后的,是一阵沉默。
「……比如亲嘴」
「亲嘴」
「……还有亲嘴?」
「这不是只有亲嘴嘛」
「不、不是,非要具体说的话,像什么抱一抱,牵牵手这些……平常,其实都有在做啦」
毕竟两人的关系已经好到一直以来都是无意识地在亲热,结果现在要说主动去亲热,反倒不知道具体该做些什么了。
不管是身体接触还是亲嘴,应该都属于亲热的范畴,但不知是否只要这样就足够了。
倒不如说,很久之前两人就已经开始自然地互相亲热着,所以现在搞不清楚要做什么才能进一步加深关系。
「要再亲热一点,是该做些什么呢」
「……总之,先靠在一起?」
虽说并不新鲜,但这个行为却让周既安心又激动。真昼听到这个提案后,轻轻「……嗯」了一声作出了肯定的回复。
真昼犹豫不决地把身子靠了过来,于是周伸手迎接——然后顺势将手架在她的膝盖和背上,抱起了她。
听见真昼发出的「呀」的可爱尖叫声,周感到欣慰,并将她放在自己在床上盘着的腿间。
「我觉得这样更好」
「……嗯、嗯」
「不行吗?」
「没、没有。只是……那个,这样子,感觉像被周君包起来了一样……」
「那就如你所愿包起来咯?」
周把双手伸到真昼身前,像是要将说了些可爱话的真昼包起来一般,将她紧紧抱住,然后真昼立刻满脸通红,眼眶泛泪回过头来。
虽然轮不到自己来说,但真昼其实很腼腆,有些小事就会脸红,这一点很可爱。虽然两人交往了两个月左右,但真昼还没有习惯身体接触,她的纯真也是可以理解的。
只不过,周自己也是半斤八两,虽说没有写在脸上,但其实心脏已经跳个不停了。
要是真昼现在把耳朵贴在周胸前的话,马上就能听到周扑通扑通的心跳了吧。
「……我很喜欢被周君紧紧抱住」
「这样啊。你愿意的话,要多少都可以」
周抱着这纤细的身体在真昼耳边低语,真昼便明显摇晃起身体。
「耳朵是弱点啊」周微微一笑呼了口长气,接着真昼摇晃得更厉害,猛地转过了头。
「……周君」
「抱歉抱歉,一不小心就……」
「别、别因为人家怕痒就这样……」
「好过分」真昼撅起嘴,露出不满的眼神。
「我要讲前些天听到的周君小时候的故事了」
「哎呀这我就有点困扰啦」
要是听到她耳语这些事,自己大概会羞耻而亡,因此周一边小心着不要捉弄得太过分,一边摸起了真昼。
周也拿不准分寸,不知道该怎么摸好,保险起见便只是摸一摸、握一握手,吻了口后脑勺,但还是觉得差了点什么。
他想要再多触摸,想要享受那柔软的感觉。
周虽然这么想,但他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的肌肤接触,结果还是只有轻轻的碰触。
就算只是这样,真昼却还是很害羞似的脸红到了耳根,任由摆布。
(真的好可爱啊)
明明身体接触也挺多的了,可最近真昼却变得害羞了起来。先前明明还是周更加动摇,现在却好像立场反了过来一样,让周感到有点不好意思。
「……周君的手,很大呢」
「嗯?个子高,手也跟着大咯」
「我喜欢周君的手……喜欢周君摸」
「你要这么说我可就开摸了哦」
一旦真昼用上危险的说法,周忍耐的心理防线就会松懈,因而周希望真昼还是自重为好,但真昼却像是没有考虑过周的那种想法似的,小声说着「其实摸也无所谓……」
真昼这么大意,弄得周可是相当难办。
真昼说出不仅可爱,还可能让男人失控的话语之后,周轻叹一口气,手摸起她的肚子。
尽管真昼痒痒地扭起了身子,但周却毫不介意,用触碰着真昼肚脐下方的指尖缓缓向上描过。
他以让人心急的速度触碰着,最后停在了斜坡前面。
「这么直接爬上去,也可以?」
尽管周还没有登山的经历,但对他来说,登上,然后征服山峰很简单。毕竟如真昼所言,周的手掌很大,就连那真昼那陡峭的起伏也能收入掌中吧。
周做作地嘟哝了一声「可以登上这山峰么」,怀中的真昼则以如同要冒烟的势头红了起来。
真昼扭过头来,脸红成了熟透的苹果,但周依旧毫不介意地笑了。不只如此,周还在她脸上留下了一个吻。
「毕竟这种事情也包含在亲热里面」
「……呜,周、周君……」
「我说自己不太清楚亲热该做些什么,是因为我排除了这些事情」
周觉得交往才两个月就这么玩实在不合适,所以一直控制着。他打算尊重真昼的意志。
可是,真昼却毫无意识地说着这样的话,因此周不得不这么说一说,也是为了警告她。
「以前也提醒过你了吧,别忘了我也是个男人。我可真的要摸了」
「呜……可、可是,周君虽然这么说,但脸也很红,能做得到吗」
「啰嗦」
周当然知道自己脸很红,也清楚自己说的内容很羞耻。
只是,如果不说的话,真昼大概是明白不过来,所以不说不行。
真昼闻言,稍稍沉默了一阵,然后缓缓地拨开了周的双手。
周理解到自己被拒绝了,正要露出苦笑,可真昼却把整个身体转了过来,抱住了周。
真昼突然贴紧,让周强烈地感受到那柔软的触感与甘甜的气息。
「……要是周君,真的想要摸的话……虽然我很害羞,但还是会接受的」
真昼低语着仰视周,声音轻柔而微弱。周呆住了,无法抵抗地呆住了。
真昼说着大胆可爱的事情,朝周凝视。看到她的表情,周说是大脑一片空白也不为过。
真昼心怀羞耻、不安以及一小勺的期待,相信着周,注视着周,靠在周的身上。如果对方是周,她想必会真的如她所言,将一切都接受下来。从她的表情和身上的氛围,也看得出她对周喜欢到了这般地步。
面对这如同托付一切般委身于自己的真昼,周迟了一步才转过脑子,动起了身子。
第一件事,是与真昼两唇相接。
喉咙那里轻轻一声「嗯」,近在咫尺。
周一边品尝着这柔软水润的双唇,一边抱住真昼纤细的身躯,感受她的柔嫩。
周并没有用手抚摸,只是稍稍感受了一下那对隆起的柔软,便轻轻放开了手。
看着真昼那通红的脸颊上抽动的双唇,周把脸埋在了真昼的颈部。
「……剩下的就先保留吧」
「不然我要控制不住自己了」周这么补了一句,然后亲在了真昼雪白的脖子上。
考虑到不能留下痕迹,周只是亲了一口,并下定决心在压制住涌上来的欲望之前绝不抬起脸。

147 父母回家后

「啊,小真昼脸好红,怎么了?」
「没、没什么」
父母职业类型和工作地点都不同,却一起下班回来了。他们看到真昼,疑惑地歪起脑袋。
真昼红着脸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理由大概是周忽然的亲吻和握手吧。
「周,难道……」
「我保证我没出手」
他所做的只是拥抱和简单的身体接触。之所以超过了真昼的极限,到头来不过是因为真昼的纯情。
虽然周也没资格说别人,但他只有振作起来这事比较快,现在已经恢复了平静。
「说是还没出手,不过也说过要亲热来着」
「是健全的亲热,这就没问题了吧」
「彻底大胆直说了啊」
「要你管」
「只有周一个人好不公平,我也想跟小真昼亲热亲热」
「真昼是我的,才不给」
「哎呀」
要是把真昼交给了志保子,一段时间内志保子都会顾着真昼,周会觉得焦急,而真昼则哪怕开心也会觉得疲劳。因此,让志保子独占真昼是不可取的。
真昼轻轻复述着「我的……」又红起脸,让志保子笑得更欢了。
周无视志保子含蓄的笑容,望着真昼雪白的脸颊红透的样子。听到这些,修斗也露出了和蔼的笑容。
「那就作为一家人增进感情怎么样」
「咦?」
「你想,椎名也说过想和大家一起出门吧?」
周告诉过父母真昼想和大家一起出门,但真昼似乎没料到现在会提起这个话题,焦糖色的眼睛连连眨着。
「下个周末周和椎名还在,到那时出个门吧」
「是哦!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大家一起出去才好嘛!……真昼没问题吧?」
「没、没问题!」
「那就定下来了。呵呵,该去哪儿呢」
志保子语气带着雀跃,与修斗和睦地讨论着去哪儿好,而真昼则惶恐地缩着身子。
这大概是因为,虽说她自己希望这样,但一旦真要一起出门,她还是会感到不好意思。
(……不过,爸妈都是因为喜欢真昼,所以才会说要出门的)
就算周提出建议,他们也不会和自己讨厌的人一起度过。
说到底,能让真昼进这家里,就说明父母非常中意她。既然是从他们嘴里说出想要出门,那么担心就都是没有意义的。
「你做好准备,爸妈会带你到处逛的」
「没有,我很感谢也很高兴,毕竟我没有像这样和大家一起出门过……」
或许是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情,真昼在柔弱的笑容中带着寂寥,垂下眼睛。而志保子依旧带着笑容,坐到沙发上真昼的旁边,也就是周的对面。
然后,志保子抱起真昼,抚摸她的头。
「小真昼已经是一家人了,可以随便撒娇哦?」
「是啊疼她疼得比儿子都厉害了」
「啊,嫉妒了?」
「没有——真昼那么开心,我哪会嫉妒」
在志保子的拥抱和疼爱下,真昼害羞地垂下眼睛,没了先前的氛围。
这种表现,就是不坦率的真昼正感到喜悦的证明。
真昼觉得开心,而且周也希望将来真昼能姓藤宫,所以对父母中意她这事反倒非常欢迎。虽说身体接触比较激烈,让他心情复杂。
「你长大了啊」
「这是在当我蠢吗」
「没有哦?我只是感慨把你养成了能祝愿喜欢的对象得到幸福的男人」
「这哪用你说……」
「呵呵,毕竟是我们的孩子嘛。这种人可是很少的」
「好好好」
不管是谁,都不会不希望喜欢的人变得幸福吧。对方笑得无忧无虑才是最好的。
硬要说的话,只愿让她变得幸福的人是自己。
望见真昼被志保子抚摸着,害羞地缩起身子,周温和地翘起了嘴角。

148 购物与下雨

「周君,你要去哪里?」
周在门口穿着鞋子时,真昼注意到周打算出门,朝他搭话道。
时间已过下午3点,要出门有点晚了,所以真昼才会发话吧。
「嗯?啊,去附近的超市。我妈让我买点东西」
周并不是想出门才出门的。
刚刚,周在手机上收到了一条消息,说是夫妻都要晚点回家,没时间出去购物,所以让周去买需要的东西。
周没什么事,要买东西倒是没问题,不过他希望父母能在早上告诉他。
真昼似乎是理解了周的说法,回了声「这样啊」,然后膝盖着地,跪在系着鞋带的周旁边。
周借助门口墙壁上的镜子以及自己的感觉,便知道她正用手指打理着自己的头发,这大概是因为他头发正翘着。
「买东西的话,要我一起去吗?」
「不用了。没多少东西,而且看着也要下雨了,会有点急。再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一个人就够了」
从天气上来说,要是在外面晃悠太久,可能就要下雨了。况且,即使有云挡住太阳,周也不想在大热天闲逛。
反正买完东西就回来,周觉得一个人会更快,于是拒绝了。真昼却显得有些失落,说道「……这样啊」,周便慌忙抬头看向她。
「啊,我不是说不想让你去」
「我、我知道,只是想要一起出门」
「……下次会去约会的,好吧?」
要出门的话,周打算下次再两人出去,而且说起来,女性出门要做准备,也不是立刻就能外出的。
周轻轻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真昼轻轻睁大了眼睛,然后点头笑道「好的」。
「那我等你回来」
「嗯」
真昼似乎接受了,于是周也轻轻点头,带上包出门了。

结果,周深切地体会到还好没带真昼过来。
「……呼,果然淋了场雨」
周原本就感觉天色不对。不出所料,雨水接连从天空中滴落,打湿了周的衣服,衣服比出去时更重、颜色更深了。布料贴在身上很烦人,周便拎起衣服,轻轻送入空气。
幸好买来的东西装在塑料袋里,淋湿了也没有问题,遭受损失的只有周。回到家时,他已经彻底淋成了落汤鸡。
「周君,欢迎回来。雨下得还挺厉害的吧」
真昼穿着拖鞋,啪嗒啪嗒小跑到门口,看到周后睁圆了眼睛。
她大概是没想到周会淋得那么湿。周自己也没料到雨势会猛成这样。
「我回来了。应该是阵雨,不过比我想象的要大」
「要是到回来之前都一直是好天气就好了……总之,你还是先去洗趟澡吧,我已经准备好了」
「嗯,谢了」
自然地,真昼微笑着从周的手上接过塑料袋,周由此感到心中一暖。
不知该说是平静还是幸福,周在这样理所当然似的对话里感到了家庭般的氛围,还觉得心里痒痒的。
「……感觉好棒啊」
「嗯?」
「有人做好了让我洗澡的准备,像这样迎接我,感觉真好」
父母都要工作,没怎么让周见识过现在这样的场面。不过,这种场面在漫画和电视剧里很常见,周曾经暗自觉得羡慕。
体会到这种类似成家的幸福,周感到心痒万分,同时又有一种春日暖阳般的温馨渗透内心。
正因为互动的对象是想要珍惜一生的人,他才会感受到如此难以言喻的幸福。
真昼脸颊微红,畏缩起来,周便轻轻笑着说「那我就去洗个澡,谢谢啦」,走过她的身旁。
尽管周觉得他说的话或许不太符合自己,但却愉快得止不住表情的舒缓。

周洗完澡后,真昼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着,手上拿着吹风机。
虽说洗手间也有吹风机,但真昼似乎是预料到了周会不吹干就出来,做好了周到的准备。
「洗完澡吹空调真爽啊」
「凉快是凉快,就怕冻感冒了……快点,坐那儿」
「其实没关系的嘛」
「要是不管的话,不仅可能感冒还可能损伤头发」
「别说那么多了,赶紧坐下」听真昼那么说,周便老实地坐到了她旁边。然后真昼站了起来,绕到沙发后面,给吹风机插上电源。
接着,她就站在周的后方用毛巾拭去水分,而周却觉得很痒。比起身体的痒,更多是精神上的。
「周君要改改这种懒散的毛病,有时候洗完澡还光着膀子就出来」
「毕竟热嘛……冬天我会好好穿的」
「冬天冷当然要穿。不过,就算天气热也不能光着膀子出来,容易着凉感冒。只要我眼睛还是黑的就绝不会允许」(译注 原文为 目が黒いうち,是日本的惯用句,表示只要自己还活着。)
周忍住没说出「真昼的眼睛是焦糖色」「这是打算陪我一辈子啊」这些心里话,而是坦率地说「我会注意的」让真昼摆弄着。
毕竟有人照顾还是很舒服的。虽然周对真昼感到不好意思,但真昼用毛巾为他擦去水分让他很畅快。
以细心的动作吸去大部分水分之后,真昼拿起准备好的吹风机往周的头发吹出暖风。
她平时就注重保养头发,就算不客套地说,她的动作也很让人舒适。
周不太喜欢让人摸头发,这是他第一次觉得弄干头发很舒服。说到底,周喜欢真昼摸他的头发,或许只是要看摸的人是谁吧。
「周君没做多少保养,头发还是那么顺,好不公平」
周听到一声小小的嘟哝混在吹风机的声音中。
「是吗?我的确是保养得没真昼那么细心,不过真昼那么辛苦,头发也确实光泽顺滑得不得了啊」
真昼的头发如绢一般柔顺光泽,光是外观就让人觉得肯定下了不少功夫来保养。
周常常触摸,所以知道真昼亚麻色的头发笔直、柔软、纤细,手感非常好。
美丽的直发没有分叉,还带着天使的光晕,任谁看了都会羡慕。周无比佩服她能把这么长的头发保持光亮。
「头发长,要花的时间也长,挺麻烦的」
「嗯,那么长的头发,肯定得花时间吧」
「我还想过干脆剪掉算了……周君喜欢短发还是长发?」
「我也没有特别喜欢哪一种……我觉得都挺可爱的。不过我喜欢看你开心地打扮,所以最好还是你喜欢的长度吧」
说到底,女性并不一定会为了男性打理自己的外表,就说是头发,也有很多女性是自己喜欢而留着长发。
假设周说了句话就改变了真昼的发型,周既会为她迎合自己的喜好而感到高兴,也会有复杂的心情。
周觉得看真昼依自己的喜好来打扮的样子就好,而且真昼不管头发长度如何都很可爱,所以周希望按真昼的想法来,不想要她因自己所说的话而扭曲意愿。
「……是这样的吗」
「那真昼想要我打扮成某种发型吗」
「不管周君发型怎么样,我都喜欢」
「是吧。就是这么回事」
「……嗯」
周没有回头,但感觉背后有腼腆的氛围,还有笑声。
回答看来没错。
真昼开心地吹着周的头发。忽然,她手指如同梳头一般的动作停了下来。
「不过……」
「嗯?」
「头发湿着翘起的周君,非常……」
「非常?」
「……很性感……也很帅」
真昼大概并不是想这么做,只是单纯表达出感想,但周听到真昼的低语,嘴角翘出了一道弧线。
「要来吗?」
「不、不用了!我会死的」
周半开玩笑地提议后,真昼似乎把头摇得很厉害,震动甚至传递到了触摸着头发的手上。
现在,真昼的脸肯定泛着红吧。
周为见不到那张脸而感到遗憾,便只是轻轻笑着,想象大概在后方害羞着的真昼的表情。

149 四人出行

「小真昼,这件怎么样」
「啊……挺不错的。这件蕾丝款感觉很棒」
在店里的一角,周悠闲地看着两名女生——按年龄来说是少女和女性的谈话。
在周旁边,修斗也一样在悠闲地看着两人。
「两个人看上去都很开心啊」
「嗯……女人为什么会那么热衷于衣服呢」
由于真昼强烈的请求,四人一起来到了商城。服装店里,两名女性来来去去地在自己身上比划着衣服,从那时起周就没事干了。
周倒不觉得陪着买东西和挑选衣服会痛苦,可是她们形成了女生的花园那般嬉闹的氛围,这样一来周很难上去讲话,于是保持了距离。
至于修斗,似乎是因为想看两人气氛高涨的样子,所以才待在周的旁边。
「大概是因为女生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都希望保持美丽吧;可能也有纯粹喜欢打扮的原因」
「嗯,看着也不错啊」
「看打扮好的样子?」
「也有那方面,不过主要是看她们挑衣服挑得很开心」
一般的男生似乎会嫌陪女生买东西麻烦,不过周常常被志保子要求陪在旁边,已经习惯了。而且他性子没那么急,等待时间中也能找到乐趣。
此外,看到真昼高兴的笑容,周就有了许多满足感,因此这段时间过得还挺开心的。
「嗯嗯,周也开始懂得欣赏了啊」
「修斗和周在角落里做什么呢,到这边来」
志保子似乎注意到了在感慨地点头的修斗和周,朝两人招手让他们过去。
真昼也在看着他们,手上拿着两件衣服。
既然被叫了,父子便往两人那边走了过去。接着,志保子笑得很欢,从后面扶着真昼的肩膀,把真昼轻轻推到周的面前。
「这两件里面,周觉得哪件适合真昼?」
志保子似乎是想让周来挑衣服。
周看了眼衣服,是两件衬衫:一件是蕾丝装饰,有大小姐的风格;还有一件是水蓝色,既沉稳又渲染出明朗的氛围。
说实话,周觉得两件都很合适。再说,不管说哪件好,毕竟是真昼要买,周认为自己或许不该过于指手画脚。
「真昼挑的就好吧」
「……那、那个,我也想问问周君的喜好,毕竟我也挺想知道的……」
真昼先是垂下眼帘,好像有些害羞,然后带着期待怯生生地仰视着周,让他一时间忘了呼吸。
仅仅有她想要迎合自己喜好的事实,周的心脏就越来越躁动。
周喜欢真昼原本的模样,这种想法并无虚假,然而她打算为了周穿上他喜欢的衣服,周为她的这份心意而感到高兴。
感受着自己脸颊在发红,周比照着衬衫和真昼的容颜,然后挑选了蕾丝的那一款。
真昼轻轻笑着抱住周选择的衣服,把另一件放回原处去了。
「……真的好可爱啊」
「我知道」
「你都不用顾忌了嘛」
「啰嗦」
听到志保子欣慰的声音,周扭头转向了别处。

150 衣服的去向

买完衣服出了店门之后,周一行人在商场里漫无目的地闲逛了起来。
这家商场的大小在县里也是数一数二,周本以为干逛会很无聊,但实际上却意外地有意思。虽然周不觉得辛苦,但众人的视线也让他有种难以描述的心情。
就算抛开作为亲人的偏袒,周的父母也称得上是仪表端正,而真昼更是不用多说。这样的人走在一起,会吸引视线也是自然。
真昼早已习惯了这样,毫不在意地挽着周的手。
只不过,真昼虽然习惯了看向自己的视线,但似乎对挽着胳膊走路还是有些害羞,脸上微微泛红。
周这边则是被个柔软的东西顶着,其实平静不下来,但他要是表现出这种心情,显然会遭志保子笑话,于是他只好留意着不将其显露在脸上。
他握住真昼的衣服袋子移开注意力,结果真昼紧贴了上来,如同在问「为什么不看我」一般,令周非常头大。
「话说啊,真昼」
「嗯」
「……啊,我说那个」
「怎么了吗?」
「……说起来,你没穿黄金周那时候买的衣服啊」
周烦恼着要不要跟真昼指出来胸蹭到了自己,但想起真昼偶尔会做出「我是故意的」这种小恶魔发言,他犹豫再三,最后决定谈起别的话题。
今天真昼穿着的,是一身大小姐风的清纯系连衣裙,并不是上次买的露肩款式。当时她说会穿给周看,结果周却没见到,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听见黄金周这几个字,真昼眨了眨眼,然后淡淡地害羞起来。
「……因为我想在两个人约会的时候给周君看」
「……这、这样啊」
「你会带我去吧?」
一边靠在自己身上,一边歪着脑袋的真昼实在是可爱,周便慢慢握住了她挽着自己这边的手掌。
「……确实,还是两个人的时候再说吧。这回算是家庭外出,和约会是两码事」
「……嗯、嗯」
「你想去哪?」
「和周君一起的话,哪里都可以」
「你要这么说,我可就哪都不想去了咯。看你穿着打扮虽然也不错,但我又不想让别人看见」
「……那么就是在家约会了呢。那样我也无所谓,况且据说连着几天天气可能都会很糟」
说起来,好像是由于有场台风正在缓慢靠近,新闻里这周的天气预报很不妙。
尽管台风不会直接经过这里,但余波扫过,还是很可能会下雨的。
虽说等到回家那时候台风肯定早就过去了,但好不容易回一次老家,周还是希望有个好天气。
要是考虑到这场台风,搞不好可能就没法出去了。虽然周这么想,但真昼似乎更加在意是不是两人一起度过,对外出这一行为反倒不那么讲究。
周做好回家之后查查天气的打算,再次握紧真昼的手。
「我也是,只要能和真昼在一起,怎么样都行。总之根据天气决定日程吧」
「嗯」
「……想着你俩是不是在后面打得火热,原来是在安排约会啊」
「可惜这是本来就约好的」
走在前面的志保子以一副玩笑的语气捉弄起来,周若无其事地回嘴后,父母在前方轻轻笑了出来。
不过,他们看起来比起捉弄更像是欣慰,没有深究下去就转向了前方。于是,周小声哼了一下,然后牵起了真昼的手。

151 在家约会

前些日子出门时的担忧成真了。
「下雨了啊」
「是下雨了」
水滴打在地面上,声势十足,不是滴答滴答,而是劈里啪啦的。周和真昼对望,然后感慨地点了点头。
虽然从天气预报那时起就有预感,但考虑到剩余的逗留时间,从决定出门的那天开始连日都是下雨,令人心情复杂。
好在不至于发出天气预警,所以父母已经出去上班了。
「除非做好淋成落汤鸡的打算,否则没法出门吧」
「这样我和周君都有可能感冒,不行呢」
「是啊。那就在家歇着吧」
两人相对于出门都喜欢待在家里,不觉得有什么辛苦;只是不能出门有点遗憾,但在家也没什么不好。
在两人独处的家中,周先牵起真昼的手,坐到摆在房间地板的坐垫上面。
周一边坐下看着房间里的小电视,一边用余光确认牵着手的真昼是什么模样。
看真昼的样子,虽然约会泡汤了,但她也没太放在心上。她望着电视上放着猫的可爱广告,眼睛闪闪发亮。
真昼喜欢猫,周也是一样。因此,周心想着要是有一天能养猫就好了,并像是挠痒一般摸了摸她的小手。
大概是感觉痒了,真昼用带着些许责备的眼神看向周。她嘴上没说出来,不过看样子却好像要说「真是的」一样,周便朝真昼轻轻一笑,把她拉过来坐到了自己两腿之间。
接着,周把下巴靠在真昼小小的肩膀上,手环过她的腰,结果真昼脸红到了耳根。
「……那、那个,周君」
「这样总没事吧,我又没去摸奇怪的地方」
碰到的只有肚子、背和肩膀。
顺带一提,虽然约会算是中止……或者说是换成了在家约会,但真昼或许是想给周展示那时的衣服,穿的是条纹露肩连衣裙。这样一来,周下巴所靠的肩膀是露出来的,传来了光滑肌肤的触感。
往下一看,由于衣服露肩,因而领口也露着,能隐约瞧到浑圆的隆起和没有彻底隐藏在衣服下的沟。
尽管绝妙,但要是看了太多便会产生一些不好的念头,于是周移回视线,在通红的耳朵上亲了一口。
「呀……」
「这件衣服很适合你」
「能、能不能不要在耳朵边上讲话……对身体非常不好」
「对身体不好?」
「……会打寒颤」
「觉得冷?」
「不、不是……那个,怎么说呢,感觉身体会发抖……」
「嗯?」
呼,周往她的耳朵呼了口气,然后真昼猛地回过头来。
她通红着脸,这次使劲瞪了周一眼。要是做过头的话真昼可能会闹别扭,于是周细声说了句「对不起」,然后重新抱起真昼的身体。
「……周君欺负人」
「抱歉抱歉,我不会再来了……话说回来,这衣服太合适,我都不想让别人看到了。在家待着可能还挺好的」
说实话,真昼穿大部分的衣服都很合身,这件露肩连衣裙也不例外,真昼穿起来比一般的模特都显得合适得多。
这副模样露出了光滑的肩膀和不设防的领口,因此周其实不太想让别人看到。
他讨厌让其他男人看到她不懈努力打磨而成的肌肤。望着真昼想让人吸上去的雪白肌肤,周对台风还产生了一丝谢意。
「……真的适合吗?」
「嗯,很可爱。穿这衣服能漂亮地展现出你苗条的曲线,皮肤也很美,真的很适合」
「……那就好。毕竟我是想给周君看才买的」
「那就让我再看看吧」
现在周是从背后抱住真昼的,不方便看到前面。虽然还没进房间的时候周也看过,但他想要在最近的距离欣赏。
听到周的这句话,真昼小心翼翼地转过整个身子,把身体靠在周的胸脯上面。
周把手架在真昼的膝盖和背上,将她横放在自己两腿之间,接着原本就在害羞的真昼脸变得更红了。
「这样就方便看了」
「……今天的周君好大胆」
「因为是约会嘛,虽然是在自己家里」
昨天修斗讲了好多遍,约会时应该由男性来带领。尽管到头来并没有出门,但在家也还是约会,周应该去掌握主导权。
周轻挠她的脸颊后,真昼舒缓了发红的脸,又害羞得垂下眼帘。
「……如果周君每天都这么积极的话,我会死的」
「还是平时就这样会比较……」
「不、不行……我心脏会受不了」
「心跳得有这么厉害?」
「……有」
说完,真昼抓起周的手,放到正中央的位置。
说是手,其实是手背,但即使如此,柔软和温暖的感觉也结结实实地传递了过来,另外还有比平时快上许多的强烈心跳。
布料很薄,心跳便相应地清晰,柔软的触感也强烈鲜明。
周屏住呼吸看向真昼,便对上了视线。紧接着,她焦糖色的眼睛尽管羞得湿润,却目不转睛地使劲看着周,好像在诉说什么一样。
「……周君不像我一样心跳的话就不公平」
「……我心跳得很厉害啦」
「真的?」
真昼把脸埋到周的胸前。
大概也带着掩饰羞耻的目的,真昼听起了周心脏的节拍。听见这周自己都知道的高扬心跳,真昼有些高兴地低语说「是真的哎」。
「……女朋友做出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不心跳嘛」
「可是最近周君好像很从容……好狡猾」
「要是不从容的话不就太逊了吗?」
「不会的,周君一直都很帅」
「……谢谢夸奖」
尽管周很想说「你是知道说出这种话会让我更没从容才说的吗」,但真昼恐怕是在真心这么说,于是周把这话咽了回去。
作为代替,周抱紧了贴在胸前的真昼,抚摸她的头。
「好可爱啊靠」周不小心小声说了出来后,真昼从周的胸前抬起上半张脸,变得稍稍腼腆起来。仅仅是这个动作,周心中便涌起无比的爱意,连他自己都觉得迷恋得够彻底的。
为了恢复冷静,周摒除杂念摸着真昼的头疼爱她,而真昼的害羞也似乎开始消退,舒服地让周摸着。
真昼似乎本来就喜欢摸头,这样应该能让她平静吧。
「……我说真昼」
「嗯?」
「这就算约会了,没问题吗?什么都没做就是了」
「我很幸福,所以没有问题。比起天气、场所什么的,更重要的是和谁在一起」
真昼说出了让人欣慰的事情,紧紧贴上了周。于是,周也温柔地抱住她,小声笑道「是啊」。

152 第二个老家

「我说啊,如果这就是约会的话,那我们一直都在约会啊……毕竟真昼经常待在我的家嘛」
周不觉得在家约会有多特别,大概是由于习惯了真昼待在身旁吧。
家里生活时,真昼几乎都在。不过,那些时候不怎么会像现在这样亲热,只是悠然地看着电视谈笑风生、吃吃饭、做做作业,没什么约会的样子。
或许是这个原因,他不怎么会感到紧张或者心动。
「呵呵,是啊。算是每天都在家约会吧?」
「说不定吧,虽然我偶尔会想着到真昼家里去,而不是在自己家」
「我的家……是吗?」
「啊不,我并没有见不得人的想法啦。就是说,因为我从来都没有去过,所以有些兴趣」
基本上……倒不如说是一直以来都是真昼到周的家,因此周有着反过来去真昼家的欲望。
虽说这仅仅是他想看真昼的房间的好奇心,但男生想进入女生的房间这种话,会让人怀疑是否有什么预谋,所以实在说不出口。
「倒是没什么关系……不过里面没有什么值得一看的东西哦?」
「这只是我的兴趣啦……真昼不在意恋人的房间吗?」
「毕竟我经常看到周君的房间嘛」
「嗯,真昼会来叫我起床,有时还会在里面打瞌睡」
真昼有很多机会进入周的房间。早上她会来叫周起床;周不在家的时候,她偶尔还会进来打瞌睡。
周还记得,有一次买完东西回到家想换衣服的时候,他看到真昼在房间里睡得香甜,搞得他狼狈不堪。
虽然周跟真昼说过可以进屋,姑且也没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但是周希望她能够考虑一下,男朋友看到女朋友毫无防备躺在自己床上会是什么感受。
「因、因为……周君的气味很让人安心……」
「我可没法安心。女朋友睡在自己房间的床上的话,一般而言是会袭击过去的哦?」
「……周君很绅士呢」
「虽说你是相信我才大意的,这让我很高兴,不过我理性会受不了,所以你还是收敛点吧」
「对不起」
「……下次再这么做的话我就要趁你睡觉时拍照了」
「不、不要」
「那你注意点」
真昼似乎对周看到睡脸这件事不怎么抗拒,但却不希望他拍照。周不是很明白真昼是什么意思。
「我会尽量只在你家留宿的时候睡觉」
「……哦」
听到真昼又羞又喜的低语,周回想起来,虽然日期还没定下,但真昼约好了要住在周家里。这么一想,热量便一下子上涌到脸上。
周感觉再放任真昼睡在身旁的话,自己可能理性难保。要是她腼腆地贴在身上,周没有信心能不出手。
「……拜托你挑个厚点的睡衣」
「那会很热……」
「考虑一下我吧」
「……轻薄的不行吗?」
「你要是不怕我对你做什么的话就随你便了」
周暗含「穿了就会做些什么」这层意思回答之后,真昼抬头盯着他看了一阵,接着缓缓形成一道微笑。
「……如果周君希望的话,就算做了什么也无所谓」
「……是、是这样啊」
「你要做什么呢?」
「……可恶,听你说得这么相信我,我不就什么都做不了了吗,好不甘心」
看到真昼一脸天真地歪着脑袋,周便什么都做不了了。虽然周原本就没打算做什么,但他却有种奇妙的不甘,感觉就像是被摆了一道似的。
「……再说了,你会警告我,也就说明不打算做些什么了吧」
「多嘴」
「哼哼,今天是我赢了」
真昼恶作剧般笑道「因为输的一直是我」,周则说出「真可爱啊,可恶」这种没多少埋怨的称赞,轻轻亲了胜利者一口。
仅仅是这样,真昼就脸蛋通红说不出话,搞得不知是谁胜谁负,真是可爱。
「……好狡猾啊」
「我不管」
「到头来还不是我一直在输吗……」
「没有没有。因为我被真昼迷倒了所以输的是我,你就原谅我吧」
真昼说自己一直在输,不过其实并非如此。周常常被真昼的可爱打败,所以希望她能偶尔将胜利让给自己。
听到「迷倒」这个单词,真昼红着脸垂下眼帘说着「那就没办法了呢……」周见她接受了,轻轻笑了起来。
趁着真昼还没发现自己是觉得好笑才笑的,周抱紧了她,把她的脸按到自己的胸口。
真昼似乎这样就很幸福了,她一点点改变姿势,最后大概是找到了最佳位置,把整个身体都靠到周身上。
周明白她是信赖自己才会像这样撒娇,于是又在另一种意义上觉得想笑,翘起了嘴角。
「……真是个撒娇鬼啊」
「周君说过可以撒娇嘛」
「说的也是,那就随你撒娇吧」
「那样的话我就要被惯成废人了……」
「我已经被惯成废人了,所以也要把你惯成废人」
「这种报复就免了啦」
「真是的」真昼抬起头,显得稍稍有些不满。于是,周温柔地轻吻了她的额头,接着真昼的脸便以仿佛要出声的势头红了起来。
「……我感觉你是打算靠这个蒙混过关」
「讨厌吗?」
「不讨厌……唔唔」
真昼小声说道「太狡猾了」将额头顶在周的胸口前打着转。周再次笑了起来,细心地打理起她那稍微有些蓬乱的头发。
周用手梳理后,她的发型马上就恢复成了直发。那丝滑光润的头发摸起来非常舒服,即便头发已经弄好,周还是不由得继续摸着。真昼不只没有不高兴,反而显得有些开心,因此周没有停止。
周边想着这就像是在疼爱膝盖上的猫一样,边抚摸着真昼的头发。此时,真昼似乎完全冷静下来了,用脸蹭着周的身体。
「……像这样在周君的老家慢慢地、安稳地度过,真是幸福啊」
「那就好,我还担心你来我家会不会开心呢」
「呵呵,我都不舍得回去了」
在真昼来到周家之前,周还想着要是她不习惯或者不舒服的话该怎么办,现在看来都是多虑了。
「真昼也彻底习惯家里了啊」
「多亏志保子阿姨和修斗叔叔对我这么好」
「爸妈他们啊,疼你比疼我还厉害」
「周君在闹别扭?」
「没有」
周早就知道志保子和修斗会去顾着真昼,而且真昼会和周在一起,所以周不会再闹别扭了。
尽管周觉得父母对未来女儿的期待和好感度有点太高,但毕竟他们一直期待着,周也不是不明白他们的心情。
「呵呵,这样吗。要是你闹别扭的话我就抱住你了」
「不闹别扭就不行吗」
「不,周君的话什么时候都可以」
「那就来吧?」
「可以哦」
真昼停止倚靠在周身上,向他展开双臂,而周紧闭双唇,不知如何是好。
真昼的意思大概是让他扑进去,不过,真昼凹凸有致、身材匀称,再加上露肩的连衣裙,周要是把脸埋进去应该会很幸福,但想必有很多事物会发生动摇吧。
「不过,都已经交往了,这点事情……」在周的身体里,有恶魔在呢喃。
只要什么都不做就好,只是享受的话能得到允许——由于欲望在让自己动摇,周发出轻声的低吟。
周没能抵抗住这充满魅力的诱惑。
他把手绕到真昼的后背,然后将脸埋进真昼露出的脖颈。
如果把脸稍稍下移,就会扑进柔软的隆起吧。虽说周做不到那种地步,但他还是将嘴唇贴上真昼那漂亮的锁骨以及光滑细嫩的雪白肌肤,享受起她身上散发出的微甜香气。
真昼似乎是觉得有些搔痒,但是完全不显得讨厌,反而欢喜地把手绕到周的身后,犹如疼爱小孩子一般拥抱、抚摸。
「哼哼,周君也是撒娇鬼呢」
「啰嗦」
「可以向我撒娇哦,我会把你变废的」
「我已经变废了」
周既觉得自己在融化,又觉得自己在融化她。双方都在宠溺着对方,水乳交融,甚至到达了失去另一方就活不下去的地步。
周一边亲吻着干净的脖颈一边抬起头看向真昼,发现她嬉笑着,以抱着周的姿势乐在其中。
「这样看的话,周君也显得小呢。平常都觉得很高大很可靠」
「是吗?……真昼倒是又小又苗条。很容易就能抱住」
「现在周君是被我抱着啦……不过我也有可能是为了让周君抱着才会变成这样哦?」
「那真昼就是我专用了呢」
「嗯……周君也是我的」
「嗯」
「呵呵」
真昼开心地笑着,抚摸着周,而周则觉得快到极限了,抬高一点腰的位置,吻了口真昼的脖子。
紧接着,真昼身体一抖。她之所以反应这么快,是因为她脖子那边和耳朵一样很敏感吧。
「唔……请不要在上面留下痕迹哦」
「不会的,倒是会亲吻」
「那、那也会痒的……」
「讨厌的话你就推开嘛」
「……坏心眼」
「你明明就知道我做不到」周虽然听到这般闹别扭似的声音,但他知道要是真的讨厌真昼会拒绝,在此之上才做出这些事情,所以没有问题。
周轻轻吻了一阵子肌肤之后,真昼拍起了他的背,大概是在表达差不多该停下了,于是周停了下来。
真昼瞪着他,脸红得好像从内部灼烧着一样,因此周抱住她,摸头以作安慰。
「……话说啊,你讨厌回去吗?」
若是继续黏住她的话很有可能会让她闹别扭,周便试着回到原来的话题。真昼闻言愣住,然后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不,不是的……只是有一些寂寞」
「那就好」
「嗯?」
「因为这说明这里让你住得很舒服吧」
「虽、虽说是这样」
「下次再来就好了,年底啊,或者明年夏天啊」
这次回去之后,周还会再到老家来。原本父母就说寒暑假要露个脸,只要真昼愿意,要再次一起回来也没问题。
这样一来,志保子和修斗会感到开心,周也不需要长时间离开真昼了。
「……下次」
「不愿意吗?」
「没、没有那种事」
「这样啊……你把这里当成自己的老家就好了」
「……嗯」
周希望真昼能觉得自己有家可归。周带着这样的愿望朝她细语后,真昼毫不掩饰内心渗出的喜悦,露出甜美的笑容,把脸埋到了周的肩膀上。

153 再见啦

「真的要回去了呢」
志保子站在最开始迎接两人回乡时的检票口前的柱子旁,不掩失落地嘟囔道。
修斗在旁边,「好啦好啦」哄着看起来明显很寂寞的志保子。
毕竟过了当初预定的停留期间,而且也不能让家里一直空着,所以已经决定好要回那边……也就是现在的家。
理所当然地,真昼位于志保子依依不舍的视线前方。志保子似乎不舍得同可爱的女儿(预定)分别。
「不好意思,我有事情要回家做,而且还有其他安排……」
「不用在意我妈说的,真听下去的话太阳都要下山了」
「周对母亲好冷淡……」
「这句话我原原本本地还给妈妈,谁让你比起亲儿子更优先可爱的女儿」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嘛。比起随时都能回来的儿子,当然更要挽留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的可爱乖巧的女儿啦」
听到这堂堂正正的反驳,周便无力吐槽了。
虽然周不是不能理解志保子想表达什么,但他会感到精神疲劳,觉得志保子那样也不太妥当。
周偷偷瞄了眼修斗,他的脸上正浮现着「真拿你没办法啊」的温和笑容,所以也没法期待他来制止志保子。
真昼笑得好像很为难,但她或许还是更觉得高兴,那笑容也可以看作是腼腆。
「那个,有机会的话我再来打扰可不……」
「想来就来吧!随时都可以来!」
「你让人家说到最后啊……不过,太好了呢,真昼」
「嗯」
周抚摸着真昼,她这次纯粹地露出了喜悦的笑容。志保子咧着嘴笑看着他们,而周则装作不知道。
「这样啊,椎名能喜欢我们家就好。说实话我原本还想着要是椎名总是太客气的话我该怎么办呢」
「我觉得就是因为妈妈太积极了,真昼没机会拒绝,所以才能习惯下来的」
「哈哈,也是。先不说是好是坏,志保子总归很强硬嘛」
「……你们两个是不是在损我啊」
「我觉得那是志保子的优点,也是吸引人的地方」
「哎呀」
志保子一改闹别扭的样子,高兴地笑了起来。周也露出苦笑,然后抬头看向车站墙上的时钟。
「那我们是时候出发了」
「嗯,也差不多到时间了……」
因为想要早些入座,所以即便不舍也不得不分别。
父母似乎也明白这一点。志保子眼神遗憾地说着「小真昼,下次再来啊」,握住真昼的手使劲挥动。
至于修斗,则是用温柔的目光望着这样的志保子,然后重新看向真昼。
「椎名,谢谢你这次能过来。家里也变得热闹了,我很高兴」
「我、我才是多谢了」
「呵呵。如果和周吵架了,你就说『我要回老家!』然后往这儿逃」
「你难道觉得我会把真昼伤害到那个地步吗」
周以视线对修斗说「你好失礼」,而回应周的是爽朗的笑容。
「不觉得,再说要是这么做了,我会怀疑自己是怎么教育你的。不过,说不定会有误解和分歧嘛……而且,有时也可能会想要一个人静静,或者想要依靠大人。要是发生了什么,随时都可以过来,我们永远欢迎」
「……好」
听到「随时都能来」这句话,真昼焦糖色的眼眸虽然湿润了一瞬,但下一刻就充满了喜悦的神色。
看到真昼发自内心地露出幸福的笑容,周也眼角微热起来。
(……是不是稍微让真昼明白了家人之间的幸福呢)
周一直在想,要是能让几乎没有和家人一起生活过的真昼,从今往后也能了解到、感受到各种各样的幸福就好了。
见到真昼垂下眉毛的微笑,周也和蔼地笑起来,温柔地握紧了她的手。

154 一瞬所见的颜色

回到家后第二天,首当其冲的便是打扫卫生。
到家当天,周感觉很累便把这事放了放。不过家里空了两周后,房间里已经积起了灰。虽然积得不多,但考虑到真昼也会呆在这个家里,还是尽可能打扫干净的为好。
于是,周使用真昼教他的技术打扫起了屋子。顺带一提,真昼似乎是在清理着她自己家,因此周是孤军奋战。
多亏有真昼,周虽然称不上擅长打扫,但维持家中的清洁还是没问题的。正如真昼所言『只要打扫勤快点就花不了太多功夫。因为拖延才会花费多余的时间和精力』。
周遵从真昼的叮嘱,只是定期做着简单的打扫,便让家里保持了整洁。
这次也只是家具上稍微积了点灰,打扫起来并不怎么花时间。
周麻利地擦去了抹在家具上的尘埃,拿吸尘器吸掉了灰,顺便还擦完了窗户,然后抬头看了下时间。
已经是下午3点多了。
平常去的超市那边,打折活动常常在4点开始,现在差不多该出门了。
(自己这么一想,我也变得挺顾家了啊)
之所以要去超市,是因为回老家前清空了冰箱,家里没有做晚饭的材料了。虽然早饭和午饭都用杯面和冷冻食品对付了过去,但晚饭不能这么凑合。
买东西由周负责,而费用则是各出一半。虽说尽量少花一点钱这一想法倒也正常……但男高中生考虑起伙食支出,显得有点像是成了家一样。
面对自身的变化,周自己也忽然笑了笑。总之得把略脏的衣服换下来,于是周回自己房间去拿要换的衣服了。

「……嗯?」
周正在去超市的路上,边想事情边走着,这时见到了一丛有印象的浅色头发。
下意识地,周回过了头,但映在眼里的自然只有背影。这头发并没有真昼的那么长,说到底性别就不一样。很少会有那种没有染过的天然淡色头发。
周一边想着遇到了挺少见的事情,一边进了超市,正当他把今天晚饭的材料放进篮子里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声耳熟的一声「咦」。
「好巧啊,在这里遇上」
「九重啊」
那是靠门胁的关系在骑马战那时候熟悉的青年,他和周一样胳膊上提着篮子。
顺带一提,篮子里装的都是些点心果汁,比起周更像是男高中生会买的东西。
「藤宫你家在这边吗?」
「是啊。话说我记得九重你不是住这边吧……」
「我只是跑去朋友家住,出来买东西而已。藤宫你是……买饭?」
「嗯。来买晚饭的材料」
一眼便知,周提着的这篮子里放着的都是些生鸡肉、萝卜、牛奶、豆腐这些再怎么也不会错看成零食的东西。
「说起来,藤宫你是一个人住来着。挺厉害的啊」
「不过做饭是靠真昼了……」
「……好像你说过来着……这日子有点舒服」
「是啊。我一直都很感谢真昼」
要是没有真昼,周的饮食恐怕会一片混乱。即便现在周多少能打扫干净屋子了,却依旧不擅长做饭。
要是没了真昼,周现在的生活就无从谈起。
周微微苦笑着小声感叹「真是谢谢真昼了啊」,九重则轻叹了口气。
「怎么说呢,你还真是……是叫,神魂颠倒?」
「是啊。真昼也差不多」
「你说得很有自信啊」
「嗯,我知道她很爱我」
在交往之前,周对于真昼的好意没有自信,但现在不同了。周知道真昼珍视着、喜爱着自己,也明白待在周的身边是她的希冀。
周已经认清了,这并非自我意识过剩,而是纯粹的事实。能做到这一点,或许证明了周已经得到自信。
听见了周干脆利落的答复,这回换成九重苦笑了起来。
「你有自信了就好,比起明明两情相悦却还是隔了层窗户纸那时候好多了」
「你说得真狠啊」
「毕竟怎么看那都是喜欢你的样子嘛。虽说跟我没什么关系,不过你们幸福就是最好的吧」
九重耸了耸肩,而周明白他所说的算是在称赞,翘起了嘴角。
「……反正优太也接受了,我觉得这样也算是圆满结束了吧」
「嗯?」
「啊,没什么。那我先去结帐了」
周正疑惑着为什么会蹦出门胁的名字来,但他还没来得及追问,九重便迅速转身走了。周尽管心怀疑惑,也还是转过了身,把手机里记着的晚饭材料放进篮子里。

155 擦肩而过与确认

回到公寓时,周看到路上擦肩而过的男性正仰视着公寓。
周没想到那名男性的目的是自己住的公寓,不由得站定而视。
发色眼熟依旧。
周只见到他的背影,所以并不知道,他个子不算大,与周差不多,或者比周要矮一些。
他抬头望着公寓。
尽管在周的视角看不到他的表情,但能明白他是在一个劲儿仰望着公寓。
虽说很在意,但周也不好跟陌生人搭话,只能从旁走过。如果走到前面之后突然回头,周恐怕也会遭到怀疑,因此应该没法确认他的长相。
只不过,周还是有些在意,于是确认了自己手上的购物袋,然后继续走了下去。
经过他旁边时,周心怀歉意,把手上超市买来的战利品掠过他,故意将其落到地上。
顺带一提,里面装的是周分开放的点心和紧急食品等等,就算掉到地上也不会给真昼添麻烦,在这一点上没有问题。
由于周在碰撞后摔了东西,对方的注意力便转向了他。
周捡起地上的购物袋,一边掸掉上面的土,一边看向他。
周也算是有所料想,心中涌现的感情是「不出所料」。
这名男性外表非常端正,能吸引别人的目光。看到周的样子,他抱歉地垂下眉毛,从清澈的茶色眼睛中也看得出歉疚之色。
不过,故意撞上去的是周,反倒是周心怀歉疚了。
「对不起,是我的不小心」
「没事,我才该抱歉,不该停在这种地方。挡到你的路了吧」
他的声音沉稳、平静、柔和、低沉。听到他道歉后,周再次低头说道「不,是我不好」。
想确认的事情已经确认到了。虽然没有可靠的证据,但他大概就是周所想的那个人。
接着,周就如无事发生一般,经过他的身旁。
他应该不知道周是谁,所以基本不会产生怀疑。
事情仅仅几十秒,周却感到了奇妙的紧张,这是因为事情和自己喜爱的女性有关。
周松了口气,走到公寓入口——正巧这时,那喜爱的女性出现了。
「周君,欢迎回来」
周完全没料到她会走到大门口来迎接自己,一阵狼狈。真昼愣愣地看着他,眼神中满是疑惑。
「你的表情是怎么了?」
「不、不是……就是说你特意跑出来……」
「刚刚你发消息说马上就到家了吧?让你买了挺多东西,我也想要帮忙」
「这、这样啊」
真昼似乎是单纯打算来帮忙拿东西。确认刚刚男性的身份时,周的心脏就已经有了负担,再出来个真昼,心跳便更快了。
周担心要是真昼注意到那名男性会怎么样,不由得转头往后看了看,而刚刚还在十多米外的男人已然不见踪影。
(……他既不是来见真昼的,也不是在见完回去的路上?)
从真昼的表现来看,后者绝无可能;而如果他是来见真昼的话,看到真昼应该会走上来才对,没道理会离去。
那么,他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
特意来到真昼居住的公寓前面,观察真昼所在的楼层附近,是为了什么?
「怎么了吗?」
「不,没事」
幸或不幸,真昼似乎没有注意到。周稍微松了口气,把刚刚装着零食的袋子递给想拎东西的真昼,和她一起坐上了电梯。

156 天使大人心中的父母

在真昼到公寓门口迎接周的那天晚上,周斜眼看向坐在旁边的真昼,烦恼着该不该讲今天遇到男性这件事。
尽管不是完全确定,但他应该就是真昼的父亲。
凭借当时看到一眼的印象,真昼的母亲和真昼并不太像,会让人怀疑亲子关系;但今天的男性和真昼非常相似,只是看了一眼就看得出是真昼的父亲。
端正柔和的面孔、头发和眼睛的颜色,就像是真昼变成男性然后上了年纪的模样。一致到这种程度,周实在没法当他是无关人物。
只不过,周很烦恼该不该告诉真昼。
周知道真昼与父母关系不好,也了解她常常会回避这类话题。如果可以的话,周希望当作无事发生。
尽管如此,但他要是今后再次过来,遇上真昼的话,真昼肯定会有所动摇吧。周同时也觉得,应该让她做好心理准备。
「……怎么了吗?刚刚你就在看我这里」
正当周烦恼该选哪边时,真昼似乎感觉到了视线,相当不解地看了过去。
「啊,不是,就是说……」
「怎么了?有事情瞒着我吗?」
「……该怎么说好呢」
「想说的话就请说。你不想说的话我也不多过问,不过要是想说,我都会听着」
真昼表达出尊重周的意愿后,周足足烦恼了10秒该怎么办——然后缓缓开口。
「……那个,刚才……就是买东西的时候吧,我遇到了一个男人」
「嗯、嗯,是这样吗?」
真昼看起来是不知道周在说什么,总之先点了点头。周则笔直地注视真昼的眼睛。
那双眼睛的颜色,与今天见到的男性一模一样。
「那个人,在我们公寓前面,一直在盯着公寓看……他的眼睛和真昼很像」
「……嗯?」
「他眼睛和头发的颜色,都和真昼一样。面孔也很像真昼」
周小心翼翼地暗示着提问「他是不是真昼的父亲」,接着,真昼不像是有所动摇,反而好像在困惑一样。
「什、什么啊……是说有个人像我爸爸一样吗」
「大概吧」
周嘴上说是大概,但心里却几乎确信那名男性就是真昼的父亲。他的容貌和气质都和真昼非常相近,两人间不可能没有血缘关系。
听到周这么说,真昼连连眨眼,然后眯起了眼睛。
眯眼的意思,恐怕是傻眼。
「……应该是弄错人了吧?」
「啥」
「毕竟我的父亲对我根本没兴趣;虽说没有入户,他好像还和情人生了小孩。我觉得他脑子里应该几乎没有我才是。而且他基本上不会联系我,最多只有业务上的联系」
真昼淡淡地说着,眼神从傻眼缓缓转为冷漠。
「他没有理由来见我,如果要来,应该也会联系我才对。不过,这种事情还从来没有过就是」
真昼坚决地说完后,周看着她的表情,握住了她的手。
「再说,事到如今他还要来说什么?放着女儿不管十几年,和别的女人关系那么好,又有什么目的才会特意来找我啊」
「真昼」
「就算那些人现在关心我……我也没法把他们当作父母。那些人只是和我有血缘关系,并不是养育我的父母。养育我的父母只有小雪阿姨一个」
真昼用带着无数刺的小声平淡地讲着,表情也像丢了感情似的。周实在看不下去,便抱紧了她。
声音中的刺,伤到最多的是真昼自己。尽管不像是逞强,但她给人的印象就像是自己勒住自己的脖子一般。
证据就是,即使她的表情中丢了感情,却显得仿佛在痛苦中一样;明明没有表情,却给人受伤的感觉。
在怀中,真昼缓缓抬起头看向周。
「……怎么了」
「……因为想要更亲密些」
「在说谁?」
「在说我吧」
「……这样」
真昼小声说完,靠在周的身上轻轻叹了口气。
「……其实我没有在意,毕竟那人和我没关系」
「这样」
「……而且我已经有新的老家了嘛」
「嗯,是啊」
「……所以,我没事」
「嗯」
周很高兴真昼能把他的老家当成是自己的老家一样,同时又体会到真昼对她自己老家的心情,便轻轻抚摸了她的头。

157 含有决心的耳语

「……所以说,要是我看到那个人,该做什么好?」
真昼正靠在周的胸前,于是周轻抚着她的头询问道。接着,真昼缓缓抬起头,以平静的眼神望着周。
她的表情里没有动摇、痛苦之色,周便放下心来,也一样望向她。在周的注视下,真昼似乎有些为难,垂下了眉毛。
「……我觉得,周君随便怎么做都行」
「真昼没有想要我怎么样吗」
周还以为真昼会让他不要插手,然而真昼却缓缓摇了摇头。
「没有……如果是和我在一起的时候见到的话,或者我一个人的时候被搭话的话另说;既然周君是一个人遇到那名男性的,那么不管你怎么处理我都不会说什么。当然我还是希望你能告诉我一声」
「……这样啊。意思是真昼不参与这件事情?」
「嗯……如果他有话想对我说,那么约好上门直接说,或者发邮件就好了。躲起来观察也很奇怪吧。要是他不自己来找我,我就不会有什么动作,也不会理他」
虽然真昼很在意那疑似父亲的人,但她看起来不想主动去找他。尽管说如果站在真昼的角度,周大概也会这么做,但明明几乎能确定那人就是父亲,她却横下心选择无视,让周再次了解到真昼与父母之间争执有多严重。
真昼重新将脸埋在周的胸前撒起娇,而周仅仅回答了一声「这样啊」,抱起真昼的膝盖和后背,横放在自己的大腿上。
看到真昼吃惊的表情,周轻轻笑了笑,在额头上亲了一口安抚她。很快,真昼满脸通红,又把脸埋于他的胸前掩藏起来。
或许这一次更多是在遮羞,她的势头要猛一些,顶在胸前的额头好像要撞上来似的。那副模样也很可爱,周不由得笑了出来。
「……毕竟嘛,我又不是你,不好对别人的家庭多说什么……不过,最好还是按你的想法来,所以我会支持你的决定」
周到底是外人;当然,周觉得这也只是「现在」而已。
因此,他不会去深究真昼的家庭情况。只要她不希望周去深究,周就只能在旁边默默支持。
即便如此,周也决定了在她身边。不管家庭情况如何,周想要的都是真昼。
如果真昼说想要逃离她的家,周有决心为她实现。
听到周的话,真昼轻轻点头说了声「好」。周则用手搅过她的头发。
「要是有什么万一我会拐走你的,你就放心吧」
周以真昼勉强听得到的音量耳语,然后玩笑般地笑了起来。接着,真昼猛地抬起头看向他,脸比刚刚更红了,周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摸起了真昼的头发。

158 商量

见到疑似真昼父亲的男人之后过了五天。
外出时,周有留意会不会见到他,但周的担心没有成真,目前来说连个人影都没见到。
他大概是来见真昼的,或者是来看她的情况的,并且到最后对该不该碰面犹豫不决。如果不是这样,他应该会上门搭话才对。
周问了问真昼,她说既没收到联系也没碰上他。或许他现在并不打算与真昼见面吧。
「……搞不懂啊」
过来见面这个行动并不是无法理解,但周不明白他的动机,这种莫名其妙的谜团便在心里留下了一个疙瘩。
话虽如此,周也不能过于深究。对方过来接触之前,周无法采取任何行动。
「你怎么了?」
「稍微有点心事」
树带着暑假作业到周的家里来了。因为周是看着他的作业嘟囔的,所以树听到后,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你会烦恼得说出口可不多见……咋了,跟哥说一说」
「我说你生得比我晚吧」
「不要在意细节嘛,说吧说吧」
树大概是作业做得厌倦了。
他把自动铅笔随手扔到桌上,向周拍着胸脯,似乎是想说「交给我吧」。
(……该怎么办)
当然,不能告诉他真昼的家庭情况。就算树是好朋友,也不该泄露出真昼决定隐瞒的事情。
如果秘密是自己的,或许周就讲出来了,但事实上这是真昼的秘密,不可能毫无保留地告诉树。
话虽如此,但独自烦恼也得不出什么答案。
周闭上嘴过了一会儿,挑选着辞藻开口说道。
「如果有个人,以前一直都断绝关系,现在突然找上门的话,你觉得对方有什么想法?」
「这是说你的事情?」
「无可奉告」
「哦?行吧」
听到周的发言,树眼神微妙起来,好像理解到了什么,但他没有深入追问,只是闻言思索。
「要看情况吧……那人没有事先联系?」
「没有」
「嗯……他不是跟踪狂吧?」
「……勉强不是吧」
他偷偷来到公寓前,而真昼一出现他就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尽管说不上是跟踪狂,但也有可疑之处。
「我有点在意你说的『勉强』啊……嗯,他在意对方应该是没错了。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但是要说可能性的话,可能是有什么重要事情必须口头传达,或者有什么事情让他改变了主意,想要来扯上关系之类的吧」
「……改变主意」
「至今为止一直是对面断绝关系,却自己前来见面,也只有这种可能了吧?」
树耸耸肩膀说「不过我肯定不知道内容啦」,周也苦笑道「那是」。
考虑到树所说的,此人前来见面也并不奇怪,只是到头来还是搞不清楚理由为何。
周不知道真昼父亲的人品和外部状况等等,要想象也无从下手。
如果有的话,也就是和情人之间,或者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吧。除此之外,想不到还有什么理由能让他事到如今再来与真昼见面。
「虽然我知道的不多,说不了什么吧,但要是我的话,肯定会在意得去联系他吧。我不喜欢这样有个疙瘩放着不管」
「毕竟是你……」
「既然周比较被动,那就等他过来就好吧?这种情况的话,大概过不了多久又会找来的。如果他放弃得了,那一开始发邮件打电话就行」
听到树说不了解状况就只好等待,周也得出了与之相同的结论。
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对方来找的本就是真昼,周无能为力。
周叹了口气「也只好这样了」,而树愉快地把嘴唇翘出一道弧线。
「……哎,年轻人,为了喜欢的人加油吧」
「这……」
「其实你挺好懂的。要是你自己的事,你就会直说是自己了吧。你能烦恼成这样,除了椎名还能有谁」
「……你好啰嗦」
「我无权过分干涉别人的情况,所以只能这样了。周就为了可爱的女朋友努力吧」
树拿胳膊肘往周顶了过去,而周露出不满的表情,然后小声回答说「我知道的啦」。

159 邀请去祭典

「话说今天有夏祭,要不要去一趟?」
在暑假还剩一周的时候,千岁突然午前登门,如是说道。
「……我说,这种事情起码提前一天说吧?」
她的发言太过突然。要是周有安排的话,她打算怎么办呢。
再说,去夏祭要出门,出门就需准备,应该提前说好才是。
幸好周和真昼今天没有安排,晚饭吃什么也还没决定好,可以轻松更改今天的计划。
「抱歉抱歉,听阿树说你们挺忙的,我就没好意思联系你们,不小心就到当天了」
「你这么讲的话我也很为难,不过就算这样也该早点说吧?还有,我觉得今天突然过来也很那个啊」
「抱歉了嘛。我姑且跟昼儿联系过哦?」
「不过是到这里十分钟之前联系的……」
给千岁准备好冰麦茶后,真昼苦笑着补充道。
真昼突然困惑地告诉周「千岁说她要来」,周当然也感到了困惑。树有过突然上门拜访的事迹,可周没想到连千岁都会来这么一着。
千岁大概是确信周在家里才过来的,但周仍然希望她能稍微早点说一声。
看到千岁津津有味地喝着凉透的麦茶,周叹了口气,并看了一眼真昼。
对于去祭典这事,真昼似乎没有意见。
至于周,考虑到真昼可能由于父亲那件事的影响而情绪略有低落,他也想要带真昼去散散心。尽管真昼的父亲可能还会过来,但周希望他能暂时忘掉这件事。
「嗯,要去是可以啦……真昼你觉得呢?要穿浴衣吗?」
「嗯?不了,不巧我手头没有浴衣」
「不是,那个……我家有,估计还是合真昼尺寸的」
「为什么?」
「我妈」
周刚一提醒志保子的存在,真昼便恍然大悟。在真昼的心里,志保子是个只要有可爱的衣服就想往真昼身上套的人吧,而这一点并没有错,让人笑都笑不出来。
前些日子从老家回来的时候,在寄来的行李中明显有好几件不该由周穿的衣服。
『有机会的话就让真昼穿,照片也拜托啦』
这样一条便签和浴衣什么的塞在一起,周还记得自己当时的无语。
「咦,昼儿要穿浴衣?我要看~!」
「你不穿吗」
「我才不要。虽然可爱但是不方便运动,而且系着衣带可能还吃不饱~」
「那只是你贪吃吧」
「你很没礼貌哎」
千岁不太喜欢拘束的打扮,而且还是吃得多动得多的类型,所以不想穿浴衣这种需要文雅的衣服。
「说起来,树呢?」
「嗯?阿树会来的,计划到现场汇合」
「你说的好像确定了我们要去一样……」
「呵呵,我想着昼儿也不会拒绝嘛」
「你倒是考虑下我们方不方便啊……虽然确实没什么事」
「抱歉抱歉」
周朝着没在反省的千岁眯起眼睛,这也是没办法的吧。
毕竟周给树发过消息说这几天没事情,会决定邀请应该是因为这个。
周希望千岁能先约好再过来,不过转换心情也很重要,这次千岁的邀请让人感激。
「所以,真昼怎么说?想穿浴衣吗?」
「……只有我穿浴衣的话,不会太显眼吗?」
「要是真昼讨厌自己一个人穿,我也能穿啦……」
「咦,周君也有吗」
「我妈很精明地给放在一起了」
志保子大概是关照周穿着这些去祭典吧。由于真昼父亲那件事,周完全忘记查有没有夏祭了,这么一想,千岁邀请的时机或许恰到好处。
真昼听到周也穿浴衣,便一下子显得心神不定起来,而周则在内心自言自语说看男人穿浴衣也没什么可高兴的。
这不是周的自卑:女性穿浴衣很华美,但男性并非如此;虽然能出氛围,但周觉得不至于到可以欣赏的地步。
不过,真昼瞄着他,就像在说想看似的。可爱的女朋友那么想要,要穿浴衣也没问题。要走在真昼身边,穿上浴衣也会更美观一些吧。
「真昼想看的话我就穿吧」
「我、我想看」
「回答好快啊。行吧,不过你不用太期待,我的浴衣很普通的」
浴衣是深蓝色的,没有花纹,加上红豆色的腰带,配色低调,不会显眼夺目。
尽管如此,真昼却报以期待的眼神。于是,周也苦笑道「我会尽可能穿得合身的」摸起真昼的头。

160 天使大人的换装

祭典开始前一个半小时,周和真昼做起了准备。
真昼和千岁一起拿着浴衣回到家里,而周一个人开始穿上浴衣。
穿浴衣也需要知识,但周不担心真昼。她能穿和服,浴衣肯定也轻轻松松吧。
问题是周这边。虽说志保子有灌输过相关知识,但周完全没有实践过,所以很担心自己穿着是否得体。
穿完后,周照了照镜子,姑且还像样,没有走形。
浴衣没有花纹,是深蓝的,而腰带是红豆色的,都很朴素。周不太喜欢花哨的东西,这样的选择很对他的胃口。
配合上还算可以的身高,镜子里的自己产生出有模有样的氛围。
不说好坏,周原本就有一副文静的面孔,所以穿上之后气质沉稳,应该算是合适吧。
至于站在真昼旁边会不会显得逊色,就交给别人来判断了。
虽然他也在意别人的眼光和评价,但最后还是落在自己怎么想、真昼怎么想。
先穿好浴衣后,周坐在沙发上悠闲等待。
周知道女生打扮要花时间,况且他留好了充足的时间来准备,所以没有任何问题。
要穿浴衣的话,肯定会比平时花上更久,而且头发也要扎起来,得多花三成的时间来整理。
由于在此之上还要化妆,周坦率地觉得女生很厉害,对她们感到尊敬。
(虽然真昼什么都不做也很可爱,但是打扮之后,女生就会更亮眼,真厉害啊)
由于她努力想在男朋友前面变得更可爱,周感受着怜爱、欣慰以及难以言喻的幸福,悠闲地等着。这时,她大概是准备完成了,在门口发出了开锁的声音。
周很期待女友的打扮,便没有回头等她过来。伴随一声呢喃「周君」,周的肩膀上被轻拍了一下。
这时,他才终于回头——然后翘起了嘴角。
「可爱,挺合适的」
「……能、能判断得那么快吗」
「能的能的,看一眼就知道了」
真昼微微怀疑着说辞是不是事先准备好的,但没办法,周讲出来看到的感想就是这样。
周再次体会到志保子的眼光非常优秀。
或许考虑到真昼要和周在一起,真昼的浴衣是白底,上面有绣球的花纹,在沉稳中给人明朗的印象。
绣球有藏青,有浅紫,浓淡参差,显得成熟清秀。尽管花季稍过,却仍然非常和谐。
衣带是亮紫色的,衬托出设计简洁的浴衣。带扣上点缀着蜻蛉玉,给人清凉之感。
「平时也很可爱,今天更有种清秀中有成熟的感觉呢,又稳重又迷人。要说可爱也没错,不过更该说漂亮吧。嗯,很合适」
「是、是这样吗」
周认真讲完感想后,真昼有点难为情,心神不定地摆弄着侧边的头发。看到那副模样,周不由得笑了。
真昼扎起的头发用发簪固定着,每当她有动作,上面的银链都会摇来摇去。发簪上装饰着藏青色的天然石头以及设计与衣带上相同的蜻蛉玉,气质上和周所穿的浴衣莫名相似。
「昼儿昼儿,他本来就这样」
「我知道,早有体会」
「……这是在批评我吗」
「既在表扬又在批评,吧~?」
「什么跟什么啊」
周摸不着头脑而眯起眼睛,但千岁只是笑着,真昼又扭扭捏捏的很害羞,他没法去问这是什么意思。
不过,看真昼也没多少不满,应该不是什么坏事吧。
「……周、周君穿的也很合适」
「这样吗?谢谢。你这么一说我很开心」
周觉得应该还算穿的合适,但重要的是得到真昼保证了。虽然周觉得其中有女朋友的偏袒,但获得表扬还是令人高兴的。
周自认为坦率地接受了称赞,可不知为何,真昼的眼神里带着一点闹别扭的神色。
「……我做了什么吗?」
「大概是『只有自己害羞不公平』吧~」
「千、千岁」
听到解说后,真昼惊慌失措,那副模样如实表达出千岁说的是真的。
真昼似乎希望周也能害羞,但他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而难为情。虽然周心中有高兴、有害臊,但不至于羞耻得像真昼那样。
真昼显而易见地动摇后,千岁也快乐地笑道「真讨人喜欢~」贴到她身上摸了个遍。
周不知道该佩服千岁摸的动作巧妙,不弄乱头发、服装和化妆,还是该主张能疼爱真昼的只有自己。
看到真昼脸红起来更加害羞,周心想真昼那么可爱,看两人那么要好也不错吧,便简简单单放过了千岁,以温暖的眼神守望两人的嬉戏。

161 汇合

「哇,是浴衣」
周到达离祭典会场最近的车站时,树已经在早早等着了。
树似乎没料到两人会穿浴衣,见到他们后如赞叹般睁圆了眼睛。
「几天没见了啊。两边的浴衣都是我妈送来的」
「这样哇,志保子阿姨准备也很周到嘛,简直能读心了」
「我也这么觉得。既然正好那我就穿了」
行李里面装的东西,就好像志保子预料会有夏祭的邀请似的,从某种意义来说令人佩服。
周决定稍后发去真昼的浴衣照作为谢礼,再次看向了树。
树穿的是休闲的便服,但他随便穿穿衬衫、牛仔裤就能打扮得体,正所谓长得帅是一种罪过。如果他穿浴衣,肯定也很合适吧。
「嗯嗯,大饱眼福啊,能看到美女的浴衣」
「喂阿树,我呢~?」
「小千无论何时何地都很可爱」
「……我敷面膜的时候你明明捧腹大笑来着」
「那样的小千也好可爱的」
「你这不是想到了又在笑嘛!」
即便千岁用上点力气打了树,树仍然笑得肩膀发抖,弄得真昼也露出苦笑。
顺带一提,在回老家时,周也见到过真昼贴面膜。记得那时,他心里想的与其说是有趣好笑之类的,更多是感叹维持美丽的艰辛,对此感到佩服。
当时,连周都差点被拉去敷面膜,不过他终究还是拒绝了。
心想着那张脸也是经过努力才打理得那么漂亮,周留意不弄掉化妆,用手指背抚过真昼的脸颊。接着,真昼痒痒地笑了。
仅仅是这样,周围看着这边的人就屏住了呼吸。周再次感觉到,自己的女朋友真的很漂亮。
「女朋友可爱就会显眼啊」
「不是,你俩站在一起就很显眼了……」
「嗯,就算是夏祭也没多少人穿浴衣,必然会显眼吧」
「是这样啦可我说的不是这个……算了行吧」
树耸了耸肩说「所以说你啊……」而周无视了他,把真昼轻轻拉到身边。
这一行动带有牵制周围人的目的,表明她是自己的。真昼眨了几次眼,然后似乎明白了周的意思,红着脸一副高兴的样子,主动贴到周的手臂上。
见状,千岁和树都嘿嘿笑了起来,而真昼毫不在意地靠在周身上。
「我们也不能输,过来~」
「哈哈哈,来来来」
两人兴致高昂地贴在一起,好像对抗一样。周苦笑着低头看向黏上来的真昼。
真昼朝上的眼神充满信赖,于是周也像是回应那份信赖一般,握住旁边小小的手。
「那就别傻站着了,走吧?」
「祭典也要开始了啊。好嘞开吃~」
千岁讲着食欲优先于一切的发言,贴在树的手臂上欢快地举着手。树也笑着转身走向祭典会场。
周看了一眼真昼,也笑着握紧真昼的手,跟在了两人后面。

162 特技与天然撩

四人到达时,祭典会场已经很热闹了。
平时没什么人通行的地区,今天却挤满了人,颠覆了之前的印象。会造成如此盛况,大概是因为最近一两周在这附近没有其它祭典吧。
一眼望去,没多少人穿浴衣,所以穿着浴衣行走会非常引人注目。不过引入注目的主要原因还是真昼的美丽程度。
「人还挺多的呢」
「是啊。注意别走散了」
「昼儿也千万不要松开周的手哦?」
「……不会离开的」
真昼紧紧贴着周,牢牢握住牵起的手。周十指相扣反握回去,发誓绝对不会松手。
如果松手了,绝对会有可恶的男人们跑来搭讪。有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在,一定会忍不住跑来吧。
树做作地发出「咻咻」的声音,周便用视线对他说「反正你也会牵手吧」,并张望祭典会场里成排的摊贩和摊贩所在的路。
「真昼,你有什么想看的吗?比方说吃的东西」
「我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还不太熟悉……」
「这样啊。那先吃点什么吧」
想起真昼几乎没有和家人出过门,周感到有些忧郁,不过他笑着鼓励真昼后,真昼也轻轻笑了。
「啊,我想吃棉花糖~」
「一上来就买棉花糖吃很占地方,放久了还会潮……」
千岁挺能吃,很快能吃光的话应该没问题。但是,周觉得在开始吃甜食前先垫垫肚子比较好。
尽管周想要保守地从炒面、章鱼烧之类的开始进攻,但他打算优先考虑真昼想吃的东西。
「……祭典会有哪些东西呢?」
「吃的有炒面、章鱼烧、烤鱿鱼、法式烤肠之类的吧。我们估计会在这里吃饭,刚才说的这几样比较能填饱肚子」
「……边走边想不行吗?」
「我无所谓,毕竟这也是祭典的乐趣嘛」
先决定吃什么再买也无妨,而边走边物色也别有风味,倒不如说可能那样才能更加享受祭典的快乐。
周看向树他们询问想法,大家点头回答无所谓。于是周决定就那么干,叫上真昼一起走进了拥挤的人群中。

一边逛着摊位,一边随性四处溜达、买点小吃的时候,在节日常常见到的打靶店映入眼帘。
要说节日里特有的摊子,周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打靶店。难得来一趟,周挺想玩玩看,不过要是真昼没兴趣的话,周也愿意跳过不玩。
真昼牵着手,左顾右盼张望着摊位,眼睛兴奋地闪闪发光。她往周所看的地方看过去,连连眨起眼睛。
「周君,那个是什么?」
「那个啊,是打靶游戏,用玩具枪瞄准奖品,击倒了就能带走。想玩玩看吗?」
周想着什么事情都应该亲身体验,拿出钱包晃了晃。真昼有点困惑,但大概还是好奇心占了上风吧。她微微点了点头。
心中一阵欢呼后,周把钱交给店主,接过玩具枪和五发子弹,装上子弹给真昼打。之所以不靠店主帮忙也能自己搞定,毫无疑问是因为父母带着他去了不知道多少次祭典。
「好,搞定了。你要打哪个?」
「……那个。感觉好可爱」
真昼指着的是装在塑料盒子里的发夹。发夹带有绣球形状的装饰,和真昼现在穿的浴衣相映成趣,设计也很可爱。
不过,周有打靶的经验,知道那种东西常常会调整得很难击倒,所以不推荐新手第一次就以此为目标。
但是,他想要尊重真昼的意志,所以没把这些讲出来,而是告诉她打靶的方法和姿势,决定看真昼的本事了。
周悄悄想着「虽说接近玩具,但是美少女持枪的样子真是很棒」,同时注视着真昼。她以非常认真的表情端起枪,扣动扳机。
一声轻响,子弹飞了出去……就这样打在了后面的布上。
「唔,真难呀」
「嗯,老实说,第一次打的话光是瞄准就已经很辛苦了」
即便和奖品没离多远,也不能因此而轻视。
必须要按照枪的威力和发射速度调整角度,打靶的时候还不能摇晃。而且,枪有自己的脾气,如果没看准这些,可能连边都擦不到。
「还是挺深奥的」周回想起父母无意义地灌输的技术和知识,笑了起来。真昼误以为周在嘲笑自己,充满干劲地说「这次一定会打中」,按照周教的方法装填子弹打了出去。
不过到头来一发都没打中,那份气势全部转变成了叹息。
真昼从店主那拿到分量略多的参与奖棒状点心,显得很灰心。
「没打中」
「第一次嘛没办法啦」
「是啊是啊,第一次谁都这样,反正周会替你报仇的。嘿,我想看看周帅气的地方」
「事不关己你就说得那么轻巧」
如果真昼没拿到想要的东西,周原本也打算挑战,可说得那么轻巧,要是没拿到就麻烦了。
但是,真昼也依依不舍地盯着看上的发夹,随后抬起头看着周。
「……我想要那个」
「……这么说的话我就不得不努力了啊」
真昼仰望着周露出惹人怜爱的样子,这撒娇手段绝对是千岁教给她的。周苦笑道「那我可不能打偏了」,也同样向店主付了钱拿到枪弹。
周很久没玩过了,不知道能否顺利。他一边确认枪的感觉,一边放松下来,摆好姿势,扣下扳机。
以流畅的动作射出后,软木子弹笔直朝装有发夹的盒子飞去,掠过其边缘。
盒子稍稍有些摇晃,但是没有倒下。
「真可惜」
「不不,这样就好。这是为了看清弹道的晃动、威力和枪自身的脾气」
并不是说第一发就非得击倒。
这一发只是作为试射,实际上也只是轻轻擦到而已。
不过,从触觉、射出的感受和击中奖品的感觉中,周觉得用这家店的枪的话应该不成问题。
出于枪的各方面原因,有些时候是不可能打倒的,而周觉得这次没有问题。只要瞄准了、打中的位置好,大多数东西应该都可以击倒。
周对自己的直觉没有变得迟钝而感到安心,再一次装填、瞄准。
为了真昼的话,不管是作为这家店大奖的大型玩具还是别的什么东西,周都打算去努力击中。不过,真昼想要的是发夹,所以周只瞄准那一处。
(好怀念啊)
周回忆着过去上小学和初中的时候经常被带去节日祭典玩,同时静静扣下扳机。这次击中了盒子中间稍稍偏上的位置。
就算击中正中央,也不一定能打下来;而周专注于让重心晃动和破坏平衡,射出一击后,那一击正如预期,摇晃、弄倒了盒子。
周围的客人大概是看到了,传出轻微的骚动。
周心想着这样还没打中的话就尴尬了,用剩余的子弹随便打了几个看上去比较轻的点心,顺便拿来了奖品。店主脸上挂着笑容,却微微有些抽筋。
(如果拿得太多了会妨碍营业来着)
回想起志保子曾经因为拿太多奖品而被禁止入内,周耸耸肩说「不好意思」,收下了赢来的奖品。
「这样就好了吧?」
周转身举起拿到的发夹盒子,接着真昼害羞地点了点头。
「……谢、谢谢。我没想到真的能打下来……」
「为什么你随手就拿到了啦」
「因为我擅长这种的」
「哇~帅哥。真叫人火大」
「为什么啊……」
明明是千岁催促在先,拿到后她却要抱怨,周亲身体会了这种不讲道理的感觉。
「周擅长这一类东西吧。在游戏机厅玩射击游戏也能打出高分」
「因为家里人在这种没用的地方也花了心思教育我啊……说什么人生会更加丰富……」
「不过多亏了这个才拿到椎名想要的东西,不是挺好的吗」
「说的也是」
毕竟得到了真昼想要的东西是事实,周很感谢父母。
「不知道技术有没有好到算是个特长了呢」周笑着从盒子里取出发夹,轻轻夹起真昼的刘海,将其固定。
这发夹碰巧和浴衣风格相似,有统一感,氛围也很搭。
「嗯,可爱。很合适」
发夹有着简朴可爱的设计,而且便于使用,很适合真昼。周探头看着真昼的脸笑出声后,真昼带着一脸的蔷薇色,小声说道「谢谢」。
当周发觉真昼这是在不好意思的时候,树说出「周就是专撩椎名啊」这样不明所以的感想。见真昼既害羞又开心,周摸起真昼的头,无视了树。

163 自信

「昼儿挺开心啊」
戴上周赢来的发夹后,真昼看上去心情大好。
她乐开了花,甚至千岁都要来说一句了。
往周围绽开的不只是她乐开的花,还有甜美的笑容,弄不好还能一箭射进路过的男性心里,前途不可限量。
尽管俘虏周围男性的那副模样正如天使,但其笑容中却带有魔性。
树似乎也是第一次见到真昼心情这么好,显得有点发怵和难为情。
甚至连本来有点抵抗力的周也按捺不住心中的鼓动。
「喂,周你得阻止一下」
「我也觉得。虽然可爱但受害会很严重」
要是真昼有个什么闪失就不好了。面对一脸幸福的真昼,周拉过自己轻轻握住的手,把脸凑到她的耳朵上。
「真昼,你能高兴是好啦,但是不要把这副样子给别人看到,说不定会被坏人带走……而且……」
「……而且?」
「……这么可爱的表情,还是在两个人的时候给我看吧,我想独占」
周以只有真昼听得见的声音耳语道「所以我不想让别人看见」,真昼的脸便立刻以冒蒸气的势头红了起来。
那拼着命连连点头的样子坦率可爱让人赞叹,然而却弄歪了刚刚戴上的发夹。
周一边阻止真昼,一边摆正发夹,顺便摸了摸真昼的脸蛋。这次则是真昼僵硬起来,然后轻轻把头靠在周的胳膊上遮起了脸。
周心想着这大概是害羞了,用手指肚子抚过握着的真昼的手,而她仍有反应,看来这并未完全超过她可以接受的极限。
「那边的两位,魅惑是停下了,这次开始瞎眼了啊」
「真昼可爱嘛没办法」
「不,我觉得这次是你的问题,原因也在你身上……我都想让那些说周阴沉的女生看看你现在这样了」
「你这是搞什么」
「周觉醒之后昼儿也不行了啊,破坏力越来越不得了咯」
「觉醒是什么啦」周傻着眼看向贴在身上的真昼,发现她不知为何朝上微瞪着自己。
「……周君,刚才那句话原封不动还给你」
「哦、哦?」
「绝对哦」
周听她那么叮嘱而点头后,真昼稍稍安心下来,把额头压在周的胳膊上。
想着真昼喜欢这种触碰方式,周便由她这样,接着就见到了千岁一脸坏笑的样子。
「天然专撩昼儿还是一如既往啊」
「撩……我说啊」
「看昼儿的样子还挺不错的,我不拦着你啦~话说我肚子饿了,去那边买点烤鱿鱼吧?太甜了我想吃点咸的」
「你还没吃甜食吧……」
「说的不是这个啦~总之先去吧,就当是为了周围的人」
听到最后半句,周看了眼周围,和红着脸的众人对上了视线。
无论男女,都被真昼的羞涩和可爱命中了吧;毕竟从男性身上还有单纯嫉妒的眼神,肯定是这样没错。
周一边后悔着不该在人多的地方让真昼害羞,一边听从千岁的建议,牵着真昼的手走向了卖烤鱿鱼的摊子。

「嗯~在祭典吃饭味道果然不一样,虽说是气氛的作用」
千岁先前还吃了炒面和炸鸡块,现在又一脸轻松地大口吃起烤鱿鱼,表情大悦。
现在,众人在休息区站着吃东西,稍稍远离了摊子林立的大路;但在这里,仍然能感受到瞥过来的视线。
(毕竟真昼和千岁虽然类型不同但都是美少女啊)
真昼仿佛象征着清秀可爱,而千岁则以活泼讨喜的男生气为魅力。尽管方向不同,但两人毫无疑问都是美少女,会引人注目也是当然的。
并且,现在千岁正喂着兴致勃勃看向烤鱿鱼的真昼。可爱的两人要好地互动着,男性的目光自然就牢牢地吸引住了。
大概因为好吃,真昼露出柔和的微笑,甚至能见到有男性因此而出神叹息,大概是因为当前的场景宛若画作吧。
「好可爱啊」
「虽然可爱但是丢下我亲热起来了」
「原来你嫉妒啊」
「女生关系好有啥嫉妒的」
「哈哈,那就看着吧,我觉得那样好极了」
虽然树说着「美少女嬉戏的样子别有风味」这有些变态的发言,但周并非不明白他的心情。
只不过,要是说出这一点,恐怕自己就成变态了。于是,周憋在心里,看着两人亲密地欢笑——这时,附近传来一道「咦,椎名?」的声音。
回过头,那里有几名同班的男生在看着真昼她们。
他们大概也在享受着祭典,有的戴着面具,有的拿着棉花糖的袋子,显然玩得很愉快。
先有反应的是树。他带着一如既往爽朗的笑容,挥着手往他们那里走过去。
「哇哦你们也来了吗」
「白河在的话树肯定也在啦。这么一说藤宫也在」
「在这儿呢」
周不像树那样招手,而是轻轻举手,接着他们就吵嚷起来。
「咦,浴衣」
「浴衣不行吗」
「不是,感觉你穿得很像样……」
「我只是普普通通穿着」
除了穿着浴衣,周没做其他特别的事情,普通至极。不过他们似乎觉得浴衣的氛围比较特别。
在他们凝视的目光下,周感受到难以言喻的尴尬和心痒,脸色开始发苦;然而周见到真昼悠悠走来,一切都舒缓了。
「啊,好久不见……倒也没多久就是。上次见到还是休业式吧,大家都那么精神就好」
「哇……椎名穿着浴衣……」
那些同学无一例外都看得入迷了。这都在预料之中,所以周没有介意,也看向真昼。真昼注意到周的视线后,脸颊微红。
仅仅是这样,同学们都凝固住了,可见真昼有多么可爱。
「椎、椎名,浴衣很合适」
「谢谢夸奖,很高兴你能这么说」
或许只有周表扬的时候真昼才会害羞,她带着美丽的外出用微笑接受了赞美。
「你是自己穿的吗?」
「嗯。不过浴衣是周君的母亲为我准备的……」
「这只是我妈想看所以送来的,你不用客气。我妈她为了疼你什么都做得出来啦」
明年,志保子恐怕也会准备和服。她自家有好几件,外公外婆家里更多,所以肯定会兴高采烈地挑选和服吧。
想到还能见到真昼穿着其他和服的样子,周便在内心送去「干得漂亮务必继续」的声援。
「不过,还是很不好意思啦」
「没事,我们家对你来说就和老家差不多了吧」
父母也说过当成老家就好,很欢迎真昼;要是真昼太客气,父母大概会伤心吧。
真昼理解之后,腼腆地点头捂住胸前。周体会着幸福注视她,然后看了眼那名前来搭话的同学。
说起来,他就是体育节的时候来质问的那个人。尽管事到如今周才想起来,但这些也不重要了。
无论如何,在真昼眼中他们都不过是外人,不存在他们可以插嘴的余地。
「在这种事情上产生优越感,自己性格是不是变糟了啊」周在内心苦笑,却毫无让步之意。
「我们差不多该走了吧,就不打扰你们玩了」
周补充道「而且千岁也吃完了烤鱿鱼」,看向了千岁,发现她正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
周若无其事地拉过真昼的腰,同时朝他们露出了周对外用的笑容。真昼看上去吃了一惊,却显露出害羞和明确的欢喜,主动贴上了周。
「嗯,那么开学再见」
「啊,嗯、嗯……拜拜」
真昼笑着这么一说,他们也无法追上来,以一副难以言说的表情看着周等人离去。
离开他们后,一行人又走上摆满摊子的路。这时,树站在真昼的另一侧,把脸凑上了一点。
「周,你刚刚是故意的吧」
一道混在喧嚣和伴奏中传来。声音很小,或许是为了不让真昼听见。
「你指什么?」
「嗯,比如说现在的姿势,还有老家那些」
树真的既聪明直觉又好。
他准确地理解了周的决心和主张。
「也许是吧?」
「……你也变强了啊」
树小声嘟囔道,不知是在表扬还是在傻眼。周就当作他是在表扬,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164 天使大人与刨冰

「接下来去吃刨冰吧~!」
又开始闲逛起来的四人,听到千岁的话后再次停下了脚步。刨冰摊子已经走过了。虽然前面应该也还有摊子,但毕竟不知道摊位在哪,还是稍微往回走一点来得快。
「你这胃啥样的啊这么能装……」
「就这样咯~」
千岁嘭嘭地拍着自己的肚子,但能看见的只有那与真昼难分伯仲的柳腰。这个尺寸的肚子居然能装下炒面、炸鸡块再加上烤鱿鱼,实在是惊人。
周想着到底是装哪去了,一脸严肃地观察起了千岁的肚子。真昼似乎也有同样的心思,露出了苦笑。
「千岁是不会胖的类型呢。好羡慕你这么苗条」
「是健康的苗条呢,皮肤挺紧致的」
「嘿嘿~再多夸夸本小姐」
「小千真的很苗条……抱着的时候感觉特别纤细」
树经常跟千岁搂搂抱抱,想必十分清楚千岁这苗条身材。虽然树身材中等,并没有特别胖,但是两个人凑在一起的时候千岁的苗条还是很显眼,千岁的身材由此可见一斑。
与此同时,千岁身上还有淡淡的肌肉纹路,却又体格曼妙而不显得硬邦邦的,足以窥见千岁的努力。
「吃得这么多居然还不会胖」
「代谢好嘛」
「而且小千体质也不容易胖啊,虽说其他地方大不起来」
「……阿树,你给我过•来•下」
听见千岁那满脸笑容发出的毫无抑扬的声音,树转瞬间便发觉自己多嘴了。
毕竟触及了千岁在意的部位,她当然会生气。正因为是男朋友提及的,她的火气似乎还更大了。
「抱歉我说错话了所以别踢我小腿了」
「每次都跟你这么说,结果你每次都大嘴巴啊~?我们去那边好好聊聊?」
千岁一脸笑容地拖着树的胳膊,而周向树送去了默哀。
「不作死就不会死……」
「你有说什么吗?」
「不,没什么」
周不想引火上身,便淡淡地做出否定,然后向旁边为难的真昼刻意地微微一笑,让她无视树的求救。
「真昼想吃什么口味的刨冰?」
「呃……草、草莓……?」
「嗯,那就去买吧。千岁,我们先去买趟刨冰,你俩就在那好好交流——」
「好~」
千岁一边用威压镇住树,一边回头笑着回答。周也轻轻一笑后,拉起真昼的手原路返回了。

两人买好刨冰回来后,千岁的说教仍未结束。
周远远望着在路旁亲切交谈的两人,耸了耸肩,然后看向正贴在自己胳膊上无言苦笑的真昼。
「……还没有结束啊」
「他们关系真好」
「这大概是他俩的亲热方式吧,就是千岁有点生气」
「啊、啊哈哈……」
周也知道千岁这并不是真的气到心里去了,因此没有阻拦两人,而是把手上的刨冰杯子递给了真昼。
「给,真昼」
「谢谢。周君的……稍稍有点涩呢」
「其实我是想要宇治金时的,但摊子上再怎么也没那种东西啊」(译注 宇治金时:一种日本的传统刨冰,以日式抹茶加砂糖及水煮成糖浆,淋在刨冰上,旁边加上以砂糖熬煮的红豆,制成色彩分明的甜品。)
顺带一提,周选了抹茶味的。
如果有的话,周就会买宇治金时,但要摊子准备红豆馅跟糯米团子有些强人所难,没办法便只好凑合了。
「周君会吃这种甜食啊,我记得你不怎么吃」
「我倒也不讨厌甜食啦,只是不会主动去吃。我喜欢豆馅,特别是整颗红豆的那种」
周只是不会主动去吃甜食,要是有现成的还是会吃的。他会主动想吃的大概也就只有奶蛋类的了,但也并不怎么吃,所以不会留下喜欢那些东西的印象。
他之所以喜欢豆馅,是因为豆馅很搭配抹茶、绿茶。苦味和甜味的食品相互衬托,非常搭配,周其实还挺喜欢的。
「这样啊……不过煮豆子很麻烦,想要做点什么也很累人呢」
「真昼你会从自己煮豆子开始考虑也太厉害了。买来的就好了吧……」
一般来说是不会去想从红豆开始做的。反正也有袋装的豆馅卖,考虑到劳力和时间,绝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去买那种。
不过真昼先想到的似乎是自己做。
「我想让喜欢的人吃到好吃的东西。毕竟外面卖的那些不好控制甜度,而且很多也没有保留住颗粒的口感」
听见真昼微笑说着想让自己吃上美味的东西这般令人感动的话语,周也因亏欠感与体会到爱而产生的幸福感,不知该放松还是绷紧脸了。
「……那我想吃加了豆沙的抹茶布丁,还有铜锣烧」
「呵呵,好嘞,交给我咯」
真昼说着「如果是为了周君,我什么都会做出来」这般从她的嘴里说出来便不显得夸张的话,吃起了刨冰;而周则是感到一股难以言表的害臊,为了掩饰这种心情,也将自己的刨冰送进嘴里。

165 天使大人与千岁的烦恼

「有抹茶布丁真好啊~」
周正吃着刨冰时,千岁和树亲切交谈的同时似乎也在听着这边,羡慕地走了过来。
「惩罚树惩罚完了吗?」
「当然啦,阿树太没礼貌了你说是不~」
千岁竖着拇指,周和真昼则一起苦笑,看向刚刚树所在的地方……那里却一个人都没有。
「话说树呢?」
「去买刨冰和巧克力香蕉了」
「还变多了……」
「这是赔礼嘛~」
千岁一下子扭过了头。周心想着树的钱包要完,然而并不同情,毕竟是他本人有错在先。
树踩了几回地雷却不吸取教训,对他们来说,这或许就像一种接触和交流吧。不过惹到人生气也不太值得表扬就是。
这次千岁闹别扭似乎闹得挺久,现在她仍然嘟着嘴唇。
「我又不是想要这么小的~反正男人都更喜欢真昼那样大的吧~」
「你、你这么说的话……」
真昼迅速捂住胸前。比起千岁,她明显要突出一圈。周觉得她绝对高于平均水平,不过要是太在意的话真昼会感到羞耻,所以周一直都没怎么去看。
「我也不是嫉妒啦,只是羡慕昼儿。昼儿有很多我没有的东西,又漂亮,身材又好,能运动,学习好,还会做家务,很文雅……简直是男人的理想」
「没有啦……」
「有的有的~要是大辉叔叔看到昼儿,绝对会跟阿树说挑这种女生更好」
千岁笑着,笑得有点沮丧,周便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为什么她今天会独自来找周和真昼。
「大辉叔叔说了你什么吗?」
「嗯~说是没说,只是眼神不欢迎我」
大辉是树的父亲。
他不欢迎树和千岁的关系。去树的家里时,周曾有机会与他聊聊,而大辉没有表现出多少好意:一是大辉单纯不擅长应付千岁这种性格;二是他希望树娶到优秀的女性。
与其说大辉讨厌千岁,更该说是他觉得还有更好的女性。
「大辉叔叔其实不讨厌你啦」
「不过要是把昼儿带到他面前,他绝对会选昼儿」
「那、那倒是……」
当然,千岁有千岁的魅力,其中也有真昼所不具备的。然而,大辉想要的是真昼那样像大和抚子一样的女生,而千岁并不满足他的要求。
既不是千岁有什么不足之处,也不是千岁有什么过错,只是性情和目的合不来而已。
千岁似乎是在意着大辉不中意自己,深深叹了口气。
「可是,就算要成为昼儿那样……我也总觉得不舒服。阿树说不用在意,但我未来还是想过去当媳妇的呀?我想要把关系弄圆满嘛」
「……好难啊。这问题也不是一下子就能解决的」
「嗯,要花的时间得按年来算。我是会努力啦~不过有些事情就是困难,毕竟得看能不能合得来」
千岁面露难色,笑道「要是像你们那样得到公认就好了」,贴到真昼身上分了些她的刨冰。周则不知该对她说什么好。
真昼大概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仅仅是温柔地抚摸着千岁。
千岁也撒娇般地蹭上去,顺便要她的刨冰吃。
就在这时,从人群的缝隙中能看到,树双手抱着要他买的东西回来了。
「我也没有消沉,所以不要告诉阿树」
千岁抢先做好提醒,然后挂上一如往常的笑容前往了树那边,而周和真昼带着复杂的表情目送她前去。

166 对天使大人来说多余的一句话

三人与购物(跑腿)回来的树汇合后,吃完买来的东西,顺着人流慢慢观赏着摊子。
「话说,人还真多啊」
「毕竟附近祭典就这一个了。摊子多,规模也很大,碰到同学也正常吧」
树补充说「不过他们都灰心地退下了」愉快地笑了起来,而周仅仅耸了耸肩膀。
真昼闻言,神情愣愣的,大概是对「退下」这个词感到疑惑。
别说注意到了,真昼恐怕压根就没关心过他们。想到这里,周心中就涌出小小的优越感。
(不如说,有我在,他们还真打算吸引真昼的注意啊)
周本以为,看到学校里那副模样,全校都知道了真昼不会关注自己之外的人,但他们似乎还没完全放弃。
周并非不明白他们的想法。
有一名清纯可爱、好似男生理想的少女就在附近。在对方看来,就像是有个乡巴佬拐走了她一样,肯定难以接受吧。
只不过,真昼对待周和其他人的态度明显不同,真希望他们能理解这一点。
(……她还真是爱着我啊)
自然,这是周早就知道的,不过周最近体会越来越深了。
——她真的在珍惜着、疼爱着自己。
周对待真昼当然也包含着同等多的热量,不过在既难为情又自豪的感情中,他总觉得痒痒的。
「……周也真的很喜欢昼儿啊,表情里都透出来了」
「咦」
「比起以前更友善了,表情啊眼神啊也柔和了好多……非要说的话就是变温柔了」
「……我倒是知道自己多多少少友善了点,不过要说温柔的话……」
要说态度温柔还好,可说起眼神和表情温柔,周并没有太多体会。
周身上的氛围更偏冷淡,他自己也觉得自己比较冷漠,说到温柔,周便摸不着头脑了。
「真昼,我真有她说的那样吗?」
「咦,那、那个……是的」
「真的吗,话说就算说眼神什么的温柔……」
「下次我会拍下来的,你就看着打滚吧」
听到说「毕竟那么厉害」,周便想着在别人面前少疼爱点真昼,可是真昼总那么可爱,周没有自信能忍得住。
真昼红起脸,时不时看向周那边。周总之先用手指抚过她的脸蛋,同时稍稍使劲绷起自己的脸。
「……在我们面前,现在才绷紧脸也没用了」
「你好烦」
「昼儿肯定也更喜欢温柔的周」
「咦,那、那个……不管周君怎么样我都喜欢。无论是英俊的,还是温柔的、性感的周君……」
「哎~还见过性感的周啊~」
尽管千岁坏笑着,但周并没有做任何亏心的事情,所以他虽然摆出不快的神情,却并没有慌张。
虽然已经交往了两个多月,但两人还只是亲嘴,没有更进一步,而且周也打算再忍一阵子。
刚刚交往就提出那种行为就好像为了得到身体似的,周讨厌这样。况且会有负担的是真昼,不能随随便便靠气势去做。
如果真昼希望,那也不是不能考虑,但目前还没有这种迹象,因此这事情也就无缘了。
「又没做你们想的那种事情」
「正大光明说出来,是说禁欲呢还是说柏拉图式呢」
「不过你们亲过嘴了吧」
「……和你们没关系」
「你告诉她这个了啊」周轻轻捏住重新牵上的手做出责备后,真昼满脸通红,小声道了句对不起。
真昼大概是在女生热烈谈话时说出来的,所以周也不好抱怨什么,不过这么一指出来,总会有些羞耻。
在千岁眼里,大概连亲嘴也算晚的了。她感慨地说着「两位真的好纯情啊,或者说周太胆小了」,让周皱起眉头。
「……没什么不好的吧,反正是按我们的步调走的」
「嗯,行是行啦,不过我想说,要是让女孩子等太久,对方也会急的,要适可而止咯」
「千、千岁……」
「昼儿也最好老实说出来哦?比起跟我商量说『周君不肯亲嘴』……」
「啊啊啊啊啊啊不能说这个!」
真昼慌忙欲堵千岁的嘴,令周睁大了眼睛,而千岁轻轻一闪,笑嘻嘻的,好像欣赏似的看着真昼。
虽说真昼擅长运动,但千岁也同样擅长,再加上真昼还穿着不便于行动的浴衣,真昼似乎抓不到千岁。
「哼哼,虽然昼儿会害羞,但我一直在看着,感觉好可爱哦。不过周那么消极我也挺傻眼的」
「……再、再说下去的话,我就不帮你赶剩下的作业了」
「那怎么行,我还是闭上嘴咯」
听到可爱的威胁,千岁更加显得欣慰,一边翘起嘴角,一边描过嘴唇做出拉上拉链的动作。
真昼羞耻得发着抖,而周盯着她看。注意到视线后,真昼脸更加红,想要逃走,而周慌忙抓住了她。
周以抱住她的姿势捉住她,轻拍她的后背让她平静下来。
「要是走散就不方便汇合了,而且还会有人搭讪的,你不要逃了」
「……呜呜」
「我不会看你的,好吧?」
尽管不看,但是怀中能感受到她羞耻引发的颤抖。虽然周心中这么想,但要是说出口,恐怕真昼这次真会逃掉,于是他没说那些。接着,真昼便坦率地待在周的怀里,老老实实摇着身子。
周深感这种坦率之处也很可爱,而树和千岁则傻眼看着他们。
「温柔说的就是这种表情啊」
「自己还不知道所以才气人」
两人好像在说悄悄话,却又故意让周这边听得到,令周脸颊抽筋。
然而,真昼还在怀中,所以周也没法责备他们,只能在表情中传出自己的不满。

167 天使大人与贪吃鬼

「呼~吃饱啦吃饱啦~」
「这么多东西都给你装哪去了……」
差不多逛完一遍摊子后,千岁摸着肚子露出了一脸满足的放松神情。
尽管那肚子比逛摊子之前稍稍鼓起了一些,但依旧很苗条;居然能塞进这么多东西,让人不知是该感叹还是该傻眼。
「呼~在祭典上吃饭就是不一样」
「要是你满足了那也没差……小心别吃太多了」
「平常不会吃这么多的~有好好控制~」
毕竟千岁正保持着纤细的体型,她这么说倒也不得不信,但周还是担心她是不是吃太多了。不过既然千岁本人都接受了,周也没什么好说三道四的。
「说起来周你吃饱了没?我好像没怎么看见你吃东西」
「嗯……我打算回家再吃点。真昼凉好了高汤,我打算倒在速食米饭里做冷泡饭吃」
「听上去挺好吃」
「你还能吃啊……」
虽说摊子也不错,但一天的收尾还是真昼做的饭更好。周打算回去用真昼做好放着的高汤泡点饭来吃,便没有吃多少东西,但他没有料到千岁居然还有食欲。
对千岁的食欲,真昼苦笑着告诫说「你还是下次再吃吧」。今天光是在眼皮底下,千岁就吃了炒面、炸鸡块、法式烤肠、一颗真昼买来的章鱼烧,再加上巧克力香蕉和刨冰,就算是男生也该吃饱了,真昼这是在担心她的胃吧。
周一边望着千岁那柳腰,一边想着东西到底装哪去了。千岁注意到周的目光,喊着「呀~好色」扭着身子,于是周白了她一眼。
「总之,千岁的胃容量先放一边,之后再作观察」
「哇哦好冷淡」
「你们什么打算?差不多回去了?」
毕竟差不多逛过了一圈,而且即便夏天天黑得晚,天色也暗了下来。马上就要到晚上八点半了,周和真昼家里离得又远,考虑到他们路上的时间,差不多是该解散了。
千岁也是一样,尽管有树在,但太晚了还让她走在外面也不好。
「嗯~回去是可以啦,不过我今晚要在昼儿家过夜哦?」
「啥?」
「我提前把行李放在昼儿家里了~也早就得到同意了哦?」
千岁朝真昼笑道「对吧~」真昼也苦笑着点了点头。
顺带一提,因为真昼的表情并无不悦,所以周也不担心,不过希望她能事先跟自己说一声。毕竟负责买菜的是周,有三个人的话就得去买三人份的食材。
看着一脸嘚瑟的千岁,树惋惜地说「早知道我也去拜托周了」。虽然只有树是一个人回去很可怜,但没有衣服给他换,周也爱莫能助。
「……既然真昼同意了那就行吧」
「哎呀周君,昼儿被抢走了你不开心~?」
「我嫉妒女人干嘛。反正我知道真昼是我的,无所谓啦」
要论的话,与其说周不希望真昼被千岁黏着,他反倒羡慕同性间可以随意进出对方家门。
虽说约好了会去真昼家里一趟,但周要去是得抱着决心的,因而很羡慕能够进门自如的千岁。
因此,周并不会到这时候还嫉妒千岁,于是耸了耸肩,而真昼则红起了脸,簌簌地逃到千岁身边。
「……千岁,就是这样子耶。周君最近变成这个样子了耶……」
「哎呀~看来昼儿你也不好过呀」
「什么啊你那表情」
「没什么~?」
「对吧昼儿~」千岁露出与刚才征求真昼同意时风格不同的坏笑,而真昼则是默默点头,贴着千岁害羞地偷看周的方向。

168 千岁的商量

『周~,来~玩~吧~』
「睡觉前搞什么啊……」
千岁要在真昼家里过夜,所以祭典结束后周是一个人度过的。在睡觉前,千岁发起了视频通话,周便自然皱起了眉头。
他倒不是讨厌通话,只是人都躺上床了突然来这么一下,他感到有些麻烦,又有些困倦。
屏幕上是千岁笑容满面的特写。周抱着「有这幅画面就很吵」这般失礼的感想,把手机移开到了枕头边上。
「我说啊,我都快睡觉了」
『嗯我知道,毕竟你这姿势就是睡前嘛』
「你知道的话我可以挂了吗」
『不要~至少等昼儿回来再挂~』
「话说真昼呢?」
『在洗澡~今天她没和我一起洗』
千岁说着可惜,但真昼的选择是正确的,还是她一个人洗比较好。不然的话,真昼会在本应放松的这段时间累着。
『昼儿她不能和你说晚安可失落了来着,所以我才打过来的~你别挂了哦』
「……这么一说我还怎么挂啊」
『我不说的话你就挂了是吧』
千岁哈哈笑着说『你好过分~』,接着忽然收起了那副表情,隔着屏幕看向周。
她不再有刚才那般开玩笑的氛围,而是表情沉着,好像看开了一样。这突然的变化让周摸不着头脑。
『我说周啊,能问你个问题吗?』
「问什么啊」
周知道,她像这样表情严肃时会认真问问题,所以他没有置之不理。在周回答后,千岁笔直地看着他。
『你有多喜欢昼儿?』
「多喜欢是说……」
『你那么珍惜昼儿,我就想问有多喜欢』
这问题不好回答。周垂下眉头,而千岁的表情没有变化。
『……大概是我的偏见吧,嗯,一般来说,高中生的交往就像是一时兴起那样是不是?不那么认真,只是闹着玩的』
「是大辉叔叔这么跟你说的吗」
『哎呀~你怎么这么机智』
千岁傻笑道。在她身上没有锐气,给人一种沮丧的印象。
她拿着手机躺倒到床上,轻轻叹了一口气。
『……我是不打算闹着玩啦,不过我一直都这样不正经,对方也不会觉得我是认真的。大概就是因为这样吧……我有点好奇有多少人会把眼光放在未来上面』
在逛祭典的时候也有这样的迹象:她这是在以自己的方式费心于怎么与树的父亲大辉相处吧。树的母亲不关心这一块,所以要过的是大辉这一关。
听到千岁的问题,周缓缓开口。
不需要考虑,也能知道如何回答。
「……嗯,很难说有多喜欢……不过我打算让她一直笑着陪伴在我身边」
周说不出自己有多喜欢真昼,也不知道该怎么打比方。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他想让真昼幸福,想要珍惜她,希望她一生一世笑着陪伴在自己身边。周的内心充满了这样的想法。
『……这样啊』
「千岁不是吗?」
『不可能啦,我当然会让阿树爆笑一辈子』
「嗯,那就好了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是这样没错,不管别人怎么说都不会变」
听到她不太高兴的回答,周也笑着回复了。在手机另一头,千岁露出了退缩般的表情。
『……感觉你人太好了,我好气啊』
「有个这么好的女朋友,当然自己也得好咯」
『哇这份从容……好气~』
如果千岁在场,她肯定会使劲打周的背吧。她不满地……却又带着点喜悦地嘟哝了一句,然后补充说『昼儿可真受你喜爱啊』,笑了起来。
接着,她转过了头。
同时,传来一声耳熟的声音『你们在说什么?』看来真昼是洗完澡了。她穿着露出较少的睡裙,站在千岁后面。
看到千岁的睡衣后再说这话可能没什么说服力,但毕竟不能直勾勾地看着女性的睡衣,于是周稍稍移开视线,同时竖起了耳朵。
或许是真昼走到了千岁那边,在画面的边缘摇摆着一丛亚麻色。
『嗯~?在说昼儿的男朋友是个好男人』
『周君怎么了吗?』
『刚刚我在和他谈人生』
『谈人生……』
『嗯嗯』
千岁做出八九不离十的回答后,真昼在屏幕另一头轻轻叹了口气。
在一点点不满的氛围中。千岁稍显困惑,这时真昼坐到了千岁旁边。
『……不找我谈吗?』
听到这带着点别扭的话语,千岁愣住了,然后下一秒就丢开了手机。
虽然手机画面有旋转,但能听到外放出真昼『呀』的一声细微的声音,大概是千岁开始了她擅长的亲密接触吧。
『……昼儿好可爱!跟你谈跟你谈、跟你谈个够!』
『千岁……扑过来很危险的』
真昼责备的声音听上去很开心,大概她并不讨厌千岁这样吧。
传来千岁『哎~』的声音。手机的前置摄像头一片黑,大概是埋在床单里了,但能想象得出千岁正黏在真昼身上。
『我喜欢昼儿~』
『我也喜欢千岁』
『嘿嘿~从周手上抢走了昼儿的喜欢咯~』
『那个,周、周君是,特别的……!』
真昼拿起手机,以焦急的声音拼命辩解道。周轻轻笑了出来。
「这点事情我还是知道的」
『……唔』
『你们这二代笨蛋情侣』
「一代给我闭嘴」
千岁和树也很不得了,周才不想由他们说三道四。
「好啦,你们女生开个会赶紧睡吧,熬夜对皮肤不好」
由于话题差不多要圆满结束了,周看了眼时间如此说道。
现在已经过了晚上11点,真昼又不怎么熬夜,差不多该觉得困了吧。况且她还穿着不习惯的浴衣逛了一圈,应该也累得想睡了。
事实上,先不说真昼拿着千岁的手机脸上泛红,看真昼的样子也有点倦意,因此不好聊太久。
『我都没想过会从周的嘴里说出这句话~不过说的也是,那就挂了吧……昼儿,你没问题吗?』
在千岁的催促下,真昼大概是想起了千岁联系周是为了什么,她吃惊般张开眼睛,然后看向周露出柔和的微笑。
『呃……啊。周君晚安,明天见』
「嗯,晚安,明天见啦」
周心想着要是她在旁边就会摸头了,不过他也希望今天让两名女生能玩得开心,所以他没有将想法表现出来,而是向着期待过夜的真昼同样回以微笑。

169 没做完的作业

「周救我」
「不救」
千岁拿着自动铅笔,面朝书桌发着牢骚,而周毫不掩饰自己的傻眼,拒绝了她。
她似乎是为了做完作业才去真昼家过夜的。或许是为了把周也拖下水,千岁自说自话就到周的家里来做作业了,然而周在差不多一个月前就做完了作业,只剩下自习,完全没有慌张的必要。
周也没有必要急着在书桌上学习,便坐在沙发上看看杂志,俯视千岁。
「反正都怪你拖到最后才做不完,有点计划性好吗。与其到最后紧赶慢赶心情又糟脑子又累就这么结束暑假,还不如一开始辛苦点做完作业让暑假剩下的部分过得更开心」
「唔」
「之前你也能和树一起做吧,他也已经做完了。说到底他也按着进度在做,要是你学学他,现在也不至于这样」
「唔唔」
「话说,你为什么觉得拜托别人就能解决啊。要做作业的是你,只是至今为止你太懒了所以遭报应了而已吧。不要挣扎,赶紧做作业才能更快做完」
「昼儿~周欺负我~!」
周觉得自己说得没错,然而千岁却去向真昼求起了情。
正好,真昼倒好千岁那份果汁回来了,在托盘上放着玻璃杯,里面装着橙色的液体。
「周君,不能说得太狠啦」
真昼苦笑着,告诫般地说完,把橙汁递给了周。「你看~」千岁得意起来,眼神好像在表示「你去学学真昼」似的。
只不过,真昼也不完全站在千岁那一边,不如说真昼的想法更接近周。正因如此,她先做完了作业,早就在自习了。
真昼虽然是注重点滴积累的类型,但她已经提前做完了暑假作业,说是忙着赶作业不太好,所以先把要做的事情做掉,然后自习以免忘记所学内容。
她的想法和周基本相同,让周稍稍放心。
真昼露出温和的笑容,把千岁那份橙汁摆上书桌,并缓缓把手搭在千岁的肩膀上。
「千岁,加油吧」
「昼儿你也……!」
「毕竟刚放暑假的时候,问你要不要一起做作业,是你要先玩的……」
「唔唔唔」
「这不完全是自作自受嘛」
真昼都邀请过了,千岁却选择了玩,没有同情的余地。
「千岁,还有我在,就算剩了很多作业也没问题的」
「昼儿……!」
「总之,晚饭之前一直做的话,还是能做掉一半的……好吧?」
「不要~!」
真昼无比自然地切断千岁的救命稻草使她绝望,而周看着千岁,做出「真可怜」这般事不关己的感想,并喝了口真昼拿过来的橙汁。
要是真有困难,或者说真昼指导到累的时候,周姑且有打算替她上阵。不过要是太放纵的话千岁会得意忘形,所以周选择了适度严厉的方向。
见千岁一边哀叹着不要一边不情愿地做起作业,周想着稍后买点什么甜食过来,望向她的侧脸。

170 诱饵要吊在前面

「累~死~我~啦~」
千岁拼了命地写着作业,中途穿插了小休息,而现在她在地毯上滚来滚去撒起娇来,看来是累得不行了。
虽说今天千岁穿了打底裤所以问题不大,但穿的要是裙子的话可就看见里面了。周的眼神里尽显无奈。
「滚来滚去弄翻了果汁怎么办」
「到那时再下跪求饶」
「与其放弃尊严到这种地步,你还是注意别弄翻了吧。再说弄脏了地毯和衣服会很麻烦」
真昼细心地拿走了刚刚摆在桌上的两人份的杯子,其实不用担心,但要是还放在那里的话也有可能会出事。
虽说就算洒在了地毯上周也不会生气,但考虑到清洗地毯要费的功夫,周不希望发生这种事情。
真昼也责备道「你老实一点啦」。
那微笑里还夹杂了苦笑,看来真昼并没有打算认真阻止千岁,因为真昼知道再不让千岁休息的话会累着她。
「呜呜~没地方滚那我就去昼儿膝盖上了~」
「慢着,那是我专用的」
「呜哇小气鬼。昼儿,行嘛~?」
「……周君说不行那就不行」
真昼垂着眼轻轻摇了摇头,动作有些生硬。
面对真昼那副样子,千岁并没有因被拒绝而表现出任何不满,反而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虽然没能体验到膝枕,但是昼儿高兴就好咯」
虽说真昼那样子与其说是高兴,更接近是害羞,但看她的脸颊微微泛红放松下来,千岁说的应该也没错吧。
说不定真昼是听见「专用」这个词语而感到高兴。
「那就赶紧代替我去享受享受~看你享受我就有劲写题了」
「想得美,闭着眼睛都知道你想开人玩笑。反正是我的跑不了,就等你不在的时候做咯」
「做是会做呢」
「反正我有特权嘛。行了,给你买点甜的东西,赶快写你的作业去」
「真的!?」
由于千岁突然跳了起来两眼放光,周再次深切感受到这家伙势利的性格。
千岁笑了起来,仿佛说着「就等你这句话了」,弄得周和真昼一同苦笑。
「所以说是奖励啦奖励。你要认真起来那我现在就去买」
「好说好说~!不愧是周,就是大气~!要我常去的那家店!买奶酪蛋糕哦!舒芙蕾那种!」
「要求还挺高……倒也没多远就是……」
比起附近的蛋糕店,那里稍微远了点,价钱也高上一些,不过其实也差不多,而且真昼也挺中意那家店的蛋糕,所以周并不反对去那里。
「真昼呢?」
「咦,我吗……?」
「那不如昼儿也一起出去一趟?」
「不行,那样你肯定会偷懒。再说我也不好意思大热天让她出门」
「你到底是多不相信我嘛……不过既然周是个绅士,那我就暂且忍气吞声吧」
「小心我不买你那份」
「那还奖励个什么哦……?」
「所以你给我闭嘴乖乖写作业去」
周无视了千岁那写满了怀疑的眼神,问真昼想要吃什么,得到「巧克力蛋糕」的回复之后站了起来。
虽说夏天蛋糕没那么好卖,但还是可能卖完了,早点出发总没错。
「那我出去一趟」
周拿起钱包离开客厅后,真昼静静跟了上来。
看起来真昼打算送周出门,在周坐在门口穿着运动鞋的时候,真昼也单膝着地蹲到周的旁边。
「怎么了?」
「那个,天气这么热让你出门很抱歉……」
「没事啦,反正也是我自己说的。关键是你要记得看好千岁」
「呵呵,虽说千岁平常举止那个样子,但是她要认真的话还是很认真的哦?」
「知道是知道啦,但还是得要你看好。总之带上合理的休息,让她好好努力吧」
「好的」
看见真昼微笑颔首,周也笑着站了起来。
「那我就出门了」
「啊,周君请稍等一下可以吗?」
听到真昼叫住他,周一转身,真昼就突然靠在了周的胸前。
这突发的状况令周愣住,真昼则缓缓地把手伸到周身后抱紧了他。
那淡淡的芳香与柔软的触感,令周几乎要憋不住出声。周忍着不出声,暂且先摸起了真昼的头,接着真昼痒痒地眯细眼睛,抬起了头。
「……今天我学习得有点累了,所以来补给了一下」
听见真昼这声低语,周也忍不住抱紧了真昼。真昼眼中泛出害臊之色,脸上却是高兴的笑容。
「……你要是这么说了,那我不就不想放开了么」
「那就不好了,千岁会伤心的」
「……那就等她回去之后,行吧?」
「当然可以」
真昼点了点头,再次把脸埋进周的胸前,而周则下定决心赶紧弄完事情然后回家。

171 寄来的信

发现那样东西,是在给千岁和真昼买完蛋糕回来,看到公寓入口处的信箱的时候。
有一只陌生的信封混在平日的广告里。
信封上工整地写着『藤宫周收』几个字。周不知是谁寄来的,便随意地翻过信封,然后怀疑起了自己的眼睛。
背面写着寄件人的名字。
——椎名朝阳。
(……这是真昼的父亲吧)
周知道真昼的母亲名字是小夜,不是信上的名字。
另外,知道周的恐怕只有他一个人吧。
在那时,他大概看到了真昼前来迎接。只要简单调查一下,就能知道周和真昼关系亲近。
只不过,周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特意寄信过来。寄给亲生女儿还好说,周不觉得会有必要寄信给女儿的男朋友。
据真昼所说,父亲对自己漠不关心,可要是这样的话,他就不会来观察情况了。
周完全看不透真昼父亲的意图。
一阵为难后,周决定先回家,等千岁离去之后再拆封,便把信收进了包里。

「回来之后看你不太对劲,有发生什么事情吗?」
在千岁边抱怨边做完大概七成的作业回去后,真昼探头向周看了过来。
周本打算等真昼回去再拆封,不过真昼似乎是注意到了他有事瞒着。
与其说是想隐瞒,不如说是周不知道信里写着什么事,觉得最好不要轻易让真昼知道,但既然真昼会怀疑,或许从一开始就不要瞒着才更好。
「啊,那个,怎么说呢」
「嗯……啊,如果不想告诉我的话,我也不是非要知道」
既然真昼的态度是尊重周的意见,周便收起二郎腿看向了她。
「也不是不想告诉你……只是你可能不想听」
「我不想听……啊,是这样吗」
她大概是注意到了事情和父母有关,紧接着露出了淡淡的苦笑。
「难道说那个人还在这附近?」
「这倒不是……是我收到了封信」
「收到信?谁寄的?」
「……上面写着椎名朝阳」
「那就是我的父亲了」
真昼淡淡点头,表情里没有周想象中的那样动摇。她显得非常淡然,与其说是动摇,更像是仅仅有点吃惊而已。
不过,她的眼神稍微变得冷了些,大概得归咎于父母对待她的态度吧。
「总之,虽然我好奇他为什么寄信给周君、他是怎么知道我和周君的关系的,但这件事情应该和我无关吧」
「你不在意里面写着什么吗?」
「我没有偷看寄给别人的信那种兴趣。即便是我父亲寄的,收信人也是周君」
由于真昼坚决的断言,周感觉自己太顾虑她,反而让她顾虑起自己了。
话虽如此,但真昼与其说是接受,看上去更像是不想扯上关系。
她的眼神微微游移,没有平时那么冷静。听到她以冰冷的声音询问「你读吧,我先回避一下?」周轻轻苦笑摇头。
「嗯……那个,我希望你在旁边。要是你不喜欢的话我一个人也行,不过要读女朋友的家长寄来的信,我有点紧张」
「那我就待在这里吧……告不告诉我信的内容就交给周君了」
说完,真昼读起了书桌上的教辅。周轻轻叹了口气,从旁边的包里拿出信封。
信封粘得很牢。仔细开封后,周取出里面的信纸,阅读写在上面的文章。
简要概括来说,内容大致是想要见面聊聊,并附上了联系方式。
(……为什么是我)
他不是来看真昼的情况的吗?周完全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叫上自己这个几乎与他无关的人。
「……好像说是想要见我」
「不见女儿见周君吗,这样啊」
由于真昼声音变得更加冰冷,周下意识地摸起了真昼的头,而真昼痒痒地眯起了眼睛。
「不,我不是在生气……只是单纯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懂为什么他会想见你」
「……一般来说,是因为有男人接近女儿吧」
「不可能。放到现在都没管,怎么可能这时候再来过问」
「……你觉得我该怎么处理?」
「我并不会阻止你去见他」
真昼似乎真的打算交给周,她的回答非常淡泊。
「啊,我觉得你不用担心。那个人虽然作为父亲不合格,但也不是那种会威胁别人的人……虽然这话也不该由我一个不太了解父亲的人来说」
「……真昼」
「我不知道他在打算什么,但他并不会加害于他人,这方面可以放心。去或不去都是周君的自由」
说完,真昼全身靠在周的身上,而周轻轻回了一声「这样啊」,再次看起了信。

172 椎名朝阳

暑假到了最后一天。
在离家不远的咖啡馆门口处,周发现了要找的人,挺直了背。
在周的眼前站着一名男性,他有一头眼熟的亚麻色头发、一双焦糖色的眼睛、一身白净的皮肤和沉稳的气质。
周曾与他擦肩而过,简单聊过一次。两人没有报上姓名,但周已经从真昼那里听说了他的名字。
「椎名朝阳先生」
周搭话之后,他——椎名朝阳把目光转向周,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初次见面……也不算了。不过这应该是第一次在相互认识的状态下对话吧」
「……嗯,是的。事情已经从真昼那边听说了」
关于直呼真昼的名字,对方没有显出动摇,大概他把这一方面也调查清楚了吧。
朝阳闻言,露出近乎苦笑的淡淡笑容。
他给人留下的印象不是懦弱而是温和,一眼看上去,他并不像是会无情到抛下真昼不管的人。
「那讲起来就省事了,能借用你一点时间吗」
「叫我出来就是为了这个吧?」
「是啊,非常谢谢你能接受这么仓促的请求。虽说是我提出来的,但我没想到你会答应」
「那是因为我很在意你为什么会特意叫我出来……不过我觉得你不应该找我,应该去找真昼」
「话是这么说……但那孩子大概不想见我吧」
朝阳露出苦笑,那副模样似乎透出悔意。
尽管周对真昼的境遇感到愤慨,不觉得能原谅他,但他并不认为眼前的男人没有人情味。不然的话,他也不会特意去静静地与女儿接触了吧。
正因如此,疑问才更深了。
或许因为注意到了周试探般的眼神,朝阳挠脸露出困惑的微笑。
「你大概也有很多事情想问我吧?别在这种地方说那么多了,先到那边的咖啡馆里面去吧」
毕竟在咖啡馆附近也不好聊太久,周便点头同意朝阳的提议,和他一起走进了咖啡馆。

「随意点你喜欢的。难得暑假最后一天,还劳烦你出来」
这家咖啡馆周也偶尔会来,有预约制的包厢。大概是朝阳做过提前预约,他们被带到了包厢里。
两人面对面坐下后,相貌柔和的朝阳露出微笑,向周推荐了菜品。
周说完「那就承蒙好意」,点了菜单上的咖啡和每日蛋糕拼盘,而朝阳也向服务员点了同样的一份。
此后,在菜品送上之前,他始终表情平和,一言不发。
他之所以沉默,大概是因为不太想让服务员听见,但周毕竟是和与自己父亲年龄相仿的男人对面而坐,感觉非常尴尬。
为了排解这种尴尬,周在脑海中整理起了今天想询问的事情。整理了三遍后,点的东西才终于摆到了眼前。
「那么,你找我有什么事?」
确认服务员离去后,周先开口说道。
尽管有些没礼貌,但朝阳似乎并不介意,轻轻笑道。
「嗯,听说你在和我女儿交往,所以我想问问你那孩子过得怎么样……大概就是这样吧」
「……没什么特别的」
「你很提防着我啊」
「不然呢?」
「是啊,你不提防我才奇怪」
见朝阳理解一般地点头,周咬紧嘴唇,不知如何是好。
如果说,他像真昼母亲那样对女儿冷酷的话,周可以态度强硬,也有各种方式可以处理。
然而,他给人的感觉却像是在担心女儿一样,实在不像是弃养过孩子。只考虑这些对话的话,他甚至让人觉得是个善良的父亲。
因此,周才会好奇他为什么抛弃了真昼。
「我也很想问,为什么你事到如今再去特意接近真昼?」
在「事到如今」这个词上,周带上了挖苦的语气,这是因为他看到了真昼受伤很深。
在她身上的刺几年都未脱落,使她痛苦着。
最近,刺终于脱落下来,伤痕也治愈了,要是在这时又添上新的伤口,那可如何受得了。
「……你真的很珍惜那孩子啊」
对方并未以敌意报回应敌意,而只是朝周投以赞叹的、又有点高兴的眼神。
「我没有想把那孩子带走什么的,也不打算做出你担心的那种事情去影响那孩子的生活」
「……真的吗?」
「那是自然……至少,我没有权利、也不准备打扰那孩子现在的生活」
「那么你究竟为什么会去找真昼?」
「……你这么问,我也很难解释。我只是来见她一面」
「明明是你抛弃真昼的?」
周知道这话不该由一个外人来说。
但即便如此——他也无法原谅真昼父母对她的所作所为。
周很少见地表达出明确的敌意,而朝阳并没有生气,仅仅以冷静的表情承受着那股视线。
「你说得真直白……是啊,我觉得我如今并没有权利当那孩子的父亲。那孩子是否把我当成父亲也很悬,她大概只把我当作是有血缘关系的外人吧」
「……既然知道她这样,看来你也明白自己做出了什么啊」
「毕竟不能一直逃避自己做出的事情……我和小夜并没有做那些为人父母应该做的,做的事情相当于遗弃吧,受到责难也是当然的」
见到朝阳温和而冷静地客观看待他们自身的所作所为,周咬紧了嘴唇。
(为什么,不能早点……)
……不能早点反省自己呢。
要是那样的话,真昼便不会如此受伤,即便她得不到母亲的爱情,或许也有机会从父亲那里得到,说不定还能幸福地欢笑。
为什么他事到如今才悔过呢。周不知道自己该朝哪儿宣泄愤怒了。
或许周没有资格愤怒,或许他的愤怒蛮不讲理。
即使如此,周也不由得这么想。
——为什么他没有更早一些帮上她。
「『要是嫌麻烦的话,就别把我生下来啊』……这句话,你觉得是谁说的?那是真昼自己说的啊。你们已经把真昼逼得说出这种话了」
「……是啊」
周努力抑制住声音发颤,以平稳的声音说完,回答他的是坦然接受一切的眼神,而这让他更加气愤。
「与其抛下真昼,到现在才后悔,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有那样的态度。要是这样的话,真昼也不会那么受伤了」
「你说的是……当然,我也知道自己作为父亲,做的事情是最差劲的」
「……说真的,为什么到现在又想见真昼了?要是真昼见到你会受伤的话,我就不想让你们两个见面。哪怕我知道我一个外人说得太多,但要是真昼会痛苦,我也不希望你去见她」
按道理来说不应该干涉父女相见,然而这次真昼还不希望见面,于是周的语气便强硬起来。
朝阳内疚地承受着周严厉的目光,露出苦涩的笑容。
「问我为什么想见那孩子啊……是为什么呢」
「这是岔开话题吗?」
「我没打算岔开话题,只是很难用语言说出来……怎么说呢,我想要趁现在见她一面」
「意思是将来见不到,或者不打算再见了?」
「是啊」
面对朝阳的肯定,周口中渗出苦味。
「……真是任性」
「是啊,确实任性。我不打算改变这一点,也没法再改变了。不过,我也不打算让那孩子更加不幸了,所以说不定她讨厌我反而更好」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迟早能懂的」
见到他看透般的眼神,周明白他不准备继续说下去,便停止了追问。
「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没有了,就只有这些」
「嗯……那能不能也让我问一个问题?」
「请说」
「……那孩子现在幸福吗?」
周不知他打算问什么,稍稍摆好了姿势,而朝阳仍然以温和的表情做出了询问。
他的声音和眼神就好像祝愿女儿幸福一样,于是周缓缓吐了一口气。
「……这一点要问本人才知道,不过我自己希望能让她幸福,有信心让她幸福,也一定会让她幸福」
那句话是愿望,是自信,也是决心。
周不打算放下那名温柔细腻、比任何人都渴望爱的少女。
周希望她能始终保持笑容,想要亲手给她幸福。他已经决定了要让她幸福,不管别人怎么说,他都不打算改变这份意志。
声音绝不算大,但却毫无动摇。周坚定地断言后,对面焦糖色的眼睛大睁,并在下一刻在确实的安心中放松了下来。
「这样啊。能听到你这么说就好」
那伴随柔和笑容的模样,让人莫名联想到真昼。
「……虽然我没有资格请求你,但那孩子就拜托了」
「不用你说,我也会让她幸福」
「这样啊……谢谢」
周的声音和态度很没礼貌,受到责备也不奇怪,但朝阳却高兴地笑了。在难以言喻的烦闷中,周以较之刚才不那么带刺的声音回复道「没什么好向我道谢的」。

173 不会让你孤单

与朝阳别过后,周回到了家。真昼坐在沙发上,神情平静,一如往常。
平时,如果她在周的家里,等周回来她会到门口迎接,但唯独今天不能这样。
真昼的安宁有种不自然,比起冷静更像是让自己强行冷静下来。她没有松弛下表情,看向了周。
「我聊完回来了」
「哦」
那声音有点凉意,但凉意不是朝着周的,而是她努力保持冷静的缘故。
于是,周尽可能向那样的她投以温和的眼神,然后静静坐在她的身旁。
周坐下后,真昼轻轻将身体贴靠在周的身上,这一动作不像平时那般甜蜜,而给人一种需要依靠的感觉。
(……她大概感到很不安吧)
尽管她装作若无其事,但毕竟是放着自己不管的父亲事到如今来找男朋友了,虽然真昼不觉得父亲的人品有多么过分,但总还是会有所担心的。
「没有发生你担心的那种事情……他比我想象的要沉稳得多」
「是这样吗」
「……要不要我说出来我们聊了什么?」
「随意吧。如果周君觉得告诉我更好,那就请告诉我」
说是交给周,真昼似乎又害怕听到那些内容。因此,周握住了她似要发颤的手。
周自己觉得还是应该告诉她。
虽然周没有完全明白朝阳不见女儿见她男朋友是在想着什么,但至少也该告诉真昼对方不打算让她不幸吧。
「可以确定的是,他不打算对你做什么。他说不打算破坏你现在的生活」
「……那就好」
「另外,他没把想见你的理由全部告诉我,只是说什么今后会没法再见也不会再见,所以想在此之前见你一面之类的」
真昼闻言,小声说道「一直都没来找我,何必现在再来」。
只不过,她的声音比起轻蔑,充满的更多是苦涩。
「……就我来看,他现在并没有觉得你是无关紧要的……看上去还像是在希望你能得到幸福」
正因如此,周才摸不着头脑。
为什么他到现在才祝愿女儿得到幸福呢。与其后悔,还不如当初就不要弃养,那样的话真昼也不必那么孤独了。
周难以启齿地说完后,真昼轻轻叹了口气。
「……说实话,我并不太清楚父母是什么」
她组织着语言,声音很小,却又听得很清楚。
「他们觉得只要给了钱就算完成抚养义务了,是仅有血缘关系的外人。这就是我对父母的印象」
真昼淡淡地讲出自己的真心话,她的表情比平时更僵硬,隐隐约约令人觉得缺乏生气。
「不管什么时候,那些人都不肯关心我;不管我表现得多乖,他们都不肯关心我;即使我伸出手,他们也不肯握住……所以,我不再去伸出手也是当然的,不再去期待,也是当然的」
周感觉到,正是因为真昼一直以来没有得到关心,所以她才会不再对父母有所期待。
并且,周不认为这个判断有错。以一颗孩童的心,真昼领悟到父母不爱自己、自己不能有所期待后,为了自卫而停止追求这些也是没办法的。
「……我知道父亲工作能力强、人品也不错,但他不关心我这个事实不会改变。我不知道该怎么看待父亲。他事到如今再关心我,我也很为难」
「嗯」
「……真的,为什么到现在才来」
「嗯」
「要是再早一点,我……」
真昼没有再说下去。
能听到的只有她震颤的呼吸。很快,她就闭上了嘴唇。
她抿紧的嘴唇紧张地哆嗦着,眼睛也眨得频繁,泫然欲泣,但她没有流下泪水,看上去是在静待内心中的暴风雨过去。
那副模样柔弱不堪,仿佛要消失似的,周便抱住真昼,将她的脸埋到自己胸前。
真昼见到她母亲那会儿,周用毛毯盖住了她。
而这次,即便没有那种能盖住她的东西,周也能覆盖住她整个身体,接受她的一切。
在周的怀里,纤细的身体打着颤,但却没有哭声。
不过,她大概没有抬头的意思,顺势将身体靠上了周,把脸埋在胸前埋了一阵子。
抬头后,真昼并没有眼角发红。
大概是在周的怀中冷静了一些,尽管她眼睛还有些晃荡,但神情并没显得太过痛苦。
「……你想怎么办?」
周看她差不多冷静下来了,便如此说道。真昼则垂下了眼睛。
「……我不知道,但我觉得现在这样就好。那个人到现在才出来,我也没法正确地当他是自己的父亲」
「这样啊」
「……作为女儿,我这样奇怪吗?」
「每个人的见解不同,不能一概而论。不过我觉得,形成你这种想法并不奇怪,我也不会否定。既然你这么想,那这样就好,我会支持你的选择」
「……嗯」
奇不奇怪这一点不是能由周决定的。
如果谈论个人的情况,真昼无法把父母当成父母看待也不奇怪。那两人没有做出为人父母的行为,没有给真昼爱,要让真昼当他们是父母也是难为她。
「我支持你的选择。我还是外人,不能过分干预你们家庭的问题。不过,我会尊重你的意见,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会支持你」
「……嗯」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所以如果你有什么不放心的,随时可以靠在我身上」
周已经决定好了:他不打算抛下真昼,而是会一生一世陪伴她。
周曾从父母的朋友那里听说藤宫家的人都爱情过剩,而现在他发现自己也不例外,便轻声笑了出来。
他感觉,自己对真昼的心意绝对不会消失。
这不是预感,而是确信。
周原本就不怎么会改变自己的喜好,那么即使喜欢的是人,这一性质大概也不会改变。
那可爱的少女听到周的话,脸上起皱,然后把手绕到周的背后,仿佛在表达「不会放跑你」似的。
「……你真的,会在我身边吗?」
「当然了」
「……那我不想回去,请不要留下我一个人……如果我这么说,周君愿意接受我吗?」
听到那隐约让人感觉阴郁的低语,周坦然回答「那肯定啊」。
「要是你愿意的话,一直待在这里也没问题哦?反正几年之后也要住在一起,要不先演练演练?」
在这故意开玩笑似的提问后,真昼大概是理解了其中意思,快哭出来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
周也知道自己说出了什么,有种难为情的感觉,但看到真昼眼睛打转、羞耻得僵住之后,他便产生了从容。
「……不用担心,你不会孤单的,所以就放下这个心吧」
周一边掩饰心脏的跳动,一边悄悄低语,而真昼则在另一种意义上眼角湿润,并点了点头。

174 暑假结束后的早晨

开学第一天早晨,周醒来后无意识地看了看身边,发现没有人后,心里稍稍有些失落。
真昼昨晚本打算在这边过夜,结果大概是听到周的话后受不了了,显得很害羞,吃完晚饭就回到了自己家里。
虽然周没有打算现在就出手,但他说出了那样的话,让真昼在意了起来。
那时,真昼说完「不是讨厌,不过我要回去冷静下」起身回家,而周想到自己已经达到了一开始安慰和抚平她不安的目的,于是就这样目送她出去了。
「要是能抱着她那娇嫩的身子睡觉,那肯定很幸福吧」周一边这么想,一边起床换好衣服,这时门口传来开门的嘎吱声。
过完暑假,今天是开学的第一天,真昼来的比平常要早。
周换上校服走出房间,正好看见真昼身穿围裙站在厨房的入口。
「啊……早、早上好」
真昼略显犹豫地打了个招呼,周则窃笑起来。
看得出来,真昼明显是在意着他。
「早。睡得还好吗?」
「……还行吧。虽然周君搞得我为别的事情而苦恼了」
「你讨厌么?」
「……周君明明知道,请不要再这么问了」
真昼红着脸用旁边的隔热手套打起了周,周则毫不内疚地笑了起来,走向洗手间去整理穿着了。

「……为什么要看我这边」
「哎呀,我想着真昼害羞起来真可爱」
「我觉得周君越来越会撩人是不好的」
「只撩真昼就没问题了」
上了餐桌,真昼还在害羞。周盯着她看,让她稍稍闹起了别扭——准确来说,是为了掩饰害羞,故意摆出一副闹别扭的样子。
真昼还想着昨天的事,时不时露出一副在意着周的态度,周觉得那副模样很可爱,不小心笑了出来。
看着一脸从容的周,真昼说了声「笨蛋」然后吃了一口煎蛋卷。那道声音虽然是责骂,听上去却颇为可爱。
那微微撅起的嘴唇,大概是给周的态度惹的。
尽管真昼赌着气,但她吃着早饭的动作却依旧优雅,令人欣慰。周温和地望着她,而她似乎注意到了视线,以无奈的眼神盯了回来。
「……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感叹我很幸福嘛。能一起吃好吃的早饭」
「……我也觉得很幸福啦,但你现在是故意这么说的吧」
「那就任您想象了咯」
周这么说完,真昼便在桌下轻轻顶了一下周的脚。看着真昼满脸害臊地吃着饭,周也不再刺激她,静静地吃起了早饭。

175 上学

「没忘什么东西吧?」
吃完早饭,周再次整理了下衣服。正当他打算出家门时,真昼向他说道。
周姑且做过事前准备,大概没有什么忘带的吧。
今天只要去上午半天,不用带课本,要带的大概只有室内鞋、文具、作业和一些要交的表格。这些周都事先装进了包里,还做过确认,应该是没问题的。
「我觉得应该没有」
「真的?」
「倒是你为什么这么不相信我啊」
「……是不是忘了这个?」
真昼有些傻眼地说着。她拿给周看的,是学校指定的那条周嫌太热打算稍后再系的领带。
周下意识发出啊啊的声音,接着就听到真昼叹了口气。
「毕竟要参加开学集会,应该好好整理仪表」
真昼一边抱怨,一边又准备给周系上领带。周对此莫名有些不好意思,稍稍弯了弯身子。
暑假前,周基本每天都会这么系领带,当然也能自己完成,但既然真昼要给他系,周没有不让她帮忙的意思。
看到真昼一脸严肃地系着领带的样子,周微微笑了起来。
(……等她之后反应过来恐怕又要害羞了)
真昼主动做出宛如新婚夫妇般的行为,令人欣慰。
对周来说,无论是这般举止、对自己的关心,还是能理所当然做出这些,他都觉得感激不尽;最让他高兴的是等真昼反应过来之后,周能看到她害羞的样子,好处多多。
正当周看着真昼热心地给他系好领带时,真昼大概发觉了周眼神里的意思和往常不同,便以怀疑的眼光看了回来。
「……怎么了吗?」
「不,没什么,只是想着真昼很可爱」
「周君最近是不是觉得只要说我可爱就能糊弄过去了」
「没有,不过真昼可爱是事实嘛」
「……都说了多少遍这样是在……算了,只对我这样的话那也没事」
真昼略为积极地说完,迅速地系好了周的领带,周便不再打算继续捉弄她,控制住了自己的笑容。
作为代替,周摸了摸真昼的头,然后牵起了她的手。
「那就走吧」
「……总觉得我被糊弄了」
「你想多了」
周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背好自己的包,然后提起真昼的包走向家门口。
尽管真昼想要自己来提,但总不能什么事情都交给她。要是连这点事情都不能做的话,恐怕就要变得彻底依赖她了。
由于周没有让步之意,真昼略显高兴地放松了脸颊,然后拿头轻轻顶上周的胳膊。
「怎么了?」
「……没什么」
「感觉不像没什么啊」
「周君刚才没什么,那我也没什么」
「这么说我就难问了啊。算了算了,没什么,好了吧」
周笑着在门口穿好了鞋,和真昼一起走出家门。
「我出门了」
周自言自语说了一声。接着,真昼盯着周看了一阵子,然后模仿着小声说了一句「我出门了」。
心想着真昼回到的家是这里,周高兴得脸上舒缓,而真昼并没有开口追问。
要论原因,真昼自己也面带红潮,一脸开心地笑着,哪有资格说周呢。
周握紧了幸福中的真昼的手,真昼也同样握了回来。

176 暑假结束后的教室

时至九月,暑热未消,连早上都热浪滚滚,太阳也很耀眼。
不过,看真昼一脸清爽地走在旁边,周稍微感觉不那么热了。
牵着的那只手比周的要凉,握着很舒服。
「好热啊」
「虽然节气上是秋天,但看来还得过一阵子才会凉下来」
真昼拿没牵着的那只手在脸附近扇了扇。与所说的内容相反,她的表情仍然清凉。周则因为黑发吸收阳光变烫,热得脸都有点变形了。
「嗯……我不太喜欢热天啊」
「是吗」
「我倒是不怕冷。再说,你也讨厌一身臭汗吧」
「……没有,如果是周君的味道」
「是我讨厌啦。我得注意这方面」
即便不能一口气弄成香气,周也不想散发出让人不快的臭味,所以平时一直有在注意。要与人相处的话就更是如此了。
周在内心决定,等到了学校就拿湿巾擦汗,再用上无香料的除臭剂吧。这时,真昼把鼻子凑到了胳膊上。
「……有周君原本的味道,很好闻」
「……谢谢。你也一如既往地香啊」
「那、那是,有教养的原因,但更主要是不想让周君难受」
「我也是这么想的,你就理解一下吧」
到最后,两人的想法都是一样的。周轻轻笑了一声,感受着炎热中透着凉意的空气,配合真昼以缓慢的步伐走向了学校。

「……一大早的就想晒死我们吗?」
「晒什么啊」
坐到座位上之后,周和真昼聊着聊着,不知为何树抽着脸过来打了声招呼。
顺带一提,教室里开了空调,很凉快。每个教室都装有空调,在教室里不会受外部气温所困扰。
「比如说……亲热得就像晒给人看一样」
「晒什么晒啊,只是正常聊天吧」
「是啊,聊天的内容完全像是个认真的学生,但是那什么,氛围啊态度啊眼神啊……」
两人到教室和同学打完招呼之后,一起复习着摸底考试。似乎就是这副光景让人觉得是在亲热。
周只是在认真复习迎考,说到亲热也没什么头绪。
「我说你啊,至少在公共场合,别一扯上椎名就无意识变甜好不」
「这次什么都没做吧,只是确认考试范围和互相测试要背的学科」
「……所以说你啊」
「莫名其妙」
周露出「说啥呢你这家伙」的目光,不知为何对方也回以同样的眼神。
「你看看周围」
按树说的,周看向旁边,发现男生对他的眼神中带有杀气,女生的视线则既像是欣慰、又有些羡慕。
欢谈的门胁、柊和九重也温暖地苦笑着,让周的脸有点抽筋。
「最近你们很闪啊你知道吗」
「……你和千岁不也是吗」
「说什么呢。我们是正大光明有意为之的,哪像你们自然而然渗出夫妻的感觉啊」
「我觉得你那样也很奇怪」
听树说他至今为止的秀恩爱都是有意为之的,周总觉得那样才更有问题,但按全班的意见来讲,问题似乎是周这边。
真昼听到树这么说,脸颊微红,似乎有点不舒服。或许她自己也意识到了吧。那样的话,真希望她早点说出来。
「总之,你真的注意点……要是乱撒夏祭时那些玩意儿可是会不妙的」
「不妙什么啦我说」
「……我也觉得把周给别人看太可惜了」
听到真昼轻声细语,周回答说「有那么夸张吗?」摸了摸她的头,而真昼微微撅起嘴唇,像是闹别扭一样批评说「周君就是这种地方不行」。

177 班会后

因为今天是开学第一天,全校集会结束后,班主任开完班会,接着便能回家了。
不过这也是由于明天还有考试。
「我不想考试~」
解散后,千岁来到树的座位旁趴到桌上,烦心地嘟囔着。
「是吗?只要平时好好学习,复习一下就完事了。考试期间能提前回家,其实还蛮轻松的」
「周和昼儿这种优等生才会说这种话~正常人都讨厌考试的啦~你说是吧小优」
「啊哈哈。两种心情我都理解吧。我嘛,那天没有社团活动,有点寂寞,不过能休息也挺安逸的。我对考试本身倒是没什么想法」
「唔,结果小优也是优等生……」
门胁是田径社的王牌选手,但他并非完全是体育型的人。不如说,他学习很好,要分上中下三等的话,他属于上的那一类。
千岁不参加社团,不过她曾经属于田径社,比起用脑子更想活动身体,而考试看重的又是平日里的努力学习,所以千岁并不擅长。说到底,不喜欢学习应该是最大的理由吧。
「阿树~所有人都在欺负我」
「你找我说也没用啊。总之小千你就努力吧」
「阿树你个叛徒,暑假都在偷偷学习」
「要是成绩太糟,我就没自由了啊」
树哈哈笑着。听他说过,父母在督促他提高成绩。
树原本就很得要领,脑子也不错,不过他总是把心思优先花在千岁上面,于是成绩落在平均水平。树的父亲不满意的大概就是这一点。
「这家伙的家庭也有难处啊」周边同情,边做着回家的准备。而真昼似乎已经准备好了,她提着包走向了这边。
「抱歉让你们久等了。我刚刚在和老师谈话……」
「没事,我也在和这些人聊天。不过千岁好像只是在哀嚎『明天考试不行了啊~』什么的」
「那个我也没办法」
「这就抛弃了我!」
「明天就考试了,今天记住考试范围里的所有内容也太鲁莽了,甚至不可能吧……再说,长假是为了什么啊」
听到这在理的发言,原本抬起头仰视真昼以做出恳求的千岁又一次趴到了桌上。
「这是自作自受啊」周投以怜悯的视线。对于千岁记忆力和平日努力的问题,周实在无能为力。
只不过,真昼做出关怀中带有严厉的发言后,露出为难的微笑,从包里拿出文件夹,连着里面的文件轻轻递给千岁。
「我就料到会这样,所以给你整理了考试可能会出的重点。这样应该就不会不及格了吧」
「昼儿天使!」
「说了多少遍了请不要这样……」
千岁跳起搂住了真昼,令真昼苦笑起来。
顺带一提,能制作出这份整理好可能会考的要点的文件,也有周的功劳。
了解出题老师习惯的周和真昼相互讨论,挑选出了这些重要的又可能出题的知识点。要是没有押准老师的习惯那倒是会很抱歉,不过里面挑出了必考点,总能让千岁考个凑合的分数吧。
「周君也有帮忙,要谢也谢谢周君吧」
「周……」
「怎么了」
「昼儿脸上沾着鲜奶油入迷吃着可丽饼的照片还有昼儿看恐怖电影含着眼泪发抖的照片你要哪个?」
「千岁!?」
「两个都要吧」
「周君你怎么也……!」
由于不知不觉被拍下来了,真昼竖起眉头红着脸。周也不禁笑了出来。
「开玩笑的啦」
「……真的吗?」
「要是给我的话我倒是会收下」
照片本身没有罪过,要是能获得那些拍出真昼给朋友看到的可爱模样的照片,周自然乐于收下。
听周这么说,真昼尽管表情不满,但由于千岁呵呵笑着,真昼并没有对周发火,而是像闹别扭一样对千岁大声喊道「千岁笨蛋」。
「我说昼儿,关系好是件好事嘛。周也喜欢你喜欢得想要照片了」
「一码事归一码事」
真昼坚决地说完,扭头转向别处。周和千岁都笑了出来,让真昼更进一步闹起了别扭。

178 关于午饭与奖励

「最后你还是收下了吗」
回到家后,真昼有些赌气地向周问道。
真昼没有介意自己被拍下这事,但她似乎不愿让周看到。她看向周的眼神好像带着刺一样。
「你猜猜看」
「……那就给周君的荞麦面先多加点酱汤和芥末,好吃得让你眼泪和鼻涕哗哗地流」
「对不起。其实我没收下」
对方拿午饭的荞麦面当作人质,这么一来,岔开话题便不再有效,于是周老实交代了。
毕竟照片上拍的是真昼,既然她本人不乐意,周就没有擅自收下。当然,要是真昼允许的话,周是有打算让千岁传过来。
听到周这么说,真昼明显松了口气,心情恢复了几分,回答说「那就好」扎起头发准备做饭。
「……有那么不愿意吗?」
「也、也不是不愿意……只是表情太丢脸,很难为情……拍下的样子绝对不可爱」
「你长得一点都不丢脸,再说肯定很可爱嘛」
「我觉得周君张口就来这种话是不好的」
「有什么不好的?」
「对我心脏不好」
真昼扭过脸,绑好丸子头后,穿上围裙开始了清洗。
周也打算帮忙盛佐料、准备盘子,于是在旁边洗起了手。他瞟了真昼一眼,发现她的脸颊微微泛红。
「……要是赤泽把你丢脸的照片传给我了,你会怎么办?」
「嗯,要看是什么照片。除非是没法见光的那种照片,我应该会原谅吧。不过树也不会传出这么过分的照片,再说他根本不会拍下来。况且我也不记得我在他面前有那么丢脸过」
「……猫耳也能原谅吗」
「卡拉OK给硬是戴上的那个是吧,没问题的」
真昼说的,应该是三名男生一起去唱卡拉OK那会儿,树不知为何带来了猫耳,硬是给周戴上时拍下的照片吧。当时树和门胁都憋着笑,所以周马上就取下了猫耳,不过似乎被偷偷存下了照片。
见周坦然接受,真昼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我才是对不起,没有经过周君允许就收下了照片」
「那都怪树啦。肯定是他突然发过来的吧。下次我叫他请我吃顿汉堡」
树的文件夹里恐怕还躺着其他照片,令人担惊受怕,但其中应该没有太过分的。
周用刚拿出来的软毛巾擦着手,并朝愧疚的真昼笑道。
「好啦,你不用放在心上。与其内疚,你还不如多准备点小菜和佐料,那样我还更高兴」
「……芥末也是?」
「那个就适量吧」
周表情认真地做出了回答,接着真昼似乎放松了下来。她轻轻笑着,把头顶到周的胳膊上,轻声说道「……我也喜欢你这种地方」。

「明天开始要考三天试,不过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吃完荞麦面,周满足地抚着肚子,小声说道。
周喜欢学习,平时也有一定的努力,对考试本身是完全不担心。倒不如说,他担心的是朋友的成绩。
「也是,只要和往常一样,正常发挥就好」
「要是给千岁听到了,她估计要闹别扭说『优等生才敢那么说』」
「呵呵。千岁这次有不擅长的地方,估计更得这样了吧。下次我会好好教她的」
尽管周想着千岁可能要发出惨叫,但他把这想法留在了心中,并看向考试前一天仍泰然自若的真昼。
「说起来,这次的奖励怎么办?」
「咦,奖励吗?」
「就算你第一那么稳,奖励也是该有的吧。只要我做得到,什么都行」
「上次给周君的奖励是膝枕来着。照你这么说,这次也该给你奖励吧?」
「真昼开心就是给我的奖励了」
「……明明我也是一样,你这么说太狡猾了」
真昼嘟起嘴唇,显得有些不满。由于她轻拍着周的大腿,周苦笑着轻轻握住她的手。
「我想为你做点什么,这次就让我来做吧」
「唔……那、那么,我有件想要的东西」
「想要的东西?」
真昼基本上对物品欲望很小,很少会想要什么东西,而且这次她还是向周请求的。这么想着,周看向真昼焦糖色的眼睛,而她难为情地移开视线。
「……那个,周君的房间里,有个坐垫吧」
「啊,是」
「我想要那个」
由于真昼要的东西很意外,周连连眨了好几次眼。而真昼或许害羞了,她毫不掩饰脸上泛起的红色,扭动着身体。
「那个用了好久了,可以吗」
「用久了的才好……那个……周君的味道让人安心」
「……真昼难道你对味道有癖好?」
「不、不是!只是因为喜欢周君所以喜欢周君的味道,要是有那个在旁边的话我会高兴——」
「哦、哦」
总觉得真昼讲出了令人害羞的事情。
比起直接说喜欢,这样说要让人害羞得多。周挠着脸,回忆起房间里的坐垫。
想来,真昼到周的房间里去的时候,基本上都会抱着那只坐垫。周本以为这是因为她抱着东西能变得平静,但或许,原因其实在于这坐垫是周的。
「……话说回来,坐垫吗」
「不、不行吗」
「啊,我不是这个意思,是说你不需要本体吗」
「我觉得比坐垫的味道好多了」周轻声说了一句后,便听到了小声的嘟囔。
「周、周君这不是没法带回去吗」
「说的也是,真昼倒是能带过来」
「……」
真昼的脸颊明显染上了红色。周也感觉自己的脸红了起来,同时微微笑道。
「你说要在这里过夜,我就……」
「那、那个是,呃,唔……虽然,我想,可是,需、需要,准备」
「我也不是要强迫你啦。你想来的时候告诉我就行,不想来也没关系」
虽说两人是恋人关系,但要过夜的话,对方想必会有所在意,也会感到害怕吧。尽管有过几次同床共枕,但真昼并没有作为恋人在无人打扰的周家里留宿过。
周并不打算做什么,然而真昼对于留宿这一大事件,会动摇、会兴奋、会恐惧也是情有可原的。正因如此,周觉得等真昼希望的时候再来就好。
「所以,你确定坐垫就行吗?」
「呃……嗯、嗯」
「那就这样吧。还有就是可以买点蛋糕。看你平时这么努力,奖励也很重要」
毕竟不好一直谈论真昼现在没有希求的事情,周爽快地作罢了。他拿起手机,开始搜索要去哪里买真昼可能会喜欢的蛋糕。
真昼在旁显得有点不知所措,周便先摸起了她的头。不知为何,真昼拿头撞上了周,然后可爱地骂了一声「周君笨蛋」。

179 考试后的自由

考试期间转眼就结束了。
周和真昼原本就没有落下复习迎考,因此能够从容应对,没有出什么岔子便考完了。
至于那闯过魔鬼的考试期间,化作一滩尸体的千岁,则是在最后一天考试结束的那一刻,举起双手喜悦地大喊「自由啦~!」
「啊,累死了~!多亏有你们两个,我平安活过来了!」
「活没活得等结果出来才知道吧」
「别那么不知趣嘛~我现在整个人都像解放了一样~!昼儿昼儿,我们去咖啡厅喝茶开个慰劳会吧~!」
「我可以去,那个,周君……」
「我准备去和树玩,你们两个就去好好享受吧。要是回家晚的话跟我说一声,我去接你」
由于临时抱佛脚而精疲力尽的千岁已经恢复了原本的明朗,周可没有不识趣到去制止她们。
虽说两人是恋人关系,但应该互相尊重对方的时间。周也没有小气到去对朋友的交流指手画脚,应该让真昼去享受自己的时光吧。
见周爽快地点头答应,真昼似乎安心下来,客气地微笑道「那就听你的」,决定和千岁一起去玩了。
千岁就这么带着笑容拉起真昼的手离开教室。周望着真昼的背影,而树则笑着拍起了周的后背。
「你什么时候说好要跟我玩的」
「现在」
其实本来没有约好,但为了让真昼放心去玩,周才讲了那样的话。树刚才什么都没说,也是因为注意到了周的意图吧。
「行吧行吧。反正回家也没人,我倒无所谓啦」
「而且我还打算让你请一顿汉堡来着」
「为啥」
「卡拉OK的猫耳」
「让你知道了吗。椎名也老实说出来了啊」
树毫无悔意地笑了出来。周稍微使了点劲打了一下树的后背,责备他说「要告诉她也无所谓啦,但起码提前跟我说一声」。
与其说是生气,周更多是对照片不知不觉流出而感到惊愕。他很疼爱真昼,甚至觉得既然真昼高兴,那点小事也就算了。
「以后会跟你说一声的。下次用怎么样的照片呢」
「你完全没反省哎」
看来树的手机里还存着周的照片。见树露出坏笑,周微微皱起眉头,不过没有责备,而是轻轻瞪了树一眼便放过了他。

真昼她们大概在咖啡厅喝茶的时候,周和树一起来到了汉堡店。
这边是高中生常常进来闲聊的那种快餐店,里面除了周和树,还有一些同校的和穿着其他学校校服的学生。
周下好单,拿着做好的食品坐到座位上,然后简单地扫视了一圈,耸了耸肩。
「人还挺多的」
「嗯。不止我们,那边学校好像也考完了。昨天我跟其他学校的朋友聊的时候他告诉我的」
「毕竟基本上哪里都有摸底考试嘛。看他们挺快活的」
「我说你个周君,一开始就从容不迫才奇怪啊……算了先不说这个,还是趁热吃吧」
树露出有点傻眼的眼神,但他或许是放弃了,很快放下了这段话题,吃起了买来的薯条。
周也跟着树,拆开树请客的汉堡的包装,咬了一口。
尽管味道熟悉,但周却觉得有点美中不足,也许是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周一直品尝真昼的料理,把舌头养叼了吧。当然,垃圾食品也有垃圾食品的好,不过周却觉得真昼的料理才是最好的。
「……明明是你要我请的,看你好像很想念椎名做的饭一样」
「其实也……算是吧。其实这个也挺不错的,只不过有最好吃的排在上面而已。有人请客我就很感谢了」
「好好好,你俩关系怎么这么好……结婚吧赶紧的」
「到时候再说咯,现在我才16岁结不了婚」
「说得这么认真啊。我就说嘛,果然是这么回事,毕竟从椎名身上也感觉得出这种氛围」
「你好啰嗦,不行吗」
「不是,我是感觉松了口气。附近有一对以结婚为前提的情侣,鼓舞到我了」
树是考虑到和千岁结婚而谈的恋爱,在这一方面,周也算是和他志同道合吧。
要说不同之处,就在于父母是否认可。树也希望有朝一日能让父亲认同,平安顺利地和千岁结婚。
「……话说现在怎么样啊,你那边」
「还是老样子。我姑且认真弄了弄成绩,不让人在这方面挑毛病。我会继续坚持我的意见,这个只能由我来做,没办法。倒是你们进展如何」
树坏笑道「你们一起去过老家了吧」,用鞋子轻轻踹了周一脚。周也同样踹了回去,吸了口橙汁。
「我们没什么特别的」
「你们夏天在干嘛……恋人一整天都在一起还什么都不做,你也太怂了吧」
「我们也有我们的速度啦」
「意思就是,亲过嘴了,还没有更进一步咯。你们交往真纯洁」
树的声音不冷不热的,比起无奈更像是感到欣慰。周微微感到急躁,又踹了树一脚。
「……我邀请她过夜了。虽然还没真的过来」
「你们原来还没吗。都到老家打过招呼了,还没一起过夜,这也挺厉害的啊」
「要你管……我也没打算做什么啦……只是想和她一起睡」
说不期望做那种事情也是假的,但周更盼望的是裹在同一条毯子里安心入眠的这种舒适感。
而且真昼似乎也喜欢陪睡,只是单纯要陪睡的话,她应该也会乐意为之。
「我觉得作为情侣这样也不太正常啦。说不定椎名其实很想在你那过夜?」
「我提起这事之后她可慌了,应该还没有吧」
「明明你不可能出手她还是这样啊。你这家伙可是见人有点吓到都会胆小起来的,只要看到有一点点拒绝的迹象,肯定当场怂了吧」
「你好啰嗦」
总是听他说胆小胆小的,周心里不是滋味,但事实上周也清楚,在其他人的眼里自己就是个消极的胆小鬼,因此他无法否定。
「……不过你不主动也没事,反正椎名肯定会听小千的建议去努力的」
「喂你管管你女朋友啊。我感觉她肯定要给我的真昼灌输多余的知识」
「我倒觉得她只会说些必需的事情吧。两个人都那么消极没进展,这也没办法咯」
树笑道「说不定她现在就在建议(教唆)点什么哦」,周则皱起眉头,向着不在场的千岁念道「你可别灌输奇怪的知识」。

180 一点一点、一点一点

真昼没有联系周,到傍晚就回来了,因此周并没有去接她。
关于这一点,周倒也没什么在意的。只不过,不得不说,真昼回来后显得不太对劲。
「她教唆了你什么」
由于千岁绝对教唆了点什么,周笔直盯着真昼如此询问。而沙发上坐在旁边的真昼就像没了油的机器一样,僵硬地扭开了脸。
毫无疑问是说中了。
周不打算放她跑,便凑到真昼旁边,把脸靠上去,而真昼试图连同身体一起逃掉。
「没什么」
「看你不像是没什么,要是真没什么就看着我说」
周轻声说「这点事情还是能做到的吧」,但真昼却不往他那儿看。
于是,周把手绕到背朝自己的真昼前面,把嘴凑到她的耳边。
「真昼」
轻轻一声,周像呼吸一样轻柔地叫出她的名字,她的身子就明显发起颤来。
周知道真昼怕他在耳朵边上讲话,所以才故意这么做的,结果立即见了效。周一边像是包裹住一样拥抱真昼,一边又喊了她一声,她的身体便像融化一样变得松弛了。
俯视背靠在胸前的真昼,只见她的脸颊涨得通红,湿润的焦糖色正不满地看着自己。
「……好狡猾」
「狡猾什么?」
「明明知道我耳朵是弱点,还这么做,好卑鄙」
「你的弱点不只是耳朵吧」
周还知道真昼怕挠痒,不过他并不会这么做,因为如果做到这个地步,真昼的心情可能会恶化。
这次,为了从拒不坦白的真昼口中问出情况,周才会用声音进攻,仅此而已。
周像是捉弄般稍微笑了笑,真昼则紧紧闭上了嘴唇。
真昼靠在周的身上,拼命扭开着脸,好像是无论如何都不想说。
如果真的不乐意,真昼会逃离这里。所以说,她应该只是比较抗拒说出来,而不是不乐意吧。
「好啦,你再不说,就得把你嘴巴扒开咯」
「……扒、扒开」
不知为何,真昼一下子变得满脸通红,她刚和周对上视线,就更加害羞地垂下了眼睛。
本来这只是个轻轻催促真昼交待的玩笑。她是不是当成性骚扰了呢。
由于真昼哆哆嗦嗦的,周觉得不好过分欺负她,便用手支起真昼的背。接着,真昼连同身体转向了他。
她的眼神微微带着些湿热。周有一瞬间想要低吟出来,然而还是摸起了她的头。
「开玩笑的,我不会逼你」
「……开玩笑」
「我哪会做你讨厌的事情。要是不想说的话不说也行,不过别把千岁说的事情太当真了」
千岁肯定是在督促真昼变得积极,但要是积极过了头,周控制不住理性可就糟了。愿真昼能适可而止。
先不说周的心情和肉体上的问题,将来两人还会在一起很久,所以没什么好着急的——周的发言是这个意思,可真昼却微微皱起了眉头。
「……至少,千岁告诉了我对谈恋爱有好处的事情」
「哦,比如说?」
「这、这个不能说……但是千岁是交往经历更久的前辈,告诉了我有用的事情」
「……我觉得多余的知识没用吧」
「多不多余我说了算」
这么一说,周也无法反驳。但即使如此,周还是觉得,与其灌输奇怪的知识让真昼变得生硬、做出奇妙的挑战,还不如一点一点地循序渐进。
周耸肩道「那可怎么办啊」,而真昼稍稍垂下了头。
「……让喜欢的人更喜欢自己、用各种方法加深感情,考虑这些是多余的吗」
失落的声音让周明白,自己说错话了。
从她的角度来说,向千岁求助是为了和周关系更好。这些却被当作了多余的知识丢在一边,肯定让人悲哀吧。
尽管周并不想伤害真昼,也不希望让她伤心,但周所说的话让她受伤却是事实。
周正打算向她伸出手做出道歉,下一刻身体就受到一阵冲击。
事发突然,周踉跄倒在了沙发上。不知为何,真昼从上方靠在他身上。更准确地说,是压在他身上。
顺从重力下垂的刘海间,有一双恶作剧般的眼瞳。
「……是千岁出的主意?」
「她说我推动力还不够」
「你这是物理方面啊喂。小姐,你刚刚的是演技吗」
「不是,我确实伤心了」
听到伴随苦笑的话语,周心中涌出内疚之情。他不由得把手绕到真昼背后。
在周的锁骨附近埋上了真昼的脸。即便她轻轻发出了哇的一声,周仍旧抱住了自己惹人怜爱的女朋友。
柔软的触感由内而外引发出兴奋,洗发水的清香也唤起他的心跳。但比起这些,珍爱之情要更加强烈。
「对不起,我不该说多余之类的。那个,我是怕千岁给的东西太刺激」
「我、我觉得应该没那么夸张啊,目前」
「这个『目前』很让人在意啊,不过先不说这个……接受千岁的建议是你的自由。不过我觉得,千岁给这样那样的建议很没意思」
「没意思?」
「这是我个人的感想……那个,我想要一点一点相互了解,也希望能有进展。如果光是看着未来,无法享受当下的时光和氛围,我感觉有点不太对」
「要说我胆小那倒说的没错」周苦笑着补充了一句,然后轻叹一口气。
周明白真昼是把千岁的建议当成导火索,也理解她这么做是打从心底喜欢自己的缘故。这让他非常高兴。
话虽如此,但周也认为,急于形式、确认爱情是不对的。
「抱歉,我说的很丢脸,只是我太懦弱而已」
「……不是的。我知道了周君喜欢我又珍惜我……那什么,我自己……也不是想要加快速度。我是担心……周君会不会讨厌」
「会不会讨厌?」
「……那个,让、让你,一直忍着」
真昼紧贴着周,扭扭捏捏的,似乎微微有点害羞。周明白她想说什么,露出了最为苦涩的一次笑容。
苦笑不是朝着真昼,而是朝向不擅长忍耐的自己。
「不讨厌啦。当然,我是男的也有很多想法,但并不是硬要前进的。再说,其实你也害怕吧」
「……嗯」
「那就无所谓啦。按照我们自己的速度就好了」
周摸了摸真昼的头,而真昼笑得好像放下了心,然后堵上了周的嘴唇。
见到周眨了眨眼,真昼也轻轻笑了出来。
「……是一点一点的。我也能自己亲上去了」
真昼像是恶作剧般说道,她笑着的脸比平时更红。想到她是怀着各种烦恼鼓起勇气,她就显得无比可爱。
见到真昼害羞地再次亲吻上来,周也做出回应,温柔地夺去了真昼的嘴唇。

181 摸底考试的结果

过了一周,摸底考试的结果出来了。
不出所料,真昼的名字一如既往地写在最上方。真昼并不为此而骄傲,只是静静看着。注意到周的视线后,她露出淡淡的微笑。
尽管偏向于对外用的天使笑容,但看得出那双眼睛里饱含着信赖的爱情。
「嗯,恭喜你第一」
「谢谢」
「你一直都在努力,所以成果不断啊,真了不起」
尽管平日里在照顾周,真昼仍然是一副轻轻松松拿下第一的态度。这都得益于她至今为止积累起来的知识和不懈的努力。
和周在一起的时候,真昼也经常做做教辅书的习题,翻翻背诵卡。光是在周所见的范围里,她都对学习没有松懈。
「说是这么说,周君这次也有第五呢」
「那都得谢谢你,这也是你教得好」
「呵呵,感谢夸奖。周君理解那么快,我教得也很开心」
「谢谢咯……你学生平时怎么样」
「有干劲的时候倒是能专心得让人惊叹。不过平时啊,她好像会担心自己不擅长……」
「真有千岁的作风」
顺带一提,千岁排在正中央附近,看来亲手制作的文件派上了用场。
树的排名也比平时更好,相较往常高出大约20名左右,能看得出他所付出的努力。尽管平时显得轻浮,其实他只要拿出干劲也是能做到的,这次他便发挥出了那股干劲。
「总之,这样就暂时放心了」
「带好答案回去开反省会吧。估计哪个地方有失误,趁着没养成习惯,得赶紧订正掉」
「说的是。那么勤勉,很好很好」
「毕竟我想要在你旁边也不丢脸嘛」
大体来说,周并没有出色的运动能力,也不像树那样天生就会制造气氛。他的面孔还算端正,但配不上真昼那般如获神之恩惠的美貌。
周和真昼是相互喜欢,看上对方的内在才会交往。在他人看来,恐怕无法接受。
因此,为了能减少一些周围的评头论足,也是为了能挺起胸站在真昼旁边,周正在尽自己所能努力着。学习也是其中的一环。
「而且,成绩好,机会也多」
「什么机会?」
「嗯……比如将来能做自己喜欢的工作?」
虽然成绩不代表一切,但成绩好的话,相对来说就会有更多机会前去适合自己的环境。
父母让自己学习,取得好成绩,也就是为了让自己有更多的选项。将来有想要做的事情的时候,能否往那个方向发展——提前增强自己在这方面的条件,事后便不会辛苦或后悔。
周的父母理解周算是比较自觉学习的,也知道成绩能带来好机会。因此,他们只做了最低限度的提醒。即便如此,他们也教育周说「为了抓住机会、把机会拉到自己身边,好好学习才不会带来后悔」。
「原来如此。既现实又有远见呢」
「你也差不多吧。而且你想……我是男的嘛」
「嗯?」
「要是想着支持你,反而靠你养我,面子都没了」
生活方面,周是全靠真昼养活了,但如果连金钱方面都全部靠她,那一点点尊严恐怕会土崩瓦解。
周希望自己的收入能养活真昼还有剩余。
真昼似乎理解了周想说什么,红着脸僵硬地回答道「这、这样啊」,让周不由得笑了出来。
「对象优秀过了头,我努力也就有意义了」
「唔,对、对不起……?」
「啊不是,你就保持你自己的样子就好。是我自说自话要努力的」
「……那我也自说自话给你加油」
真昼轻轻笑道「先要开反省会对吧」,轻轻捏住周的衣摆。周点点头,和真昼一起回到了教室。

182 过夜的邀请

「说起来,奖励用坐垫就好了是吧?」
回家吃完晚饭,迎来了反省会。真昼在旁边解说着错题时,周向她问道。
真昼从笔记本上抬起头后,听到坐垫这个词,视线微微游移起来。
「……唔,我想要那个坐垫」
「嗯,那个就行的话,给」
「除、除了这个,还有……」
「还有其他想要的吗?」
「也、也不是这么说……那个」
真昼似乎非常难以启齿,于是周带着让她先冷静冷静的意思,轻轻摸起她的头。
真昼基本上不会任性请求什么东西,既然她有什么愿望,想要为她实现也是自然的。
在抚摸中,真昼微微露出松弛的笑容,却很快害羞地垂下了头。
「……那、那个,你周五有空吗」
「嗯?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安排」
「……那样的话,唔……我、我想要做,之前说好的,那件事」
「之前说好的?」
「……过、过夜」
微颤的声音中蕴含的内容出人意料。周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凝视起了真昼。
「……这是千岁的主意?」
「不、不是,说想要过夜的是我,千岁只是给我鼓了把劲……我是想和周君在一起才这么说的,不是因为有人指示」
「这、这样啊……唔,过夜吗」
「……嗯」
或许是接下来的内容太过羞耻说不出口,真昼缩起身子抱紧了坐垫,而周又喜又羞地挠了挠脸颊。
尽管吃了一惊,但周并不讨厌,反倒是求之不得。想象到抱住真昼入眠的幸福,周自然举双手赞成。
不过问题就在于,周能忍到什么地步了。
「……我是很高兴啦,可是……你没想过我会做点什么吗?」
「那、那个……周君想要的话,我会接受……反、反正你也会负起责任的」
「那肯定的。没责任也会收下你」
「谢、谢谢……那个,所以说……为了将来,一起睡觉……预、预先做个演习」
其实现在也算是半同居了,但这和同床共枕还是有不同的。
真昼是第一次作为女朋友在男朋友家里过夜,因此提出这事的真昼反倒羞得不行了。
「……不行,吗」
「不、不是,你为什么觉得我会拒绝啊……我高兴还来不及」
尽管事情提得突然,让周感到吃惊,但他是打算答应的。他很高兴真昼会需要自己,很高兴真昼能接受自己。
当然,周还不打算做什么;真昼愿意把一切都给予自己,感受到这一点就足够了。
得到接受后,真昼显得既高兴又害羞,她还是老样子,抱住坐垫垂着眼帘。
「……我、我很,期待」
「哦、哦」
双方都生硬地颔首。
(……周五吗)
明明只是过个夜,明明以前也一起睡过,但心跳却如此强烈,好像紧张一般。这大概是因为,这次会是作为恋人,抱着接受的决心,睡在同一张床上吧。
连不打算做任何事情的周都感到了紧张,处于被动地位的真昼想必紧张更甚。
真昼红着脸,却没有撤回前言。于是,周暗自决定,在周五前稍微磨练一下自己的理性。

183 过夜与提议

说要过夜,也只是真昼不回去,生活并不会有什么变化。
到了周五真昼要过夜的日子,除了真昼微微有些在意之外,一切都普普通通。
一如往常,去学校上课,顺路去趟超市,然后回家。一直到吃晚饭为止,都和平时一样。
不过,吃完就不一样了。
「真昼,你先去洗澡,东西我来收拾」
今天,真昼要在这里过夜。
如果是平时,真昼会在两人说说笑笑之后回家。唯独今天,周打算让她先去洗澡。
理由很简单:真昼打理自己会非常耗时,早点洗好澡也能方便她。
听到洗澡这个单词,真昼明显晃了晃身子。她心里大概也在意着吧。
「唔,那个」
「你头发长,洗洗弄弄的要花点时间吧?我觉得你先去比较好」
「是、是这么说啦……呃」
「有什么不方便的吗?」
看真昼结结巴巴的,周留意着让自己声音尽可能温柔一些,做出了询问。接着,真昼害羞得垂下了眼睛。
「……那、那个……志保子阿姨、还有修斗叔叔,是一起,去洗澡的,吧」
「嗯,没错」
「……我、我没有别的意思。没有别的意思,那个……想要,一起,进去,洗澡」
听到恋人以发颤的声音细语,周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僵硬着凝视真昼。
(一起是说……)
当然,入浴是不穿衣服的行为。
也就是,互相一丝不挂让对方看到的意思。
要是做出这种事,周也实在没法控制住自己,他相信自己会去享受她柔嫩的肌肤。
真昼比平时还要积极,令周藏不住自己的困惑。周挠着自己一下子几乎要烧起来的脸颊,视线游移。
「不、不是,那个,不会出事吗。光着身子的话……」
「啊,那个……我、我带来了,泳装,所以,没问题」
「……你是一开始就做好了打算吗?」
「别、别让我说出来嘛,坏蛋」
也就是说,在过夜的计划里,有一起洗澡这一条,十有八九是千岁出的主意吧。
不过,真昼会拒绝做她讨厌的事情,因此这样的请求是她自己的期望。
真昼憧憬着周的父母那般和睦的夫妻,或许也想有他们那样自然地一起洗澡睡觉的体验。
当然,周很高兴她有这份心意。知道她信赖自己,周也感到欢喜。
话是这么说,但心脏和理性的负担太重了。
「那个,是说……你是知道多多少少会摸到身体的吧?」
「……要互相洗背的话,本来就肯定会摸到」
「哦、哦……」
「而且,我也肯定会摸周君的……我一直想要,认真保养一下周君的头发」
「……这样」
还想着她行李怎么这么多,看来是把给周护理头发的用品也带上了。
真昼经常会想要给周搞美容,比如想让周贴面膜、关照周怎么弄干头发等等的。她的想法并非无从想象。
只不过,周没料到她真会想和自己一起洗澡。
「……那个,我也穿上泳装,和平解决,这样行吗?」
「嗯、嗯」
「……你确定?」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周心想这句话该是男人说的,不过看真昼也是下定了决心才会做出这样的提议,周并不想要忽视这份决心。
简单来说,只要周忍着就好了。
对周来说,现在已经找到了那个她,周也憧憬着父母那般始终和睦的关系。他觉得,以一起洗澡作为开端也不错。只要周能止住自己的欲望,加深感情也是挺好的吧。
当时,周想着暑假结束不会再穿了,便把泳装收进了衣物箱的深处。周回忆着那件泳装在哪,并捂住自己猛跳的胸口,点头回答说「我知道了」。

184 洗澡与保养头发

先穿好泳装进入浴室后,周感到紧张,坐立难安。
真昼说穿泳装需要时间,让周先进去,结果周越是等待,心跳就越是厉害。
虽然周见过真昼穿泳装,但要两人在狭小的空间里独处并紧密接触还是第一次。比起喜悦,当然是紧张更甚。
说到底,一起洗澡不是有过经验的男女才会做的吗……周这么一想,心中涌起一阵瘙痒和害羞。
还没泡进热水,身体就发烫了。
既希望真昼早点来,又希望她不要来,在这种连自己都不明白的纠结中,周抿住了嘴唇。这时,背后传来了开门的嘎吱声。
周以僵硬的动作回头,而肤色耀眼的恋人正在怯生生地看着自己。
捕捉到身影的瞬间,周便僵硬不动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千岁说的,就是这个吗……)
周想起,千岁曾说过真昼买下了两种泳装。
而这次的,不是去泳池玩的时候见到的那种。
现在她身上穿的,是与白皙的肌肤恰好相反的黑色比基尼。
上面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是用简单地用布盖住了肌肤。露出面积也并没有多得极端。
即便这样,那副模样看上去却仍然那么性感,这得归因于她姣好的身材吧。
果然,再怎么看,也只有绝妙一词可以形容。
没有赘肉的脖颈、坡度陡峭的隆起、曲线平滑的腰部,还有紧致而不失柔软的大腿,都是那么理想。
害羞地用手臂遮掩前面,连这一动作都显得妩媚。只见手臂汇聚起峰峦,形成对男生而言的绝妙美景,但在这个状态下摆在眼前却令人为难。
「……奇怪吗?」
「不、不是,没有。很合适,不过……」
「不过……?」
「……怎么说呢,刺激性太强」
周挤出一道声音后,真昼的脸明显红了起来。
「……所以,才没有在泳池穿。让别人看到,很难为情」
「那你为什么要买啊」
「那、那是因为,千岁说……不做到这一步,周君是不会沦陷的」
「你是要让什么沦陷……」
如果让理性沦陷了,要遭殃的是真昼。听千岁的发言似乎是不明白这一点,周捂住额头,再次看了眼真昼的身姿。
(……这种东西摆在眼前,那是只能沦陷了)
真昼这副模样破坏力正是如此之强,弄得周都想要立刻蹲下,眼不见心不烦了。
然而,这样做当然是不行的。周做了个深呼吸试图恢复平静,看向真昼的脸庞。不往下看,才能更加心平气和吧。
「……所以说……那个,怎么办?是要保养头发吗」
「是、是的。全套工具我都拿来了」
「这、这样啊……那什么,你开心的话就好啦……不过果然很害羞」
「那、那个是,我也一样……再说也是我提出来的」
真昼并没有完全掩盖住脸上的潮红,她也由于周穿着泳装的样子而游移着视线。最后,她似乎下定了决心,从手上的防水包里拿出像是护发用品的东西。
「总、总之,开始吧」
「说、说的是,拜托了」
要不停地直视真昼,周也会感到为难,能把她移出视野就再好不过了。
周坦率地坐到椅子上,背朝真昼,听到一声轻轻的低吟。或许这样也挺让人难为情的。
只不过,她没有停下准备,在背后有沙沙的响声。
「……先是梳头」
「哦、哦」
真昼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带着点踌躇。她说完,等周回应后,缓缓把梳子插进头发。
仅凭感觉而言,真昼梳得非常细心。
「一开始用梳子梳掉多余的灰尘和垃圾,再用热水好好冲洗,这一步很重要」
「这样啊。我嫌麻烦,洗澡前都不会事先梳头的」
「周君头发短,不容易缠在一起,所以你不怎么会想到要梳吧。我的就不一样了,少不了这一步」
「这么长的头发还要保持漂亮,肯定很花功夫吧」
真昼的头发轻松过腰,同时又没有分叉、充满光泽。柔顺光滑的表面,拥有着能让万千女子憧憬的美。
「要保持这样的头发,肯定很辛苦啊」周感到佩服的时候,从后方传来一阵小小的苦笑。
「我本来发质就好,倒也不至于过分花功夫……不过确实有在注意。毕竟,漂亮的人穿什么都会漂亮」
「……你也的确是个女生啊」
「因为我希望能让自己引以为豪」
真昼说完,结束了梳头拿起了莲蓬头。周侧目看到后,理解到这是要用热水冲洗,便轻轻闭上了眼睛。
真昼轻声说道「要开始洗了」,然后打开热水,浇上周的头发。
「这里要先好好润洗一遍。用定型剂的时候,最好在这步弄下来一部分」
「讲座开始了啊」
「周君本来发质就好,再花点心思保养的话就会变得更好的」
「……每天都这么来感觉好麻烦」
「……这可不能偷懒」
「真是的」传来一阵无奈的声音。
洗头发的时候,或许紧张和羞耻消退了一些。两人不再生硬,对话也回到了平时的样子。
「反正未来一起洗澡的时候应该自然会做那些,所以就先这么算了吧」
周是觉得有点麻烦,懒得每天都弄,因此才这么说的,但手拿莲蓬头冲洗的真昼却僵住了。
在后面凝固了足足十秒左右,真昼这才恢复动弹,关掉了水。
接下来,她默默倒出洗发水在手掌中揉搓,这副模样在镜子里闪过。
「那、那个,真昼小姐?」
「……自然地讲出这种事情,是周君的缺点」
「哎……?」
真昼搓出泡沫,在周的头发上渐渐抹匀。她的脸很红。
周感觉她的动作没那么细致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我是很高兴啦,不过周君已经没法说志保子阿姨他们什么了」
周隐隐约约理解了真昼想表达的事情,并且晚了一步也理解了自己说出了什么,于是跟着脸红起来。
曾经,周看到父母一起洗澡,傻眼了那么多次;而现在,他却说出自己结婚后要每天一起洗澡。周也没法笑父母了。
「……周君嘴巴再不拉上拉链的话我会很为难」
「……我会注意的」
好不容易消停下来的羞耻又重新发作了。周和真昼都红着脸,然后默默把心思全都放到了洗头上去。

185 洗澡与互相洗背

头发彻底护理完之后,真昼带着一点犹豫的迹象,拿出了标着沐浴露的瓶子。
「……那个,呃……身体,也是」
周明白了真昼的意思,也感觉身体僵硬起来。
「……嗯,那个,前、前面,我自己来……背、背后就行了」
「这、这样就好」
要是前面也让她帮忙洗了,事情会非常不妙,于是周立刻答应了真昼所说的。之所以没有拒绝洗背,是由于真昼说过想这么做。
周从镜子里看到真昼害羞地点头,总之先把头低了下去。
真昼在后方不停用起泡网搓着泡泡,发出布料摩擦的声音。
周痛切地体会到,浴室只有呼吸声和搓泡泡的声音是非常让人尴尬、难待的。
「……那个,这就开始吧……」
泡泡大概是搓完了,真昼以怯生生的口吻细语一声,接着,一道柔软的有弹力的触感轻轻传到周的后背上。
当然,周知道这是起了细腻泡沫的沐浴露。然而,在这种场所,又是近距离下穿着泳装,有一瞬间会怀疑果实碰了上来,也是男人的天性吧。
泡泡的感觉在背后温柔地扩散,让人总觉得痒痒的。
周会感觉到焦急,虽然也有真昼动作仔细的缘故,但更多是因为抹泡泡抹得慎重吧。
自己洗的时候,周不会这么细致地去做,所以不怎么习惯得了。
「……周君后背这么大,有点意外」
在泡沫涂满后背,脏污洗去一些的时候,周听到小小的一声细语。
「意外这说的……我肯定还是比你大的吧」
「因为是周君,所以才会显得大……我就是在靠着这只后背啊」
在肩胛骨附近,周感觉有手掌轻轻压了上去。
「还记得吗,我扭到脚的时候,是你背我的」
「嗯,记得记得,去救猫然后受伤的时候」
「……那个时候,我真的很开心,虽然没有表现出来」
「毕竟走投无路了嘛」
「……周君总是会找到我啊——我现在会这样想。周君,总是会找到我」
真昼放在背上的手掌轻轻滑动,环到了周平坦的前胸。
然后,两人间的距离缩减为零。真昼保持贴着周的姿势,将嘴唇靠在了周的肩上。
周感受着背上那拥有着泡泡所无可比拟的柔软和质量感的存在,轻轻地叹了口气。
「如果真昼希望的话,无论怎样我都会背着你、支持你的。再说,都约好了一直盯着你,我才不会放你跑了」
「……嗯」
「不过嘛,现在要我背着你,在穿着方面有些不太妙,如果可以的话能请你分开一下吗」
周暗示真昼碰到了,而真昼虽然剧烈地抖了下身子,却没有松开的迹象。
「……就算不背着,我也希望你能在我身边。我不会把负担全部压到你身上的……我们要并肩前进」
「……是呢」
「而且,据说这样周君会高兴」
「千岁——!」
「肯定又是那家伙的馊主意」周下意识低吟了出来,可真昼却说着「千、千岁她只是给了我建议,是我自己想这么做的」重新双手抱住了周的身体,让周不再皱起眉头。
取而代之的是,周暂时拨开了真昼的手。
周转过身子,看到真昼睁大了眼,好像受了打击似的。于是,周就这么正面抱紧了真昼。
「啊,那、那个」
「……千岁是建议了你抱上来是吧」
「是、是的」
「那我来补充下……男性更喜欢从正面抱住」
「只是这样的话没问题的」周一边说给自己听,一边将真昼那在泡泡的包裹中顺滑柔软的肢体收入怀中,轻轻向她耳语。一瞬间,真昼便全身软了下去,站不稳了。
见真昼满脸通红,周拿起了她刚刚在用的起泡网,一边抱着她一边搓起了泡泡。
「那、那个,周……」
「是说互相洗背对吧」
「……那、那个」
「那我觉得我也有权利给你洗身子,你觉得呢」
周故意压低了语调,真昼便抖着身体,眼眶泛着泪回答道「有是有啦」。于是,周一边忍着不表露出自己的害羞,一边笑道「那就没问题了吧」。
今天真昼格外积极,占据了优势。周也不能一直被动下去。
周知道真昼讨厌的话就会逃,便缓缓把泡沫抹在真昼的背上。
果然,真昼的背比起自己要更加纤细,肌肤水润丝滑。一想到她连背后都有认真保养,周就觉得甘拜下风。
「啊……痒、痒……」
「……我强烈感觉你全身都是弱点」
周知道真昼耳朵是弱点,但没想到背上也是。不如说,好像皮肤薄的地方都很弱的样子。脖子那边也是一碰就发颤,大概是容易受刺激吧。
只是隔着泡泡碰到了背,顶多再碰到腰,可真昼却抿紧嘴唇发着抖,下一秒便泪眼瞪了过来。
「……好、好过分」
「你不说要互相洗背,我也不会这样啊」
「可、可是……」
「可是?」
「志保子阿姨,还有千岁他们都这样……」
「别把我们和有孩子的、有过经验的人相提并论……说这话也晚了就是」
这是真昼的邀请,也是真昼先来的,周只是做了同样的事情而已。
「你给我稍微理解点被动那方的心情」周以这种感觉细心地洗着真昼的背,而真昼则放弃了抵抗,满脸通红,老老实实地把身体靠在了周的身上。

186 一起入浴

「对不起了啦」
周靠在浴缸里,真昼则泡在另一边。在周道歉后,她嘟起嘴,神情中尽是不满。
在那之后,周仔细地清洗她的背,洗着洗着她就溜走了,或许是到极限了吧。给自己洗头的过程中,真昼也不肯说话。
不只是过程中,即便是洗完泡在水里的状态下,她也同样一言不发。看来周是做得有点过火了。
真昼从周旁边逃开,抱膝坐在另一侧泡澡。浴缸里漂着小鸭子,大概是她带来的。她气势汹汹地推过来好几只鸭子,使这些鸭子轻轻撞到周身上。
真昼表明自己心情的确很糟,于是周也挠起了脸颊。
「对不起,我做得太过了」
「……你没有对我温柔」
「你反应太可爱,不小心就摸背摸过头了,非常抱歉」
「还玩弄我的耳朵」
「那也是因为可爱所以……不是,玩弄这话说得好难听啊」
「你咬了我耳朵吧。请反省一下」
「我有在反省了」
玩弄了耳朵这个弱点,令真昼在洗背的时候抖个不停。周对此感到不好意思,可被她红着脸含泪仰视之后,周实在是欲罢不能。
「……我不要坏心眼的家伙」
「对不起。那个,我会特别温柔的,你能别再生气了吗?」
由于做过火了,周下定决心告诉真昼自己接下来会把她疼爱个够。而真昼脸上虽然还残留着几分不愿,但还是小心翼翼地朝周靠了过来。
真昼眼神游离了一下,像是考虑该去哪里,然后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就这么坐到了周的两腿之间。
她顺势把背靠在周的胸前,然后做作地嘟起了嘴。周见状,微微笑了出来。
「请把我当作椅子吧,大小姐」
「不错……周君个笨蛋」
最后真昼稍显怄气地轻轻说了一声,然后像是解气了一般,靠在了周身上。
「……光是我被调戏不公平,我也要对周君做点什么」
「做什么呢」
「我就是头疼这个。周君都没有什么弱点」
「嗯,又不像你那样,全身都是弱点」
「没、没有那么夸张,只是因为周君摸了才会那样」
听见「只有周」这般令自己感到光荣的话,周不禁勾起了嘴。
(这家伙没发现自己讲出来的话很可爱啊)
只对自己展现弱点、存在弱点,其前提便是信赖和爱情。「正因为是周」这种话,听起来就让人感到无比舒坦。
「……总觉得周君一副从容的样子,好狡猾」
「其实并不从容啦」
「真的吗?看你态度那么从容」
真昼转过身子,把脸靠到周的胸前。周轻轻笑了出来。
表情可以强装冷静,人泡在热水里,红晕也能糊弄过去,但唯独心跳声无从遮掩。
比平常更快的心跳,让真昼眨了眨眼、抬起了头。
「所以我说了吧……我压根不从容」
第一次交上的女朋友也是周的唯一,和她一起洗澡,不可能什么心思都没有。周想要触摸,甚至想过干脆把遮蔽物扒下来。
之所以不这么做,是因为周不想伤害真昼,是因为考虑到将来,立刻行动并非上策。
这恐怕就是树说他胆小的理由。不过,出于周的性格,他才会想要慎而又慎、一步一个脚印地进展下去,这也是没办法的。
「……我还以为你习惯成自然了」
「自然什么啊,我既想摸又想做这个做那个,只是忍着而已」
「做、做这个做那个」
真昼噗地脸红起来,不知道在想象些什么。周露出苦笑,正准备抚摸她的头,却发现她正盯着自己。
接着,她再次坐下,背靠在周的胸口,把周放在浴缸边缘的胳膊拉了过来,围住了自己。
意外形成拥抱的姿势,令周变得僵硬起来,而真昼回过头,露出了羞羞答答,却又像是恶作剧的笑容。
「……稍微一下下的话,可以哦」
「……这样啊」
「不够?」
「不会,太够啦……那我就开动了」
得到许可之后,周主动用力抱紧了真昼。
双手和身体感受着真昼纤细的身形,周缓缓地呼出一口气。
周把下巴撑在近在咫尺的发旋上,真昼便伴着小小的笑容细语道「可别把重量全压在我身上」。
周没有出声回答「我知道的」,而是轻轻地拍了拍真昼细小的肩膀。接着,真昼痒痒地吐出一口气。
「……好暖和」
「是啊」
「周君的怀里让人平静」
「不会心跳加速么」
「是在心跳加速的前提下」
「那你现在心跳加速了?」
「是,一直都是」
再怎么说,摸上去也是不太妙的。说到底,周早就知道真昼的心跳得很快。正想着她变得积极了,她马上又会害羞得缩成一团——每当她露出这种样子,她的心脏都在怦怦乱跳吧。
真昼坦率地承认自己的现状,而周笑了出来,然后将身体微微前倾,紧贴上去。
真昼则并不躲避,只是稍显害羞地颤抖着。
「……这样子的话,心跳会不会更快呢」
「会、会是会啦,但是……」
「但是?」
「……都这样了,最好再抱得紧一点」
真昼面红耳赤,细声说了一句。她低着头,似乎是相当难为情。
由于这番请求太过可爱,周感觉自己一下子热血沸腾。为了实现恋人可爱的愿望,周轻轻把手绕到她肚子前,把她拥得更加紧密。
周知道真昼为什么抖了一抖,但这一点却是无可奈何的。
「……这样行吗?」
「……行」
「现在还能放开你」
「不用,了……我想要在周君的怀里」
道出这般可爱之言后,真昼轻轻碰触周抱在心窝处的手臂。
「那个……其实,我也不是讨厌周君摸到我,反倒是喜欢的。可是,我也……并不想要积极做这样的事情……是不是很矛盾?」
「……不是的」
周隐隐约约明白真昼想表达什么。
假使周想要做什么,她恐怕也会接受吧。然而,她并不是主动盼望结合,只是想在身体接触中品味对方的体温和触感。
周当然也有欲望,但只是这样接触,那种欲望就得到了充分的满足。
和喜欢的人度过一段平和的时光,便已意外地幸福洋溢了。
「……其实啦,我也并不是想要积极做些什么。光是这么抱着就够了」
「真的?」
「……嗯,不过倒是想亲个嘴」
尽管保持现状也好,但反正都是半死不活了,亲个嘴还是可以允许的吧。
可听见「亲嘴」这一单词,真昼却微妙地紧绷起了身体。
「……这个,不现在做,就不行吗」
「不想?」
「倒,倒不是不想啦……就是,在、在这里和周君亲的话,感觉会热晕过去」
听见真昼嘟囔着「周君最近亲嘴时间不是有点长么」,周心想「有这么长吗」回忆过往,陷入沉思。这时,真昼拍了拍周的手臂。
「……总之,洗完,再说」
「遵命。今天把你疼爱个够就行咯?」
「与其说疼爱,不如说周君想让我化成一滩水吧」
听见真昼语气略为强硬的吐槽,周笑道「暴露啦」,然后手臂就被一脸不满的真昼拍个不停。
不过,真昼那姿势比起真的生气更像是闹别扭,周便一边以不让真昼发现的方式偷偷笑着,一边重新抱住了真昼。

187 出浴

洗完澡后,真昼说让周先换好衣服去客厅,把他赶出去了。
据她说,护理肌肤和换衣服要花时间,也不想让周看到。
听她这么一说,周便只能老实服从,一边稳住不平静的身心一边换上衣服,到客厅里等她出来。
……到这还没什么问题,然而真昼回来,是在半个多小时之后了。
周打开记有上课板书的笔记本,以电视声为背景读着笔记。由于真昼实在太慢,周打算去叫一声。他刚一抬起头,真昼就从走廊里现出了身影。
要说当然也是当然,出现的真昼穿的是睡衣。
按历法来说,现在是秋天,但余热未消,空调仍然不可或缺。整体上看,肌肤的裸露较多,是可以理解的。
真昼并没有露出得极端,要说露出度的话,方才的黑色比基尼要远胜于此。
只是,没有大片露出这一点,反而蕴育出特别的姿色。
「怎、怎么了……?那么奇怪吗?」
在注视下,真昼动了动身子。她穿的是连衣裙款式的睡衣,也就是所谓的睡裙。
当初过夜时,周也见过睡裙,但这次穿的布料更少。话虽如此,短袖还是一样,只不过尺寸稍短,隐隐露出膝盖,以及领口开得更大,能看得到脖颈而已。
没有特别的透明,身体的曲线也并未凸显出来。
此时这种微妙的娇媚,是源于刚出浴所带来的效果,以及没有多余露出才会有的清秀吧。
「……没有,很合适你,挺可爱的」
「是、是吗?看来我没白挑」
「是挑给我看的?」
「那个……我觉得,周君大概喜欢这种简洁可爱的……」
在一起待了近一年,看来她也理解了周对衣服的喜好。周基本上觉得真昼穿什么都合适,不会指示说要穿什么类型的服装,不过他喜欢的就是这种清秀类的。
了解到这一点,真昼才选择了避免极度露出、设计稳重的衣服吧。
「那、那个,千岁推荐的是带有透明的……那种的,有点,难为情」
「……你还有那种的啊」
「这、这是……前几天和千岁去买东西那会儿,她强烈要求我买的」
看来是考试结束出去逛的时候买下的。这说明她已经预见到要过夜,不,是从那时起,她就打算要来过夜了吧。
「那、那个还太早了,唔,做不到啦」
「……哦?那是说有一天会穿给我看吧?」
周故意做出坏心眼的提问后,真昼一下子变得脸红了,然后低下头发着抖,小声说道「……如果周君想看的话」。
太欺负她的话,会让她一段时间之内都蜷着身子。于是,周耸肩笑道「开玩笑的」,而真昼保持着低头的姿势,一路小跑到周这里,坐到了旁边。
周往边上看去,发现满脸通红的真昼正眼眶微湿,看着自己。
「……不、不是不愿意,是、是难为情」
「我懂的,不用那么拼命讲啦,搞得像我弄哭了你一样」
「……我没哭,只是难为情」
「我知道……不用那么豁出去啦」
周固然想看,但那样的话真昼必然会蜷着身子发抖,所以一时半会儿看不到也无所谓了。他的态度是,等到真昼想的时候,再让她穿给自己看便好。
在摸头安慰中,真昼任由周摆弄了一阵子。
「……说起来,你过了很久才出来啊」
待她脸上的潮红褪去,周问了问,而真昼抬起头,微微垂下眉毛。
「……那个,因为要保养皮肤、吹干头发之类的」
「这样。毕竟真昼头发长嘛」
她的头发长过了腰,要花几倍于周的时间才能弄干吧。在此基础上,还要再好好保养,更会需要不少时间。
「……周君这么说,自己都没弄干头发」
「……我一不小心就沉迷学习了」
「说了多少遍,放着不管会让头发受损的。我还特意把自己的吹风机带来,好让我们分开用……真是的」
真昼无奈地叹了口气,把周挂在肩上的毛巾盖到头上,轻柔地吸去水分。说是这么说,头发本来也干得差不多了,于是她又劝告了一句「头发要好好弄干才行」。
洗完澡回来,真昼仍然带着那只包。她从里面取出不知什么液体,然后用刷子梳过周的头发。接着,她一刻不停地把液体在手里抹匀,涂进周的头发内侧和发梢。
「本来就很顺滑,可能没什么大问题,不过保养一下还能变得更漂亮,多可惜……你在听吗?」
「在听在听,真昼真了不起」
「这不算是在听啦,我说你啊」
真昼绕到背后可爱地骂了一声,拿出吹风机吹起了周的头发。
感受着不算太烫的热风,周轻轻笑了出来。
(……要是我说想让真昼来做才等着她,她会不会生气呢)
这次不是嫌麻烦,只是周知道真昼的动作令人惬意,在这种日子,还是希望让真昼来做。
不过,要是说出来,真昼恐怕又会可爱地发火,于是周把这句话留在心里,闭上眼睛享受起了真昼温柔的好手艺。

188 出浴与拥抱

弄干周的头发做完护理后,真昼坐到周旁边长吐了一口气。
她把身子靠了过来,于是周缓缓握住她的手心,小声说道「谢谢了」。
因为知道她没有累着,靠上来是为了撒娇,所以周只是温柔地抚过真昼的手背,没有再做更多。
「……周君这种时候很有包容力呢」
「意思是平时没有咯」
「不、不是这意思……但是,我撒娇的时候周君会宠我,我特别高兴」
「你就尽管撒娇吧,我会很乐意宠你的」
宠着一直在努力的真昼是件很快乐的事。
说到底,这次就是作为奖励而要求的过夜,所以周情不自禁会宠着她。
他小声说出「要不然再宠你一点?」真昼便害羞地垂下眼睛,把额头压在周的胳膊上打转。
「……洗澡的时候已经宠够了,再来的话我要化掉的」
「你再化掉点也没事啦」
「不用了,我怕会站不起来」
真昼带着点情绪补充说「因为周君不知道分寸」,而周对此没什么感觉,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觉得自己还是有分寸的吧)
周觉得他一直有在控制着,以防真昼超过极限或是自己走火入魔。
确实,周有时会得意忘形,宠得真昼闹起别扭,但那也并非拿出了自己的全力。
见真昼把额头顶上来,周报以苦笑,低下头往发旋上亲了一口。
「我倒是想更宠你一点,让你化成一滩水啊」
一想象到还没习惯撒娇的真昼化开,露出甜蜜的表情,周便感到精神高涨。
除此之外,他倒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看到真昼幸福的样子,让自己也幸福而已。然而真昼却满脸通红地摇了摇头。
「这样我会死的。周君说这种话的时候,特别……」
「特别?」
「……没什么,请不要在意」
「我挺在意的」
「没事啦……总之,宠着我我是很高兴,可是不要太过了。我身体会受不了」
真昼把身体拿开,扭头转向别处。她大概想把周移出视野,视线转到了一直开着的电视上。
电视上只是放着新闻,一点意思都没有。然而,或许是因为难堪,真昼却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
实话说,看真昼这样逃避遮羞的样子也挺开心的。
她绝对不会说出讨厌周疼爱自己。这种最大限度的抵抗,实在是非常可爱。
「……真好懂」
「请闭嘴」
「真昼要帮我闭嘴吗?」
周带着点捉弄的意思询问后,真昼僵硬地把脸转了过来。
「……那、那个,我确实说是洗完澡……不过,呃……在睡前,再来吧」
「……好的」
虽然周觉得睡前再来可能会让真昼更加为难,但这并不碍到周什么,于是周默不作声,一笑置之。
在床上才能无休止地做下去,而且无处可逃,这一点似乎完全没在真昼考虑的范围里。周摸了摸真昼的头,她便露出少许闹别扭的眼神。
「……你怎么笑得贼兮兮的」
「你想多了你想多了」
「没有想多,你这不笑得更欢了」
由于她轻轻往这里打了一下,周为了让她老实,抱起真昼的后背和膝盖,将她抬到了自己的膝盖上。
周再次摸了摸僵住的真昼后,真昼以微微带着刺的声音低语道「你绝对在把我当小孩子」,拿头顶上周的胸口。
真昼在喜欢的人面前不做掩饰。周知道她柔和天真的本性,在他眼里,那样的动作也无比惹人怜爱。
「真可爱啊」周嘀咕一句抱住了她,而真昼轻声念叨着,还是坦率地靠在了周的身上。

189 晚安

到了晚上11点,周抱着真昼回到了自己房间。
其实单纯只是快到就寝时间,要准备睡觉而已,但怀中的真昼似乎在紧张着,她的身体有点僵硬。
周小声说着「不用担心,不会做什么的」,把真昼放到床上,她便满脸通红地仰视起周。
「是、是不是没必要抱我过来」
「看你有点困了嘛,毕竟快到该睡的时候了」
「……话是这么说……那个,我每次都想着,不重吗」
「你以为我多没力气啊……」
周姑且有在锻炼肌肉和慢跑,也为了让自己不丢脸而锻炼着身体。不过真昼而已,轻松就能抱起来。
如果是刚刚遇到真昼那会儿,要周一直抱着的话可能有点困难,但那不是因为真昼重,只是周没力气罢了。
「我还要支持你呢,可没有柔弱到随随便便就会不行」
「……嗯」
「不过做不到让你挂在手臂上之类的」周笑着打趣说。真昼也睁大了眼睛,然后轻轻笑了出来。
看真昼也不再紧张,周便轻轻上床坐到她的旁边。真昼脸颊微红,但却没有慌张,反而自己把身子靠了过来。
周知道这是她以自己的方式迎接周,于是他露出淡淡的微笑,温柔地正面抱住了真昼的身体。
「说起来,没熊不要紧吗?」
过夜的行李中,没有送给真昼的熊布偶。
她似乎是每天抱着熊睡觉的,不知道今天是怎么回事——周看向焦糖色的眼睛,那双眼睛便含羞垂下。
「……今天有你,就不用了……而且,你会嫉妒吧?」
「嗯。有我在还看别的东西,我会很为难的……所以只看我吧」
「……好的」
「……可是你也没在看着我啊?」
她的目光停在了周的喉咙附近,不算是在看着吧。
真昼闻言抬起了头。
微微泛红的脸颊令人联想到新鲜的水果,周不禁想要咬上去。
不过,要是真的这么做了,恐怕会惹她生气。于是,周只是在心里想想,同时直勾勾地看向似在摇晃的焦糖色眼睛。
「……亲个嘴?」
如果突然来一下,真昼可能会在怀中扑腾,所以周事先请求许可。接着,随着脸上的浅红一下子变深,真昼游移起了视线。
不过,她大概想起了客厅里的对话,便怯生生地点了点头。
真昼似乎原本就不讨厌亲吻。她闭上眼睛,把一切都交给了周。
只是,她可能尚未习惯,身体有些僵着。
真昼那副瑟瑟发抖的样子有种小动物般的可爱,周感受到这一点,面露微笑吐了口气,以不刺激她的缓慢动作,将自己的嘴唇压在她闭合的嘴唇上。
从头到尾,真昼都那么柔软鲜嫩。
嘴唇也是同样,经过了保湿,软软的有弹性,比起周自己的更加滋润。
在此之上,还有微微的甜美感觉,或许是从真昼身上渗出来的。
轻啄着桃红的嘴唇,周徐徐地、徐徐地享受那份柔软,
每当周的嘴唇抚过、含住真昼的嘴唇,真昼都会身体发颤,但她却既不逃跑也不嫌弃,说明是接受了周吧。
(……真可爱)
一边亲吻,一边看向真昼的脸,便能看见她不错的反应:一会儿痒痒的,一会儿又很舒服。
尽管难为情,但她看上去是喜欢亲吻的,于是周也没有后顾之忧,成功来了一吻。
舔嘴唇的时候,真昼好懂地摇了摇身体。然而周没有强行伸进去,只是品尝甘甜的味道,这让她放下心,身子不再紧绷了。
真昼身体和表情都软了下来,可爱得让周又一次啄上她的嘴唇。
在周充分品味真昼的双唇后,真昼拍了拍胸口,像是在说「已经到极限了」似的。
被叫停之后,周老老实实拿开了嘴唇。真昼满脸通红,稍稍喘着气瞪了过来。只不过,她的眼神还留着点恍惚,没有半点厉色。
「好、好长」
「……不行吗?」
「不、不是,不行……」
其实,看真昼这么舒服地接受了,周才得意忘形起来。如果她显得不情愿,周是不会这样做的。说到底,真昼若是不情愿就会逃走。
也就是说,既然真昼接受,那么她不可能不乐意。
「……我能说一句吗?」
「说什么」
「好狡猾」
「狡猾什么」
「你、你为什么……这么熟练」
「……看你的反应就知道好不好了」
真昼似乎觉得周很从容,稍微竖起了眉毛,但周也并不从容。
说起来,周接吻的经历数都数得清,他是一边窥伺真昼的反应,一边慢慢确认的。就结果而言,即便不确认,只要周对她这么做,真昼就会变得软绵绵。尽管如此,周亲上去的时候也有注意着。
周想表达的是自己亲吻时有好好注意她,但真昼却睁圆了眼睛,脸红如火。
「亲、亲的时候还在观察吗!?」
「哎,嗯。越来越软越来越可爱……我知道这样子做你很舒服,就很高兴」
「……」
或许受到观察很害羞吧,真昼用上了点力气拍打起周的胸脯。
不过一点也没拍动,看来她依旧不是认真打的。
「……不、不要说出这种事情啦。笨蛋」
「你不舒服吗?」
「……虽然幸福,但不要让我说嘛」
「有些事情要说出来才知道」
「你、你在捉弄我吧……我说、我说你啦」
「疼、疼」
由于她打得起劲,周没法继续捉弄下去了。不,周本没打算捉弄,但真昼却当成是捉弄了吧。
「……不要欺负我」
「对不起……别生气了」
周摸了摸她的头,接着真昼微微带着怨气仰头看周。
「你是不是觉得摸摸头我心情就好了」
「没好吗?」
「……好了,但是不会让你糊弄过去」
「真可惜」
周耸了耸肩,而真昼露出赌气的表情,靠在周的胸前。
「……来抱住我,不然我就闹别扭」
「遵命」
结果,真昼与其说是生气,不如说是想让周温柔地娇惯她。
真昼把头顶上来,做作地演着生气「的样子」靠在周身上。周求之不得,便抱住了真昼。
这次,是温柔地、包容地……
周以仔细的动作抚摸真昼的后背,拥抱住她。真昼把脸埋在他胸前埋了一会儿,然后缓慢地抬起了头。
隔了几分钟后见到的那张脸看上去没有在闹别扭,令周少许安心。
「……周君有时很坏」
「坏啊……其实只是想要疼疼你」
「用普通的方式疼啦」
真昼以「真拿你没办法」这般的声音做出提醒之后,挺直了背用手围住了周的脖子。
接着,真昼吻了一口周,向僵住的周小声说道「不由我来一次不公平」。
那恶作剧般的笑容和声音,让周苦笑着把脸埋进真昼的脖子那里。
「你才得了解下,这时候你破坏力真的很高」
「光是让周君来太不公平了嘛……我说,很痒的」
真昼一主动出击,周就立刻慌了神。为了掩饰这一点,他往真昼的脖子亲了一口。
吸一口气,便能闻到难以形容的奶香味。
两人用的是同样的沐浴露,说明这股香味是真昼原本就有的吧。
「……好香」
「为了保湿抹了身体乳,可能是那个吧」
看来香味源于身体乳,但周觉得其中也有真昼自己的香味。
即使什么都不做,真昼也会散发出甜美的清香。她在保养方面毫不懈怠,皮肤的保湿也没有落下。
「你还要弄得更加滑滑嫩嫩的吗」
「除了抹这个,还注意了其他很多事情,所以才能保持滑滑嫩嫩的」
「女生真不容易……愿意花这么大的功夫」
「……毕竟都是为了自己」
「说的也是。女生喜欢打扮自己,让自己变得更好啊」
真昼原本就很时髦,喜欢打扮自己。哪怕没有和周交往,她对美的执念恐怕也不会消失。
再说,周也不抱有女生为男人打扮的幻想。他理解真昼是为了自己而做的这些,也能赞同真昼所说的话。
只不过,似乎并不只有这一点。真昼小声回答说「……也有这个原因」。
「意思是说,还有其他原因?」
「……所以说,那个……还是手感好点更好吧?」
「那是。自己的身体嘛」
最常触摸身体的就是自己,手感好点那当然再好不过。
「不、不是的……是周君摸的时候」
正因为周有上述想法,所以他听到真昼这一句,发出了「哎」的一道脱线的声音。
「……我不想在周君摸到的时候皮肤干巴巴的,让你对我失望……滑滑嫩嫩的,摸的那一边也更舒服吧?」
「……是、是啊」
周没想到有个会让自己摸的前提,明显有所动摇。
而真昼尽管红着脸,却也没打算撤回前言,她更加使劲地搂住周,同时身子颤抖着。
「……请、请不要误会了。是为了周君,也是为了自己……那个,让周君多摸摸也是我的愿望……」
听到「让周多摸摸」这句话,周下意识地连同真昼一起滚到了床上。
「呀」的可爱声音从嘴唇间流出,周刚堵上那张嘴唇,缝隙中便滴下轻微的低吟。
如同吮吸一般划开嘴唇钻入内侧后,那道声音就变得沙哑、纤细、甘甜了。
或许是不知如何是好,任由摆布的真昼动起手来,寻找可以抓住的东西。
周以手心握住那乱动的手心,这似乎让她放下了心、消解了身体的僵硬。
或许这样说才更加准确:她在周的翻弄下不知所措而变得软绵绵的。
充分品味不知为何甜得发腻的真昼后,周移开了嘴唇。
重复着短促的呼吸,真昼愣愣地,以甜美化开的眼神往上看着。周俯视着她,眯起了眼睛。
「……你也该明白,在床上说这种话会有什么后果了吧」
「我也紧张得很」周轻声讲出这既能当作牢骚又能当作提醒的一句话,而真昼则红透了脸,以手掩面。
「你知道我想要对你好,想要珍惜你吧。你也知道,我想要多花点时间慢慢习惯吧?」
周喜欢真昼,既想珍惜她,也希望让她幸福。
正因为有这样的想法——他明知出手也不会被讨厌,却仍然忍着;即使穿着泳装紧贴在一起,理性也没有崩溃;哪怕在床上气氛这么好,他都没有去推倒她。
可是,仅凭真昼一句话,周就险些不顾一切去填满真昼的体内了。
与其说真昼不好,更该怪周不擅长忍耐,但他还是希望真昼不要做这种一脚踩在开关上的事情。
在眼神和声音里,周大量倾注了温柔的,却又抑制不住的热量。劝说之后,真昼保持着捂脸的姿势,连连点头。
「那就好……抱歉啊那么突然,你吓到了吧」
「该说是,吃了一惊吧,心跳,特别快」
突然的湿吻还是让真昼吃了一惊。她现在仍然面红耳赤,不肯露脸。
「……周君」
「嗯」
「……下次,请再,稍微……不要那么激烈」
真昼没说不要,反而打算接受下一次。于是,周默默揭下了真昼贴在脸上的手。
不出所料,真昼脸红成了熟透的苹果。周再次把嘴唇叠了上去。
如真昼所愿,他温柔地、细心地疼爱真昼。
刚才是任由冲动来了一次深吻,而这次为了安慰缩成一团的真昼,只是轻柔地缠绕上去。含有大量怜爱之情的亲吻,让真昼比上一次化得更软了。
周缓缓拿开嘴唇往下看去,而真昼带着软趴趴的一张脸,喘着气流着泪轻轻瞪了过来。
「……我没说是现在」
「……我想要,这样不行吗?」
「……行啦,可是你刚刚还叫我注意」
「我是注意着亲的」
「你真是……」
传来闹别扭的一声「笨蛋」,但周也知道这是遮羞,所以他轻轻笑着躺到真昼的旁边。
周拿枕头边上的遥控器关掉灯,然后紧贴上去。真昼苗条的身体微颤,但这只是在羞涩而已,她反倒主动把脸靠到周的胸前来了。
「谢谢你,那么珍惜我」
「……嗯」
细语中透出确实的幸福,周也随之温和地露出微笑,再次抱住了真昼。
或许有一天还能更进一步,但今天到此就足够了。在怀中,是比起冲动更欲珍惜之物。
「……晚安」
「……晚安」
轻声相告之后,周抱紧真昼闭上了眼睛。

190 早安

早晨醒来,周看到睡在怀中的真昼,轻轻吐了口气。
他以尽量不摇晃的动作转头看向床头柜上的时钟,上面写着早上 7 点。
今天是休息日,不用早起。周本打算一上午赖在床上,但要这样的话,不可否认起得有些早了。
不过,一想到能有时间看到安心下来睡得香甜的真昼,周便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
真昼静静酣睡,脸上写满了天真。
不知是不是由于在周怀中,她带着完全松弛下来的表情,睡得很香。那副可爱的模样,看着都能让人得到治愈。
(真幸福啊)
周一边回味着只有自己能品尝到的幸福时光,一边抱住、享受她柔软温暖的身体。
他甚至都想就这么睡个回笼觉了。
望着心爱的恋人的面孔,周自然地感到脸上放松下来,并且保持着这样的表情。这时,真昼身子动了动。
话虽如此,她似乎也没醒,只是微微动弹,换了个姿势,最后又回到了周的胸前。这副样子也仍然那么可爱,令周暗自吞了口口水。
(要是每天都这样就好了)
能像这样与自己心里的唯一共同度过,想必是件幸福的事情。
只不过,照现在的情况,要是一直在一起,理性的损耗也非比寻常,或许还是偶尔过个夜就好了。
每天都这么来的话,周没有自信能不去爱遍真昼的全身上下。
如果可以的话,周希望能在更习惯相互接触后、关系更亲密后、等真昼希望之后再行事,而不是仅凭冲动就出手。
因此,他一边使劲忍耐着,一边用手指静静梳过她顺滑的头发。或许是触摸的感觉让她开始恢复意识了,真昼又一次扭动身子,然后抬起了头。
原本闭上的那双眼睛抬起了半张眼皮,现出其中焦糖色的眼珠。
真昼将惺忪的眼神表露在外,意识模糊地看了看周的脸,然后软绵绵地一笑,又把脸埋到了周的胸口。
「绝对是睡迷糊着」周暗自笑了笑,抚摸她的背后,就像是哄着她一样。
舒服地依偎了一会儿,她终于意识渐渐清醒,再次抬头看向周,眼睛睁得比刚才更大了。
「……早、安」
「早。看你睡得挺香的」
「……嗯」
她刷的一下红起了脸,大概是即便睡迷糊了也还记得自己在跟周撒娇的缘故。
真昼那么可爱,周也乐得她撒娇,不觉得有任何问题,但从真昼的角度来说,她或许是羞于让人见到自己麻痹大意的样子吧。
为了抚慰蜷在怀中的真昼,周重新抱住她,在额头上吻了一口,她脸上的红晕便更浓了。
「……周、周君,最近你这么来都不害臊了」
「只有我们俩嘛……不行吗?」
「不、不是不行,只是刚醒来刺激太厉害……那个,很害羞,也会让我为难……」
「那以后就不来了吧」
「啊,那、那个」
「你不是为难吗」
「唔……不、不是那个意思」
「你不是为难所以希望我别来了吗?」
「不是希望别来了……你、你是明知故问吧」
「我可不想做让你讨厌让你为难的事情」
「真是的……想、想要啦」
真昼满脸通红、身体发颤、犹犹豫豫地做出了回答,而周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对不起,我捉弄过头了……所以说,只要不是刚起来,随时都可以咯」
「不、不对……就是这样」
「到底是不是啊」
周知道真昼想表达什么,便戏弄般地笑着吐槽,并在额头上再次落下一吻。
尽管周并非毫不羞耻,但怜爱之情更加强烈,因此他会付诸行动。况且,真昼容易感到不放心,还是明确示爱比较好。
周心想着瑟瑟发抖的真昼很可爱,同时抱着抚摸她,而真昼害羞得想要逃离床上。
当然,周不可能放她跑掉,把她关在了怀里。
「那个,我要准备早饭」
「再在这里待一会儿」
「可是……」
「……不行吗?」
含着「还想要在一起待一阵子」的意思,周凝视起真昼的脸,很快真昼就红着脸蛋,视线游移。
「不、不是不行……」
「嗯」
取得承诺后,周重新温柔地抱住真昼,真昼便轻轻嘟囔着,再次将脸埋到周的胸口。
「……好狡猾」
「狡猾什么」
「各方面」
「那你甩开我也行的」
「就是这种地方狡猾」
「明明知道我做不到」真昼以闹着点别扭的音色轻声说道,并把额头摁上来打转。她的样子,比起闹别扭,似乎更像是在撒娇。
周用手指轻柔细心地梳过真昼的头发,真昼便舒服地靠过来,喉咙发出低鸣。
「没想到她还挺喜欢自己摆弄她头发啊」想着这些,周轻而又轻地摸着。真昼由着周摆弄了一阵子,然后抬起了头。
她的表情柔软而放松,唯有嘴唇嘟成了一座小山。
「……要被周君惯成废人了,我很头疼」
「最好能只在我面前只对我废」
在外头,真昼总是振作着精神。
如今她多多少少有露出一点本性,但尚未抛下作为天使的举止。会想宠着真昼让她软绵绵地化成一滩水,也是没办法的吧。
「……周君也是」
「我本来就是废人啦……只是没有真昼就会废掉而已」
「……那样就行。我也是,没有周君,就会废的」
「嗯」
到最后,周也是被真昼惯成废人了,大家都是彼此彼此。
周朝着现在进入撒娇模式的真昼微微一笑;为了能把这「一会儿」拖得久一点,他抱住真昼闭上了眼睛。

191 过夜次日的早餐后

虽说一起过了一夜,起床之后,便和平时的双休日没什么不同了。
和往常一样,周吃完真昼亲手做的早餐,洗涤、整理、简单打扫,然后放松休息。
多亏了真昼,打扫已经成了习惯,所以房间总是干干净净的,打扫一次不需要花多少时间,让人感激不尽。
「午饭吃什么?」
「嗯。昨天吃完肉酱意大利面,酱还有剩,所以我打算拿小点的容器做千层面」
「又是个花功夫的东西」
「也就做一份白奶油酱而已。还是说要吃其他的?」
「不用了,你做的什么都行,每种都好吃,我很期待的」
「你嘴真甜」
真昼嘻嘻笑了笑,但说她的料理美味并非什么恭维。说实话,周觉得一般的女高中生恐怕难以望其项背,她做的比差点的饭店都要好吃不少。
当然,其中会有作为恋人的偏爱,但真昼做的东西确实很好吃,周都不想出去吃饭,就想吃她做的了。
周感叹了一声「真期待」,真昼便困扰般地笑了。
「……你这么一说,我就不能不亮亮手艺了」
「平时那样也行啦」
「周君期待的话我就会努力的,敬请期待着吧」
尽管她这么说很让人高兴,但周也不好意思让她发挥干劲多费功夫,便摸了摸坐在旁边的真昼抚慰她,好让她放松一点。
突然被摸头的真昼嘟哝道「你是不是养成了有事没事就摸头的习惯」,但她也没有不情愿,任由周随意摆弄。
周摸了一会儿,真昼便自然地靠了过来,周也以自然的动作抱起真昼放到膝上,而真昼露出了微妙的责备般的眼神。
「……为什么又要宠我」
「因为我想宠你嘛……我想要像这样抱个什么东西」
「那我借你熊熊吧」
「还是抱真昼好」
「真是的,拿你没办法」
真昼说着「这是特别的」,又舒服地靠在了周身上,周也笑着把真昼拉到胸前,重新开始摸起她的头。
「……这可绝对不能给学校那群人看到」
「我不想也不会让他们看到的,只会给周君看」
「那可谢谢你咯」
要是给男生们看到像这样融化到骨子里的、进入撒娇模式的真昼,事情会闹得不得了的。因此,只有周才能见到这些。
即便让他们见到,真昼也不会跑去他们那里,但真昼被拿来妄想的话周也会感到不爽,所以周不打算给他们看。
「……说起来,明明大家都知道我是你男朋友了,还有不少人来勾搭你啊」
「他们还说我是不是被威胁了,把你当成什么人了啊」
「在不了解我的人眼里,我确实是不起眼嘛」
「……以后再这么说我会生气的」
「这是别人的评价啦。我在努力着让自己站在你旁边也不会让人说什么,自信也是有的」
「那就好」
就像周对真昼所做的一样,真昼也摸起了周的头。
真昼「我也想宠你」的想法表现在了态度上,于是周轻轻苦笑,任由真昼骑在自己大腿上过来摸头了。

192 两人的理所当然

爱撒娇又爱娇惯的真昼回过神,从周的膝盖上退下,是在几十分钟之后了。
她意识到自己主动摆出了大胆的姿势,满脸通红。周看着便觉得可爱、令人欣慰。
说实话,虽说她不是骑在两条腿上,只是骑在其中一条上面,但从姿势和距离来说都变得越来越羞耻……不过,看到真昼连着周的那份一起感到羞耻惊慌,周便稍微从容了一些。
「……你叫我停下该多好啊」
「啊不是,不小心就……你那么拼命让我撒娇,怎么叫你停下嘛」
「至少也该提醒我一声」
「别难为我啊」
周其实心里怦怦直跳,也享受了一番真昼的拥抱,对此也无能为力。不过这话不好对她本人讲就是。
见到周佯装不知的表情,真昼微微皱起眉头,然而骑在腿上这事是她做出来的,她也没法多说什么,只是嘟哝道「真是的」。
「……我是喜欢你才会无意间做出大胆的事情,请给我踩个刹车」
「你注意点,讲出这种话就已经够大胆了」
「……没、没办法,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喜欢你」
「嗯,是倒是啦……听你说这么多遍喜欢喜欢的,还是挺难为情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番话带来的羞耻比刚刚的姿势更甚。
周切身了解真昼会下意识地做出大胆的身体接触,但挑明这一点又会带来难以言喻的羞耻感。
真昼也红着脸轻轻拍打着周,看来双方都有受到损伤。
「……周君并不是在怀疑我的好意吧」
「当然了。真昼旁边只有我,这我还是知道的;而且你也只会关心我吧」
唯独这一点,周可以自信地讲出来。
恐怕真昼不会去关心周之外的人。
她性格如此,周也有自信得到她的喜欢,甚至还做好了未来的约定。除非周弄出什么岔子让真昼厌烦了,她都会珍视周,也会一直主动陪伴下去吧。
周坚定地说完后,真昼的脸变得更红了。见她把头撞了过来,「遮羞遮得真粗暴啊」周便笑着随她去了。
事实上周也很难为情,但真昼这一动作便让周蒙混了过去。
「……你知道就好」
真昼停下头槌,又把额头摁在周的胳膊上,嘟哝了一声。周也轻声回应「当然咯」,轻轻握住老实下来的真昼的手。

193 关于文化节的项目

考试结束,接下来就是一年一度的重大活动——文化节了。
周他们的学校很重视这种全体学生一起举办的活动,因此每个班预算很多,年年都会有精彩的项目。
「所以说,来决定我们班的项目吧!」
当然,班级要做什么是由班里所有同学决定的。到了这会儿,气氛自然热烈起来。
兴致勃勃站在讲台上的是树。
喜欢祭典的树显然是会报名文化节委员的,不过报名后他还真的漂亮地当选了,让人只得一笑。
「嗯嗯,关于文化节的项目啊,首先有一点,每个年级有多少食品店都是已经确定好的。基本上每个班都会考虑食品店,这种情况下竞争会很激烈,这一点要做好准备」
当然,能摆出来的食品店数量是决定好的。
选择食品店能够进行经营方面的实践,有一做的价值,所以这个选择很有人气,弄不好几乎每个班都会想弄。这么一来,到时候除了食品店就没别的了,因此才会设下限制。
此外,考虑到其他料理实习室的空闲情况和卫生指导的因素,也无法满足所有的需求。
「然后,你们先看看发下来的文件,里面列出了一些看上去要花预算但实际上已经有了的东西。哪怕上面没写,一旦有什么能让大家凑出来的,也都要确认一遍。总之,大家说说这个预算下面能做到的事情……嗯,有什么想办的项目就举手发言吧」
树说完,同学们争先恐后地举起了手。
大家都目光炯炯,这项活动的重要性可见一斑。
毕竟对学生而言,文化节是一场饱受期待的大规模活动。
(不过我去年敷衍过去了就是)
当时,周毫无学生那般小鲜肉的模样,文化节也是得过且过的。那次班里的项目是贩卖自制的产品,他便按照要求做了些东西,轮到他的时候来看店,仅此而已。
因此,周在远处看着热情洋溢的同学们。
「我来我来!我推荐文化节少不了的咖啡厅!」
「嗯嗯,意料之中吧,只是普通的咖啡厅吗?」
「女仆咖啡厅怎么样」
「你想,椎名在这个班里……绝对很合适的」
同学讲着讲着声音渐弱,并往真昼那里瞧过去。周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但也不至于要说些什么。
「哈哈哈,我怀疑你压根没考虑预算,不过要的就是你这气势。总之先加到候补里咯」
听到真昼会穿女仆装,男生们就活跃了起来。周傻眼地看向这群人,然后与树合上目光。
树以视线问道「没问题吗」,周便露出一脸不情愿的表情。
要说有没有问题,那还是有的。
真昼平日里本就显眼,常引得众人围观。
最近,真昼的可爱更上一层楼,要是给她穿上女仆装,必然会人山人海,让她不好应对吧。
反过来说,好处则是销售额有了保证。真昼的存在是绝对的广告,男生毫无疑问会蜂拥而至,以求见上一眼。
至于当事人真昼,被拿出来当话题后,她露出着难以言喻的、为难的笑容。
这也是自然的。把自己拿出来受众人围观,绝不是什么舒服事。
不过,这终究只是个提议,不好刚说出来就批评什么。要是真昼真的不乐意,也只能由周来拒绝了。
「女仆咖啡厅确实是男人向往的,但是提出来之前要考虑预算。好啦,下一位——」
在树的引导下,大家又提出了鬼屋、卖咖喱和乌冬面这种文化节必备的店之类的点子。黑板上逐渐写满了白色的字。
然而,大家的……主要是男生的兴趣似乎都放在了女仆咖啡厅上面,能听到交头接耳的声音。
「果然还是椎名的女仆装……」
「可是有藤宫那家伙……」
「没事,藤宫也是男的,肯定会想看女朋友穿女仆装吧」
尽管周听到了,但很可惜他并不赞成。
要说完全不想看是假的,然而周并不希望拿出来炫耀。知道这样真昼会累到,周便完全不愿主动去让真昼穿。
周向那边瞪了瞪。他们注意到视线后,猛地移开了眼睛。
而真昼似乎目睹了这副场景,轻轻笑着,于是周把眼神放得缓和了些。
「话说周啊,你有什么建议?」
树突然这么一问,周满脸不情愿地看向了他。
「为什么问我啊」
「因为看你好像有话想说?」
周有话想说也不是想说给树听,但树这么一点名,周围同学都看了过来,什么都不说也会把气氛搞僵。
想了想该怎么办之后,周说出了最为轻松的提议。
「……硬要说的话,调查整理乡土史什么的,然后展示出来吧」
没想到,周说完自己的意见,班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这就好像往大家的热情上浇了盆水一样,让人非常尴尬。
「这有什么意义啊」
「……别说,其实还挺好的。能调查的都调查之后,展示时留一点点人看着,接下来就能自由行动,享受文化节本身了。这样的话,我们不用在意时间,想去哪个班看就去哪个班」
周换了个说法,教室里便四处响起了「原来如此」的声音。
周也不觉得展示乡土史会让学生觉得有趣,他真正的目的是能在之后空出自由行动的时间。
虽然食品店有人气,但无论怎样都需要人手和大量劳动力,也要占用很长时间。既然涉及金钱,对待店铺就不得不慎重,显然会非常辛苦。
而展示一样东西的话,只要在准备期间完成一切,之后只要留一两个人来看着就行。
文化节有两天,均摊到每个人身上,一个小时都不会有,劳力和时间效率很高。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是,这样的项目不会产生金钱,只要随意站着就好了。
除此之外,至于那些对接客、外貌和厨艺没有自信的人,没什么能比展示更轻松了。周也是这样的人,所以对此一清二楚。
「咋说呢,真有你的作风」
树毫不掩饰自己的傻眼,而周只是讲出了自己的意见而已,于是他转向旁边,闭上了嘴。
真昼也看了过来,眼神好像在说很有周君的作风。周感到尴尬,但说出去的话也收不回来了,他便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呃,女仆咖啡厅得票最多,就决定是女仆咖啡厅了行不?」
最后,暂定就是获得众多男生票的女仆咖啡厅了。
「接下来要把定下来的项目报告给学生会,然后抽签决定;如果没抽中的话,我们就弄得票第二多的鬼屋。还有,衣服肯定是预算解决不了的,得靠我们找人来弄。你们谁认识这方面的人的话,可以先去问问看,记着,要是这个解决不了的话,我们就只能开普通的咖啡厅了」
负责主持的树拿出了他天生的开朗性格和能干的本领,干脆利落地讲出需要的东西和注意事项,然后离开了教室,大概是去向学生会转达了。
教室的气氛明显舒缓、喧闹起来。周轻叹一口气托着腮,这时他注意到真昼走了过来。
「你怎么办」
「就算说怎么办……都已经定下来了,没有办法」
真昼露出苦笑,而周则觉得,虽然是没有办法,但心里总有点焦躁。
「要是你不乐意的话,得要好好讲出来啊?」
「我也不是不乐意……那个,周君,你不喜欢女仆装吗?」
「既不喜欢也不讨厌,倒是觉得你穿着应该挺合适的。毕竟围裙就很合适」
「这、这样啊……我会努力」
「你没必要勉强自己的」
「要是能让周君开心,我就会穿」
说完,真昼绽放出美丽的微笑。看到背后男生暗自摆出胜利的姿势,周只得忍着让自己的笑容不要抽搐了。

194 小小的不满

「……藤宫,看你心情不太好?」
放学后,由于碰巧社团休息,门胁便一起来玩了。听他这么一说,周才注意到自己的感情都写在了脸上。
「……我表情有那么明显吗?」
「没有,和平常差不多,就是感觉你气场之类的有点微妙的变化,我才会这么想的」
在车站的书店买好教辅离开时,门胁这么说道。周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脸仿佛比平时更加僵硬,眉毛也翘上去了几分。
周姑且有想着不要过多把心情表现出来,但没能完全控制住。伴随着微妙的羞耻与没出息的感觉,他叹了口气。
「算是吧,我心里不太好受。我不想她在大庭广众之下任人观赏,还是希望能够独占的」
当然,将最爱的女朋友置于众目睽睽之下,没道理会高兴。更何况,视线里不一定只是好奇,其中可能还夹杂着欲望。
「但是,真昼没有特别反感,我也不好跟班级的决定唱反调,只要求自己的女朋友有特殊待遇;这样既显得我不成熟,也不公平,我就只好闭嘴了;还有个东西叫同辈压力;再说我也知道真昼能对销售额做出贡献。我不满意的只是我这边的风险相对于回报来说太大了」
「抱歉啊」
「这不是你的问题,都怪我没能讲清楚我的提案有什么好处」
完全用不着门胁道歉。然而,周又不好责备班里提出这条方案的男生。在他心中,有股如同焦躁一般不爽快的感觉挥之不去。
「这都决定好了,没办法」周长叹一口气,门胁也露出为难般的笑容。
「我倒是投了展示会一票。从现实角度来说,这个方案没有风险,回报又高。而且现在这样的话,我估计要被安排去接待客人吧……」
「啊」
以学校第一美少女闻名的真昼被要求接客了,类似地,在女生中很有人气的门胁当然也是一样吧。
他自己希望做幕后工作,但恐怕不会如愿。拥有不可多得的高颜值,这种时候就会蒙受损失。
「……不会男生也要穿女仆装吧?」
「再怎么也不至于这样吧……女生穿女仆装的话,男生应该会打扮成管家来搭配?如果衣服都能解决的话」
「啊,这个啊……听说班里有人认识经营这种咖啡厅的人……或许男女生的衣服都可以准备好」
「哎哟」
对于想阻止女仆装的周来说,这是最糟糕的情报。
衣服没问题了,真昼就必然会穿女仆装来上餐吧。
也许该说是万幸,男生的衣服似乎也有准备,不至于酿成颠倒性别的惨剧。
「这种时候班里怎么就这么团结一致……话说,如果男生也要换好打扮接客的话,门胁你会很受罪吧」
女生的人气集中于门胁一身,会让他很辛苦吧。
「别说得好像事不关己啊。估计你也得出来」
「哎」
「你会下厨吗?」
「……不会」
这么一说,周便无言以对。
「而且,不在附近看着椎名你也不放心吧。要是有可疑的家伙盯上她就不好了」
「那倒是……可是我穿了有什么意义呢?」
考虑到防止可疑人员对真昼有什么动作,出来待客更方便监视。
既然真昼要穿,周也不介意忍辱为之,但他觉得自己穿上管家服也没什么意义。
「对椎名有意义吧,她会很开心的」
「也是」
「还有,你改变形象之后,也有很多人关注你的吧」
「不是,我怎么没听说过」
「毕竟你只关心椎名啦」
这么一说,周便感觉难为情。
确实,周一直把注意力放在真昼身上,没去理睬其他女生的视线。说到底,他完全没想到会有人用这种类型的目光看自己,所以压根没有意识到这方面。
周难以置信地看向门胁,门胁则耸耸肩说「你自己没注意到啦」,看他并不是在说谎。
「藤宫最好偶尔也注意一下视线吧。不过班里看你们的眼神全都是好像看到暖心的东西一样,应该没什么危害就是了」
「那样也很讨厌啦」
「放弃吧,都怪你们俩这么亲热」
「……没有露骨地亲热」
「啊哈哈」
门胁笑嘻嘻的,看样子是完全没信,这让周脸上微微抽搐。
「其实不也挺好吗,总比招你惹你要健全吧?我可不想看见以前白河那样的」
「……情敌那事吗?」
门胁的声音略带沉重,周也垂下眉头。
尽管不会这么对他本人这么说,但说树是挚友也毫不过分。听说,他和他的女朋友千岁在交往前,曾发生过许多波折,历经苦难才有了现在的关系。
如今很难想象得出,当初遇到树的时候,千岁对他漠不关心,讲话毫不客气,性格也很冷淡。
她作为田径选手曾经很优秀,却因为树的事情和社团的学姐起了争执,不得已离开了。
哪怕不愿理解也能理解,社团里嫉妒她才能的学姐可能会找她的茬。喜欢的男生去追求那名自己嫉妒的少女,少女再冷漠对待他;这么一来,学姐的找茬会更进一步,在心情上也不是不能理解的。当然,这不应该付诸行动。
「嗯。最后闹了矛盾,她放弃了田径。我特别讨厌那种找茬的行为……看你们得到了认可,我就放心了」
正因为门胁见证了这般不愉快的事情,所以他才会尤其担心周和真昼的关系吧。
「……哦」
「所以文化节上,你也和平时一样好好秀恩爱,别让其他人起了抢走她的心思」
「我没有秀恩爱的意思啦」
「哈哈,开什么玩笑」
「谁开玩笑了」
周皱起眉头看向门胁。门胁带着点安心,又像是开玩笑一般笑了出来,于是周哼了一声,就此作罢。

195 可爱的任性

「周君,欢迎回来」
回到家后,周换好衣服走到客厅。这时真昼已经到家了,正微笑着用手拍着自己的大腿。
周不明所以,下意识地凝视起了真昼的面孔,真昼则仍然带着温和的笑容,又一次拍起了大腿。
看她的意思,似乎是叫周去那里,但周又不可能去坐到真昼身上——两个人换一换倒还能理解。
周困惑地看着她,她的微笑便化作了苦笑。
「看你心情好像不太好」
真昼似乎也看穿了。不过,既然门胁能看穿,真昼会看穿也是当然的。
周姑且不想让她知道这事。一遭看穿,他就尴尬得挠了挠脸,而真昼则不出所料似的,乐呵呵地笑了出来。
「想想就知道,周君不会硬是拒绝,但其实心里很不情愿的。我说对了吗?」
「……对是对啦」
「所以我就打算来讨好讨好你」
「这话还能当面说的?」
「嘿嘿,不好吗?」
「……明知故问,你跟谁学的」
「跟你学的」
听真昼这么一说,周也无言以对,只得微微动了动嘴唇。
真昼莞尔一笑,然后再一次拍了拍大腿。
在一袭沉稳的酒红色裙子下柔软大腿的诱惑之中,他犹犹豫豫地坐到和真昼有一定距离的地方,平躺下来,把头搁了上去。
周仰头看向真昼,真昼的微笑迎面而来。
接着,就有雪白纤细的手指滑进了周的黑发。
「……周君是为我着想,才会不乐意的?」
「也有这方面吧……单纯是我不想让其他人看到」
「吃醋?」
「不好说是吃醋还是独占欲……我其实不想这样」
周知道自己这是孩子气的任性,吐露心情后觉得有些害羞,于是把脸转向真昼的肚子那边。
见到周那副模样,真昼吐了口气,仿佛轻轻笑了笑似的。她用手指轻轻梳过头发,如同安慰,如同哄逗。
「我也不是想主动当众穿服务生服,可毕竟事情都定下来了」
「……嗯」
「好在我一开始就跟他们约好了」
「……约好了什么?」
「第一个要穿给周君看」
周不禁把脸转了回去,往上看向真昼。在她的脸上,浮现着带着点恶作剧的腼腆。
「会第一个看我的是周君,还有……要迎接的客人(主人)可能会来不少,但家里的主人,只有,一个」
说到最后,或许是缘于害羞,声音断断续续、犹犹豫豫的,但这话又确实地说了出来,让周的脸上也涌出热量。
即使如此,周也没有移开视线,仍然注视着真昼,而真昼终于受不了了,把旁边的坐垫摁到了周的脸上。
她动作很轻,不致影响呼吸,却明确表达出了想堵住眼睛的意思。于是,周心中涌动的那层不快是消失了,但又产生了另外的……就像不好意思那般的感觉。
从那里涌出的,就是所谓的怜爱之情吧。
「……那我就忍忍」
「……嗯」
尽管真昼仍然用坐垫捂着周的脸,不让他看见,但他想象得出真昼现在的表情。他轻轻笑了笑,侧过头,把脸埋到真昼的肚子那边。

196 量尺寸与男性间的私下交流

最后,周所在的班级要在文化节的项目决定是咖啡厅了。
那时男生的兴奋劲,让周只得露出吃着苦瓜般的表情。他们是在期待着真昼、千岁还有其他外表端正的女生来当服务员吧。
定下的事情也不好再改,周便老实服从决定,但在量尺寸时,他却微妙地反抗起来。
「别了,我穿这个不合适」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好了你就死心吧。至少也得量好身高和肩宽,不然借不来衣服」
「藤宫——死心吧——」
「门胁你心已经死透了啊……」
「因为这差不多是必然的结果嘛」
据负责协商的人说,借衣服的事项已经有了着落,为了尽快确保有足够的衣服,就开始给负责待客的学生量尺寸……可是周被自说自话安排去待客,心里全是不满。
这是树为他着想,安排他和椎名在同一个时间段以防万一,但这话应该事先说好才是。
「话说……你是不是比以前更胖了?」
「你好没礼貌啊喂。我没长脂肪,只是不得不过着规律的生活」
「哈哈,你老婆管得真好」
「啥啊」
由于真昼被说成是老婆,周在羞耻感中冷冷地回了一句,而树则回以一如既往的捉弄似的笑容。
「唔,也不是胖,就是长了更多肌肉?」
「这倒是有可能,都是多亏了门胁式肌肉锻炼」
「那是什么我想知道」
周把门胁甩给了不知为何很感兴趣的树,并向同样量着尺寸的其他男生瞄了过去。
他们似乎在聊着什么,声音却非常小,让周感到在意。
周竖起耳朵以求听清对话,听到的是略带兴奋的声音,好像是在谈论有关真昼的话题。
「椎名穿女仆装……好棒」
「现在她在另一间教室量尺寸吧?估计很厉害」
「不管怎么说都很大嘛」
「平时和白河在一起,起伏的反差也很棒」
「要是给树听到了你会死的」
「不是,树也承认说她很收敛啦……还说手掌都绰绰有余……」
「总之,好嫉妒藤宫能独占椎名」
「你们是怎么看待别人的女朋友的啊」「被听到的话,要出事的不是这男生而是树吧」周一边在内心吐槽,一边毫不掩饰自己的傻眼,看向他们。
「……你们起码小声点吧,都让人听见了」
「噫,藤宫你听着吗」
尽管周希望他们别太妄想自己女朋友的体型,但为了这一点生气就太不成熟了,于是周隐忍下来。况且,不管他们怎么妄想,也只有周能有机会亲眼目睹,因此他才会有种从容从容的感觉。
树似乎也听到了,正在苦笑着。虽然给千岁听到的话会很不妙,但他完全无意公开,这段话应该只会是私下的话题。
「不是这……还能怎么办嘛」
「那可是天使大人啊。平时都是藏在外套底下,肯定……喂藤宫,实际上是什么情况?」
或许正因为这里只有男生,所以才产生了低俗的话题。
在他们有所期待的目光注视下,周控制着自己不要皱眉,同时耸了耸肩膀。
「能有什么情况,就是你看到的那样呗」
「别蒙混过关啊」
「你要我怎么说」
「比如说,苹果、蜜瓜什么的」
「同一种水果也有不一样的吧」
「你事好多啊!」
「你才事多啦!」
为什么要告诉别人自己女朋友的尺寸呢。说到底,周自己也不知道准确值。啊不,在回老家时,周由于意外事故看到真昼的换洗衣物而得知了罩杯,然而这可没法讲出来。
话说,知道了又能如何呢。
同学们那么主动,令周有些退缩,而他们则热情不减地逼近过来。
周看向树求助,树却笑着耸耸肩,似乎无意帮忙。
「总之,我不知道」
「别骗人了」
「谁骗人了」
「啊,那什么,周的确没有说谎」
树没辙似的来帮了一把,在逼近的男生和周的视线下,他嘻嘻笑了起来。
「因为啊,就算一起过了一夜,周也没对椎名出手。他怎么可能知道嘛」
树说完,教室陷入一片寂静。
「……我怀疑藤宫不是男的」
「所以才对那种写真偶像的杂志没兴趣吗」
「才怪啊!树,你也别用那种奇怪的说法,我只是尊重真昼的想法而已!」
「一般这种的就叫胆小鬼」
「我说」
「不是,一般来说……对方接受之后才会愿意一起过夜的吧?女生也不蠢,肯定考虑过那种可能了」
「这个啊,他们两个是近来难得的较真、纯粹、纯洁的情侣,觉得这种事情还太早了。这么纯的天然纪念物,你们在旁边看着就好,不要多嘴」
「喂,树你站哪边的啊」
「我一直都是站你这边的」
「没法相信……!」
树这么一说,在场的男生有的露出了同情的眼神,有的反而露出了和善的笑容和欣慰的目光,令周脸上猛地抽搐起来。
「我并不是纯粹,可以的话也是想的,只是考虑到真昼的将来才没有……」
「哦——」
「喂你笑什么……你们怎么了,看什么看」
周感觉非常尴尬,咬紧了牙关,然后同情和欣慰的眼神又变多了。周无法接受,总之先把卷尺扔到了树这个元凶的脸上。

「……那个,周君,男生好像在用非常温暖的眼神往这边看,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不知道」
女生们也量完尺寸,和男生汇合了。男生们向真昼投去了奇妙的视线,真昼对此感到在意,轻声向周做出了询问。
另一方面,女生们也用温暖的眼神看着周。周想要把真昼的提问原封不动地还给她。
「女生也在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真昼,你刚才有说什么吗」
「没、没说什么会影响你名誉的事情」
「意思就是说了些不会影响名誉的事情咯」
「请、请放心,只是讲了平时和你说些什么、怎么过的这种话」
「……具体来说?」
「……周君很绅士很优秀」
「你那边也是吗!」
「也是?」
「啊不,没什么」
周不可能讲出自己被揶揄说不像男人。尽管内心慌张,他仍然不动声色地回答,然后摸起了发愣的真昼的头。
「……别再把事情都说出去了吧,我都觉得难为情」
「是、是啊,不过我倒是……从大家身上学到了不少,受益很多」
「我说,我很担心你被教唆了什么东西啊」
千岁也灌输了真昼相当多没用的知识,恐怕其他女生也教了许多奇怪的事情。周认为千岁也会在一定程度上有所保留,但他希望能确认灌输的内容是什么。
「回去之后要不要问个明白」周一边烦恼,一边把摸着头的手滑到脸上捏了捏柔嫩的脸颊,接着就听到真昼发出「好过分」这般好像在责备又好像在捉弄的声音。
「……也没发生什么你会为难的事情吧」
「现在女生的眼神就让我为难着呢」
「这、这个……也是没办法的」
「我感觉并不是」
「喂喂,两位要亲热没事,不过差不多是时候讨论正事了,你们就先别秀了」
站到讲台前环视周围的执行委员——树耸了耸肩。
虽然周没有打情骂俏的意图,但看这情况,说什么都是没用的。
「先不管那两个人,我们来决定咖啡厅的菜单吧。其实应该提前决定好的,不过不早点约好服装的话没准会出问题。啊,负责借衣服的同学,用刚刚量好的数据算出衣服的尺寸和数量,然后去做好联系工作。男生的数据在这里,不要滥用数据啊」
擅长统筹的树麻利地做出指示,把量出来的尺寸交给了不知为何干劲满满的女生,叫她去借衣服。
周苦笑着心想,她们大概主要是想看门胁的服务员打扮吧。
「首先,生的东西肯定不行。能借用烹饪室的日程和时间有限,考虑到保质期和卫生方面的因素,我们主要提供烘培的点心和饮料,到这里没有意见吧?」
「没有~」
「小千记得不要混入异物」
「你好没礼貌」
虽然千岁有情人节的前科,但那只是小圈子内的事情,这回再怎么说也不至于做出那种事情吧。
「然后关于饮料,咖啡厅就用咖啡红茶和果汁吧。对食物和饮料有其他主意的话现在就提,我只能提得出一些常见的东西」
「我来我来,冰淇淋怎么样?我想弄雪顶汽水!」
「主意挺不错的,不过要怎么保存呢。如果是从烹饪室装好买来的东西搬过来就行,不过这样会占冰箱的地方,要跟学生会商量。总之我先记下来当作候补,之后交给学生会的人那时顺便问问」
「轻食呢?」
「我考虑过,但是要花太多功夫,也会占用很多制作者的时间,我不太推荐。提供做好的东西和自己制作,两者要花的功夫有很大差距的。还有,说是轻食,能够好好加热制作的就是热狗、三明治了,特别是热狗有其他班在做,抢他们生意会被敌视的。另外,范围弄得太大的话,事情不好收拾,收支也没法平衡,没有强烈要求的话就算了吧。你们怎么想?」
「那就没办法了」
树迅速地推进并总结着话题。周深感他的确有指挥的才能,而真昼大概也是这么想的,她轻轻笑道「真可靠啊」。
「嗯,总之候补就先是这些吧,整理起来之后就交给学生会给他们确认。然后是关于如何拿到饮料……咖啡的话,我认识批发咖啡豆的店里的人,会去跟他们商量一下,就说帮他们打广告,能不能便宜些这样。难得有这个机会,要是味道也能引发热议就好了」
「哟,真靠得住」
「别喜欢上我啊,我对男的不感冒」
树笑嘻嘻地开着玩笑,但该做的事他都有做,做得有模有样,这就是树厉害的地方。
这种难以模仿的开朗性格和指挥让周很佩服。他考虑着一点一点决定下来的项目,然后轻轻叹了口气。
(毕竟去年我就只是装饰鬼屋啊)
周一边觉得今年不知为何出去待客很麻烦,一边又为自己正参加着这种有学生味的活动而感慨万分。
性格偏阴暗的周原本觉得文化节只是浪费时间精力……但旁边有真昼,他也觉得,能产生回忆也不是件坏事。
「怎么了吗?」
「没什么,就是想着文化节得努力了」
「呵呵,是啊。那个,我很期待周君接客」
「我只会态度不好啦」
周冷淡地回应真昼捉弄般的那句话后,真昼露出了开心的微笑。

197 文化节与待客练习

在树的带领下,文化节的准备工作进展顺利。
原因之一在于,这是第二年办文化节,大家都已经习惯了;更重要的是,班里的男生女生明显是带着私心团结一致。
平日里既要上课,又要准备文化节,固然忙忙碌碌的,但周却少有地充实,对忙碌都没了感觉。
「喂,传单上有地方打错了,趁着还没印出来,去重新弄一下。搞错学校地址这怎么行」
「桌布呢?我听说买来了,但我到处都找不到!」
「按照这个进货价,利润往少了设,金额也会有这么多……」
同学们完成着各自的任务,而周他们也是一样,一边感受那些人的喧闹,一边接受着他们所负责的待客方面的指导。
「……藤宫君,那个,笑一笑」
「……」
「太僵了太僵了」
负责指导的是班里在咖啡厅打工的女生——木户彩香。她面对假笑的周,也在苦笑着。
周倒不是笑不出来,不过在木户的眼里,他笑得似乎有点生硬。
「嗯……像平时那样笑就好了,刻意笑的话反而会僵硬得不自然,再放松些放松些」
「可是一想到要待客,我怎么着都会这个样子」
「你把顾客当成是土豆就好了」
「土豆啊」
「周君的话,当成鸡蛋会更好吧」
同样接受着待客指导的真昼呵呵笑着,开玩笑似的补充了一句。
经过接近一年的相处,她很清楚周喜欢鸡蛋,不过周并不是要朝着做菜用的鸡蛋笑,到头来也没什么区别就是。
尽管周心想问题不在这个地方,但看真昼开心的样子,他便故意没有吐槽,只是挠了挠脸。
「总之,很多人都说周不要强装笑容,还是自然的状态更好,所以就想办法让他放松吧」
「是谁说的自然的状态更好来着」
「……班里的女生?听说是看着你和椎名在一起那时候的感想」
「被人看着我总觉得不舒服」
「不是你在晒吗?」
「才没有啦」
「怎么可能是有意的」周瞪了一眼树,树则傻眼地说「这家伙毫无自知之明」,周便回了一声「你好吵」。
真昼脸上稍红,隐隐露出微笑。她含羞的眼神抚过这里,然后脸更加红上了几分,看来她还是有所认识的。准确来说,应该是真昼的性格导致她最终注意到了才对。
以木户为首,其他女生也连连点着头。
「藤宫君和椎名在一起的时候,那估计就轻轻松松了」
「什么跟什么啊……」
「就那种,氛围上的」
「嗯?」
「有时候很那个是吧」
周不明所以,而真昼似乎有些头绪,正试图遮掩着自己的羞耻。
然而,在她的眼睛里除了羞耻,看上去还夹杂着些许的不安。木户注意到这一点,哈哈笑着摆手否认。
「椎名你放心你放心,我有男朋友,没兴趣抢走别人的」
「我、我不是在担心这个……」
「你不用瞒着啦,男朋友引人注目很不放心吧。不过我只对肌肉男有兴趣,藤宫君太瘦了,我不会考虑的!」
「感觉你在说我豆芽菜」
周自认为已经长了点肌肉了,「太瘦」这句评价让他稍稍感到有些绝望。树曾经夸他说肌肉比之前更多了,这或许也是树夸人的标准太低所致。
「……周、周君不是豆芽菜。他肤色确实比较白……但是那个……脱、脱了之后……肌肉还是有的」
「哎,脱了会很厉害吗?」
「你讲得也太难听了!真昼也别说让人误会的话」
「……可是的确挺结实的」
「够了啦,之后要难为情的估计是你」
希望她能注意到,自己亲口讲出了有机会直接看到和触摸周的身子这件事。
实际上,他们只是穿着泳装贴在一起,没发生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但这话被理解成已经做过那种事也不奇怪。只是,真昼透露过周很绅士,大家估计也都知道什么都没做过了。
听到周说完,真昼老实了下来。周松了口气环视周围,周围果然都是温暖的视线。他不由得啧了一声——主要是向着树。
「嗯?干嘛对着我摆出这副表情」
「你这笑得我很不爽」
「你也太推卸责任了。好了别秀恩爱了,赶紧练习」
周把自己的事情放到一边,向着催促他的树再次咂了下舌头,然后保持着不愉快的表情看向木户。这时,木户笑了出来。
「知道你们关系火热,没事啦。你能笑着去迎接客人就好。本来你举止就挺优雅的,按我教的去引导客人就没问题了」
「我倒是从没觉得自己举止优雅」
周不认为自己粗鲁,却也不觉得自己优雅。听对方这么说,周感到不解,而真昼却好像明白了似的微笑着。
「大概是因为周是看着父母长大的吧,他们两位都很优雅」
「我妈这也难说是优雅吧,不过动作确实不会让人不舒服」
「椎名这是在和藤宫君一家子相处咯」
「木、木户……」
「抱歉抱歉」
周板起脸看向笑嘻嘻的木户,却只是让她笑得更欢了。结果,他和真昼一直都处于众人微笑的目光之中。

198 试衣服

临近文化节前两周,有通知说请求的服装送到了。
「嗯,送到的衣服就是这些。请稍等一下,我会一件一件发的!到试衣服的时候会有指示,也请同样等一等~」
木户面带笑容给各位同学分发着衣服。她来到周这里,爽朗地笑道「给」,把衣服递了过来。
「啊,藤宫君,有一间用来试衣服的教室,你稍后一个人过去一下」
「为什么是一个人??」
「嗯……特别措施?」
「这是什么情况?」
「这个是椎名的一点点愿望,我觉得应该替她实现吧。她说想要第一个给藤宫君看……」
「当然,已经得到其他人的同意了」木户又顺便讲出一条无需担心的那类信息。周稍微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同时又因真昼愿意为了这个愿望做到这个地步而感到欣喜。
周感谢着木户这些欣然接受的女生们,微笑道「谢谢了」。

于是,在这特别提供的时间里,周等在那间教室的门前。据说真昼就在里面换衣服。
当然,窗帘是拉上的。原本的安排是各自去更衣室换衣服,不过为了过一会儿穿好衣服后练习上菜,于是就借了一间教室。另一方面,女仆装裙子蓬松,穿出去会很显眼,走廊上又堆满了东西、涂料,说不定会把衣服弄破弄脏,这些理由可能也占了很大的部分。
(那什么,好紧张)
一想到「女生在另一侧换衣服」这一点,就有种不好说的尴尬和紧张。虽说对方是女朋友,周也见过她几乎只穿内衣的样子,但即使这样,心里终究是难以平静。
周靠在门上默默等着,这时教室里传来「可以进来了」这听上去带着点僵硬的声音。
真昼或许也有她的紧张——周轻轻笑了出来,顺着她说的走进教室,而真昼就站在和门有一小段距离的地方。
周一边关上后方的门,一边凝视站在前面的真昼。
真昼穿的服务生服是长袖和到脚踝的长裙,在古典的款式中适度融入了现代风格。长袖在上胳膊附近有鼓起,好像包裹着空气一样,并搭配着蓝底长尺寸的连衣裙,还有围裙。
木户说过,穿迷你裙时,底下会穿上裙子使之鼓起;而真昼穿的是长裙,体积不大,形成整齐流畅的外形。
围裙上有褶边作为装饰,却几乎没有露出皮肤,酝酿出清秀整洁的氛围。在长裙的下摆处,能看到黑色裤袜覆盖下的脚踝。
顺带一提,黑色裤袜是真昼的私人物品。在学校,为了不随意露出肌肤,她全年都会穿着裤袜,这次也是同样的情况。
「怎么样?」
真昼缓缓侧过脑袋,留下旁边的头发飘扬起来。
她负责待客,也要搬运食品,所以将亚麻色的长发往后扎成了一束,以免带来不便。
在真昼的头上装饰有白色软帽,更加强了正如女仆的氛围。
「……比想象的还要合适」
「是吗?那就好,我是第一次穿上这种装扮……」
周由衷称赞后,得到的是腼腆的回应。
之所以这么适合,一部分是由于真昼的美貌,更重要的是真昼的气质比预料之中更为协调。
真昼自身原本就是喜欢奉献的体质,说难听点就是爱照顾人,所以看上去才会显得愈发合适。
见到真昼软绵绵的笑容,周自然会觉得不希望她去服务别人。
「……周君?」
「啊……啊,对不起。这么合适,我都不想给别人看到,太亏了」
「呵呵,亏什么?」
「我的精神?」
「之后会摸摸头的,请先忍着吧。我也不希望让别人看到周君的管家服……」
「没关系,不会有人奔着我来的」
「有关系啦」
不知为何真昼生起了气,周老实道歉后,真昼似乎也觉得自己说的太过火了,轻轻赔礼道「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周君改变形象之后,就更容易接近了,那个,也会听到有其他女生夸奖你」
「我倒是完全没听说」
「这种话肯定不会跟本人讲啦,都是只在女生之间说的……而且有我在,她们也不会大摇大摆来接近你的」
周不知道女生团体之间聊了什么和自己相关的事情,背上微微一颤。按真昼的说法,她们的看法大都是善意的。
不过,他并不觉得自己有收到好意,最多也就是收到温暖的眼神而已。
再说,对方已经有对象的情况下还仍然去接近,这种女生很难接受,必然坚决拒绝。从周的视角并没有看到那样的女生,所以听真昼这么说他也没什么感觉就是。
真昼似乎察觉到周只把话听了一半,可爱地嘟着嘴唇。
「我说啊,女生在同性之间都会把话说得很明白哦?那个男人女性关系如何、性格如何、经历如何等等的,还会说些不能让男性听到的事情」
「我家女朋友这是被卷进什么了啊」
「女生谈话就是这样的,里面没什么表面功夫,讲的都是真话……那些真话里有说周君很优秀的,所以我才会情不自禁地……觉得担心」
真昼难以启齿的样子正好似惹人怜爱的女仆一般,令周涌出罪恶感和少许的嗜虐心。
「话说,她们是怎么说的?」
「……说什么温柔啊绅士啊……还有不擅长对待女生,这方面让人有好感什么的」
「我、我不觉得这是在表扬……」
「……还说要是喜欢上自己就不会对别人感兴趣」
「这倒是没错吧。我现在就是只关心你」
只关心自己的对象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一边交往一边还去把其他异性当对象来看,既是失礼,也是不诚实的表现。
周并不是怀着那样半吊子的心意和真昼交往的。藤宫家常被称道充满爱情、一心一意,而事实上,周也不打算去关心真昼以外的人。
「你也是一样的吧?会给别的男人送秋波吗?」
「不可能!」
「那你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你是我的唯一,我也只会关心你。不过先不说这个,我倒是不希望有人拿带着欲望的视线看着你,所以不想让别人看到你这身打扮」
回到一开始的话题后,真昼微微皱了皱眉,然后把额头连着好几次顶到周的胳膊上。
「……我们两个都忍忍吧」
「嗯」
「……先不说这个,我的意思就是想要独占」
「我也是」
周轻轻拍了拍把额头顶上来的真昼的后背,接着真昼抬起头,直勾勾地凝视周。
「……我也想早点见到周君的管家服」
「接下来就是男生借地方展示了,你就等一下吧」
这次是出于树、千岁和木户的好意,才特别让周提前看到了真昼的模样,原本应该是大家一起展示的。
快要到男生穿上借来的衣服的时候了。
「……先说好,没什么大不了的啊?」
「不会的,我期待着」
真昼的笑容表示出她所说的不是客套而是真心话,周感到难以描述的心痒,只能挠挠脸回答说「别太期待地等着吧」。

「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倒是挺合适的」
负责待客的男生也要换衣服了,而男生对于刚刚去看女仆装真昼的周表现得兴致勃勃。
至于周,哪怕被问道怎么样,也只能回答合适一词。
听到周平淡的感想,同学们明显感到失落。周傻眼地看向他们。
「我说啊,感想什么的,不止这个吧」
「除了这个还能怎么说……不可能不合适的吧」
「也是,毕竟是椎名」
「想要她的服务」
「想要她笑着说『主人』……」
「绝对不会让她给你们服务就是了」
「小气……小气……给人点梦想嘛」
「没希望实现的梦想还是碎了最好」
「好狠」
在这准备期间里,周和哈哈大笑的同学们(有一部分是真的在叹息)打成了一片,已经能互开玩笑了。他和其他男生也开始有了对话交流。偶尔有人说着「好羡慕……」的同时拍他的背,他便会回敬对方。
周故意用上无情的说法,一边随意交谈,一边穿上准备好的衣服。
男生穿的是藏青色的外衣、运动裤,深灰色的马甲,简洁朴素;修长的设计散发出优雅的氛围。
再戴上白手套,就显得有模有样的,真是神奇。
当然,由于是同一个地方借来的,男生的管家服和女生的女仆装有统一的氛围,如果排在一起,应该会更有管家风范。
穿上之后也没有难以行动或是紧绷的感觉,这样就没有问题了。
「好厉害。树看着就像超轻浮的管家,漫画里经常见到的那种搞笑的」
「嗯,为什么要损我?」
树也完成了换装,正受到其他男生的捉弄。
周往那边瞄了一眼。正如其他男生的评价一样,打扮出来的管家往好里说是开朗,往坏里说就是散发出一股轻薄的氛围。
「嗯,看着挺轻浮的」
「怎么连周也这么过分!你倒是……不妙,是能给椎名看的认真风格」
「你这不废话吗」
既然要给真昼看,周自然会打扮得体。头发也是将一部分整理到后方,给人以比起平时更加清爽的印象。
尽管周不打算弄成画中常见的那种背头发型,但如果只是像这样,周也可以毫不犹豫地弄好。
「是认真的……这家伙是认真的……」
「之前明明那么没兴致,现在干劲却这么满……」
「不知道为什么真昼在期待着,我肯定会认真搞咯」
「秀恩爱……开始秀恩爱了……」
「不是,要是女朋友对你们有期待,你们也会鼓起劲吧」
「住手啊藤宫,对单身狗杀伤力太大了」
「唔……对不起……」
「不要道歉啦。我好惨……」
同学这么说着,若无其事地向周的腰窝戳了过来。这次周默默地接受了这一戳,同时朝着稍稍为轻浮这个说法而沮丧、又在笑着的树耸了耸肩。
「树这个样子,千岁会很开心吧」
「是啊,然后还会嘲笑说『阿树好轻浮~』」
「没错」
周想象着可能会不含恶意说出这番话的千岁,暗自笑了出来。这回是树见状往周的腰窝开戳了,周则作为回礼拍打他的后背给他鼓劲。
「话说过来,感觉人气都会集中到门胁那里啊」
「并不是,女生们说『王子类型、轻浮类型、高冷类型还有正太都是有需求的』」
「九重被说成正太也太可怜了。还有,轻浮类型指的毫无疑问就是你」
由于外表端正,九重被强制要求了待客的任务。他在男生中个头小,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特色。他平时就为被说是可爱系而感到不满,这次恐怕会更加不爽吧。
周将目光滑向九重。九重带着不满的表情,把衣服都穿好了。不说是好是坏,他显得娇小,又长着一张娃娃脸,或许可以满足特定的需求。
顺带一提,和他要好的柊负责幕后工作。理由是他比想象中要粗枝大叶,而且身体比其他男生更加结实,因此得出让他干力气活比让他待客更好的判断。
「……一哉这个叛徒……可恶……」
周听到可爱的脸庞处传来诅咒,不过他选择了当作没有听见。

「哦哦,阿树很合适~!虽然轻浮!」
负责待客的学生集中到教室,到了展示的时间。不出所料,千岁笑嘻嘻地给出了「轻浮」的评价。
树也知道自己轻飘飘的,因而没有否定,不过却露出看向远方的眼神说道「有那么夸张吗……」毕竟他平时言行举止如此,这也是没办法的。
另外,千岁也是负责待客的,正穿着女仆装。
或许女仆装有两种款式。她所穿的,不是真昼那般稳重的服装,而是重视可爱和装饰性的,长度到膝盖上方几厘米的衣服。
从下摆处可以看到褶边,修长的腿上穿着白色的过膝长袜。短小的尺寸配合轻飘飘的围裙,体现出犹如现代女仆的感觉。
「话说怎么样?合适吗?」
「那肯定啊,小千穿什么都合适」
「亏你说得出来。前一阵子借昼儿的衣服穿给你看,你都笑得肚子疼了」
「啊那是尺寸上……」
「阿树」
「对不起」
轻浮(他称)的树,遇上女朋友也会变得老实。这都是刺激到她自卑感的树有错,于是周没有去吐槽。
除了千岁,还能看到其他负责待客的女生穿着女仆装。周笑着感叹道,自己这伙人搞的活动,弄得还真是厉害啊。
负责主持的木户也和真昼穿着同样类型的女仆装,笑容满面地往这里走来。
「啊,藤宫君也鼓足了劲打扮得很帅啊」
「毕竟真昼在期待着嘛」
「呵呵,真是个好男朋友。椎名,你男朋友打扮成管家了哦?」
木户带着爽朗的笑容招手让真昼过来,而真昼却不知为何没有这么做。本以为她不乐意,但看她红着脸扭扭捏捏的,似乎并不是这么回事。
木户见状笑道「这是期待得心神不定了,大概是超过了想象吧」,然后回到真昼身边。
「好啦椎名,不凑近看多可惜啊?而且排班也是你们两个一起,不看习惯怎么行!」
树等人将周和真昼安排在同一个时间带,这是担心她会不会遭遇性骚扰,也是照顾两人能在换人的时候游览校园。
木户推起真昼的后背,接着真昼犹犹豫豫地走到这边来。
「不合适吗?」
「没、没有!非常棒,简直不像是周君……」
「这么夸张吗,看上去怎么样?」
「……比平时更加性感」
「我穿的比平时还多,一般不穿这么厚,在家里也穿得更不讲究吧」
「有时穿的多反而会更好!」
真昼不知为何有力地强调道,令周感到困惑,但其他女生也都是一副明白的神情,连连点着头,气氛上令人无从否定。
一如既往地,真昼红着脸蛋,眼神朝上,扭扭捏捏的,用可爱击杀了班里的男生。到了不得不阻止的时候。
「……真昼,注意点不要让人看到你这样的表情,会死人的」
「周君也是」
「行行行」
「好、好随便……」
尽管真昼有所不满,但在面孔这一点上,真昼和周的工整程度差了十万八千里,周是绝不可能像真昼那样不论男女让人着迷的。
因此,在「这方面不用担心」的意义上,周一笔带过了真昼的话,而真昼却还是无法接受似的,轻轻地连戳起周的胳膊。

199 待客练习与天使的笑容

「欢迎光临」
「唔……」
展示结束后,要开始实际的接客练习,然而并没有练成。
真昼的工作用笑容使男生们都派不上用场了。自告奋勇来当顾客的男生在笑容前纷纷败下阵来。天使大人的微笑真是可怕。
即便有人撑住第一下,一旦将他领到座位上,再来一个微笑便也击沉了。周觉得不让她控制一下会很不妙,脸上抽起了筋。
「天使真可怕……周,快去阻止她」
「其实那个笑容还不是全力」
「什么,这还没到极限吗……」
「别看热闹了,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周在外场看着这些,从他的角度来说,真昼的笑容还是有些装模做样的。要说这是为了讨好人的营业用笑容所以才会这样,那也确实如此。不过,如果真昼微笑再上心一点,恐怕男生们真的会顶不住。
现在,连女生都有看入迷的。天使的微笑效果显著。
「……这没法练习接客啊」
观察着情况的木户也只能苦笑。
或许是平时都在一起,弄得周已经习惯了,所以他小看了微笑的破坏力。真昼本来就拥有让人着迷不已的美貌和气质,这种事情应该要提前料到才对。
「我觉得待客本身应该不成问题……可是让顾客脑子充血也不好办」
「抱歉」
「啊不,这也不是藤宫君和椎名的错……」
说完,木户露出看远方的眼神。周尽管深感抱歉,却也无能为力。
「……也许该多采购点冷饮的」
「是啊……弄得冰冰凉吧」
由于真昼效应,教室里可能会热浪滚滚,因此两人商量决定了空调方面也要有所注意。
「话说回来,不控制一下就麻烦了啊」
「是啊,受害者……」
「啊不,也有受害者这个原因啦……主要是我心里会不太是滋味」
听到这真心的流露,木户以愣愣的眼神看向周。
「即使是营业笑容,我也不想女朋友对其他男生这笑笑那笑笑的。要说小气也的确没错了」
「……我啊,原本觉得你挺成熟的」
「嗯?」
话题突然改变,这次是周瞪圆了眼睛,而木户微微一笑,抬头看向了周。
「本来觉得你很沉着冷静,比其他男生更有大人样,说实话感觉有些不好接近……看到你现在这样,总觉得还挺可爱的」
「这是在批评我吗」
「没有,是表扬啦表扬。感觉你挺符合年龄,唔,看你吃醋的样子,就明白你也是男生,又特别喜欢椎名,我就会觉得欣慰,嗯,总之这样挺好的……我没喜欢上啦你放心?」
「最后这是怎么回事」
「呃,就是椎名的视线」
「在看着这边」这悠悠的声音让周注意到,真昼正在看着这里。
她送过来的目光并非怀疑,只是含着微小的不满。周觉得,她应该是没怀疑自己花心。
正如真昼对众人微笑会让周怀有复杂的心情一般,周和其他女生表现得要好也会让真昼心里稍稍不是滋味吧。
不过,真昼似乎也喜欢木户的为人,所以这视线显得有些焦急。
「周也被爱着啊」
「藤宫君也被爱着啊」
似乎在听着这些的树开了句玩笑,木户也顺势开心地笑着模仿道。周有一瞬间皱起眉头,但还是向真昼露出了温和的微笑。

女生都练了一遍接客,接下来就轮到了男生。
「我想当门胁君的顾客」
「啊好狡猾我也要!」
「喂不要擅自决定啊!这么说的话我也要!」
「什么时候成指名制的了」
女生们争先恐后地志愿成为门胁的练习对象,周则在远处看着,感叹道女生真是厉害。门胁现在空闲着,也是这热烈争抢的原因之一吧。
要紧的门胁露出好像为难、又好像疲劳的眼神,同时还在微笑着。周感到一丝同情「受欢迎的男生真是辛苦」。
「真厉害啊」
木户没有加入那个圈子,正悠闲地看着那里。
「木户……你有男朋友对吧」
「嗯,有的~不过在别的班。我小时候就认识他了,他肌肉很不错」
「这介绍也是厉害,是在夸他吧」
「啊,我喜欢的当然不只是肌肉哦?虽然他笨手笨脚的,不过是个温柔沉稳的人」
木户笑嘻嘻地说道「要是有机会和你一起见到他的话,我就把他介绍给你」,周点了点头。
顾客位置的争夺正逐渐演变成轻微的混乱,于是木户一边笑着,一边为了平息这场争夺,使劲击掌吸引众人的注意。
「好啦好啦,门胁君的练习对象按顺序来。你们商量以后决定顺序,我会做出名单的。反正练习有好几次,按现在的人数,大家都能轮得到,这样就公平了吧?话说,赤泽君好好主持一下,是时候展现男人的本事了」
「不是,这事也不需要让男人出马吧。我觉得优太应该没有问题」
「没法交给门胁君啦!还有小千也别光在旁边看热闹!」
「哎~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总之,希望帮忙练习的在旁边决定好顺序,然后告诉我们。你看其他男生也空闲着,都去练习啦!」
木户比原本负责主持的树显得更加可靠,周正为之苦笑时,真昼静静走近,客气地站在旁边。
「……周君第一个顾客要让我来」
「知道的啦。话说,怎么大家都想指名啊」
「……因为大家打扮得都很漂亮吧?」
「嗯,门胁这种是爽朗的管家,那是理想的类型之一吧」
在兴高采烈的女生们的包围下,门胁露出困扰般的微笑,他的管家服穿着得体,有模有样的。
他原本颜值就高,以至于得到了王子大人这个昵称,现在这样的衣服也很合适。除非衣服特别过分,否则无论他穿什么,应该都不会不合适。
门胁散发出的帅哥气场简直要产生闪光的特效一样,见到此情此景,周觉得并排站在一起的时候恐怕会有人比较他们,这让他稍微有些头疼。
「门胁确实合适……不过并不对我的胃口」
「那是啊,对你胃口的不是我的话就难办了……事实上也是我更好吧?」
「当然」
听真昼说的这么坚决,周有些难为情,但真昼以自然的表情说道「周君是最好的」,周便什么都说不出了。
(……这是她喜欢着我的证据吧)
难为情的同时,周也感到欣喜,嘴角稍稍翘起也是没办法的吧。
为了把害羞糊弄过去,周用戴着白手套的手捂住嘴角,而真昼就好像看透了一切似的,露出了优雅的笑容。

200 天使大人杀手

争夺成为门胁练习对象的名额这场骚动平息时,周他们也开始了待客练习。自不用说,周的练习对象是真昼。
「欢迎光临,请到这边就坐」
周留意着摆出自然的笑容,朝向作为顾客走进教室的真昼,真昼则不知为何僵住了。
周所摆出的,不是平时在家对她露出的笑容,而终究只是对陌生顾客的那种笑,但真昼的视线却非常摇摆不定。
「这位顾客,您怎么了吗?」
「不,没、没什么」
真昼使劲地摇头,把扎起来的长发晃成了一条弯弯的鞭子。周是以服务员和顾客的距离接待她的,头发晃不到他身上,但要是距离和平时一样,没准就给碰到了。
能够想这些事,说明心里还是有一定从容的。周为此松了口气,带领真昼前去了座位。另外,因为在进来之前有和门口的人员确认好人数,所以不会发生进了店却没有座位这种情况。
「请坐在这边稍等片刻」
周拉出座位,摆出微笑,然后真昼缩手缩脚地坐了上去。
她的行为恐怕是源于羞耻和紧张,但该害羞的是对她摆出待客用微笑的周才是,他并不明白真昼有什么可害羞的。
毕竟要练习,周便故意无视真昼的反应,告诉她推荐的菜品,记下她点了什么菜,然后前往了室内用窗帘分隔、挡住的简易厨房那边。

「……怎么说呢,黑马?」
「你这是什么意思」
点完菜后,练习还在继续,直到目送她离店,练习才总算是结束了。
面对真昼完成练习后,周前去了负责指导的木户那边。接着,木户好像有所感触似的点了点头。顺带一提,真昼从头到尾都坐立不安的,让周担心自己是不是有什么疏忽。
「啊,你的接待和动作都没有问题」
「可是真昼却成了那样子?」
「那是因为你很帅吧?你练得可像样了。要不要到我那家咖啡厅打工?店长会很开心的~」
「等我个人需要钱的时候再考虑考虑」
周暗示自己目前并无此意,木户便遗憾地笑了。接着,她看了眼真昼。千岁正拿文件夹给她扇着风。
「文化节,椎名也挺辛苦啊」
「嗯,因为会有很多顾客奔着她」
「不是这么回事啦」
「那是怎么回事」
「男朋友可能会引人注目,所以她担心得不得了吧。如果你一直像那样笑的话,我觉得你会很受欢迎的」
她拿圆珠笔背后那头戳了戳周的脸,于是周轻轻用手指将其掸开。
「我倒觉得应该不会」
「藤宫君,你知道吗?人确实会先凭借外在去判断一个人,但外在指的并不只有长相而已。清洁感、气质、动作还有表情等等,人其实都会观察的。说难听点,只考虑相貌的话,肯定会有人比你更端正……但我不觉得只靠这个就能决定好感」
「嗯,我懂,而且我也是这么想的」
周一开始和真昼扯上关系时,好感度并不高。尽管周觉得对方很漂亮,但并不对她抱有好意,其中一方面原因是周那时对异性并没有多大兴趣。
「那你也该同意你会受欢迎。你的笑容可棒了」
「我要同意了不就成自恋狂了吗」
「啊哈哈,不过你笑出来更好,这一点是真的哦~虽然不如我男朋友!」
「你猜猜莫名被秀恩爱的我是什么心情」
「我猜你是想见见我那么好的男朋友」
「唔……说不定有吧」
即使相处只有一小段时间,周也能看得出来,木户是个坦率开朗、爱照顾人又和蔼可亲的人。周确实对木户如此喜欢的男朋友感到好奇,而现在已知的,只有他性格和身体好这一点。
「这个以后再说吧。总之,待客合格,给你一朵小红花」
就像表明这是合格的证明似的,木户从围裙里掏出画着小红花的贴纸递给了周。
顺带一提,在旁边观察情况的树头上贴着写有『不合格』的贴纸,这是他主动去问木户要来贴上的。
另外,树之所以不合格,是因为他一直在嘿嘿地笑。他被提醒说不要笑得太粗野了。
「总之,我要去看其他人待客,你就先去椎名那边吧?」
「……嗯」
「还有热烈的情话……」
「那个就免了」
「众目睽睽之中怎么可能」周用眼神倾诉不满,接着被她一如既往的爽朗笑容带了过去。
本来有的一点点不开心也无影无踪了,周在难以言喻的瘙痒感下,挠挠脸迈向真昼所在的地方。
「真昼」
「唔,周、周君……」
「啊,昼儿充血的原因来了」
千岁所说的充血,指的应该是真昼的脸蛋在发热吧。待客的过程中,她雪白的脸蛋也带着红晕。
红着脸、眼眶微湿的女仆靠在椅子上仰视过来,这对心脏非常不好。
「周啊,你有昼儿杀手的特性,所以不能太欺负她哦?」
「这特性是啥啊……」
「只对昼儿发动的特攻性能?」
「……我觉得现在周君发动的对象不只是我」
听到真昼的嘀咕,周苦笑着坐到她旁边,接着真昼摇晃了一下身子。
「有那么帅吗?」
「……有」
「那我这男朋友当得真光荣……总之你理解一下,除了你之外,我不会关心别人的」
「这、这个我知道……但是心情还是有点复杂」
真昼仿佛感到难堪似的蜷着身子,周摸了摸她以作劝慰,却让她的脸变得更红了。
「……这是昼儿特攻呢还是大范围歼灭能力呢,通过让昼儿害羞的连锁反应产生更多的受害者」
「你说什么了吗」
「没有~」
周狠狠看向乱讲的千岁,千岁则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躲闪开了视线。

201 想叫上的人

在周他们的学校,文化节也并非是完全开放的,而是只有家属和朋友可以参加。在此之上还需要提前申请,形式是持票入场,学生申请多少就发多少张票。
当然,每个人能拿到的票是有上限的。
之所以采取这一措施,是因为最近日子不太平,以及过去学校里曾经有游客引发过暴力事件。即使是文化节,也要优先考虑学生的安全,为此才有这般决定。
「我这边没有人可以叫上」
晚饭后,真昼看着学校发下来的申请表,平平淡淡地嘀咕了一声。
尽管真昼被称为天使大人,得到众人爱戴,但她基本上不会去结交特定的朋友。初中时期也是如此,没有人能算得上是她亲密无间的朋友。
除了朋友,接下来就是父母,而父亲暂且不论,母亲是肯定不会叫来的。说到底,真昼并不愿意叫父母来,因此才做出了没有人可以叫上的结论吧。
「我是没有人要好到需要特意叫对方过来,所以这事和我无缘。和我关系好的人都在学校里,这方面不用发愁」
「其实我也是……啊不对,不说的话,我妈他们会很啰嗦……」
「志保子阿姨他们也会参加吗?」
「去年我一直瞒着,结果被啰嗦了好久」
志保子发现的时候,闹别扭闹得非常离谱。
从志保子的性格上讲,即使在众人面前,她也肯定会和周亲密接触,而都上高中了还和母亲这么粘是很让人难为情的。除此之外,他也不想让其他人看到父母之间的亲热。
今年她是记住了文化节这事,发来消息说『快到文化节了』。这应该是催着要票吧。
「我提醒他们一句不要公然亲热,再叫他们过来」
「啊、啊哈哈」
真昼也很清楚志保子他们会自然而然地亲热,因此苦笑着。
「嗯,要叫的就这两个了吧。老家离这里挺远的,也没人关系好到要叫上对方」
「这样啊」
由于了解发生在过去的骚动的一部分,真昼便无意继续说下去了。
周倒是已经不再把这事放在心上,他与升上高中后结交的朋友们也形成了良好的关系,所以这事怎样都无所谓。然而真昼似乎还是很在意。
他更在意的,是有父母问题的真昼这边。
真昼的父亲朝阳在人品方面没有问题,但双方都没有要碰面的想法;至于母亲那边,真昼则是压根不想见到。即使只是听到一次她们两个的对话,周也看得出来这一点。真昼绝无可能邀请她来文化节。
即便这样,周也不知道真昼高中前的生活,本以为没法说什么——
「……说起来,你说谁都不会叫上,那么管家呢?」
这时周想起来,尽管父母对真昼不理不睬,但有一位女性对她灌注了爱情、给予了教育。
真昼做家务的一手本领和厨艺似乎都是那位管家教出来的。讲起那位女性的事情时,真昼也会露出温柔的表情。说那位管家是代替父母把真昼养大的也并不夸张吧。
真昼闻言,瞪圆了眼睛。
「你还记得小雪阿姨啊,我当时应该只是提了几句吧」
「毕竟是你的事情嘛。你不叫那个人吗?」
「……做不到」
周觉得自己这主意还不错,然而真昼却神情扭曲,有些寂寞、悲伤,让他注意到自己失言了。
「……抱歉」
女性管家小雪身上发生了什么变故,他却随口就说把她叫来——周这么想着垂下了眉头,而真昼发现了他在想象什么,慌忙摆手让他不要多想那些。
「不是这个意思!我上初中的时候,小雪阿姨就不做管家了……她腰不太好」
「……啊」
「虽然这是工作,但毕竟让她一个人管理了这么大的房子,我刚刚那样是感觉辛苦了她,对她过意不去」
听到她腰不好,周便觉得,这的确是没办法了。
一旦弄坏了腰,即使治好了也容易复发。这就好比腰上绑着炸弹过日子,既没法工作,也不再能乱来了。
「现在她和女儿女婿住在一起。我担心她的身体,所以不好让她过来。学校里没多少地方能方便客人休息,而且她的住址离这里也远,实在是不好意思特地叫她来一趟」
「这样啊,真遗憾」
「嗯」
从表情就能看出来,真昼敬慕着那名女管家。
周也想要见一见那个影响到真昼的生活能力和人格形成的人,向她道谢。不过,既然是身体原因,那也没有办法了。
「我也有点可惜,好不容易有个照顾你的人,我却没法和她打声招呼。是不是以后去打一声招呼比较好呢」
「咦,打、打招呼?」
「嗯。她就像是你的母亲吧?」
「……是啊」
「那就应该打一声招呼吧」
周几乎算是对真昼的亲生父亲做出了收下女儿的宣言,也得到了认同。对于养育她的母亲,也应该说一声才是吧。
从真昼所言来看,真昼受了她很多照顾,她也超出了职务范围去疼爱真昼。对于有这般大恩的人,不讲一声就把女儿带走似乎有些失礼。
「那个就过一阵子,等事情确定之后再考虑吧。突然登门拜访也挺没礼貌的,先找个机会写封信……真昼?」
「没、没什么」
「看你表情不像是没什么啊」
「就是没什么」
真昼把她喜欢的坐垫摁到周的脸上堵住了他的视野,周便笑道真拿你没办法,由着她这么做了。

202 小小的吃醋和担心

在文化节中,咖啡厅算是个费工夫的项目,但进展却比周预计的要顺利得多。
最关键的因素应该是有人出借了衣服。正是因为解决了这个问题,所以才决定要开咖啡厅。
接下来,关于内部装饰和打算提供的饮料、食物方面,前者只需要摆好教室的桌椅,显得好看就不成问题了,而后者要准备起来却很麻烦。文化节有两天,既要预估出这两天的分量,准备时还必须注意卫生。
话虽如此,这次却没有那么麻烦。出于卫生和所需精力的考虑,最后采取的是从市场上批发的方案。
准确来说,周的班级举办的是有女仆和管家的咖啡厅,核心的乐趣就在于服务员的外表和氛围,因此食品方面只得妥协。
考虑到有多少班级在排队申请使用家庭教室,从这方面也可以说选用批发的方案是英明的。
「不过饮料会弄得认真点就是」
树带着诙谐的笑容,使着眼色说道。他还担任着执行委员长。
之前,树说自己有关系,从专卖店低价购入了咖啡。他欢快地笑着拍了拍袋子,里面装的是磨好的咖啡豆。
其实现场烘培是最好的,但这店毕竟是高中生临时开张的,没有功夫去做这些,于是咖啡就事先准备了。红茶叶也已经安排妥当,关于要提供的东西,可以说是准备齐全了。
「比预料中弄得更好哎」
千岁看着几乎装饰好的教室,小声嘀咕。
这里是教室,能做的装饰是有限度的。即使如此,为了让桌子看着不像是书桌而摆上的桌布、靠垫,还有储物柜上装饰的小物件都酝酿出一股氛围。
尽管这些说不上有多正规,但作为学生的活动,应该是足够了。说到底,最重要的还是换好衣服的学生。
「嗯,做成这样,我觉得够了」
「是啊。只是换了窗帘和小装饰,变化就很大了」
「你们干得不错啊,这窗帘很有感觉」
借来的窗帘上打着金色的结,很豪华。周指了指窗帘,千岁则小声说道「弄脏的话恐怕就糟了」。
窗帘旁边没有安置多少座位,如果弄脏,大概会花上不少清洗费用吧。
「有这些就行了吧,剩下的就是许愿顾客会来了」
「……我感觉有椎名当女仆,他们就会纷纷上钩的吧,而且奔着椎名去的怕是多得容不下」
「我女朋友可不是鱼饵啊。还有,其他女生的打扮也很合适,说他们都只奔着真昼去,是不是对那些女生有点没礼貌」
虽说周的关注点只有真昼,不过客观来看,穿女仆装的女生们仪容端正,衣服也很搭。刨开偏袒,真昼的可爱固然超群,但这并不代表合适的只有她一个。
「阿树,我觉得你该学学刚才周说的」
「疼、疼哇,你也可爱的啦」
「你夸得太没诚意了,不多夸夸的话,就罚你去上次说的那地方喝下午茶套餐」
「那边好贵啊!」
「那边每桌都配一个管家,你可以看着学学」
「学费也太贵了!」
周把吵吵闹闹地、要好地制定着约会计划的两个朋友放到一边,看向静静待在旁边的真昼。
不知为何,真昼的表情有点微妙。
「真昼?」
「……周君觉得我是……最、最可爱的,吗?」
「怎么了,这么突然,是在意我刚才表扬其他女生吗……这种事情不是废话吗,有什么好问的。你最合适,也最可爱了」
「嗯、嗯」
对周来说,「真昼是特别的」是前提,但真昼好像还是会感到在意。
周小声又确实地称赞了吃了点小醋的真昼,只是这样,真昼就接受了,并高兴地咧开了嘴。
现在还在学校,真昼不会把身子贴上来,而是腼腆地轻轻捏住了周的衣服袖子。就连这个动作都会引人注目,于是周也因为自己女朋友的可爱,心里产生了一点点烦闷。
(……到了当天,会聚集更多的视线吧)
现在这些视线是来自同学的温暖目光,尽管让周心情复杂,但还没什么问题。
问题是文化节当天。
可以预见,会有人投来非礼的视线,还会有人做出过分的行为。
(尽可能不要离开她吧)
周暗暗感谢为此将他们排到同一段时间的树他们。他来回看向嘴角挂着腼腆笑容的真昼和一边争吵一边又恩爱的树和千岁,轻轻苦笑。

203 文化节开始

文化节当天,老天爷很给面子,晴空万里。
正好天气渐凉,穿得多也不至于影响体温调节,系紧领带也不会冒太多汗。
「我们排在最前头,有点紧张哎」
「吃午饭的时候就会换班,在那之前都得加油啊。有你和真昼在,感觉会挤满人」
「抱歉啊,不过那什么,这也没办法,我都放弃了」
首先举行的是面向学生的开幕式,去体育馆参加之后,周和排班在一起的门胁前往代替更衣室的休息室,一边聊天一边换衣服……门胁则微笑着,好像看开了似的。
对于被众人围观,他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是换身衣服的事情,他似乎是死了心,打算接受了。
「长得帅真的不容易啊」周下意识地投去同情的视线,门胁见到后,轻轻笑道。
「你也注意点,椎名会吃醋的」
「没事,有你在,我不会太显眼的」
「瞎说什么呢……不过你自己吃醋没准比她吃醋还多」
「何止吃醋啊,我都担心得捏把汗了」
真昼既可爱,又非常适合女仆的装束,简直让人担心会不会有奇怪的男人缠上她,或者性骚扰什么的。
到时候,应该会有大量学生奔着真昼而来。作为男朋友,周对此感到不是滋味,也担忧其中会不会有非礼的视线。
门胁似乎看出了周的心思,垂下眉梢,苦笑道「你加油吧」拍了拍周的后背。

换好衣服到教室后,班里的同学们都在那里了,他们似乎大致做好了准备。不在这里的学生应该在烹饪室那边。
树的排班到中午才开始,所以他现在还穿着校服。他确认同学都到了之后,站在讲台前露出了一如往常的明朗笑容。
「今天是文化节第一天。老实说,我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来。虽然这种尝试并不是没有先例,但毕竟这个班里有红人嘛」
树瞟了眼门胁和真昼,他们两人正苦笑着,应该是做好了心理准备吧。
「总之,我们就按我们自己的方式来弄。难得文化节,不玩得开心点就亏了,管他客人来还是不来。明年我们就没那么多时间了,能玩的最开心的还是高二。到了明年,脑子里总会有点考试的事情」
「谈这事有点扫兴啊」
「抱歉抱歉,忧伤的气氛一边去!今年也要玩得开心!」
一瞬间,班里似乎有点忧愁,但树的笑容一下子就让气氛变得明快起来。树自告奋勇来主持是做对了。
「啊,对了对了,还有一些业务通知,其实就是注意事项了。大家估计也都明白,店里绝对不要允许拍照。在门口接待的时候,我们会口头提醒,拍照是不行的。如果有人这么请求,你们就拒绝说不提供这种服务,不然说不定会发生些麻烦事」
在电器街的那种专门的店里常有的照相服务,在这里当然是没有的。这边终究只是学生的文化节,并非将服务员的长相作为卖点。
因此,店里贴上了禁止照相的告示,放在桌上的菜单的角落里也有写到类似的内容。
另外,在文化节举办期间,校园内是禁止录像的。另一间学校里有学生把活动录像传到了视频网站和App上,结果发生了跟踪女学生的事件,于是,这几年学校新增了相关禁令。
世道在变化,以至于这种禁令都产生了。想到这里,周心里既有感叹又有无奈。总之,有些人不守规矩,必须引起注意。
「注意事项差不多就这些吧。马上就要开始咯」
话音刚落,教室的喇叭里便传来一点杂音。
紧接着,喇叭放出了校长宣布文化节正式开始的喊话。
「那么,今明两天,我们要加把劲咯!目标是销售额年级第一!」
树举起拳头,豪言讲出略显鲁莽的事情,使教室里欢腾起来。气势应该是很充足了。
周也再次挺直后背,而在旁边静静倾听的真昼轻轻微笑着细声说道「我们加油吧」。

204 忙碌的排班

一如所料,从开店起,始终有顾客——大部分是学生——来到周的班级。
「天使大人效应真可怕」
发出这声自言自语的,是安排在一起待客的同班男生山崎。
开始才几十分钟,就已经座无虚席,这在学生的活动里并不多见。他恐怕是对此感到震撼,或者准确来说,可能是对顾客的热情感到震撼吧。
在餐饮店里,实在不容易一口气迎接这么多客人,所以对进店的顾客数也有所限制。然而,这般盛况,让人发怵也是没办法的。
每当真昼走过通道,男性的视线都会被吸引过去,周觉得又无奈、又佩服、又不快,脸都差点塌下来了。
尽管周早就料想到这种事情,死了心,但让人不开心的事情终究是让人不开心的。不过,从真昼的角度来看这话对周也适用,这件事上应该算是彼此彼此。
「也算是预料之中吧。不说这个,有客人来了」
周告诫了一声山崎,把进店的新顾客带领到座位上。
一般来说,顾客是由空闲的工作人员去接待的,但有些顾客会想去指名某个人去接待他,让人很为难。店里不提供这种服务,如有需要,真希望这些人去专门的店里。
他刚刚接待的女学生大概是奔着门胁去的,但门胁正在接待其他客人,只能抱歉她用周凑合了。
「请您在这里就坐」
周拉开椅子,露出木户传授的微笑,接着,原本因为不是门胁接待而略有遗憾的女学生好像吓了一跳似的看向周这边。
「果然是奔着别人去的,真是抱歉了啊」怀着这样的心情,周告诉她放行李的篮子的位置,然后把菜单摆在她面前。
「本店今天推荐的菜单是这里的A套餐,您看怎么样」
「那、那就来一份……」
顺带一提,尽管说是推荐,但菜单实际上只有ABC三类烤点心和饮料的组合。因为不想让人只买饮料赖在店里,所以是成套出售的。
门口的接待人员已经提醒过,如有过敏反应需要提前告知,应该不会发生问题。
女学生带着点犹豫下单后,周郑重行礼说道「好的,请稍等,我们马上上餐」,然后前去通知后台的人员。
「一份A,点单越积越多了,你们加油」
在后台,有些同学在把点心盛进盘子,有些同学在来往于烹饪室的一块地方和教室之间;有个正好空闲着的同学缓缓抬起头。
「哦……我看了看门口,太夸张了」
「你可别死了啊」
「一开始就准备好了不少东西,应付是能应付过去」
「但是?」
「……看那样子,你们一会儿会很辛苦吧」
「是吗?不过门胁那么抢手,之后应该会更忙就是」
「我不是说这个啦」
对方叹了口气,但没有讲出详情。周摸不着头脑,但这应该也不至于引发太大的麻烦吧。
周摆出「莫名其妙」的眼神,对方反倒可怜起他了。
「……还有,从刚刚开始啊,椎名每次到这里来,表情都有点不满」
「又怎么了」
「我觉得是你的原因吧」
「我要待客的,实在没办法吧」
「也有这个因素,但大概不是这么回事啦」
「你到底想表达什么啊,我搞不懂」
周感觉自己受到了委婉的责备,但他没能弄清楚,皱起了眉头。
大概是说真昼在吃醋,然而根据对方的说法,听上去就好像真昼还因为别的什么事情在闹着别扭。
周决心过后问问真昼,并适时结束了对话,把准备好的菜品端上了桌子。

205 冷淡的女仆(顾客限定)

开店过了一个半小时,顾客的势头仍然不见衰减,反而还有上升。
随着时间流逝,有越来越多的人到场,同时排着的队伍也更加煽动着人们的好奇心。
刚开始时,顾客几乎全是学生,后来渐渐也能看到游客的身影了。
尽管他们没有学生那么大的热情,但时而也能看到有游客面对容貌大多端正的学生发出轻轻的惊叹。
其中也有比较年轻的游客想要搭讪并借机交往的,这些人都被服务员冷淡地化解了。
「小姐你真可爱」
当然,也有人向真昼搭话,真昼则露出浅浅的微笑,道谢后继续待客。
她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便打断了接着搭讪的男性,反复说着「您决定好要点什么了吗?」
这似乎是用统一的言辞告诉对方,你只是普通的顾客。
「决定好了,不过我想说的是你……」
「既然决定好了,那么请您点餐」
「那个,稍后方便的话……」
「很抱歉,我们不提供那样的服务。既然决定好了,那么请您点餐」
这名男性顾客仍然想要坚持下去,然而真昼按照标准的方法笑着应对,他也注意到了周围的工作人员冷冷地看着自己,于是他泄了气,老老实实地下单了。
这样的事情发生几次后,周也只得露出苦笑。
(……感觉不只是我,大家都过度保护了)
能感觉到班级里绝不让人加害于真昼的意志。
真昼的确受到班级的爱戴,但周没想到大家会这么关心她。
「我知道你很担心,不过我们也在关注着,你也别太绷紧神经了」
正当周心里感到吃惊的时候,门胁有了点空闲,便苦笑着靠近过来。
顺带一提,他也经常被女性搭话,但可能是习惯了,常能看到他巧妙回避的身影。
「我知道有个受欢迎的女朋友会让你坐立不安,而且你也没法一直看着她吧。能帮忙的时候,我们都会帮忙的」
「门胁……」
这种时候就能体会到门胁和其他同学善良的为人,一股热流传遍周的内心。
「其实我们也是不希望朋友难过……或者说,好不容易有个治愈,不希望让人毁了」
「治愈?」
「『你丫别去打扰两位酸酸甜甜的气氛和关系啊』这差不多是全班的意见」
「抱歉,我不太懂你什么意思」
周会露出「这家伙在说什么」的眼神,也是情有可原的吧。
听到以不像是门胁会说出口的措辞发表的意见,周抽搐起来,而讲出不明所以的台词的门胁则是喜笑颜开的,忍不住笑出了声。
「总之,就当是椎名很受大家喜爱吧,也可以说同学对你们俩都很友好」
「意思就是大家都在观察我们咯」
「不是啊你想,你们两个这么自然地亲热,总会让人看到的」
「我们没有」
「哪里哪里哪里」
门胁反倒以「你在说什么呢」的眼神看向周,让他抿紧了嘴唇。
周不记得自己故意亲热过。
尽管如此,或许他在无意识间常常触碰到真昼,酝酿出那种氛围吧。
(……必须得注意啊)
不然的话,恐怕有一天会在无意识间搞砸什么。
见周闭口不言,门胁嘻嘻地笑道「你们幸福就好啦」,一副轻松的模样。周感觉有些害羞,抿住嘴唇的力气比刚才更大了。

「周君」
周进了趟后台,正巧在里面的真昼兴高采烈地走了过来。
她的笑容和营业微笑完全不同,是只对周露出的、发自内心的笑容。周心里一阵悸动,也以只对真昼露出的笑容迎接了她。
「你有没有累着?」
「没事,大家都很关心我……不过大家用笑容震慑掏出摄像头的人,还是让我吃了一惊」
「啊,毕竟有写禁止拍照,也提前声明过了,既然他们无视那也没办法」
「总觉得大家干劲都特别充足……」
「这个啊,嗯」
周没说这是因为大家在温暖地守望他们,蒙混了过去。真昼轻轻发出银铃般的笑声,看样子是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不知她是没注意到还是习惯了,总之她现在想着的似乎是咖啡厅的事,便看了一眼店里。
「来的顾客比预料的要多啊」
「应该是因为从众心理吧,看到有地方排长队就想进去」
「没准是吧。当然,除了这个……」
说到这里,她目光移向了周。
「……如果奔着一个人去的话,应该也是会进来的。我听外面的谈话,有些人就是这么说的」
「的确,会有很多学生奔着你来吧……」
「……周君,文化节结束以后,我有很多话要对你说」
「嗯,要说什么」
「有很多」
真昼似乎怀着什么不满,却又藏着掖着似的皱起眉头。周觉得自己是踩了什么雷,慌忙看向真昼的眼睛,却被一下子躲闪开了。
不过,这似乎不是在表达生气,而是来源于害羞。她的脸上带着一抹红晕。
「……你这副打扮太狡猾了」
「哎……你也差不多该习惯了,练习的时候看够了吧」
「你看别人的和看我的眼神相差太多,我做不到」
「要是都一样的话就麻烦了吧……」
看女朋友的眼神、看顾客的眼神,自然不可能一样。就算女性顾客再怎么可爱,接待方式也是统一的。
说到底,周不觉得会有人比眼前的真昼更加可爱。在他心里,一边害羞一边闹别扭的、只向周露出的这副表情,比其他任何人都要惹人怜爱。
「周君你不懂……就算到现在再发现周君的好,我也不会交出去的」
真昼突然改变了话题,周不明白忽然间这是怎么了,但真昼没有继续讲下去,只是像撒气似的,捶了捶周的胸口。
psline
「听说你不公开亲热」
「不我不是故意的」
「说的就是你这样」

206 冷淡的管家

文化节里真昼做服务生的时候,最让人担心的,不是她会引人注目,也不是有人会因为她的美貌而纠缠她,试图进一步的交流,而是会出现这样的人,将人类的三大欲求之一强加于他人之上。
事情发生在中午,周他们的工作结束前的几十分钟。
有个男性顾客从踏进店门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在往女性工作人员的方向看。在这家咖啡厅,接待他们的是漂亮的女生,这倒也不稀奇。
只不过,看他的眼神有点打量的意思,周便预感到,必须要对这个人注意几分。
周上完菜,单手拿着盆子准备回到后台时……只见他把手伸向了真昼。
真昼也给那个男性端上食物,向后转了。事情就发生在那一刻,当然,真昼看不到后面发生了什么。
见他伸手的目标是裙下的腰部,不,是臀部,周踏出一步。
因为距离很近,因为他动作比较缓慢,所以周才有机会伸出手上拿着的东西。
「这位顾客,请不要随意接触本店的工作人员」
在他的手掌碰到之前,周把盆子滑进真昼和他的手掌之间,做出温厚的样子静静地提醒他。
周在表面上看着温和,内心却是另一番样子。原本看着可爱的女朋友被搭讪,周就有点受气了,再加上这一波性接触,更是让周的心头燃起怒火。
听到声音,真昼转了过来。从盆子挡住的手的位置,她判断出了对方是打算做什么,接着脸上一颤,退后了一步。
周则往旁边一闪护住真昼,然后尽可能露出柔和的笑容。
不知不觉间,店里静了下来。周感觉视线聚集到了这里,但他生气得对此都不以为意了。
同时,他也是冷静的。
刚刚是未遂,想找借口的话并不是做不到。
周围的人恐怕也注意到了,他们注视着男人的手。不过,这名男性还什么都没做,如果他说是碰巧,那周也只得作罢。
不过他注意到,即使免于触碰真昼的罪过,也有一件事情他推脱不得。
「这位顾客,请问你的入校许可证在哪里?」
唐突的转换话题让男性瞪大了眼睛。
「还有一个问题……你是怎么进学校的?你没有佩戴表明入场许可的腰带」
在学校里,进场的游客需要佩戴一条腰带作为入校许可,腰带是一次性的,不过很结实。
由于近年来危险事件频发,还常有盗窃案件,因而在人来人往的文化节期间,学生要在脖子上挂一块用每个年级不同颜色的绳子固定的没写名字的名牌,普通游客则需佩戴腰带。
学校里有无关人员禁止入内的区域,这一举措也是为了防止游客混入其中。
被指出这一点后,男性语无伦次地说「那、那个沾了水,破掉了……」周不禁失笑。
「奇怪了,考虑到可能沾到汗,腰带是用防水纸制作的。另外,册子上应该有写,如果丢失可以补发,届时请向本部登记。还有,是几年级几班的谁给你申请的入场许可证?这个问题总能回答吧」
「这,个」
「……不用再多废话了」
周收起笑容,视线转向观察着情况的工作人员。
「抱歉,来个人去叫一下学生会干部或者老师。不请自来的外人在这晃悠可不好吧」
「已经叫了,巡视的班主任说是在朝这里来」
「干得好」
由于门胁迅速的回应和行动,周松了口气,耸耸肩,然后端正态度,朝痴汉未遂的男性微笑。
当然,他知道自己的眼神毫无笑意。
「客人,问题不是刚才的行为,而是外来人员未经许可进校的事情。很抱歉,本部的人应该会需要你说明情况」
周淡淡地讲述完这名男性今后的安排,正好班主任来到这里,走到了男性身边,于是周拉起旁边真昼的手向后退去,接着轻轻叹了口气。
痴汉未遂的事情恐怕也会报告上去,这名男性应该会受到强制离开的处分吧。看他都不知道事先申请的制度是为何而存在的,真是服了他。
在申请阶段,就会记录下哪个学生叫来了谁,因此会叫过来的只有来历清楚的人。如果太放肆,就能追查到人,叫他来的学生也会受到轻微的处罚,所以几乎没有人会做出不合常理的举动。
不过搭讪算是灰色地带,只要没有一直纠缠,就不会被警告。
虽然周在意他是怎么进来的,但本部会要求他说明情况吧。也许到明年,早的话从明天开始就会规定,在进入模拟店铺前必须出示腰带吧。
男性说了什么,但和周没有关系,周便忽略了。
见证他和班主任一起离开了班级后,周仿佛无事发生一样,向关注这里的客人露出笑容。
「各位顾客,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们了,请你们继续用茶」
周优雅地行了一礼,工作人员也都识趣地行礼,在店里形成了「混乱到此结束」似的气氛。
和以前一样听到闲聊后,周再次默默握住旁边的真昼的手,把她拉到后台。
「哎,周、周君?」
「反正马上就换班了,先去休息吧。你在里头等着,我也会一起去换衣服的」
周觉得应该没有问题,看向周围的同学,他们挥着手,就像在说赶紧过去似的,于是周轻轻低头,带着真昼前去后台,让她坐到椅子上。
冲击似乎还未散去,真昼还有些发傻。周摸了摸她的头,不过即使是快换人了,也不好两个人一起离开岗位,所以他再次回到了店里。

到了换人的时候,周去了后台。真昼正端坐在椅子上静静等着,她手上拿着装有咖啡的纸杯,应该是关心她的同学为了让她放松而给她的吧。
注意到周回来,真昼好像松了口气,眼神变得柔和了。周见状,眼神同样变得柔和起来。
「欢迎回来」
「我回来了。你好受点了吗?」
「……其实大家也没必要担心啦」
「正常来说肯定担心吧」
看当时她那样子似乎有点卡顿,周便拉她到了这里。周觉得自己的判断没有错误。
见真昼有些不满,周再次摸了摸她的头。真昼害羞地垂下眼帘,喝起了咖啡糊弄过去。
确认纸杯空了之后,周把他放在后台的大衣铺在真昼的膝盖上。
学校里空调齐备,始终保持在合适的温度,但由于天气渐寒,有很多学生带着上衣。不过这次,他本来就是想给真昼穿,所以才带过来的。
「给,披上吧,穿那身衣服出去就太显眼了」
穿着女仆装出去会引人注目,店外也没有禁止拍照,为了不引发多余的混乱,周准备了这件衣服。
考虑到周和真昼的身高差,衣服能够覆盖到大腿附近,只要取下围裙和白软帽,就不会太显眼。真昼自身本就显眼,美丽的姿容会吸引眼球也是没办法的。
真昼脱下围裙,老老实实地穿上递过来的大衣,前面也严实地扣上了。总觉得她心情有所好转。
她拼命卷起过长的袖子,还把鼻子凑上去发出嘶嘶的声音,咧开了嘴。周希望她能停下。那灿烂的笑容对心脏不好。
要在下午工作的树似乎是见到了这副情景,他整理着领带,一脸坏笑。周使劲皱起眉头,树便笑得更欢了。
周总觉得自己输了什么,表情变得更加不快,而真昼眨了眨眼,又笑了起来。周没有办法,只能接受他们的目光。
不过,周并不想要始终沐浴在视线之中,所以从后台自己的柜子里拿出了装着校服的手提包。只要先脱下夹克衫和马甲放进柜子的话,即使走到走廊上也不会显眼了。
真昼也知道他要去换衣服,便站了起来,先把围裙和白软帽收进柜子,然后取出校服。
「那我们要换下来了。后面就拜托你了」
「好嘞,你们尽情亲热吧」
「别啰嗦。你们可别在店里亲热啊」
听到随口的回答后,周又皱起了眉头,不过真昼还握着他的手,他也不好再摆出一张臭脸,只能挂着副难以描述的扭曲表情和真昼一起离开了教室。
走上走廊,见到的果然是一片生龙活虎的景象。即便是提前申请制,也仍有不少游客前来。平时不那么吵闹的走廊热热闹闹的,让人有点不太适应,要说当然也是当然的吧。
「人真多啊」
「听说游客比往年多」
「人这么多,也难怪会有可疑的家伙瞒过接待员的眼睛」
比起其他学校的文化节,这里花销更多,规模也更大,所以有很多外部人员想来参观。
听到「可疑的家伙」,真昼稍稍垂下视线。周发觉到自己的失言,手心上又多使了点力气。
「……你没事吧?」
「嗯,没、没事。虽然我吓了一跳,不过还好是未遂」
真昼似乎注意到了周的担心,慌忙摇头,但如果真的没事,她的表情不该是这样的。
「抱歉,我再多关注些就好了」
「你也很忙的啦,说到底,还是因为我太不留神了……」
「不管你留不留神,那种家伙都会下手,所以我们才应该多加注意,制止这样的人」
即使她本人严加注意,总会有些事情无能为力。再说,有些痴汉就是阻止不了的。
真昼似乎在责怪自己的粗心,但做得出的人无论如何都做得出,真昼并没有犯任何错误。
「你并没有错。说什么脸蛋漂亮身材好就活该被欲望侵犯,这种蠢话才不正常。无论男女,任何人都应该受到尊重」
「……嗯」
「所以,不要说得好像是你的过错一样」
周细声说完,真昼有些困惑地垂下眉毛,然后紧紧靠上了周的胳膊。
「……周君还没怎么摸过我呢,我才不想被别人摸」
真昼的低语声有些发颤,周便重新握住她的手掌,为她打气。
这一切都是边走边做的,所以周围的视线有些恼人,不过全校都知道天使大人在交往,事到如今也没什么了。周自己被看着也不舒服,但也开始习惯了。
「别说是没怎么了,基本上就没有过吧」
「我去叫你起床的时候,周君偶尔会贴上来哦」
「你就不能当场提醒我吗,搞得我和变态一样」
令人震惊的事实暴露出来,周不禁看向真昼,他似乎觉得真昼沮丧的表情上恢复了一些生气,现在正露出恶作剧般的笑容。
「我觉得摸女朋友的身体不算是变态」
「就算是这样啊……」
「我不在意的」
「别宠着我,我绝对会摸的」
「你这不是想摸吗」
「毕竟我是男人嘛,肯定会想摸的,但是还太早了」
当然,周有想摸的欲望,但他知道男人的理性有多脆弱,所以一直注意着不做多余的接触。
他也十分清楚真昼不会讨厌,反而喜欢被周触摸。她说过共享体温是很舒服的事情,也说过接触周的时候会感到幸福。
只不过,要是周真能如愿,恐怕会越来越过火,所以他不得不忍耐。
不知真昼是否知道扭头看向别处的周的心境,她嘻嘻地笑着,紧紧搂上了周的胳膊。
「你要知道,我可不讨厌哦」
「……我很清楚啦」
即便知道她答应这些是因为喜欢周,但再次听她说出来,对心脏还是不好。
周心中暗自决定,等到能负责任的时候就摸个痛快。见真昼在旁边开心地微笑,周挠起了她的手心。

207 癖好

换下衣服收进教室的柜子后,周和真昼绕着学校,打算玩一圈文化节。
现在饭点已经过了一会儿,但餐饮类的模拟店铺还在活跃地营业。很多学生会在这时候换班,没准顾客还在渐渐增多。
由于不习惯待客,周感到疲劳,肚子也饿了。他绕着校园打算随意吃点……果不其然,真昼很引人注目。
偶尔还能听到有人说「哇,是那个女仆」。可以说,班里的模拟店铺生意兴隆,来的人也相当多。
周对此感到不太舒服,而真昼则死了心,或者说像是习惯了一样无视了周遭,于是周也决定不去太在意这些了。
「真昼想吃什么?」
「我想想啊,最好是平时不吃的东西」
「我也不知道有什么平时不吃的……炒面、章鱼烧之类的?」
炒面不是没有做,只是真昼不太喜欢味浓的东西,要做也是做咸味的,或者是做烩面。至于章鱼烧,连制作的机械都没有,更是无从谈起。
真昼也不怎么去外面吃,所以和节日上卖的食品基本无缘。
难得有这个机会,周打算去吃没怎么吃过的酱汁炒面,便走向卖炒面的班级。走到一半,楼梯那边传来一道耳熟的声音。
声音是从通往屋顶的楼梯那边传来的。周一边想着屋顶应该基本是锁上的,一边爬了会儿楼梯,看向楼梯平台……在那里有个最近开始和他说话的同学。
「咦,藤宫君,还有椎名?」
木户以惊奇的声音呼喊周的名字,周看到她的样子,眨了眨眼。
学校里没什么能坐下的地方,她在这里倒并不让人吃惊……周惊讶的是她的姿势。
在木户旁边,有名男生在大口吃着炒面。木户靠着那名男生,手扶在他的下巴下面,看上去就像不让炒面落下来一样。
「……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如你所见在吃饭啦。小总啊,他就是我之前跟你说的藤宫君」
「唔」
可能没有咀嚼干净,男生发出口齿不清的声音看向周,然后一口咽下了炒面……或许是太着急,他皱起眉头,然后捶起了胸口。
木户似乎早有预料,一边说着「都怪你没好好嚼」一边递给他装着茶的塑料瓶。
由于木户预先开好了瓶盖,男生就直接把茶灌进了嘴里。
大约喝了三分之一时,卡着的东西应该是落到了胃里,男生的表情变得爽快了。木户在用湿纸巾擦着他的嘴。因为他刚刚在吃炒面,所以嘴上沾满了酱汁,把湿巾上染出了一片茶色。
被擦嘴的男生露出微微不满的表情,嘀咕说「能不能别把我当小孩?」但木户仍然笑着继续擦拭。看他有点为难却也不拒绝,或许是因为两人之间已经有了足够的信赖关系。
「呃,你是木户的男朋友吗?」
「嗯,猜对了。他是我的青梅竹马,也是男朋友。小总,做个自我介绍」
「你以为我是不催就不会干的小孩吗……」
「还不是因为你怕生。好啦,他不是坏人」
「要是坏人你也不会介绍给我吧……我是茅野总司」
茅野低下头,木户则像是说「做得好」似的打算摸他的头,被他甩开了。
可能这也是习惯了,木户看起来毫不介意。周从某种意义上佩服起木户强大的精神,同时看向茅野。
过去从木户口中得知的,只有他肌肉很厉害这一点。周本以为他的体格好会更明显一点……可事实上,尽管看得出他比周高,但隔着件校服却没有多少感觉,反而是柊的体格显得更好。
周姑且不至于失礼地偷偷观察了一番,而木户似乎看出来了周的眼睛在往哪瞧,开玩笑般地笑了出来。
「小总脱下来可厉害了」
「脱、脱下来很厉害……」
「就是这样哦椎名,我家男朋友可厉害了,嘿嘿」
木户露出了微妙的坏笑。周考虑着或许不要让真昼听到比较好,不过打断木户的不是别人正是茅野。
「别吹啦,怪难为情的……我说,我不在的时候你都说了些什么啊,又炫耀肌肉了吗?」
「我就说了我男朋友肌肉很棒」
「求你别了吧……没什么可炫耀的」
「才不是!对我来说就是世界第一!」
「说什么呢,这段时间电视上的健美特别节目,你看得口水都流下来了……」
「啊,那就是偶尔吃的零食……小总是我最喜欢的主食,缺了就不行!小总是特别的!」
木户一本正经、明明白白地放出了话,而周却特别在意健身那一段,秀恩爱就左耳进右耳出了。
(就那么喜欢肌肉吗……她的世界真难懂)
要说的话,真昼的癖好是味道,周总有种她和木户能合得来的感觉。不过,听她们聊起喜欢男朋友的哪个地方会弄得心情复杂,可以的话,还是希望她们在当事人不在的时候聊这些。
周感到各方面都很佩服,退后一步观察起了木户。茅野似乎隐隐约约察觉了周在想什么,毫不掩饰自己的傻眼,使劲拍了拍木户的脑袋。
「到此为止,你把人吓到了」
「都是因为你说怪话」
「……抱歉了啊,咱彩香那个样」
「怪我吗!?」
木户朝茅野露出了「我可不这么觉得」的目光,但这应该只是在继续玩耍吧。
她嘟起嘴唇说「你啊你啊」,像是在责怪茅野一样,同时还若无其事地抚摸着他的肌肉。周见状只得傻笑。
茅野也没有觉得不开心,不如说可能平日里就是这样,便由着木户去了。见茅野朝自己低头,周也不禁低下了头。
真昼则一直默不作声,似乎在考虑着什么。突然,她不知为何贴到周身上,轻轻拍起了他的肚子。
「……周君脱了也很厉害」
「不用争这个啦,而且我也没多少,要说的话我还属于不容易长肌肉的」
「对我来说足够了」
真昼似乎想起了洗澡时的事情,红着脸触摸起了周。周不知道为何会变成这样,自然而然露出了苦笑。

208 女友的担心

「说起来,藤宫君你们吃过了吗?」
在周哄劝真昼的时候,木户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忽然说道。
他们排在同一班,是同时换人交接的,但因为木户有男朋友等着她,所以迅速换完人走掉了。同一拨同学估计也没有这么快就开吃。
「没,正准备去吃呢。我打算去买点炒面」
「啊,炒面?这个很好吃,是小总他们班做的」
「不过大部分都给小总吃了」木户笑道,茅野则轻轻吐槽说「还不是你让我多吃点,喂我吃的」。
「这样啊这样啊,你们要吃炒面是吧,那这个给你」
她笑着递给真昼一张券,上面写着炒面减100日元券的字样。
「这是内部用的优惠券,小总也说可以给其他关系好的人……可以的吧?」
「你想给就给呗,反正不影响我们卖得好」
「太棒啦」
木户笑嘻嘻地递来两张券。周觉得既感谢又不好意思,看向她的脸,发现她又一次翘起嘴角笑了起来。
「啊,你不用在意的啦。我们一直吃炒面都吃腻了,不会再用了,而且我现在其实更想吃香肠」
「比起碳水化合物,还是蛋白质更好」木户笑着说。周觉得香肠脂肪也挺多的,不过没讲出来,而是坦率地说「谢谢啦」,决定心怀感激地拿来用了。
「谢谢你,木户,哪天一定报答你」
「别啦别啦,我也不是为了回报……啊,对了,椎名椎名」
「嗯」
「藤宫君的肌肉大概怎么样?」
周心想她表情这么奇妙,讲出的都是什么啊,不由得感觉傻眼,而被提问的真昼则眨了几回眼,然后不知为何慌了起来。
「不、不行,周君是我的」
「哎呀真可爱。你放心,我也是最喜欢小总的啦?只是觉得有点好奇」
「你还去关心别人吗?」
「没、没有啦!小总相信我」
受到影响,连木户都开始慌忙摆手,不过她似乎明白了茅野有一半在开玩笑,明显地鼓起了脸蛋。
「小总笨蛋」木户以微甜的声音嘀咕一句,然后向着仍然有点戒备的真昼露出和蔼的笑容。
「所以说不是啦。既然有好素材……那什么,我想要帮忙培养……不然多可惜呀?藤宫君又高又苗条,再长点肌肉就更棒了吧」
「……要是他变得更帅,我会很头疼的」
「啊,毕竟藤宫君今天表现很好嘛,没准就人气暴涨了」
木户一副看透的样子,连连点头,而真昼撅起了嘴唇。
周不知道该为真昼和木户谈得来而感到欣喜,还是该吐槽真昼一反常态吃起了醋。
他应该不会像真昼担心的那样受欢迎。要是好好打扮一下就有女生接近他的话,到现在为止是有接近的机会的,只不过当然不可能打开他的心扉就是了。
比周长相更好的人随处都是,自己并没有做得像真昼想的那么好。
看真昼仍不放心,周轻轻苦笑着摆弄起了真昼的头。
「你放心吧,我只对你有兴趣,而且哪怕真有人喜欢上我,她也是往关系圆满的情侣中间强行插上一脚,我不可能喜欢上她」
「……就算是这样,我也不好受」
「正常啦,我心情也是一样的。总之,你不用那么担心,没事啦」
「……我感觉你没明白……」
周本打算让真昼放心,可真昼不知怎的又不满地皱起了眉头。在周困惑的时候,木户捉弄般地笑道「椎名你也不容易呢」。

209 父母的所在

从木户和茅野那里收下优惠券后,周和真昼便与他们两个分开,赶紧买好炒面去后院吃。
设置的休息所没位置了,放着备件的等候室又不好久居,用排除法得出后院可能有地方,所以周才来到了这里。
后院里有些学生,但由于校外人员不得进入,还是有地方可坐的。
周给真昼要坐的地方铺好毛巾,坐在树荫下的板凳上,然后使劲靠上了靠背。
「哎,实在太热闹,静不下心啊」
「呵呵,毕竟周君更喜欢安静的环境」
「还有,我讨厌别人总盯着你,感觉亏」
「没什么亏的吧……」
「我的精神都要亏没了」
由于这事不可避免,周有在忍着,心里却不是滋味。现在真昼穿着校服,周围的视线比女仆那会儿少多了,但美女到底还是显眼的。
既然真昼都放弃而且习惯了,周也没法多说什么,只能像这样发几句牢骚。
真昼或许也明白这一点,露出困扰的苦笑,然后摸周的头哄他。周一边接受,一边轻轻叹气。
「明天人会更多吧。评价那么好,我们又是下午开始的」
「撑过明天就结束了……说起来,志保子阿姨他们呢?」
志保子他们兴致勃勃地说要来看周他们的服务生装,结果却不见他们的人影,真昼似乎对此感到奇怪。周挠着脸颊,耸肩说道。
「他们说请好了假明天来,会在这边住两天」
「真的吗!」
「你怎么这么高兴」
「因为修斗叔叔和我约好了要教我做出妈妈的味道,没想到机会来得这么早」
「男人有什么妈妈的味道啊……不过也是,我确实是更熟悉爸爸的味道」
志保子和修斗是决定好哪天由谁做饭,两人分担的,两者的味道周都很熟悉。只不过志保子做的菜很有男人的风格,味道、分量和菜品选择都是如此,所以固然是妈妈的味道不假,却没什么妈妈的味道这种感觉。
修斗的厨艺更高,既细致又让人安心,要说家里的味道,还是说的修斗吧。
只不过,真昼自身厨艺就很高,也用不着学习……但她似乎很关心「学习藤宫家的味道」这一点,鼓足了干劲。
「你的味道我很满意了哦?」
「这是两码事,你想吃的时候,我希望能给你做」
「这样啊……我是觉得,你的味道就是我们家的味道,所以不用勉强自己去学什么」
「……一不留神你就讲这种话」
周迟早有一天——不如说现在就已经被抓住了胃。他每天都能从真昼那里得到好吃的饭菜,真昼的味道毫无疑问就是自家的味道,是和藤宫家有区别的,属于他们两人的味道。
现在不是樱花的季节,真昼听到周这么说,脸上却绽放出樱花的颜色。接着,她把带过来用完的湿巾贴到周的脸蛋上,试图给周也着上同样的颜色。
看到膝盖上放着的炒面要翻了,于是周把炒面移开,摸起真昼的头安慰她。
由于上午一直扎着辫子,头发描绘出平缓的波纹。随着头发更加蓬松,真昼的脸也鼓了起来。
「……你是不是觉得,摸头就能糊弄过去」
「没有,但我觉得你会开心」
「这种的也不行」
真昼假装冷淡,却让脸上的红晕给毁了。周暗自笑了出来,边摸头边整理好了她的头发。

210 该怕的东西还是会怕

吃完午饭,周和真昼又逛起了校园。途经之处总是伴随声音和视线,似乎让真昼稍微有些累了。
之所以受到瞩目,一部分原因是他们牵着手防止走散,然而真昼似乎并不想放开。真昼的手指轻轻地,又结结实实地缠绕在周的手指上,表达出她绝不放开的意愿。
偶遇的高一同学过来八卦的时候,周看向真昼;真昼则露出文雅的微笑,把身子靠得更近了。她大概不打算离远点,反倒像是在表明自己的意志。
(……倒也没事啦,全年级都知道我们在交往了)
真昼和周开始交往这件事,恐怕这所学校里的学生大都知道。体育节上,真昼光明正大地说周是她重要的人,过了个周末就宣布开始交往了。
因为真昼的名声不止于同年级,也为前后届的学生所知,所以这事传得很远。当时男生极为失落,周甚至还在真昼不知道的时候被陌生的学长逼问过。
不过,后来真昼听到同学的报告赶来,笑着补了他一刀。
他们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交往到现在,想必不会再有男生天真地觉得有机可乘了吧。即便不宣示什么,走在一起也就够了。
只是真昼似乎有什么打算,不离开周的身旁,那名学生分开后,她仍然轻靠在周身上。
「……有什么事吗?」
「……现在周君很有型」
「哪里有啊」
「发型,还有气质」
「……发型那是因为留着咖啡厅那套就过来了」
「所以嘛」
「我不是很懂……」
如果是换个发型而受欢迎的话,刚和真昼交往那阵子就已经如此了,并不至于要贴上来表明什么。就个人而言,周乐得她贴上来,但紧密接触时的触感也让他希望真昼能稍微再离开些。
真昼自身意愿如此,周便由着她去了,微微觉得难熬也是没办法的。
「真昼比以前更加积极了啊」周一边逃避着现实和周围的视线,一边慢慢行走于校园。
从发下来的传单上,周确认着每个班级都有什么项目,然而真昼却走在前头,就好像在领着他走向鬼屋似的。
(……我记得真昼不太吃得消恐怖类的来着)
有时周看恐怖节目,真昼会青着脸握住他的手,却还逞着强。那时,她嘴里说出来的和脸上的表情并不一致,恐怕她受不了这种类型。
不过,学生在预算范围内弄的鬼屋,再怎么样也比不过电视上制作精良的那些,也许真昼觉得不成问题。
「你那么想去鬼屋吗?」
「哎?」
真昼一下子停了下来,怯生生地抬头看向周,表情就像在说自己完全没考虑过。估计她只是打算随意走走,没有想太多吧。
真昼露出僵硬的表情,好像没了油的机器一样,眼神也飘忽不定,可以肯定她并没有打算要去鬼屋。
「……我、我没有这个意思」
「我还以为你想去呢。不过你怕这些,也没可能咯」
「……没这回事」
「看着我的眼睛说啊,躲得那么厉害做什么」
似乎是因为不太希望暴露自己的弱点,真昼试图蒙混过关,但她的表情和态度说明了一切。周还没老实到见她明显地惊慌失措还相信她。
(受不了吓人的东西,其实也没什么难为情的吧)
周反倒觉得这样很可爱,但真昼本人好像并不情愿。
真昼似乎发现了周心里在偷着乐,带着有些不满的眼神抬头看向周。然而,或许刚才的冲击还未消散,真昼眼睛微湿,毫无气势。
「我不怕,鬼屋也要去」
「不怕是吧,那下次要不要一起去看恐怖电影?」
「……正、正合我意」
「你声音都抖成这样了」
周本来只是开个玩笑,但真昼却死要面子答应了,反倒让周感到为难。
「……你这么逞强,要是一个人睡不着了我可不管」
「我没逞强,而且要是有个万一……我会让你负起责任的」
「……真人可比鬼可怕啊」
「周君没什么可怕的,再说也一起睡过好几次了啦」
真昼把身子靠到周的胳膊上,露出仰视的眼神。于是,周拿手指肚子轻轻堵住真昼的嘴巴,同时叹了口气。
确实,还没交往那会儿,真昼就在周的家里打盹过了一夜;前些日子,也进行过了正式交往后的第一次留宿——从某个角度来说,确实过了好几次夜。
只不过,这句话非常容易引来误会。周围的学生叽叽喳喳了起来。毕竟还不是这种关系,被误会是件让人心情复杂的事情。
「……听上去就像要约我一样」
「不要有乱七八糟的误会,再说现在是你在约我」
「我没别的意思,就想看看你发抖的样子」
「那也算有别的意思」
见真昼戳起了自己的腰,周重新握住她戳来的手阻止了她。
或许握手让真昼感到欢喜,她原本有点不满的表情也柔和了起来。周回以微笑,牵起她的手。
当然,是牵去鬼屋的方向。
「……那个?」
「你之前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吧」
记得是她在过夜那会儿说的。
既然她如此扬言这句原本是男人说的话,这次肯定也不会反悔。
「我、我确实是说过啦……你、你好坏……」
真昼扭着身子,以微湿的眼睛向周看过来。周轻轻笑了笑,毫不客气地牵着她的手走向鬼屋。
关于后来真昼在鬼屋里一直紧紧抱着周这件事,为了真昼的名誉,周决定不告诉千岁等人。

211 树的父亲

离开鬼屋后,真昼似乎惊慌害怕得有些疲劳了,周便扶着真昼的后背前去休息区。这时,他忽然发现一道熟悉的背影,嘴里不由得发出啊的一声。
「……大辉叔叔?」
由于印象不是很深,周朝他背后怯生生地打了声招呼;对方仍然直着后背,转过头来。
见到与记忆一致的容颜,周知道自己没认错人而松了口气,也同样挺直了背。真昼在旁边疑惑地仰头看着周,于是周以对方听不到的声音悄悄告诉真昼「他是树的爸爸」。
「好久不见。我是藤宫,稍微换了换发型,可能有点难认了」
树的父亲大辉仔细打量了一阵周,那张被人说是不受人待见的脸稍微柔和了一些。
「是藤宫君啊,你简直跟换了个人似的」
「啊哈哈,毕竟我以前看着就阴沉沉的嘛」
「我倒不是这个意思……是说你表现出自信那是最好的,没什么可自卑的」
树常常发牢骚说大辉太唠叨,但大辉似乎还算中意周,对于周的变化也在往好的方面去想。
要是谈到他的儿子,连周都不禁觉得他固执;除此之外,他性格温和,人也正常,周不觉得和他聊天是件苦差事,要说的话还觉得他挺讨人喜欢的。
大辉赞赏的语气和眼神让周有点难为情,这时大辉转而看向真昼。
「这边的美女是谁?」
「啊,那个,她是我女朋友」
周介绍得有些见外,是因为他没能完全把握和大辉的距离感。对待朋友的父母很有难度,这也是没办法的。
周感觉到真昼由于害羞和尴尬,身子微微僵着,但真昼自己却在嘴边绽放出天使的笑容,轻轻低头行礼。
对真昼来说,大辉是陌生的男性,因而她做出对待外人的表现。从大辉的性格来讲,这样做恐怕没错吧。
「初次见面,我是椎名真昼。就像周君刚才介绍的一样,我正在和他交往」
「你客气了。我是树的父亲,叫赤泽大辉」
大辉也同样彬彬有礼地弯腰行礼,然后看了周一眼。周感觉这一眼里仿佛有点「有你的啊」的意思,但他故意佯装不知,回以和蔼的笑容。
「这样啊……那什么,没想到藤宫君也交了女朋友啊,吓了我一跳,我可什么都没听说哎」
「树他什么都没说?」
「可能是叛逆期吧,他都不理我,可能是觉得没什么好说的?」
「嗯,朋友谈了恋爱确实也不至于特意讲出来」
周心想树和他父亲关系还是那么僵,差点想要叹气,不过还是憋在了心里。
「和藤宫君在交往……估计我那丢人儿子也受了你不少关照吧,辛苦你了」
「不,都是我在受他的关照」
「话是这么说,其实是他在麻烦你吧?」
「哪有哪有。他很为我着想,我总是在受他的帮助。我希望能把这段友谊持续下去」
周没有吐槽「他就是有时会多管闲事」听着真昼的称赞,大辉则发出一道感叹。
「……藤宫君找到了这么好的女生,那就再好不过了」
「那是,我家真昼可好了」
「现、现在就别开这种玩笑了——」
真昼大概没想到周会在朋友的父亲面前讲出这种称赞,她白皙的脸颊明显泛着红色。
害羞地垂下眼睛后,真昼以不让大辉发现的动作,若无其事地用手掌向周的背后发起直接攻击。周暗自笑了起来。威力不过轻拍,不痛不痒的,反倒让周觉得想笑而扬起嘴角。
「你们感情好是不错啦,但你们这样会闪到人的。虽然很可喜啦」
「对不起,我会注意的。说起来,大辉叔叔今天是去我们班了吗?」
「……没有,我本来是这么打算的……怎么说呢,那种气氛,不太好进去」
「啊……」
大辉对服务生装没什么兴趣,对漫画游戏之类的也无感,恐怕不容易走进周他们的班级。
「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进去?虽然是自己班,但我也挺想进去当个顾客的」
「……我哪好意思打搅你们,难得有个情侣的自由时间。而且……现在教室里有她在吧」
「……也是」
「我也不希望她见到我后变得尴尬、没精神。要是碰了面,我弄不好会对她很没礼貌吧」
见大辉为难似的笑出来,周也垂下眉头,但没有进一步追究。
关于千岁和大辉的事,尽管周没什么好的体验,但周也知道大辉没有恶意,知道他有自己的考量才会拒绝千岁。
不过,明白这一切的同时,又希望尽可能把疙瘩解决掉,这才是周作为朋友的想法。
「抱歉打扰你们了。我去逛其他地方」
「可是……」
「我可不想去毁了气氛。你们好好玩吧」
说完,不等周他们挽留,大辉便离去了。周轻轻叹了口气。
「……和千岁的问题,还没解决?」
「嗯……说实在的吧,大辉叔叔也不是坏人。有些人就是合不来,而且大辉叔叔的要求也有点高了。他对千岁严格不是他有恶意……就因为这样,才弄得没什么办法就是了」
如果大辉能轻易认可千岁,那他早就认可了。
家长对孩子和谁谈恋爱的干预并不值得提倡,但为人父母希望孩子找到更好的对象也是可以理解的。
尽管树不怎么挂在嘴边,但赤泽家出身不错,更引得大辉过问此事。
「要是有办法让他认可就好了。真不好办」
「是啊……两人那么般配,关系又那么好。要把他们俩分开的话,我会很难受……希望能不要这样」
「嗯……我觉得大辉叔叔也是有这种感觉,所以现在他尽可能不去干涉。在有一边妥协、达成共识之前,他们估计一直会僵着吧」
周又一次叹了口气,真昼也无奈地垂下眉毛,把头靠在周的胳膊上,小声说道「要是能做些什么就好了」。

212 于咖啡厅

买了些放一会儿也不会有问题的慰问品后,周按大辉所说,走向自己的班级顺便休息休息。门外已经排出了胜过其他班级的一道长队。
轮到自己排班时,他也偶尔看向外面。现在比早上更加热火朝天,应该是不胫而走的好评所致吧。
就算是自己班,顾客还是顾客,周和真昼老老实实地排队了。到接待处时,班里同学匆匆地看过名册。
「啊,藤宫和天……椎名,你们不会是来帮忙的吧」
「很遗憾,不是的。我想当一回顾客,还有看看树和千岁的情况」
「他们啊,精神着呢,嗯,算是吧」
「怎么说得这么含糊」
「树怎么着都会变得轻浮」
「这是那家伙的标志嘛」
「你好过分哦」
树的开朗和诙谐是大家习以为常的,除非出了什么大事,否则这种性格大概不会彻底消失。这种活动里,树肯定会认真参与,同时也展现出自己的个性,那轻飘飘的感觉是跑不了的。
也有学生就喜欢树的轻薄,树这管家也算是有点人气。另一方面,学生举行的活动不必那么严谨,差不多像个管家就好了。
「两位对吧?估计你们还得等上一会儿」
「人这么多也没办法,我们会等着的……真昼没事吧?累不累?」
「没事。累、累也是因为刚才那个,是精神上的……」
「还不是你逞强进去」
「……我没逞强」
看到真昼躲闪开视线,周心里想着她像那样虚张声势就让人想欺负,不过要是欺负过了头的话她会闹别扭,周便不再继续说下去了。
相对地,周小声向真昼说道「恐怖电影,约好了哦」。她有点动摇地瞪了周一眼,这次便是周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了。
就连在旁边看着的负责接待的男生也瞪了周一眼说「你们换个地方去」,但周对此并没有办法,于是同样躲开了他的视线。

这般那般过后,轮到了周他们。两人顺着工作人员的引导进了自己班级……迎接他们的是两张熟面孔,于是周假惺惺地皱起了眉头。
肯定是接待的同学报了信,才让树和千岁来带路的。
树和千岁满脸微笑,态度比练习时更加严肃。由于周表情不太开心,他们两个的脸颊小幅度地发着颤。
见到那恶作剧成功似的眼神,连周都差点要脸上和嘴角发颤,当然,这指的是快要抽筋的意思。
「欢迎回来,老爷、夫人」
「喂树,手册上可不是这么说的」
尽管这里风格是女仆管家咖啡馆,但称呼客人统一用的是「顾客」。听到两人摆明了故意用错误的方式称呼,周脸上忍不住抽起了筋。
真昼害羞地垂下了眼帘,恐怕是夫人这个称呼让她害羞了。
「哪里哪里,绝密的手册上有一页给你们专用,上面写着呢」
「别瞎编和篡改记忆啊」
「好啦好啦。请到这里就坐」
周用眼神责备说在客人面前搞特殊待遇是不对的,树则视若无睹。
说什么都没用了,周只得勉为其难跟着他们坐下。
真昼自然地坐到树拉出的椅子上,她优雅的举止吸引住了周的视线。千岁笑嘻嘻地问「你休息得开心吗?」遵照手册递出周也已完全记住的菜单。
「嗯,还算开心吧,有些地方还没逛到,打算过后去逛逛」
「那就好那就好。我可盼着昼儿早点来休息呢」
「至于吗?」
「至于啊。她不是说过想要到处逛逛嘛」
周瞄了眼真昼,她带着微微泛着红的脸颊,下单说「一份A套餐」试图转移话题。
真昼在家没有对文化节表现出太多兴奋,但她似乎也以她的方式期待着和周一起度过。
向惹人怜爱的真昼轻轻一笑,周发誓之后要好好问问真昼,也点了同样的东西。可能是想法被看穿了,真昼轻轻瞪了周一眼,但看她的样子并没有不开心,周暂且松了口气。
听完点单,千岁毫不掩饰自己乐呵呵的笑容,到后台下单去了。这时,周想起把膝盖上装着甜甜圈的袋子交给了树。
甜甜圈是一口的大小,油炸成了圆形,闲下来的时候可以当作零食,也方便其他工作人员吃。
「啊对了,这是别的班做的,犒劳犒劳你们。也给后台那些人休息时吃点」
「哦,谢啦谢啦!」
「我自作主张买的,你们随便吃就是了,不过要谢的话,也要谢得有点管家样啊……」
「谢老爷隆恩……」
「还是算了,另外那梗别再玩了」
「吃过午饭又饿了啊」周朝着合不拢嘴的树笑了笑,然后又为即将说出可能会影响他好心情的事情而感到抱歉。
「树,我说」
「嗯?」
「我刚刚见到大辉叔叔了」
看得出来,树闻言后身子稍微变僵了一些。
周希望趁千岁不在的时候告诉树,所以才现在讲出这事,不过这也可能降低他待客的动力,周其实并不想告诉他。
「啊,他没说千岁什么,我只是报告一声,他说不方便来这里,所以去了别的地方」
「啊……嗯,老爸不太能来这种地方,就算来了也会让小千为难。说不定不来也挺好的吧」
树耸耸肩,小声说「我没听说我爸要来啊」。
「回家我去问问吧。反正估计他今天不会来找我了」
树带着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容,单手提着慰问品走向后台。周轻轻叹了口气。
(……要是能顺利就好了)
哪怕不那么容易,哪怕是慢慢来,要是能消解掉他们的疙瘩就好了——周只得如此祝愿。

213 为你而容

千岁端上点的东西时,大辉的事情正弄得周和真昼有点消沉,千岁看到他们的表情疑惑地问道。
「咦,你们俩怎么了,吵架了吗?」
「你觉得我们会吗」
「正常来说谈了恋爱也会吵架的吧……你们两个都愿意倾听对方,也没法否认你下的断言呢,厉害厉害」
尽管千岁感慨的嘟哝声里夹杂着傻眼和佩服之情,但周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真昼总体上温厚宽容,不怎么会发火,发火也不是为了自己。哪怕是为别人发火,照真昼的性格,少有事情能惹到她。
这样一来,如果和真昼吵架,错基本都在惹火真昼的周身上,进而吵架也会变成商量,谈谈问题出在哪儿、为什么会生气、应该如何解决。
周还没惹得她做不到这一点过,要是真有,周肯定会一个劲儿道歉。
因此,基本是吵不起来的。
真昼也是一样,听到吵架这个词也完全没有感觉似的眨着焦糖色的眼睛,这应了周的想法,他便轻轻笑了。
她并没有对周感到气愤过。
自卑时,真昼发过火,但那不是真生气,更加像是责备,她会发火也是为了周着想。
「所以说我们不是在吵架,只是有些烦心事,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哦,没有吵架就行啦。说起来,周你爸妈没来吗?」
听到「爸妈」这个词,周身子僵了一下;千岁没有注意到周的动作,猛地凑到周这边。
看样子,千岁目前是把大辉这个人抛到脑后了,这让周稍微松了口气。
「是这样,昼儿说你妈妈会和我很合得来,我好奇嘛,想和你妈妈打个招呼」
「哪只是合得来,简直意气相投得能看到真昼遭罪的结果了」
喜欢可爱的东西、身体接触激烈,以及非常喜欢真昼这三点都一模一样,恐怕两个人会一起疼爱真昼拿她开玩吧。
真昼似乎是轻松地想象出了那副场景,嘴角抽了抽,周选择当作没看见。
(反正要么就是拿一堆衣服给你穿,要么就是身体接触了,你加油吧)
由于不会加害于真昼,在这方面是可以放心的。真昼有发出过求助的视线,但这事靠周注定解决不了,只愿她能坚强地挺过去。
「总之你适可而止吧。还有啊,你不回去没事吗」
「哇真的哎,诚儿在瞪着哦~」
同一班的九重正看着千岁,好像要说什么似的,所以聊太久也不合适。
千岁吐了个舌头表示道歉,而九重冷眼看着她,于是周也催千岁赶紧去干活了。
看着千岁依依不舍回去工作的背影,周轻轻叹了口气。
「我能做的也只有精神上支持你了,加油吧」
「看你很无所谓嘛」
「不是,我可阻止不了那两个热情似火的人。你加油吧,实在不愿意就干脆拒绝」
「也、也不是这么说……那个……肯定会什么衣服都往我身上套吧」
「估计是」
志保子本就喜欢疼爱真昼给她打扮,再碰上千岁肯定会更来劲。毕竟志保子已经把真昼当成女儿了,大概会带她去时装店,一件件试一遍然后再买给她好几件吧。可以预见千岁也会兴致勃勃地陪同。
这些都是因为志保子想要女儿同时又中意真昼,弄得周也没法强硬地阻止。
「反正你愿意打扮的话,我觉得也不需要阻止吧」
「你知道这么说了我就没法拒绝吧」
「其实拒绝她们两个,让我给你打扮的话我也欢迎哦?」
周倒也没有什么想让真昼穿上的衣服,但把自己认为合适的衣服给她穿,想必也别有一番意思。
「……就算不考虑她们两个,我也想要这样,想打扮成你喜欢的样子」
真昼轻声说完,害羞地垂下眼睛。「我喜欢的是你,所以穿什么都喜欢」这话周没能说出口,他含着咖啡,被她可爱得露出了愉悦的笑容。

214 别使坏了

周一边等着害羞的真昼脸颊恢复平静一边喝着咖啡。从周围的情况来看,他深刻体会到,叫好可以带来叫座的结果。
座位是往多了准备的,却一直座无虚席。周他们轮班时也是一样,顾客源源不断,始终爆满。
不说客套话,最有可能被当成目标的应该是真昼和门胁,但他们休息后仍然涌来大量的客人,或许是服装的功劳吧。
平时身穿校服的年轻男女穿上服务生服,似乎很对某些人的胃口。
周自己的感想倒是只有「相当不习惯」而已。
比如说,他从来没能想象千岁会穿上这种服务别人的衣服。
千岁挥洒着和蔼的笑容接待着客人。周看了一眼,并没有见到与服装相应的麻利。不过,活泼、讨人喜欢的氛围配合上尺寸短的女仆装,让人觉得这样也挺不错。
「……千岁怎么了吗?」
正当周望着千岁,感叹她精神洋溢的时候,真昼似乎成功收住了羞耻感,疑惑地问道。
「也没什么……一起干活的时候没什么感觉,现在一看,班里同学穿上这种衣服还挺不适应的。明明都应该看习惯了」
「呵呵,毕竟这种衣服很少会穿嘛」
「很多顾客也是来看个稀奇吧,他们都说可爱啊帅啊之类的,实际上大家打扮得也的确合适」
座位上有学生、有游客,也许其中大半都是奔着服务员来的,能听到他们发出谁可爱啊谁帅啊这种评论的声音。
他们的心情不是不能理解,但他们讲话都能听见,有时会让服务员苦笑。
周看了眼服务员奋斗的状况,然后转向真昼。看她的表情,好像在眉毛上多使上了点劲。
「怎么了吗?」
「没什么……周君也觉得大家……就是那些女生,可爱吗?」
「普通吧」
由于周隐隐约约感觉出真昼想说什么,他便翘起嘴角,用指关节轻轻掩嘴笑道。
「美丑的判断和言行举止上,我也觉得她们可爱,不过放心吧,要说让人喜欢疼爱的可爱,只有你才有」
「……你、你又说这种事情……」
「看你挺想要我解释的。我不这么说的话,你还会继续吃醋吧」
这一回,周说得很小声,不让其他人听见。真昼鼓着脸抿紧嘴唇,然后又一次害羞地垂下眼帘。
「……放不下心的我好像笨蛋一样」
「你每次确认一遍也成啦,确认到你满意为止」
「那样的话我肯定会害羞」
「那样再疼你,你也满意吧?」
「想杀了我吗」
「这也太夸张了」
「没有夸张,周君总是在折腾我的心脏……对我的负担太大了」
「那就算了吧」
「也不是算了……那个,最好能手下留点情」
见真昼缩了缩肩膀,周觉得她这么一说就更挑起了他的欲望,但同时也想到,要是过了火会让她闹别扭,还得有个度才是。
周总之先回了一句「我看着办」却被有点不满地瞪了眼,似乎是没得到信任。
「……你下次再欺负我,我也要使坏了」
「有意思嘛」
「……你要是故意这么来,我就不理你了」
真昼扭头转向别处,她实在太可爱,让周不由得笑出了声。接着,真昼不悦地抢过周的饼干,扭头扭得更彻底了。

215 现场表演

人这么多,要聊太久也不合适,于是周找个机会结束话题,离开了咖啡馆。他叹口气,不知去哪里好。
文化节开到4点,还有一个半小时左右就要散场。
那会儿就又要忙着统计销售额、进行报告和第二天的准备工作了。周想在此之前再玩一波文化节,可主要的地方都已去过。
「真昼有其他地方想去吗?」
「说到这个……我们也逛了好些地方了,要不去体育馆的舞台看一会儿?」
「舞台啊,现在是什么活动?」
从下午开始,文化节就有舞台的活动,学生会志愿表演各种节目。周记得日程上有写现场表演和戏剧。
他看了看手册,现在是轻音乐社团在上台表演。
「现在是音乐表演,你有兴趣吗?」
「我不怎么听音乐,有这个机会就来听听吧」
「也是,你不怎么放背景音乐,要放也只放西洋的来着」
真昼对潮流很敏感,却不太熟悉音乐。事实上,出于个人爱好,比起流行的日本音乐,她更喜欢古典的西洋乐。
就连电视里常常露脸的知名男性偶像,她也只不过能把脸和名字对起来而已。
「既然你想听那就去吧,我也挺好奇的」
「嗯」
毕竟没什么想逛的店,周便牵起真昼的手走向体育馆权当消遣。
体育馆的灯光大部分都关了,还在工作的灯把舞台照得亮堂堂的。
外头也听得到声音,走进体育馆后,声音又响了许多,动人心魄。周感觉痒痒的,轻轻带上门以免打扰其他观众,然后迅速坐到空着的地方。
他抬起头,现在是志愿的团体站在台上展示歌曲,其中还有个熟悉的面孔。周眯起眼睛看向那人的脸。
站在麦克风前的,是周从早上开始就经常见到的人。
「……哎,这不是门胁吗,他可没说过要表演啊」
由于一起去过几次卡拉OK,周也深知门胁唱歌唱得好,然而他却实在没想到门胁会站到台上,更何况他还没听到过这样的传闻。
社团加上文化节的准备,还要站上舞台,这旺盛的活力让人惊叹。
只不过,门胁自己并不喜欢显眼,所以才出乎预料。
「门胁真的是什么都会哎」
「这话可不该由你来说」
真昼似乎感到钦佩。但其实真昼也基本什么都会——学习、运动、家务样样精通,少有能像她这么能干的人。
「……我也有不会的事情」
「比如说?」
「……游泳」
「那倒是,到最后你还是不会游泳」
「如果觉得一天就能学会,那也太小瞧游泳了。我可是不管怎么练都掌握不了……」
「对不起啦」
听到「还是不会游泳」真昼或许有些不服气,拿拳头轻轻捶起了周的胳膊。周一边苦笑,一边重新看向舞台。
尽管不喜欢显眼,但门胁对于显眼似乎已经习惯。面对大量观众,他不露怯色,落落大方,带着柔和的笑容,甚至还轻轻挥手回应粉丝,看得出他是见过世面、处变不惊的。
接着,碰巧前面空了出来,不怎么挡住视线了。和周对上眼神后,门胁脸上微微抽起了筋。
他似乎没想到周会来。
「稍后再聊吧」周一边走近一边挥手。门胁眨了眨眼,然后露出了和刚才不同的笑容。
那一笑引得女生发出尖叫声,由于这一如既往的情形,周和真昼都没能憋住,不禁笑了出来。

216 文化节第一天结束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要上台表演啊」
出场结束后,门胁到墙边的周他们这里露面。周向他吐了个槽,门胁便系上为唱歌打开的领带,为难地垂下眉头笑道。
「一开始没打算让我上场的,结果原本负责唱歌的人一星期前社团活动时弄伤了腿……医生不准那人负伤上阵,就让我来代替了」
表演中有动作需要活动身体,受了伤的确无法胜任。
「这样啊。腿受伤那人没事吧?」
「没事。没能出场他好像还难受着,我有点对不起他。不过看他听得倒是挺开心的」
「那也没办法了……话说,亏你替人上阵还唱得那么好,简直完美」
「是吗?那就好」
唱卡拉OK时,周原本就体会到了门胁唱歌的技艺超群,却没想到他能像那样,上台都能不受观众的气势影响,反而让观众入迷其中。
周一边听女生的欢呼,一边感叹着门胁的厉害,门胁似乎也见到了这番景象,害羞地挠着脸。
「……还是有点难为情哎,朋友这么看着的话」
「我不看比较好?」
「没,也不是这样。藤宫和椎名表现得和平时一样,让我放心了点。有熟人在就更让人放心」
「这方面反而要谢谢你们」门胁不好意思地说着。旁边悄悄观察着情况的女生们开始嚷嚷了起来。
想到门胁还是老样子到处受到瞩目,周便在心里苦笑;看到门胁笑得既难为情又自豪,周玩笑般地笑道「不用谢」。
真昼只是露出平静的笑容慰劳说「辛苦了」,处于陪同周的立场,没有更进一步。
这大概是为了防止引发不必要的嫉妒。真昼和周在交往这事大家都知道了,但麻烦的是,在公开场合与门胁太过亲近仍会产生不好的印象。
「我说,可惜了啊,这么难得,真想让树也看看」
「哎哟还是算了吧,他估计会埋怨我没告诉他,要么就开我玩笑」
「这点事你就挨着吧,谁叫你保密的」
「突然就决定了我有什么办法,不可抗力的啦」
「别了吧」门胁笑着说道。周一边决心稍后班级集合时一定要讲出来,放松脸颊轻拍门胁的肩膀,说道「才不」。

「第一天辛苦了!大家都非常努力了!」
舞台一直开到散场,周和真昼、门胁两人一起欣赏完,然后回到了班级。
文化节第一天的日程已经结束,班里聚集了完成了休息和轮班的同学们。他们大概各自玩得很开心,表情一脸满足。
执行委员树表示慰问,同学们纷纷发出欢喜的声音。
等到喧闹褪去一些,树干咳几声再次唤起众人的注意。
「那么,现在稍微收拾收拾,为了明天做好准备。会计组去确认总销售额和单数是不是一致,报告给我,钱放到规定的袋子里,也交给我,我去交给运营;后台组去做明天的准备工作;待客组打扫这间教室;弄完之后,后台组再去整理备品」
「好嘞」
安排好分工,同学们老实点头去干自己份内的活。
周负责的是清扫,于是他卷起袖子去往桶里灌水,争取早点做完。
一年前,他还对打扫一窍不通。随着真昼的指导和日积月累,他虽然算不上擅长,但也到了平均水平,准确地说,他能够做到维持整洁了。
「……真麻利」
见到周配合真昼一起打扫,木户发出赞叹的声音。
「哪有,真昼比我麻利多了。她算是我半个师傅,我一开始可是几乎收拾不来的」
「藤宫君感觉上还挺规矩,没想到啊」
「周君他啊,不在家的时候倒是靠得住」
正在折起、撤下脏桌布的真昼似乎听到了这些谈话,开玩笑似的向这边说道。
被暗指在家里邋遢,周也只好沉默不语。尽管事实不容辩驳,但他也不乐于总受捉弄。
「有什么办法,一个人过日子的男生就是这样的」
「算上这个也过分了。我进去的时候,都没地方能落脚」
「……就是这样的」
「是嘛,我家小总不是一个人住,不过房间很干净哦?说是因为我会进去,所以收拾得很好,床底下也什么都没」
「还是别去找那些了吧」
那些东西被女朋友翻找,可是能让男生脊背一凉的事情,愿全国情侣的女方都不要去揭露藏起来的东西。
周自己倒是就算被翻找也什么都没有,不痛不痒,但大部分人都会私藏些东西,翻他们的东西是会出事的。
「啊,我也不是想找出什么,只是好奇有没有这种标准的套路,就那种漫画里常见的」
「你漫画读多了吧」
「也是。小总也笑着说这也太随便了……话说你呢?」
「我心里没鬼,可不想被怀疑」
「啊哈哈」
见木户哈哈大笑,周同情起了茅野「真是遭殃啊……」真昼则疑惑起来。
「你们在聊什么?」
她似乎是在干活,没听清内容。见她好奇的样子,周尽力装得自然,躲开视线。
「没什么要紧事」
「嗯,是说藤宫君有椎名了,所以不需要?」
「木户」
「别瞎说」周忍住由内而外的羞耻,瞪向坏笑着的木户。
木户见状笑得更欢了,反之,真昼则更加疑惑地眨着眼。周忍不下去,便牵起真昼的手,把她从木户那里拉开了。
psline
「到底说的是什么?」
「没什么——」
「看样子不像是没什么」
「别管啦,没什么的」

217 称呼想什么时候改?

为第二天做完准备就放学了,周买好明天晚饭的材料回到家,不知为何真昼穿着女仆装迎接了他。
「……你为什么穿着女仆装」
女仆装由借用者负责管理,带回家也算正常,怎料真昼竟然穿着,周不由得眯起了眼。
可以说,家里有个女仆这一诡异的场景摆在眼前,让他僵住了。
(她说要提前回家,我也想过她应该在策划些什么)
放在平时,他们是一起回家的,而今天真昼让周去买东西,自己却赶紧回去了。周当时就感到诧异,哪想得到她会穿女仆装迎接。
身穿在学校见过的服装,真昼以一如既往的微笑欢迎周回家。
「我是为了洗衣服才拿回来的……这种机会不常有,我就给穿上了」
「嗯,正常来说女仆装要么一辈子只穿一次,要么一次都不穿的」
除非cosplay,一般是不可能穿的。
只不过,周没想到真昼会主动去穿,感到十分困惑。
周暂且先脱鞋洗手,换好衣服去了客厅。真昼正等在客厅沏着周的那份红茶。若不去看房间的装饰,她的动作与真正的女仆别无二致,让人非常难待。
「……那什么,你打算打扮成这样多久?」
「嗯,到饭煮好为止吧?配菜基本上昨天都搞定了,只要拿出冰箱或者炒炒就行」
「这样」
「……不好吗?」
真昼大概是对周不太起劲的反应感到在意,沮丧地垂下眉头观察周的情况。
「不是不好,是我安心不下来」
「是吗?我这样还挺能提起干劲照料你的」
「照料……倒也确实算得上是照料吧」
「还有,不是我们两个独处的话,你也不会碰我吧」
笑着说完,真昼静静坐在旁边,靠在周僵硬的肩膀上搂起他的胳膊。
「不会碰」指的应该是真昼穿这身衣服的时候,既不拥抱也不牵手的意思。
「女仆一般是不让碰的吧」
「……周君是、是一家之主,所以没关系」
真昼结结巴巴地挤出含着羞耻的声音,十分惹人喜爱。周差点想抱上去,但忍住了这一想法,转而顺着搂住的胳膊握住了她的手。
尽管周并不热衷于女仆装,但真昼穿可爱的服装表现出可爱的举止,这就足以让理性摇摇欲坠了。
「……你说出这话,要是我霸王硬上弓怎么办」
「……那不算霸王,也不叫硬上,因为我想要为你尽心尽力」
「你一直都有在尽心尽力啦」
「这样还不够,我从你身上得到太多太多……我还想要付出更多」
以真昼的角度来看,周似乎是给了她很多,想象得出,这指的是与人的联系、爱情、温暖之类的东西。
(……我给她做这些不是想卖人情,只是因为想给她而已)
与其说为了真昼,不如说是周自己强烈的感情驱使他这么做的,真昼没必要放在心上;况且,真昼的笑容就已经是报偿了,周也希望她不要放在心上。
不过,就算这么说,真昼也不会接受吧。
「……我将来会从你身上得到很多东西的,现在不需要得到这么多」
于是,周表明他今后打算从真昼身上得到许多。真昼睁圆了焦糖色的眼睛,眨了眨,然后她似乎想到了「得到」说的是什么,一下子沸腾了。
见到女朋友红着脸不知所措地抬头看着自己,周轻轻一笑,放开搂住的胳膊,把可爱的女仆横着抱到膝上。
真昼脸颊涨得更红,视线游移起来,刚刚的积极不知到哪去了。周抖着肩膀暗暗发笑,把嘴唇靠近那火热的脸颊。
「所以,你还是等一阵子,再叫我一家之主吧?」
「好、好的……」
真昼连连点头,把白色软帽往旁边挪;周不再多言,咬上了她桃红的嘴唇。

218 父母参战

文化节第二天,周他们的排班是下午开始,中午前都是空闲的……
「好久不来母校了,还是老样子啊,整修是整修过,但氛围没怎么变」
修斗微笑着站在入口前面,仰望着教学楼自言自语。上次见到他是在夏天。在他旁边,志保子紧靠着他,露出沉稳的笑容说道「开学典礼之后就没来过了吧」。
两人恩恩爱爱的,一如既往。周是习惯了,但周围人的目光却被吸引了过去。周有点想装作无关人士离开,当然,真昼靠在他的胳膊上阻止着他。
她焦糖色的视线变得温暖,似乎是在表达「放弃吧」,令周感到很有压力。
「……那个,我们能不能不要一起逛?」
「哎呀,几个月没见就这么说话吗,真不乖」
「这年头哪还有和父母一起逛的」
「怎么没有……啊,讨厌和父母在一起,这是青春期常见的叛逆吗」
「不是讨厌……是这样太显眼了吧」
目前就已经很显眼了。
哪怕不偏袒,两人也显得年轻,散发出般配夫妻的气质,会亲热到这个地步的老夫老妻也是少有的。
如果同学看见,而后估计会捉弄周,可以的话,周不想和父母一起行动。
真昼却是相反,她的父母没有参加过学校活动,或许是志保子和修斗的来临让她感到欢喜,看她的样子是想要一起逛。
既然了解真昼的背景,忽视她的小愿望就会带来负罪感,周也愿意自己忍着而让她开心——但羞耻的事情终究还是羞耻的。
「……说什么显眼啊,你们就够显眼了吧」
志保子小声说完,看向靠在一起的周和真昼,满意地笑了起来。
周隐隐约约能明白,那笑容里含着欣慰和让他更进一步的鼓舞,他脸上差点抽搐。
「……可是学生和父母在一起,父母会更显眼」
「话是这么说,反正都显眼了也没差嘛。倒是你们在秀恩爱吧?」
「没有秀……算了,那什么,是要逛模拟店铺吧,我们中午开始排班,要逛就快点」
「哎,你跟着来吗?」
「我跟着给你们踩刹车」
「难说,没准你们两个更亲热?修斗你说是吧」
「哈哈,是啊是啊」
修斗柔和地笑个不停,让周扶额轻轻叹气。
和志保子不同,修斗不捉弄人,却由于没法强烈地拒绝或否定而难以对付。坚决反驳只会自讨没趣,事实上也无从反驳。
「……所以说,你们想去哪里?」
「这个啊,下午才能看到你们干活吧?去掉那个的话,唔……难得一来,就去看看卖手工艺品的店吧。手册上说,手工社和工艺社有开店的」
「带你们去那里就好了吧」
总之,最好还是尽快满足父母的要求。
呆在这里也只会白白引人注意,周到头来还是妥协了,把手绕到乐呵呵看着他的真昼背后,轻轻推了推以做提醒,然后进入了教学楼。

219 手工社的肌肉控

「藤宫君爸妈关系真好啊,和藤宫君一模一样」
父母一边全身表现着他们的恩爱,一边看着手工社的商品。担任售货员的木户发出轻轻的嬉笑声。
周不太了解同学们分别是哪个社团的。看来木户在手工社里,现在轮到她当售货员。
「我还以为你在运动社团当经理……」
周与父母拉开微妙的距离看向木户,她身穿围裙,应该是手工制作的。
木户可是公开声称过她对肌肉的热爱,周还以为她会去做运动社团的经理之类的,那里有男生,可以得到看肌肉的机会。没想到她会在手工部。
「那倒是可以合法鉴赏男生的肌肉,可惜我是单独活动的,而且去运动社团的话,小总会闹别扭」
「茅野他?」
「他不介意我在电视和照片上看从事那种职业的、肉体上受过锻炼的人,但是叫我不要看着学生傻笑」
「我觉得他不是嫉妒,是担心你的名声」
可爱的女生傻乎乎地看着肌肉、口水都要流下来的样子,自然不会想让其他人看见的,更何况是自己的女朋友。
然而,木户似乎对周的评价感到不满,鼓起了脸颊。
「真没礼貌,就算是我,傻笑也要看对象的」
「我才不会对着半吊子的肌肉傻笑」关于傻笑这事本身,木户叉腰挺胸,没有否认。
「其实,我之所以加入手工社,是因为父亲拜托我像个女孩子一点……另外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能亲手给小总做衣服,顺便还能亲自量他的尺寸」
「哇这是到了骨子里……」
「你、你别跑呀。椎、椎名她也是,你脱下来让她量尺寸的话,她肯定会亲手给你做衣服的」
「别给我的真昼灌输特殊性癖」
不如说,真昼反倒会变得难为情,不愿意看到周光着膀子,自然也不会想让周脱下衣服,要是她变成木户那样的肌肉控就麻烦了。
周毫不掩饰自己的傻眼,望着不知为何看上去很遗憾的木户,这时陪着周的父母观摩商品的真昼走来,一副不解的样子。
「你们聊得这么起劲,是在聊什么呀?」
「呃,是在说藤宫君脱下来的话你会很高兴」
「怎么可能啊,是吧真昼」
「我觉得……应该不会」
「为什么否定得这么不干脆啊」
还以为真昼会满脸通红猛地否认,结果却微妙地有些迟疑,令周大吃一惊。
「呃,是因为我告诉了椎名肌肉的好?」
「你别做多余的事情,不用教会真昼奇怪的知识」
「我只是说了肌肉的好,别把人体之美叫做奇怪的知识嘛,这是努力锻炼身体最终形成的成果,这么说对肌肉很没礼貌」
「啊好的对不起」
意外遭到一脸正色的说教,周下意识地道了歉。
「……不是,要是真昼那方面觉醒了该怎么办」
「你脱不就好了?」
「我才不」
显而易见真昼会发生过热现象,所以周不会脱。一起洗澡的时候还算是勉强忍住了,要是平时脱的话,她肯定会有一阵子不往他那看。
「不是谁都想看光膀子的」周半睁眼睛看向木户,而她本人却不以为耻,笑着自言自语说「明明椎名也想看」。
顺带一提,真昼正红着脸使劲摇头,那应该是木户想要增加控肌肉的同伴才有的妄想吧。
真昼眼看就要冒出蒸气,嘴唇发颤小声说道「那种羞耻的事情我只有想过一点点」。
要是吐槽说「还有一点点的吗」真昼估计就会给嘴巴拉上拉链了,于是周当作没有听见。真昼这个想法应该是来自对恋人的兴趣,相信不是木户那样的性癖所致。
「哎呀,你们聊得很开心嘛」
正当周想着怎么哄红通通的真昼时,志保子和修斗似乎买好了看上的东西,他们一边把东西塞进包里,一边带着悠悠的笑容走了过来。
木户眨了眨眼,然后端正姿势露出笑容。那笑容大概是对外用的,完全感觉不出刚才对肌肉谈笑风生的样子。
「啊,是藤宫君的爸爸妈妈对吧。初次见面,我是藤宫君和椎名的同学,名字叫木户彩香」
「你真有礼貌。我是藤宫修斗,这位是我妻子志保子」
修斗报上姓名,介绍志保子后,木户笑着低头行礼,那装乖巧的样子让周不由得笑了出来。
「你们刚才在聊什么?」
「……在聊木户的兴趣爱好」
由于修斗向他询问,周便一边躲闪视线一边温和地回答。志保子眨了眨眼,似乎产生了兴趣。
「哎,是什么兴趣爱好?」
「唔,观察人类……吧?还有她好像喜欢欣赏努力的人,会为那些人加油」
观察人类(鉴赏肌肉)不假,为努力的人加油也是肌肉方面的,并非谎言,虽然也不准确。
「那你看我们家周怎么样?在努力吗?」
「嗯嗯……我觉得挺努力的。不过我和他还没聊多久,目前还是个未知数……」
周感觉这绝对是在谈论肌肉,但在父母面前不便吐槽,要是引出多余的话题就糟了。
真昼大概也明白这点,沉默不语,只不过她趁着父母的注意力集中在对话的时候,偷偷摸着周的肚子,感觉也是受了木户的毒害。
周扯下真昼责备道「这个回家再说」,接着真昼大概发觉了自己在众人面前做着什么,脸一下子红了。
「和椎名在一起的时候,藤宫君很幸福也很努力,就我而言,我想要在近处观望吧」
「啊,他们在学校里关系也很好吗?」
「嗯,好得不行,看着都会被闪到」
「喂木户,求你别乱说」
「讨厌啦,哪有乱说,都是事实嘛。我一直都觉得你们俩很般配哦?」
或许是针对把肌肉的好当作奇怪知识的报复,木户露出坏笑大加赞扬,父母也开心地笑起来,这令周想要立刻离开这个地方。
周感觉自己的脸红得和刚才的真昼差不多,狠狠瞪向木户,木户却不以为意。
「班里的同学好像都认可了你们,那样就好」
「别啰嗦」
修斗笑得非常温和、喜悦;周感到无地自容,撅起嘴转向了别处。

220 在意她的家

「周君,你怎么死气沉沉的……」
「为什么呢……」
离开手工部的出展销售,修斗和志保子再次逛起了校园,真昼跟在悠闲的两人身后,同时牵住周不让他跑了。
周藏住自己闹别扭的情绪,望着高兴的父母的背影,表情显得没什么干劲。
(视线刺疼刺疼的)
由于和吸引眼球的父母一起行动,周感受到扎人的视线。
尽管不喜欢引人注目,但他作为真昼的男朋友过日子,其实也渐渐习惯了。
不过这次的目光性质不同,不含嫉妒或是恶意,而是充满了好奇心。一张众人所知的面孔,让大家看得更来劲了。
父母一边在前亲热一边去往一家家模拟店铺,周只得疲劳地跟在后头。
真昼看在眼里,为难地垂下眉头。
「……要是你这么不愿意的话,我们就和两位分头……」
「不是不愿意啦,只是看到自家人这个样子……有点难为情吧……」
「……其实周君也说不了别人,我觉得你和修斗叔叔挺像的」
「哪里像了」
「……最近周君那个……怎么说呢,会下意识地产生『你是属于我的』这种氛围……」
「自然地就握握手、搂搂肩膀了」真昼脸颊上泛起淡淡的红晕,稍稍撅起了嘴唇。周嘴唇紧闭,无言以对。
「……说实在的,坦坦荡荡的是好,那个……我心里会怦怦跳的。你现在有了自信,我一边会为你高兴,一边也会变得更慌;可是你又会在意奇怪的地方……偶尔还胆子小」
「……最后那句是多余的吧」
「是事实嘛……不过不胆小就不是周君了,这样也挺好的」
「喂你是怎么看我的」
真昼似乎仍然觉得周胆小没出息,这让周感到烦恼。不过想来交往已有四月,过夜都经历了却还没有积累任何经验,说胆子小或许也没错吧。
这一点双方达成了共识,真昼也明白这是出于珍惜而做出的选择。
不过,将其当作周的基准,这让他感到有些不服气。
「……既然觉得我胆小的话,到家等着瞧吧?」
「今、今天志保子阿姨他们要住在这边吧」
话是这样说,但被真昼小瞧过头可就没趣了。
「……那我去你家住就没问题了吧?」
周之所以这么说,一半是捉弄,另一半是想着即便没法过夜也希望能去一趟她家里。然而,真昼表情一下子呆住,然后视线转向斜下方。
看到真昼止步、收起肩膀垂下头,周感觉自己玩笑开得太过了,正准备道歉,真昼却怯生生地抬起了头。
「那、那个,可以是,可以,唔……我……我会加油,收拾的」
明明只是开个玩笑,真昼看上去却完全当了真,她发着颤握住拳头,脸红得都让周开始担心会不会出问题了。这样看来不能做得太过火,周便发誓要控制住自己的手。
能不能做到暂且不论。

221 危险请勿混合

「你也很理解小真昼的可爱之处呢」
「哎呀,这是当然的。昼儿实在是太有魅力了……越了解她越觉得可爱」
「太危险了请勿混合啊」
志保子和千岁今天才第一次见面,便已经意气相投。见他们一起疼着真昼,周深深叹了口气。
今天树和千岁都跟周排在同一班,所以他们上午也是自由行动,此时碰巧遇见周的父母,周没办法只好把父母介绍给了两人,到这都还算好的。
之后才是问题。千岁起初还表现出一副乖巧的样子,但在志保子疼起真昼后,她就忍不住加入了疼爱真昼的阵势里。
她们从此一拍即合,最后因为两人的赞不绝口,真昼满脸通红地发着颤。
渗出羞耻的焦糖色眼睛看向周表示求助,但周哪里赢得过两人的热情,只能由着她们,自己跟着聚在男性的圈子里。
「我家孩子受你关照了」
「哪里哪里」
「……唔」
「周你咋了,不否认吗」
「……毕竟的确是受了关照,是不是多管闲事另说」
有时树真的会多管闲事,但大体上讲,周是受着树的帮忙,给他添着麻烦。周对他有感恩之情,平时嘴上不怎么说,实际上还是心怀谢意的。
要不是树,周和真昼的关系也不会有那么大的进展,可以说他和千岁一起,在和真昼交往这事上发挥出了巨大的作用。
因为周心怀着感激之情,所以没有否认修斗说的这些。不知为何,树移开了视线。
「这种时候你倒挺坦率啊」
「说我平时性格扭曲,想吵架是不」
「你听出这个意思还不性格扭曲么,说起来你自己还认识到了啊?」
「要你管」
「你个混蛋」周拍了拍树的背,然而这只是小打小闹,树丝毫不以为意,反而笑嘻嘻地观察着周的情况。
就连修斗都笑眯眯地看了过来,周受不了扭过头,却听到他笑出了声。
「其实我觉得吧,周性格比较怪,不坦率,但是还蛮正直的」
「周老早开始就是这种感觉。他不太好接近,能有个朋友能理解他,真是太好了啊」
「哪有,我才觉得交到了他这么个好朋友」
「……这些话别在我面前说好吗」
「可是啊……」
「说的也是,那么我们过会儿发消息吧……」
周的意思是别让自己听到,结果树和修斗不知为何顺着聊起了联系方式,让周头疼起来。总觉得他们会偷偷摸摸报告些什么,真希望能不要这样。
只不过,就算这时阻止,千岁和志保子恐怕也会勾结在一起搞出点事来。周有种强烈的预感:阻止也是没用的。
(反正我和真昼都要被捉弄的)
原因大概是朋友之情与父母之爱,但身在其中并不好受。
周想着事后去叮嘱一番,移开视线——在视野一角,他看到了昨天也曾见到的大辉的身影。
作为监护人,两天都过来也没什么奇怪的,但他却不向这里搭话,只是远远望着,表情像是在为难,让人困惑。
从视线上说,他在看着树那边,应该是在关心儿子吧。
「周,怎么……」
留意到周凝固的样子,树也看了过去,然后绷紧了那张端正的脸庞。
周知道他们父子的关系再怎么也说不上良好,但反应这么明显,周作为朋友感到非常尴尬。
周不知如何是好,看向了树。他嘴唇发颤,欲言又止,然后转身背过了大辉,去往交谈正欢的千岁那里,哈哈笑道。
「是时候去买饭了吧?不早点去排队,下午可要饿着肚子干活咯」
「哎,那可不好~啊,对不起,我们差不多该走了」
「是吗?我们下午打算去咖啡厅,到时候拜托你们啦」
「嗯」
千岁彬彬有礼地弯腰行礼,然后被树轻轻催着离开了。树之所以这么做,大概是因为遇上大辉会让千岁变得闷闷不乐,但这对大辉似乎太露骨了。
(……为什么会这样呢)
看到树当大辉不存在似的径直离去,周轻轻叹了口气。

222 父母之间

「……给他们添麻烦了啊」
确认树和千岁离去后,原本在远望的大辉苦笑着往这边靠近。
周也感到非常尴尬和不好意思,但他不便对别人家的问题刨根问底,只能无所作为地目送两人离去。
走到附近后,志保子也注意到了大辉,便和真昼一起走了过来。
「啊,是刚刚见过的树的爸爸」
「久仰久仰,我家儿子承蒙你们关照了」
「不不,我才是……」
先是常见的相互寒暄,然后周的父母和大辉相互报上了姓名。看着这个场面,周感到心里不畅快。
「……啊,那个,大辉叔叔,刚才那是……」
「这些事情都在预料之中。我对她太严格,树要躲着我也很正常」
与其说是悲伤,大辉更像是死了心,淡然地接受了。修斗和志保子似乎也明显察觉出大辉和他儿子树的女朋友(千岁)关系不好,有点担心地垂下眉头,他们大概是想起来周以前闲聊时有讲过:有个朋友谈恋爱没有得到家长的认可,正感到为难呢。
大辉看样子并不介意父母的神情。他好像要回忆刚才发生的事情似的看向斜上方,然后轻轻一笑。
「说起来,椎名和藤宫君的爸妈关系真好啊,我看着都很吃惊」
「多谢夸奖」
「她可是未来的女儿,再说还那么乖,乖得让人想疼她」
修斗和志保子性格如此,周与真昼的交往也获得了父母的认同,将来真昼就是女儿,关系好也是自然。不过,这话说出来对大辉而言犹如挖苦,所以周没好意思讲……志保子却毫不介意,坦坦荡荡地直说了。
周觉得这恐怕是有意为之。志保子似乎有她的想法,修斗也无意阻止。
听到志保子断言说自己不带任何恶意、纯粹地中意真昼,真昼害羞起来,大辉则睁大眼睛不知所措,过了会儿才露出苦笑。
「也对,既然是她,两位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不满意」
「嗯,她可是儿子挑的人。小真昼长得端端正正的,我们见到后也觉得,可以放心把周交给她」
在父母眼里是把周交给真昼而不是反过来,这让周有点不服气,但他的确是在受着照顾,也不好有什么意见。
「好羡慕你们啊,我家蠢儿子就不行」
「你不相信自己的儿子吗?」
「他啊,可比不上你们家儿子那么好。他还小,不懂事」
「哦,我觉得不是吧?我听周说他心地善良,也很会关心人」
「唔……」
大辉变得吞吞吐吐,而志保子面露沉静的微笑。
或许是同为家长,有什么感触吧,平时志保子不会追问这么多,这次她却毫不客气。
这一行动的关键原因,应该是看到了树护着女朋友逃离父亲的样子吧。
「我知道为人父母会对挑选的对象有些想法……但男孩子很快就会萌生出自立心理,压制太多会有反抗的。好不容易把孩子养得这么好,应该相信他看人的眼光,默默关注,我觉得这也是大人该做的」
志保子说完便向大辉微笑,面对这笑容,大辉摆出了吃着苦瓜般的面孔。
这不像是出于厌恶,反倒像是被戳到痛处导致的。
见志保子不再打算说下去,修斗露出淡淡的苦笑。
「好啦,虽然我们才刚认识,不太适合讲大道理……但是,既然孩子没有明显地误入歧途,他又打算走自己选择的路,那么即使制止,孩子也不会接受的」
总结完后,修斗便和志保子一样面带微笑地看着大辉。周挠挠脸,轻轻叹了口气。
周觉得并不该由自己插嘴,然而他却理解,不论说这是优点还是缺点,大辉至少是个顽固的人。周也知道,从父母的角度和自身的角度看待事物是有区别的。
既然大辉明白千岁不是坏人,那么剩下来的就是认识和要求的差异。
「大辉叔叔,请让我也说一句。那个,大辉叔叔……可能不太喜欢千岁……但她绝对不是个没出息的人,最近她还在烦恼想得到你的认可,也有在努力着。我不是说一定要接受她……但请从正面看看她吧」
只是大辉要求的标准太高,千岁自身并没有那么不行:她脑子没有极端地不好使;关键时候能够察言观色;也懂得关心人。
硬要说的话,不过是理想不同而已,周不希望大辉全盘否定。
周这番犹犹豫豫的话让大辉稍微吃了一惊,他尴尬地移开视线。
「……我也想要妥善处理。不过就算这样,她最好能再努力点。既然要肩负起我们家的名字,至少也要拥有配得上的器量」
「说的是,我会转告她的」
听到这含有「视情况妥协」之意的说辞,周暗自耸肩,并由于前进了一小步而舒了口气。

223 拥有的与没有的

「……周君,平时你对赤泽和千岁那么冷淡,那种时候倒是很护着他们嘛」
吃完午饭,周和真昼暂且和家长分开,换好衣服准备下午的轮班,然后在休息室等待20分钟后的出勤。
今天真昼打扮成了髻式的发型,她用指尖戳着接下来要戴上的白色软帽,轻轻笑道。
「……那是。朋友嘛」
「真不坦率」
「啰嗦,我对你很坦率吧」
「说是坦率还是直接呢……你有的时候会意外得吓我一跳,弄得我心怦怦乱跳的」
「那多好,能让你心跳」
「你啊」
真昼轻轻敲打起了周,那副模样与其说是不满,更像是「拿你没办法」的样子。周耸耸肩说道。
「不过在树和千岁看得到的地方,我不会太护着他们的,免得他们放在心上。而且,我也知道大辉叔叔想表达什么」
「想表达什么?」
「嗯……那家伙的家其实很好的。你大概没去过,算是间小宅子了」
第一次去玩的时候,周吃了一惊,他没见过规模相差这么多的房子。
树自己还有些难为情地说这是间老破房子,但这间房子应该很有来历,没什么可耻的。
「嗯,树好像就是那种家世。大辉叔叔大概是说,虽然树有个成年的哥哥会继承那栋房子,但也想给次子分配个家世优秀的女性,这个意思」
「……这样呀」
「树表示自己其实是不受期待的次子,应该让他自己做主;大辉表示希望能给儿子更好的亲事。两边的心情都可以理解吧」
就个人而言,周倾向于树那边,但他不觉得大辉完全是错的。
不是千岁不好,只是标准太高,既然对家世也有要求,那么普通人家的千岁就很难达到。
话虽如此,不听当事人的说法总是不好的,周不打算站在大辉那边。
「我觉得吧,强行把他们分开会引起排斥和摩擦,还是准许他们才对未来的生活和感情更好」
「我能说这些话,也是因为没有身在其中吧」周耸耸肩做出总结。真昼凝视着他,然后垂下眉毛。
「……我有点羡慕赤泽」
「羡慕?」
听到完全预料之外的单词,周自然地睁圆眼睛。
至于真昼,则是露出为难的笑容,铺垫说「这么说可能有点不严肃」,接着一边叹气一边说了下去。
「从他们的角度来说,肯定不堪忍受吧。可是,树的父亲是为了树着想才会插嘴的吧?虽然不可否认里面塞进了自己的理想……但这到底还是父母的爱」
听真昼谈到父母的爱,周以真昼不会发现的幅度稍稍绷紧了身体。
「啊,不用担心我也没关系」
真昼似乎注意到了周的担忧,露出淡淡的微笑,接着用手指摆弄、缠起两侧绕成圈的头发,轻轻垂下眼帘。
「我现在对父母也没有什么想法,只是他觉得和家族有这么紧密的联系,让一切都很稀缺的我感到羡慕了。不过就算爸妈再来关心我,我也不会去理他们就是」
「我和他们已经没有关系了」真昼轻轻补充了一句,把两侧的头发绕成漩涡状。
周没有深究那排解自己般的动作,而是把不打结的头发从真昼的手指上拿开,然后顺势轻拂她白色的脸颊。
她往上看去。
周注意到她看自己的眼神稍有动摇,但他故意没有指出来,只是静静微笑。
「嗯。有我家爸妈在,你也差不多可以体会吧。我爸妈还说当我女朋友委屈你了」
对藤宫家而言,真昼已无异于女儿,甚至比亲儿子周获得了更多的宠爱和重视。父母也注意到真昼缺乏爱,所以更疼她了。
不过他们一边说委屈了真昼,一边又让周不要放手,这让周有点傻眼。
听周说完,真昼连连眨了几回眼。接着,周的话似乎讲到了真昼心里,她缓缓破颜而笑。
「……呵呵,哪里有,你这么棒」
「谢谢……有很多人爱着你,不用那么不放心啦」
「嗯」
真昼腼腆地靠在旁边的周身上,周也轻轻笑了起来。
(要是体会还不够,今天晚上是不是应该尽情和她靠在一起比较好呢)
反正要过夜,就紧紧靠着,或者干脆一起睡觉,自然形成紧密接触的环境。
那时,再多多告诉她自己重视她、喜欢她吧。真昼隔一阵子就会变得不安,周坦率表达出自己的心情是最好的。
周暗自发誓「得注意别失控了」。真昼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身子一颤,但接着就紧贴上来。周也接纳了她,与她静静地依偎了一小段时间。

224 父母到店

「哎呀,小真昼穿得真可爱」
轮到排班时,父母早早地来了。周一边和真昼一同前去迎接,一边将几乎要抽筋的脸强行转成了微笑。
由于真昼穿着女仆装,志保子尤其神采奕奕,她热情地观察服装,还实际去用手确认。
真昼或许是习以为常,只是露出苦笑罢了,但按规矩必须要拒绝。哪怕是认识的人,一旦在公开场合破了例,误会者就会重复同样的事情,这是周不希望见到的。
交给真昼的话她会难以推辞,任由志保子摸个痛快,于是周叹了口气出手阻止。
「这位顾客,请不要触摸我们家的女仆」
「也对,这是周专用的女仆」
「正常来说都是理解成本店的女仆吧!」
志保子把周的意思当成是「自己的」,让周的脸抽得更厉害了,但志保子却没有介意的样子。
周也认识到摆样子没有意义,决定以原本的面貌对待。
「哎哟,这服务员说话真不好听……说起来,不能摸是因为独占欲?」
「才不是嘞,这是规矩,严禁触摸,我们不提供这项服务。停下吧,不然对别的客人影响不好」
「就算是妈妈也不行?」
「不行,而且你还不是她妈妈」
心理上,志保子或许已经算是真昼的母亲了。志保子比真昼的亲生母亲更有母亲的样子,疼爱她甚至胜过疼爱周这个亲生儿子,然而就关系而言,还只是儿子的女朋友。
至于周则是比起吐槽这些,更想赶紧把父母领到座位上。从刚刚开始,就有几波先来的客人在往这里瞄,连同学都在看着,这一出明显是在丢脸。
「有什么不行的嘛,反正也没差」
「所以说……算了别说这些了,先让我带你去座位吧」
「也是,还有客人在呢。那就带我过去吧,拜托你了,服务员」
志保子和蔼的微笑让周嘴角颤了颤,而一言不发的修斗用眼神表示道歉,周便暗暗叹了口气,切换到面向顾客的表情。
「打扰了,这就把您带到座位上」
志保子由于周的营业态度而忍着笑,周无视之,将两人带到空座位。真昼应该是回去待客了,正在处理别桌的点单。
「为什么非要给父母看到这副样子呢」周难为情得差点要叹气,不过还是憋住了,并向两人展示菜单。
「这是本店的菜单,所有商品都是按套餐出售,请知悉」
「哦,这样啊,修斗你要什么?」
「这个,服务员有什么推荐吗?」
「喜欢喝咖啡的话,建议A套餐;喜欢喝红茶的话,C套餐比较好」
尽管父亲不会像志保子那样捉弄人,但他欣慰的眼神还是让人难受的。接待同学没事,到了自家人就会感到难为情了。
至于志保子则是在坏笑着,周感到的更多是心烦。
「那什么,女仆能外带吗?」
「本店不提供这项服务」
「明明你要带回去」
「别说得这么难听啊,那叫回家」
周不小心用原本的语气回答了,志保子却并不介意,她自己也谈着明显是私人的话题,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最后还是要带到你家去,我觉得算是带回去了」
「是回家啦,再说那要算的话,今天也是她带我回去」
「哇!」
见志保子以兴奋的眼神表示「是不是要去过夜?」周立刻就为自己的多嘴感到后悔了。
「……那些我过会儿会说的,现在就先别谈了,说真的」
「毕竟到了那个年纪嘛」
「是说根据常识考虑啦,别在店里说」
周板起脸,接着修斗总算劝起了志保子。
「好啦好啦,过会儿再说吧」
「也是,到时候问个清楚」
「别问个清楚啦,总之先点菜」
「那就A和C各一份,志保子你看行不行?」
「嗯,两种都有吃头」
志保子由衷地感到高兴,是因为哪怕她不说自己想要什么,修斗也能心领神会吧。
「好的,请稍等一段时间」
因此,周下完单就赶紧离两人而去了,反正不用想也知道,他们接下来肯定会开始亲热。
不出所料,后方传来了和睦的对话声。周轻轻叹气,把点单的内容告诉后台,接着后台的同学直勾勾地向他看去。
「A和C各一份。……怎么了啊」
「那是藤宫你爸妈?」
「……很遗憾你说对了」
「很遗憾是什么啦……不过总觉得,你和你妈妈性格差得有点多」
这名同学也见到了志保子的开朗,与之相比,当然是不相似的。
看了眼在店里谈笑的两人的座位之后,这名同学接着又看向了周。
「……啊」
「你这『啊』是什么意思」
「就是觉得,你和你爸挺像的」
「是吗?确实我也觉得我继承我爸要更多一点……」
「嗯嗯是啊是啊」
听到别有深意似的应和,周眯起了眼睛,但还没来得及追问,那名同学就说「我还有活要干」匆忙离开了现场。周一边不知是什么情况、感到可疑,一边还是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

225 良友

由于同学微妙的关心方式,周亲自负责把食品送到父母那边。不知为何,门胁正停留在周的父母那里。
从表情来看,他们似乎在和谐地交谈,周却不禁担心他们有没有瞎讲些什么。
有修斗踩刹车,应该不会有什么对将来可能有影响的事情暴露出来;然而修斗也会犯傻,不见得不会说出多余的事情。
周稳稳地端平放着食品的托盘,同时快速前往他们那里,平平淡淡地说了声「你们点的东西来了」将其置于桌上。
周以眼神瞪着示意「你们做啥呢」,父母则回以微笑,似乎完全没听进去。
门胁看到周后眨了眨眼,接着展现出温和的笑容。
「藤宫」
「你在做什么……」
「准备凉水,顺便打个招呼」
他的手上拿着装有冰水的瓶子,可见他大概不是在说谎。
「说起来啊,藤宫的妈妈真漂亮」
「哎呀,你嘴真甜。优太你虽然不如修斗,但也很帅呀」
「啊哈哈,我很荣幸」
志保子若无其事地喊了门胁的名字,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要好了,让人直冒冷汗,但三人或许都没有发现周的焦躁,场面和和气气的。
「谢谢你,愿意和我家儿子交朋友。这孩子既没礼貌,说话又不好听吧?」
「哪有哪有。他的确不怎么笑,但是感情都有表达出来;哪怕语气稍微有点刺耳,他也绝对不会说人坏话。我觉得他是个好心肠的人。而且,他最近表情一直都很和善,我认为都是椎名的功劳」
「哇……」
「喂,求你别说了,好难为情的」
「哎,可都是事实吧……」
「不管是不是事实,都不该当着本人的面讲吧」
门胁不会开玩笑,他所想和所说应该都是认真的,但当着面、还朝着家长讲出这些话,让周感到羞耻难耐。
树也和修斗进行过类似的交谈。今天真是因为朋友而彻底体会了羞耻的一天。
「不过,不正面看着你给你评价的话,不容易让你收下吧。偶尔这么一出不也挺好?」
「不好。照这么说,你不应该跟父母讲,应该直接告诉我」
「是这样吗。一直以来谢谢了,有幸能交到你这个朋友」
「……谢谢」
一句话伴随着无邪的笑容,叫人无法拒绝。周低声回答后,观察着情况的父母朗声说道。
「你们这么要好就再好不过了」
「好烦。门胁你回去工作吧」
「是啊,抱歉占用了你们的时间,下次再见」
「下次再见」这个词让周心生恐怖,但门胁仍然笑嘻嘻的,单手拿着瓶子回去了。
背上带着今日最为沉重的疲劳之感,周处于浑身没劲的状态。
「你交到了不错的朋友哎」
「嗯,是啊……」
他累得连反抗的精力都没有了,便随意回答了修斗高兴的话语。
不错的朋友确实是交到了,但一码归一码,被弄得这么羞耻,怎么可能坦率地感到开心呢。
看到周闹别扭似的表情,修斗苦笑着拿起桌上的咖啡。
「对你来说这可能是多管闲事,但我们还是担心的呀。离开家乡一年半过得还顺利就好啊」
修似乎是在以自己的方式关心周,确认他周围的情况,不过周还是不希望他去给朋友添太多麻烦。这次是朋友去接近两人的,倒是没什么办法。
「看你和班里打成了一片,还和椎名一起被微笑地看着」
「我觉得今天绝对是因为你们两个」
「这个对不起了,不过现在再说也晚了吧」
「别烦了」
最近,只要和真昼在一起,周就会收到从远处传来的微笑的守望,倒能算是现在再说也晚了。然而这并不表示周希望得到这种视线。
周向悠然的修斗投以严肃的目光,换来的是柔和的笑容。周觉得受不了,扭头转向了别处。

226 文化节结束

「好累啊……」
周听着学校里宣布文化节结束的广播,长叹了一口气。
父母离店后,同学捉弄得他受了不少罪。不适应的待客工作本就让周绷紧了神经,再加上同学们拿他开涮,精神上积累的疲劳更甚于肉体。
但那些也都迎来了尾声。听到重复播放的广播,周舒展了自己的肩膀。
「喂,大家都辛苦了!真的是忙死了」
确认客人都走了,也确认了广播后,树哈哈笑着召集起了同学。
看似短却又漫长的文化节迎来结尾,众人的表情中洋溢着成就感,同时也有疲劳之色,后者显然是因为班里的忙碌。
「别急着犒劳,要先收拾哦,其实这才是最辛苦的,比准备的时候更费精力。学校通知说,垃圾由学校统一处理,务必尽快把垃圾整理起来」
「噫」
「讨厌啦好麻烦」
一说到收拾的事情,同学便一下子没了斗志,产生一片慵懒的气氛。周一边为他们的好懂而苦笑,一边进入收拾的模式,把营业时产生的垃圾塞进袋子,同时倾听着他的声音。
「好啦好啦,做完这个就能庆功了。明天可是补休,现在就安心干活吧」
「你也是哦」
「我在干活也有在指示……疼,我知道了别整我了」
树在黑板前得意洋洋地挺着胸,有同学戳起了他。树可能也习惯了被摆弄,哈哈笑着参加了收拾的队伍。
「庆功会结束后会收相关的费用,别跟我说这两天文化节给花光了啊」
「完了,我还有没有钱来着」
「你自己在名册上写着要参加吧。钱不够的去找人借,或者从我这借钱也行,利息爽到每天一百个点哦」
「这什么高利贷」
「有意见就赶紧收拾,利息给你少收点」
「你也得来干」
被同学拍着肩膀的同时,树还高举拳头喊着赶紧做完出去庆祝,给同学打着气。周看着这幅情景露出苦笑,并把大量用剩下的刀叉扔进袋子。和他一样,真昼也边收拾边望着树。
「真有精神」
「那家伙就这样」
「庆功会准备在哪办?」
「他说约了卡拉OK的房间,接下来还有二次聚会(家庭餐厅)也可以自由参加」
参加庆功会需要事先表明出席的意向,去年周没有加入,但今年不只有树,还有真昼和千岁在,与同学的关系应该也加深了;周有点不太好意思,不过还是准备参加的。
说实话,周不愿在别人面前唱歌,希望能只在旁边听。可是树估计会把麦克风硬塞到他手里,周现在就开始烦恼该如何是好了。
「我跟要住在我家的妈妈说好了,稍微晚一些也没事。不过我吧,还是不太喜欢热闹的,只去个卡拉OK就准备回去了」
「我也是这个打算,再说晚饭都准备好了」
「你真能干」
「为了回去后能少费点功夫,这点事情还是要做的」
周一边佩服着真昼为晚饭也做好了打算,一边想着「回去后」这几个字暗自笑了出来。接着,真昼疑惑地连连眨眼。
她用目光询问有没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但周没有回答她无言的提问,而是耸耸肩,重新把精神集中到了打扫工作上去。

227 庆功会

收拾完之后,周等人带着一些疲劳,来到了庆功会的地点。
卡拉OK订了三间,所以参加人员要分成三组,各去各的房间。树很贴心地把关系较好的同学分到了一起。
周这一组明摆着就是平时一起聊天的人,以真昼为首,然后是树、千岁、门胁、柊和九重,以及最近刚聊起来的木户。
门胁在这组,让女生们有些遗憾,不过这间房间里的女生都是有男朋友的,不会关心门胁,所以遗憾的同时那些人也松了口气。顺带一提,分到其他房间的女生笑眯眯地说「你就和椎名尽情地亲热吧」,周便皱起眉头回应了她们。
「总之,辛苦啦——」
树带头举杯喊了声干杯(杯子里是去饮料区灌的汽水),房间里的众人也跟着举起杯子。
由于距离太远不好碰杯,大家只是做了个样子。所有人干杯过后,周也喝上了蜜瓜汽水。
汽水的口味和香气是垃圾食品所特有的,周还挺喜欢。不过真昼说是想喝一口,给她喝完,她便皱起眉头,应该是不合她的口味。主要是她不太受得了碳酸吧。
眼睛含泪的真昼喝着自己的乌龙茶,紧贴在周身上:有疲劳的缘故,也是因为这么多人唱卡拉OK会让她觉得不安。
「真的辛苦了,这次木户立了大功」
树一口气喝干了自己的柠檬苏打,接着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开心地点头。
话里提到的木户则是一边小口喝水一边露出苦笑。
「哪里哪里,都是多亏了店主大方地把衣服借给了我们……我也吃了一惊,没想到对方备了这么多」
「下次得带盒点心道个谢」
「阿树认真了,不得了~」
「小千你是不是对我太没礼貌了?我有些时候也是会认真的」
「认真的频率有多少?」
「……半年一次?」
「这哪行!」
众人闻言哄堂大笑,周看着他们缓缓叹气。
尽管周和在场全体都算有点交情,但人这么多,话还是会有点难说出口。周并不像树那样天性开朗,也没有足够的社交能力,除非有人找他说话,否则他并不打算参与到对话中去。
真昼则是带着平静的笑容观望着欢笑的场景。她不喜欢热闹,却也不讨厌,或许这样默默观望才是最开心的。
「……周你为什么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啊,别亲热了你也过来」
「知道了知道了,我知道啦你别站起来,这里那么挤」
房间大小尚可,但足足八个人还是不方便行动,也会觉得拥挤。说真心的,晃来晃去很碍事,周希望大家安分一点。
「昼儿也过来~去捉弄阿树咯」
「可别了……椎名,你是不是不擅长卡拉OK?」
「不,倒也不是这么回事……」
见真昼扭扭捏捏地缩起身子,千岁似乎是懂了,抬头说了声「哦」然后讲了下去。
「……唔,昼儿只是没有歌好唱,所以不太想唱吧,说是平时只会放钢琴曲,还有带歌词的外国歌,拿来顺便学学英语」
「这家教……不愧是椎名啊」
「不和周一起听歌的吗?」
「我房间里基本不放音乐」
周的房间里姑且有个不错的音响,然而基本沦为了摆设。毕竟,他在房间时基本上是睡觉或者一个人学习,最多也就读读书;很多时候是在客厅和真昼聊天,和她一起学习的。
「诚儿你们呢?」
「我也只是普通地听听流行歌……」
「我一般不听,也就听过外婆弹琴了」
「这其实也不太正常哎……啊,说到音乐,优太」
话锋一转,树眼神里表露出明显的不满,看向笑嘻嘻的门胁。
「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你上台唱歌的事啊,早说的话我就错开排班了」
树似乎是对门胁在文化节上偷偷摸摸上台唱歌有些意见,以饮料不会洒出来的幅度连连拍案。
由于桌子晃而感到为难的九重当时似乎在场,他小声自言自语说「就是怕你吵才不叫你的吧」。
对于树有话要说的表情,门胁只是苦笑,并无道歉之色。
「我就觉得你会这么做才没跟你说;也没特意要你们看」
「周这些人都看了,好不公平——」
「没什么吧,反正我和你经常一起去卡拉OK」
「哎呀,我想看你表演嘛。算了,你在这里单独开个演唱会就饶了你」
「这……」
这胡来的请求让门胁为难地垂下眉毛,然后和周对上了眼神。
感到不祥的预感,周猛地移开视线,接着就感觉到门胁在另一侧笑了出来。
「那就把那边的藤宫也拉下水吧」
「为啥啊!?」
「这可是卡拉OK,反正也要在大家面前唱的吧?一起唱也没区别、没区别」
「哇,演唱会有更多人参加了。很好,再来点」
树觉得只要周在,门胁也会献唱,于是他开始起哄。或许因为庆功而心里High着,千岁和木户也半加油半捉弄地欢呼起来。
周心里并不想和唱得好的人搭档,转而看向真昼求救——
「我好像还没听周君唱过。难得有这个机会……」
她显然是站在了树那边。周肩膀发着颤,小声说「树和门胁你们记着」,自暴自弃地把手伸向了倒在桌上的话筒。

228 卡拉OK中的谈话

或许是庆功使所有人都很high吧,周围人催着周唱各种各样的歌曲,等到唱完,周已经累得不行了。
一起唱的门胁依旧平静,大概是基础体力的差距造成的。
「辛苦了,唱得不错」
真昼平静地微笑着迎接周回来。她同样比平时更加神采奕奕,大概也是在high着。
「……真昼也挺来劲的嘛」
「毕、毕竟……周君唱歌的样子帅啦」
「谢谢夸奖,那接下来轮到你了」
「嗯?」
「千岁,真昼借给你,接下来你和她一起唱吧」
周向千岁喊着,把心情大悦的女友作为祭品献了出去。
千岁听了,露出怀疑的眼神,但还是满意地笑了笑,开心地回答说「交给我啦~」
「不是,等等」
「真昼开心了,我也想听真昼唱歌乐一乐——」
「这、这个……」
「千岁选歌的话,估计是真昼会的,没问题没问题」
「有、有问题吧……千、千岁——」
「来来,昼儿你就上吧,反正大家唱着唱着就热闹起来了」
周挥手目送起了兴致的千岁牵起真昼的手。尽管真昼送来怨念的眼神,但这条路是周也走过的,希望她能放弃。
「这事也该经历一下」周感慨地点头,望着话筒在手、不知所措的真昼,满足地眯起眼睛。这时门胁在旁苦笑着吃起薯条。
「过后椎名不会报复?」
「最多就是被捶几下」
要报复也是可爱的报复,可爱得周都想主动承受,看看她的反应了。
看到周无所谓的态度,门胁耸耸肩,然后望向慌慌张张开始唱歌的真昼,仿佛很耀眼似的。
除了游泳,真昼几乎什么都会,唱歌也不例外。好在选曲选的是婉约的日本音乐,清亮的声音唱出优美的歌曲,大家纷纷停止闲聊,沉醉于其中。若是叫她在晚上唱首摇篮曲,很快就能让人进入梦乡吧。周的表情也变得舒缓下来。
千岁也和着真昼柔声唱着,同样唱得不错。千岁熟门熟路,比真昼更有顺应歌词和音乐的抑扬,要说技艺,还是千岁更高。
她满面欢喜,恐怕这首结束后也不会放走真昼。
(算了,反正看真昼也挺开心的)
原本那遭受抛弃后不满的表情尽管还含着羞,却也柔和了下来,看上去很愉快。真昼没有这么多人唱卡拉OK的经历,如今乐在其中,周也为之感到满足。
「……说起来,你们两个之后就回去是吧?」
正当周平静地望着握着麦克风的真昼时,门胁靠过来,以只有周听得见的声音轻声询问。
「嗯。我爸妈过来了。真昼也是大致准备好晚饭才来上学的」
「哎,怎么说呢,简直像是同居了吧,讲真的」
「要你管」
真昼只有睡觉、打扮和洗澡时会回自己家,大部分时间都在周的家里。这一切已经变得理所当然,没有一点别扭之处,可见真昼已经方方面面融入了周的生活。
「意思是唱完卡拉OK你们两个就先走对吧,好的。其他人可能会觉得遗憾,也没办法了」
「真昼不在,是会有人遗憾的吧」
「啊哈哈,你真就不考虑自己啊」
门胁苦笑着戳起周的肩膀,周则往门胁的肚子边上戳了回去,表示自己不是真昼、门胁那样的人。
尽管最近渐渐融入了班级里,但周并没有他们两个的人气,就算有人感到遗憾,那也是因为把他和真昼放在一起了。不知为何,同学们会温暖地守望他,周感觉那就是原因。
「你家人来了,也没办法。他们很顾家吧,大老远跑过来」
「……嗯,他们的确是关心着我」
「有这样的爸妈真不错。和椎名也处得融洽,多好」
「是啊,重视她都超过我这个儿子了」
「啊哈哈,不过我觉得,这到底是因为他们重视你啊」
门胁笑着说完后,周稍稍睁大了眼,然后带着点难为情的感觉,小声嘟哝「我知道的」。
看到周害羞起来,门胁再次笑道「多好的父母」又轻轻戳起了周。

229 回家与迎接

唱完卡拉OK,周和树一行人分开,拖着有些疲累的身子回家了。
由于事先答应过,修斗和志保子已经到了周的家里,对周和真昼笑脸相迎。
「欢迎回来。不和朋友继续庆功了吗?」
「怕他们弄得太晚。就算我在,我也不想让真昼那么晚还到处乱转悠;而且晚饭应该都准备过了」
自己过着独居生活,母亲还来迎接,不免有些不自然;不过以前在老家时一直都是这样,也有怀念的感觉。
不知为何,真昼好像适应了似的,接受了这个状况,这或许得感谢暑假那件事情。看到志保子,她就变得喜笑颜开,只是这样,便足以让父母不虚此行了。
真昼带着平静的表情与志保子对话时,周走过她的旁边,前去自己房间换衣服。真昼是先换好衣服再到周家里来的,周进了家门后,她就和往常一样脱下鞋,跟着志保子去了客厅。
由于没打算仔细挑选,周就随便从衣柜里找了一件,换上后前去客厅。客厅里不见真昼,一丛亚麻色摇摆在厨房那边。
「说起来,妈妈你们晚饭怎么解决?」
「我们是外面吃完回来的,毕竟来得也挺仓促。我也告诉过小真昼了」
「其实我们本来想住酒店,好不打扰你们的」
「谢谢操心嘞,反正我今天住真昼家里」
之后还有一项活动:住在真昼家里——对周来说,这件事没准比文化节还重要;再说平时就是两人独处,没人打扰是常态。
听到住家里这个说法,志保子一下来了劲。
「对了对了,白天你也是这么说的,今天你要去过夜吗?」
「……就是这么回事,妈妈你们就在家里随意睡吧」
「哎呀哎呀,嘿嘿」
「……这笑的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就是我猜小真昼会期待的」
「怎么可能,不会的。还有,不要多管儿子谈恋爱」
哪怕是过夜,如果要对真昼做什么,想必她会更加紧张。尽管没有表现出来,但目前周比真昼还要紧张。周压根没进过女生的房间,更何况是女朋友的。
再说,这种话也不可能当着家长的面讲,周便无视志保子的询问,转而看向修斗。修斗则是笑嘻嘻地看着周,似乎并无劝告或是追问的意思,只是发表着「关系不错呀」这般淡泊至极的感想。
「年轻人嘛,不要放飞自我就好,倒是没想到周交了这么多朋友,不错哟」
「你把我当什么了」
「呵呵。要不是发自内心地信赖,周是不会融入进去的。看样子关系好的人还不少,那我就放心了」
周告诉过父母自己交到了一些要好的人,不过在亲眼看见之前,他们似乎还是有点担心。
「没怎么听你说过优太君,哪知道你有个那么帅气又心地善良的朋友」
「我自己也觉得挺神奇的。他的确是个好人」
「我觉得那是因为周君人好,物以类聚吧」
真昼在厨房似乎听到了谈话,切菜声中响起她的声音。
说到人好,周也没什么感觉,但合得来这点倒是没错。门胁是个夺人眼球的男生,但他性格上不喜显眼,而是温厚稳重,可能和喜爱安静环境的周性情相投吧。
「要这么说,我和树也是一类了」
「你们都很为朋友着想。你关心赤泽家里的情况,还想出力帮他改善不是吗」
「那肯定啦,关系好点总没什么不好的」
周见证了父母的恩爱,两人甚至被揶揄为一对鸳鸯;他也切身体会到父母对孩子的爱。周的家庭较之其他人应该是更加和睦的。
理所当然似的经历过这一切后,周虽然不想强加于人,但不禁希望树的家庭能以某种方式和解。
树的情况并不像真昼父母那样无法挽回,只要双方能够相互认可,和解也不无可能。
「赤泽也说,你嘴上不坦率,他也看得出你在关心他」
「下次我去叫他别多嘴」
「说的就是你这种地方」
一声嬉笑响起,周皱起了眉头。不知是看到周的表情还是听了真昼的话,父母也微微笑了出来,表情笑眯眯的。周尴尬地躲开所有人的眼神,一屁股坐到沙发上。
周装作不知,却引来了更多笑声,于是他嘟哝一句「有完没完」然后把心思集中到放着综艺节目的电视上。

230 二选一

「……打扰了」
初次进入真昼家门,周看到经过整理、没有多余物件的客厅,发出一声感叹。
屋里的装修以白色和浅绿色为基调,不见一点不必要的东西,整理的方式正如真昼的风格。
这是周第一次进女性家门,本来他还紧张着,不过里面整理得那么干净,紧张似乎也缓解了一些。
「请进吧,虽然屋里有点乱」
「和一年前的我家比比,你还能这么说吗?」
真昼带着周到了客厅,听她这么说,周露出了苦笑。真昼想起周家里当时的惨状,夸张地耸了耸肩。
「那个不算数,你自己想想那会儿有多乱」
「唔,说起这个我没法否定啦」
「还不是你先说起来的。不过看你现在努力维持着现状,要说有什么意见……嗯,你把脏衣服放到篮子里都是随手丢的,有时会掉到地上,这一点最好改改」
「说的是,我会注意的」
「那就好」
周平时不怎么让真昼去干洗衣服这种活,但她还是看到了周放衣服的方式。被真昼说过一趟后,周会注意把袜子和衣服翻回正面再丢进篮子,不过看来还有其他需要注意的地方。
周默念着要注意的问题,和真昼聊着聊着,便不那么紧张了。他再次看向真昼的家。
不出所料,家具布置得如同范本,这就是周看下来的感想;井井有条的同时,整体上也协调,就像是杂志上的那样。
正因如此,周才感觉有点不对。
「你的家啊,怎么说呢,虽然漂亮……」
「却没有生活气息?」
「……对不起」
周还没说出口,真昼就苦笑着发问了,于是周尴尬地移开视线。
是的,屋里漂亮,打理得也完美……却不怎么像是有人在居住。
一般来说,家能反映出个人兴趣和生活习惯,这里乍看却没有这种样子,整洁这一个词就能道尽了。
「没事,我自己也这么觉得,再说了,不算睡觉的话,我最近在你家过的时间更多」
「啊……」
「这一年我真的总是在你家,从大扫除开始,就没怎么变吧」
说来也是,真昼没多少时间是在自己家过的。交往前,她就常在周家生活了,交往之后更是几乎全在周的家里。
真昼在家的时间少了,生活气息自然也会淡化。她自己还爱干净,这样一来,生活气息更会消失殆尽。
再次体会到真昼一直在身边这一事实,周便觉得心里暖暖的。这时,真昼向周靠近一步,看向他的脸庞。
「……所以,你的家也是我的家,脏了可要弄干净呀?」
「……哦、哦」
见到真昼淘气的微笑,周不由得慌张起来,结结巴巴地做出回答。
大概是周的反应合了真昼的心意,她开心地嗯了一声,然后邀请周去了自己的房间。这是今天最大的难题,将会考验周的耐力。
客厅倒已经没事了,可到了真昼平时睡觉的房间,会紧张也理所当然。
走进房间,里面和客厅一样,基调是白色和浅绿色,又多了几分华美。
书架也如真昼其人,上面摆满了教辅和烹饪书。
玻璃桌上摆着只布偶,那是周在游戏厅抓来的。床上端坐着生日送的小熊布偶,还有其他几只从游戏厅获得的战利品。
虽然没有任何著名的角色,但这些布偶表现出了它们的可爱。
周记得,千岁住在真昼家视频通话时,他见过一眼真昼的房间;实际走进来,又会有别的感受。
由于紧张,周的呼吸变得少许急促。
因此,女生那种难以形容的微甜香气也更加强烈了。这和真昼身上的香味有些许不同,但仍然属于好闻的那一类。
「那你在这里等一下,书都可以随意读」
「好、好的」
不知道真昼是没表现出紧张还是真的不紧张,她以平常的态度让周等着。顺带一提,周来之前洗过澡了,这是要等真昼洗澡。
在这之后并没有什么安排,但在女朋友的家里等对方洗澡,实在是让人坐不住。
周暂且先跪坐到地毯上,挺直了背。真昼轻轻笑着,从衣柜里取出两件衣服拿到周的眼前。
「……问一下,这两件里你喜欢哪件?」
摆到眼前的两件衣服,从大类来说都是睡衣,韵味却是迥异。
其中一件是室内便服,由白色和淡粉色的蓬松面料制成,上面是连帽的长袖,下面是短裤;采用可爱的设计,给人以女生常穿的感觉。
另一件是背带睡裙,白底上点缀着蕾丝和缎带。
尽管不透明,但这一件的暴露程度与另一件并不相同,胸前没有那么大的空隙,尺寸也能盖住大腿的一半左右。
即便如此,领口和上胳膊还是露出来的,比起住在周的老家那会儿穿的衣服,露得肯定更多吧。
见周在两件衣服前呆着不动了,真昼脸上笑着,看不出是什么意思。
「难得来一趟,我想穿你喜欢的衣服,这样你也更开心吧」
「我、我觉得穿你喜欢的就好了」
「就说啦,我打算穿你喜欢的,你喜欢哪件,我就穿哪件」
看来真昼是非得让周选不可了。
他看了眼睡衣。
毫无疑问,两件穿在真昼身上都适合,说到底,想象不出会有什么衣服不适合她。
只不过,周的感想是,这件蓬松的室内便服让千岁穿的话,可能比真昼更搭。
他认为,既有女人味,设计又成熟的背带睡裙更加适合真昼。
不过他又觉得,选这件会不妙。
(她应该会理解我没别的意思,但我理性会不好受)
既然要在一起紧密接触一晚,穿成那样会带来诸多问题。贴在一起的真昼会为难,把烦恼强加于她也会让周非常过意不去。
因此,尽管有一点想看的欲望,周还是指向了看上去暖和的室内便服,说道「……就、就这件蓬松的吧」。接着,真昼嘴角处嘻嘻一笑。
「那我就穿这件咯」
说完,真昼抱起了设计成熟的背带睡裙,把蓬松的室内便服收进了衣柜。
「让我选有什么意义!?」
「不,我看你选这件大概只是因为露得少,喜欢的大概是这边的,就是难为情所以排除掉了。看你逃开的眼神和态度就看得出来」
说的实在太准,周无言以对,嘴唇打起了颤。
「……既然你那么清楚,就没必要问我了吧」
「呵呵,我想一点点了解你喜欢什么,这次是确认一下」
「……这样」
这确认一下,对心脏也太不好了。周的心脏和胃都发出哀嚎。
同时,真昼是为周考虑才做出的选择,周的确为之感到欢喜。嘴角翘起来也不是,抽搐也不是,结果就只是嘴唇连连发颤了。
「那我去洗澡了」
真昼不管周心里的矛盾,干脆地走出房间。周跪坐着哼哼着,便听到隔着门传来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好像慌慌的。
或许真昼装着冷静,其实心里也在意得不得了吧。想到这里,周轻松了些,但毕竟还是难为情,脑子里一想,身子就仿佛要烧起来一般。
结果,周一边驱赶脑海中涌出的真昼穿睡裙的样子,一边跪坐着等待真昼洗好澡回来。

231 辛酸与幸福

「……我说,你不会一直都跪在地板上吧?」
真昼回来之前,周一直在跪坐着。真昼从浴室回来,对周的姿势表示困惑。
周不知道直接看过去会有什么后果,所以不往她那儿看,然而真昼却主动钻进了视野里,而且还是跑到眼前。
和说好的一样,真昼身穿白色的睡裙,这副模样让周的视线摇摆不定。
不出所料,她的一身好身材叫人不知往哪看好。尽管胸前并没有敞开很多,但背带睡裙本身就从胸部下方分出了层次,强调出所含之物的大小。
白色是膨胀色,使之显得更为丰硕。
睡裙的素材不透明,看不出身体的线条,不过由于周本就知道一些,男性的本能致使他产生了不妙的想法。
或许是真昼还有最后的良心,她外面还披着一件薄羊毛衫,不至于让人背过脸去——可仍然刺激得难以直视。
其实泳装的紧密接触那会儿露得更多,然而现在这刚出浴的样子配合清秀又蛊惑人心的睡裙更加刺激,向良心和理性发起猛烈的进攻。
「……那个,唔」
「你可以在床上等嘛」
「这是要我死吗」
「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要在女生床上等着,那可太艰苦了。倒不是说讨厌,估计反而会很爽,但考虑到接下来的事情,还是保持住理性的血条比较好。
真昼发出既像是为难,又像是无奈的声音,然后探向周的脸庞。
「……好看吗?」
「好看、好看」
「看都没看,亏你说得出口哦,能不能看着我?」
被这么一说,周小心翼翼地看向真昼,然后瞪圆了眼睛。
真昼也害羞地抬头看着周,她雪白的肌肤上有一抹淡红,由内而外渗出本人的羞耻。
一对上视线,真昼便垂下眼帘,抖着睫毛,顺势把脸埋到周的肩膀处。
「……我不是不难为情,我也是很努力在逗弄周君的」
「不、不是,逗弄还是别了吧」
「才不要。最近周君不好对付,我要趁这个机会夺回来」
「夺、夺回来什么?」
「……上风?」
「每次都是只有我慌慌张张的」真昼有点不满地小声嘀咕,然后高喊一声,把全身体重压到了周的身上。
在脚半麻的状态下,周接不住真昼这一撞,就这么向后倒下。
幸亏有柔软的地毯和靠垫,周没受什么极端的冲击,可背后还是隐隐作痛。他皱起眉头,抬头看向真昼,接着就后悔了。
衣服和姿势不妙到了极致。
眼前一片绝美的景象,显然是不好盯着看的。周躲开视线,真昼便骑在周身上,直勾勾地盯着他。
老实说,周倒是无所谓被骑在上面,但考虑到当前所在的地方,希望能尽早把她挪开。
然而,真昼紧紧贴在周的胸前,不像是能拉开的样子。
「……真、真昼小姐,能不能稍微让一让」
「不要」
「我说啊……」
「……我、我是故意的,所以没关系」
「更不行了啦!」
「怎么这么小恶魔」周一边颤栗着,一边摇摇晃晃地直起身体。贴在胸前的真昼不满地望向周。
「……那个,我觉得大概是千岁那些人教了你些什么……就是说,你不用勉强的」
「……你觉得我不情愿,是在勉强自己这么做吗?」
「也不是啦」
「唔……就我来说……我希望周君能开心,想为你尽心尽力,最好让你迷上我」
「还要让我更迷上你是要怎么样啦」
树可是都讲出「你啊在椎名面前就像换了个人似的」这种话了。
周对真昼的迷恋可见一斑,他想珍惜她,想疼爱她。
要更加喜欢,也没有进步空间了,就算有,也一定会发展成对真昼的独占欲。周并不想束缚真昼,自由生活的真昼才合心意,另外还要避免理性的失控。
要是受到太多诱惑,周相信自己能爱她爱到一段时间内下不了床。他希望真昼能适可而止——身上的真昼却全无退意。
「……周君近来变得从容了,好不公平。一直都是我在被你逗弄,就算你心跳变快了,那也是我的心跳得更厉害」
「这……」
「所以,有时候也要让你知道我的辛酸……充满了内心的、小鹿乱撞的、苦闷难受的,却又那么舒心的辛酸(幸福)
随着呢喃,真昼把嘴唇凑了上来。对方的心意如此强烈,周便觉得幸福,接受了真昼的吻。

232 所谓珍惜

这次少有地是真昼亲上来,而周任由她摆布。
准确来说,不用手支撑身体的话,周可能会倒下,一有动作就会带来非常糟糕的结果,因而无法动弹;在腰部稳不住的状态下,被真昼这么一示爱,周全身上下充满了羞耻和焦躁。
真昼则是由于没怎么主动做过,动作稍有生疏。她连连亲过来,开心地看着周又急又羞的神情。
她自己也羞耻得脸蛋泛红、眼睛湿润,连这些神情都衬托着妖艳,美人还真是无所不能。
看到周的反应,真昼咧开嘴蹭到周的胸前眯起眼睛,让周快要不行了。
「……那、那个,真昼小姐」
「怎么了?」
「是说……一直坐在地板上屁股疼,差不多可以了吧」
其实周只是想尽快分开,好让自己冷静,可要是老老实实这么说,恐怕她也不会听,于是周才找了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发出恳求。
真昼听了,眨眨眼,轻轻笑道「那还挺对不起你的」从周身上离开了。没想到她还挺老实,大概也知道周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趁着真昼分开,周心想走为上计,可观察力强的真昼却把身体紧靠到他的胳膊上,阻止了他的逃亡。
由于温度、触感还有被看穿这一事实,周紧绷起身子,然后就听到真昼不满地说道「我说你啊」。
「是哪位说,要到家等着瞧啊?」
「唔」
「你都放了那么大的狠话」
一套一套的话讲得周又在另一个意义上哼哼起来,真昼却毫不在乎。
「……不过,这也是我有意带来的结果,我也很高兴啦,就是你老想逃这点不好」
老想逃也有生理反应方面的原因,周希望能得到理解,但真昼似乎无论周状态怎样都愿意接受,并不在意这些——不,她可能会有另一方面的在意吧。
说实话周没想到,当初说要过夜时如此狼狈的真昼竟会变得这样积极。同时他也知道,因为服装而动摇的自己表现得很没出息。
周认为自己是情有可原的。
他提出住在真昼家,并不是打算做什么,如今受到真昼大胆的诱惑,自然会感到困惑。
从真昼自己的角度而言,与其说这是诱惑,不如说是想要周了解到自己的感受;对周来说,这倒的的确确是残酷又有魅力的诱惑了。
「那个,我了解你的心情了,所以,能不能手下留点情」
「具体来说?」
「换身衣服或者多披一件……」
「不要,好不容易才占了一次上风,这我可不能答应」
真昼似乎是铁了心要折腾周的心脏。
「……虽然有点害羞,不过能让你和指南一样心跳加速的话,我就要继续下去」
「我说那个指南什么的能不能给哥哥一份呀」
「我们年纪一样,只差一个月哎」
「问题不是这个啦?我非常好奇里面都写着什么知识」
「……保密」
真昼明显偏开了眼睛,然后蒙混过关似的紧紧搂住了周的身体。
「……要是你不喜欢,我也可以去换一件的」
真昼抬着眼这么一说,周便嘟哝着把手抱到真昼背后。
隔着布接触也感觉得出,明显缺了个本来应该有的东西;布料很薄;身娇体柔味道香——形形色色的感想、感情,还有涌起的欲望在胸中翻腾。
周也理解到,即便如此,也不代表要拒绝真昼。
「……你知道我不会不喜欢的」
「嗯。我只是保险起见确认一下」
体会到今天真昼相当难对付,周又低声哼哼起来。真昼扑哧一声,愉快地笑了。周不再敢说她的脸红,因为自己的脸比她还要红。
「……小恶魔」
「我以前也说过,在喜欢的人面前,女生既能成为天使也能成为小恶魔」
笑着的真昼看上去还有从容,周心有不甘,便下定决心,用手指抬起真昼的下巴。
接着,周定睛凝视她焦糖色的眼睛,仿佛要一看到底似的,这么一来,真昼的视线又开始游离了。
(……处于被动的一方就彻底不行,这一点还是老样子啊)
尽管今天真昼积极得很,但她本质上经不起别人主动,这一点似乎没有变。她之所以想要掌握主动权,原因大概就在这里。
这一点对周也适用,今天怕是要展开一场互争上游的拉锯战。
见真昼的视线摇摆不定,周犹犹豫豫地亲闻上去。
突然的亲吻让真昼僵起身子,但亲吻这事她还是喜欢的,便没有拒绝。
于是,周也顺着真昼的意思进行了一趟深吻,吻到一半,她却开始捶起了周的胸口。
她口中发出的声音,不知是抗议,还是别的什么。
得出答案之前,真昼推着周的胸口,将嘴唇连带着身体一起分开,然后摇摇晃晃地往后坐到了床上。
真昼满脸通红,泪眼瞪着周。周舔了舔吻湿的嘴唇,往真昼那里坐过去,接着真昼往后退了。
「……还嘲笑我老想逃,你自己不也逃嘛?」
「唔……不、不是,只是到了睡觉时间,我上床而已」
「这样,那我也上床吧」
周到床上去,让真昼无处可逃;真昼身体隐隐发颤,却还是不服输地抬头看向周,然后不知为何又突然不看了。
「……好、好狡猾。我就是为了这个才让你早点洗澡的……」
「什么意思?」
「都过了好一会儿,还是那么性感!」
真昼叫喊着表达出不知所云的观点,然后小声嘟哝着逃进了被窝。
周心想「反正自己也得钻进被窝……」不过这时还是不讲为好。
真昼进了被窝,视觉上就可以放下心了。周暗暗松了口气,钻到真昼旁边,抱住她小巧的后背。
她抖了抖,他笑了笑。从呼吸中,真昼大概是发现了周在笑,连着身子转向周那边。她的表情充满羞耻,好像有什么不满,又好像闹别扭似的,可爱极了。
「……我本来还打算,今天要逗逗周君的」
「你逗得还不够吗」
「都翻盘了还说什么呀……笨蛋」
腹肌上挨了一拳,倒是不痛不痒。真昼大概也感觉到了捶上去的反应,她稍稍撅起嘴唇,好像不满和感叹交织在一起。
「……还锻炼好了,那样更不行」
「不行的标准是什么」
「……你好狡猾」
说着,真昼把手从周的衬衫下面滑入,沿着腹肌伸了过去。周看出来这一定是受了木户的影响,不过还是由着真昼去了。
周不太长得出肉眼可见的肌肉,但他感觉得到身体变得更紧实了。至于一会儿贴贴一会儿摸摸的真昼,肯定更有感触。
她摸来摸去,轻轻吐了口气。周感觉痒痒的,开始观察真昼。
真昼应该是重新提起了劲,红着脸触摸着周的身体进行确认。周没料到她会伸进自己衣服里,不过看她喜欢,便让她去了。
「……你要摸是没问题,就是摸太多的话,我也要动手咯?」
轻声说完,真昼便一下子绷紧身子,含泪仰头看了过来。
周这么说算是为了提醒她,但也有欲望在里面,她摸了多少,自己就摸多少,这样就不会有问题。
从刚刚开始,身体就被摸得痒痒的,各方面都要到极限了。就怕真昼的手不小心碰到不该碰的地方,这么一来的话,种种忍耐都将付诸东流。
周这么说是期待她会停下,然而真昼却抿住嘴唇,把脸埋到了周的胸里。
「……那个……今天,我也有,好好保养自己的皮肤」
声音在胸脯的阻隔下有些闷,却说得明明白白,这回是周绷紧了身子。
他和抬头瞄过来的真昼对上视线。
焦糖色的眼睛湿润着,好像随时会滴下甘甜的水滴一般,怯生生地观察着周的一举一动。
周不禁咽了口口水。
大概——不,毫无疑问,真昼愿意接受周做的事情,即使献出一生一次的事物,她也能享受其中。
她相信周、爱着周,周也有这样的自信。
可不可以回应她的信赖和爱情?
各种各样的纠葛在身体里翻腾。
急切地鼓动身体的欲望,以及发自内心想要爱她的感情针锋相对,破坏着周的理性。
周吐出一口气,而真昼颤抖起来。
由于自己的未来全都交给了周,她或许对其充满了期待和不安。
在这种场面,女性总是被动的,如果有什么万一,对未来有影响的,是被动的那一方。
想到这儿,周便得到了答案。
「我说啊」
「嗯、嗯」
「从我个人的角度来说,我想要你」
「……嗯」
「……但是啊,我还没到能为你负责的年龄。如果有什么万一,会麻烦的还是你。啊不,我当然会负责,但有法律在,我不能向你保证明确的关系」
负责的手段没有第二种,然而法律要求18岁才可以结婚。如果发生行为后出了什么意外,就得在学生期间生孩子,这一点最好要避免。
「我喜欢你,所以想尊重你。等你将来有什么事想做、想学的时候,我不希望成为你的障碍。我觉得,不能因为一时的感情和欲望,就影响到你的人生」
「……嗯」
「我做好了和你共度一生的准备,只是我……」
「不用再说下去了」
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还以为真昼会骂他胆小,真昼却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好像感到为难,又好像得到了预料之外的幸福一般。
「……我知道了,周君是尽最大的努力在尊重我、爱着我。有你那么珍惜我,我……真是太幸福了」
真昼由衷地感到满足似的笑了。她轻轻吻了一口周,在眼对眼的距离下再度微笑。
「……我也打心底里爱着这样的你」
眼前是心爱的女性,绽放出比任何人都幸福的笑容。这次又换周亲了上去,重新包裹住她娇小的身体。
「……能不能再等等,等到你明年的生日?」
其实等到毕业才是最好的,就怕周坚持不住,所以才有这般微妙的妥协。
从身体上,真昼看出了周内心的矛盾,她往下看了眼,然后含羞点头,把脸埋进周的胸口。
迎接她的,肯定是躁动的心跳声吧。
周不后悔自己的选择,他想要珍惜真昼的心情并无虚假。
只不过,由于身体快要发出哀嚎,周希望她能原谅一下。
「……那个」
「嗯?」
「我能说些没出息的吗?」
「请说吧。心爱的人帅气的地方、没出息的地方,还有对我的请求,我会全部接受」
面对真昼宽容的态度,周带着点心慌,往真昼的脖子一吻,下定决心说道。
「……就是……能不能稍微,摸摸你?」
周不打算白费刚才立下的决心,誓言是不可能违背的。
只是,欲望快让头脑发热了,最好还是能稍微歇歇气。
真昼大概没料到周会这么说,猛地眨了眨眼,脸明显红了。
这脸红似乎不代表拒绝,而是表示应允。真昼轻轻笑了笑,抬头看了看周。
「我刚刚摸了多少,就只准摸多少哦?」
「……要是不够怎么办?」
「那我也要多摸摸你」
真昼淘气地笑道,然后摸起了周的肚子。周感慨着自己真是赢不了她,便不再搂住真昼,钻进了被窝。

233 第二天早上的事

一早醒来,昨晚抱起来睡的真昼没了,不知怎的被换成了生日送的小熊布偶。
这大概是真昼所为吧,她现在不在这里,房间外能听到动静。
关于把布偶塞进怀里这事,周打算过后再问,他的视线落到抱着的小熊布偶上。
昨晚,那圆润的眼睛在床旁望着两人的亲热,如今映照出自己满足的神情。望着这一情景,周又想到昨晚的事情,难为情了起来,便把脸埋进它松软的肚子里。
在真昼的家里久而久之,小熊沾上了甘甜的香味,又混有一点香草的清爽。
不过,那份清爽也带不走昨晚的余味。
耳旁回响的尖细声音、潮红的皮肤上滑过的汗水、自己所没有的柔软触感、信赖与期待下的湿润眼瞳——一切都鲜明地留在内侧,成为甜蜜的折磨。
光是想到这些,周便觉得坐不住,于是他尽力放空脑子坐起身。就在此时,门那里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你起来了吗?」
忽然露出脸的是真昼。门缝里能看到围裙,她应该是在做早饭。
有一瞬间,她看到周红了脸,不过没有跑掉。
「早饭已经做好了,你换好衣服洗完脸来吃吧」
「……嗯」
这句话说得好像在同居一样,让人心里痒痒的,不过事实上倒也算是半同居的状态。
「今天早上吃什么?」
「有饭、蛋卷、味噌汤,事先做好的炒牛蒡丝、奴豆腐,还正好有条柳叶鱼。不好意思,都是家里的东西」
「哪里,够奢侈了……简直像做梦一样」
「你太夸张了,没睡醒的话我可以叫醒你啦」
真昼从走廊回到房间,到周的旁边捏了捏他的脸。
她捏得并不痛,从这点来看,与其说是来叫醒的,更像是过来亲热的。
真昼摸得满意了,周也感觉暖洋洋的,仿佛沐浴在阳光中一样。轻轻地,他把手放到真昼的脖颈处。
脖子根那儿,周碰到的地方有一道红色的小印记,就好像飘落到雪上的一朵山茶花。只有两人知道,痕迹还延伸到了衣服里面。
「……今天必须得穿高领的衣服了」
「还、还不是因为你」
「真的对不起……那个,我控制不住自己……」
周理性上知道,若是弄得露在外面,会让真昼为难;但上火的脑袋却总想把新雪踩乱,让他下意识地将嘴唇凑了上去。
迅速整理完衣服之后,真昼一言不发,脸变得比吻痕还红。看来要是让她想起昨晚的事情,她可要有一段时间对周不理不睬了。
说起第一次给人看到的表情,一定是真昼暴露的比周多,这方面还是不去深究了,可不要画蛇添足丢了早饭。
再说,周也是一样的,想起那些的话,恐怕就不是洗脸能解决的了。
「好、好啦,赶紧去换衣服洗脸吧,让脑袋凉一凉」
「……你也凉一凉比较好吧」
「你有说什么吗」
「没、没什么」
带着张明显比周更热的脸,真昼轻轻瞪了眼周。周闭上嘴,把手放到自己穿的衬衫上。
紧接着,真昼就发出一声可怜的尖叫,快步离开房间。周不禁笑了出来。
(昨天你都看了这么多了)
逃掉的真昼害羞得简直不像是昨天的她——那时即使是犹犹豫豫的,她也看到了、摸到了周的身子——周笑到肩膀抽动,并换上了准备好的便服。

234 可爱的男朋友

吃完早饭,周本打算回自己家,但真昼抬头看他的眼神好像在说「这就要走了吗?」一样,周忍不下心,便决定在真昼家待到中午。
真昼自己倒没想着刻意挽留,她的神态应该是不自觉产生的。会下意识摆出这样的表情,以后若还有类似的事,恐怕周每次都要承受良心的谴责。
由于周还要留一会儿,真昼翘起了嘴角,看到周在房间里坐立不安的模样,脸上泛起一抹红晕。
不过,真昼仍旧保持着依偎的姿势,让周心脏不好受。这事他本该是习惯了,可昨晚发生的事闪过脑海,弄得他无法冷静。
「……那个,你可以不可以忘掉那些」
「那怎么做得到」
两人各自坐在床边,心里更加在意。
根本不可能不去想那些。妖艳的样子已经印在了脑海,真昼露出的各种表情和声音的变化,也全都留在周的记忆中。
真昼大概是觉得害羞,正捶着周的胸口,不过一点都不痛,说明她不是在生气,而是在掩饰自己的难为情吧。
就连这番动作也那么可爱,周感觉自己的欣慰之情盖过了羞耻。
真昼似乎发现了周在笑眯眯地看着她,拿拳头摁了上去。于是,周刻意地喊了声「我不行啦」倒在床上。
身体一塌上床垫,旁边的小熊就往身上倒下,周便一把抓起,又联想到早晨的事情。
「是你给我换成熊的吧」
「……我早上起来,下床之后,你就在被窝里找我……所以我不小心……」
「不小心啊,那这事就先算了,我说真昼」
「嗯?」
「我等会儿看看你手机行吗?」
周试着下了个套,结果不出所料,真昼脸上抽住了。
「……这是什么意思,我完全不懂」
「没做亏心事的话,我觉得可以让我看看吧」
「这、这个……那、那你的能给我看吗?」
「行啊?你想看就看吧」
周手机里并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硬要说也就之前千岁发来的真昼睡衣照,但昨天都见过更加刺激的模样了,如今存着这张照片也无可厚非。
于是,周光明正大地点点头,然后真昼眼神游移起来。
「好、好狡猾……诚实的周君竟然没有能拿来当把柄的……」
「……说起来,你有个什么关于男女的参考书是吧」
「那、那是另一码事吧!?」
「所以还是说说看你有什么秘密?」
「唔唔」
周抬头往焦糖色的眼睛看去,表示要么拿出估计拍了的照片,要么拿出参考书。真昼闷了几声,然后不太情愿地把手机递给了周。
接着,她就倒到周的胸口上,弄得周一边叫唤,一边解锁真昼的手机。
考虑到隐私,周一般不会去偷看她的手机,而这次得到了同意所以没关系。顺带一提,密码是周的生日,周心生怜爱,感觉暖暖的,不由得一只手摸起了身上真昼的头。
「……你生气吗?」
真昼把脸半埋进周的胸口,怯生生地询问。周苦笑着,又一次摸了摸她的头。
「我没生气,要是你抱着熊睡的话,我大概也会拍的。我是想确认一下自己有没有流口水」
「这点你放心,很可爱的」
「这不是在夸人啦……找到了」
周也不好意思多看其他的,便赶紧打开相簿:最顶上的就是拍了自己睡相的照片,还有好几张。
照片里,被真昼塞了只熊的自己表情安适,睡得香甜。之所以那么心满意足,是因为昨晚释放出了一部分积攒在内的欲望吧。
对于照片里稚气未消的睡相,周感到难为情。他把手机还给真昼,告诉她已经可以了。
「这个可别给别人看,千岁也不行,那家伙绝对会笑话我的」
「我、我才不会,这么可爱的周君,我自己看就好了」
「这独占欲,我是又高兴又好像不太高兴……」
不想给别人看到恋人大意的样子,这种独占欲让人高兴,但想独占的样子获得可爱的评价,又令周心情微妙。要是女生还好,说男生可爱并不算是在夸奖。
周用力嘟起嘴,真昼笑着拿脸往他胸前蹭。
「我觉得你很可爱哦」
「就不能说我帅吗,亲爱的」
「这种时候周君一点都不帅」
说得这么坚决,让周非常不是滋味。
总被这么说就太没面子了,作为反击,周便带着身上的真昼翻了半圈,自己压在她身上。
紧接着,真昼就视线闪烁,僵住不动了。周不由得笑道。
「这样也可爱吗?」
「……有这心思的周君就有种熟练的感觉,不可爱」
「事实上不熟练就是了。那个,真昼是第一个,我也不想和其他人有什么」
「说的就是这一点,所以周君就得这样」
真昼一下子声音大了起来,好像破罐子破摔一样,用胳膊环抱起在她上面的周的脖子,然后咬上了周的嘴唇。
她没有就此停下,这可能是因为有了昨天的经验。
真昼的主动出击,让周高兴得后脑勺发麻。
不知是逐渐习惯了,还是想让周吃上一惊,真昼以笨拙的动作贪婪地向周发出索求。周也身体不再用力,消灭了他和下方的真昼之间形成的空间。
他再次体会着昨天充分感受过的温暖,低声说道。
「……真昼啊」
「就请你头疼着吧」
「小恶魔……」
真昼故意来动摇周的理性,周又嘟囔起来。由于周不再从容,真昼面露喜色,再配合上淘气的笑容,喜色就更浓了。
「这么对待一直在忍耐的男朋友真是过分」周小声说完后亲了上去,让她不再有心思去感到喜悦。
过了一阵子,真昼便精神恍惚、身子化成了一滩水似的。
周把嘴唇靠近她的耳朵,轻轻咬了一口。她身体一抖,周便保持这个姿势,在旁边笑了出来。
「……你就头疼着吧」
光是呼一口气,真昼就会身子哆嗦。周再一笑,她则闹起别扭似的捶起了周,不看他的脸了,最后弄得周只得道歉。

235 父母心

「欢迎回来」
在真昼家吃完午饭,回自己家后,迎接周的是满脸嬉笑的母亲。
她脸上不知怎的看上去很光润,可能是充满了妄想这一兴趣吧。偏偏这次还只有一半是胡思乱想,周只好冷眼视之。
真昼红着脸,担心志保子是不是都看穿了。志保子的妄想中,毫无疑问是做了过激的事情吧。
「你们两个回来啦。啊,我们用了些冰箱里的东西,没关系吧?」
「没关系,我说过可以用的」
和志保子相对照的是平静的修斗。可能是刚刚在洗东西,他一边擦手一边探出头。
「有什么不够的我还会去买,随便用就是」
「对了,两位要在这里住几天的话,食材就不够用了,肯定要出去买一趟。既然来都来了……」
「哎,那过会儿去买东西吧,车子也有」
志保子大致上都挺钟爱真昼这个儿媳(预定),一说要一起购物,就露出了兴高采烈的笑容。
「哦,那志保子去和椎名买东西吧,我和周先收拾收拾」
「哎,修斗不去吗?」
「反正还要住一阵子,过后也能聊。你们两个女的也有些话想单独说说吧……」
「你们两个男的是不是也有话想单独说?」
「唔,难说吧,不过的确有些事情要跟周讲」
要是母亲还能想到,周却不怎么想得出父亲会对他说什么。他不禁往修斗那里看过去,却只见到修斗平和的微笑。
修斗不像是要问昨晚发生了什么,这也符合他的性格。周十分感激他的尊重,但另一方面。有时看不出他的心思也会让人为难。
修斗笑嘻嘻的眼神让周感到尴尬、移开视线,志保子则抓紧时间牵起真昼的手,准备把她带到外面去了。
说是自己的乐趣,恐怕是为了准备谈话的场所吧。
「那赶紧走吧。有这个机会,告诉我这片地方有没有什么好的咖啡馆呀~」
「那、那个,志保子阿姨」
「小真昼,有件好事要告诉你,我们出去说」
「好、好事……?」
「去了再告诉你」
志保子露出满脸的笑容,和修斗的笑又不相同。周背上一阵哆嗦,可还没来得及阻止,两人就出去了。真昼尽管在意着周,但仍然跟志保子走了。她是既为周着想,又好奇所谓好事是什么吧。
家里一下子静了下来,修斗苦笑着回到厨房。
周伸出脸表示想帮忙,接着修斗微笑着说「收拾是借口啦」,递来两杯准备好的冷萃咖啡,动作流畅得好像事先就料想到一些似的。
于是,周轻轻嘀咕一声,老老实实拿好两人份的饮料,坐到客厅的沙发上。
修斗往旁边一座,眼神依旧平静安详,让周无所适从,挠了挠脸。
「……爸爸想跟我说什么」
「这个啊,看你和椎名关系那么好,挺为你高兴的」
「谢谢啦」
修斗的声音不是揶揄,而是透出赞赏和放心的感情,于是周回答的语气也不再冲了。
周知道修斗不是刨根问底的性格,但想到问题会和交往有关,便不由得紧张起来。
只是,周以为的问题并没有出现,修斗只是高兴地笑道「关系好是好事」。这么一来,周语气不再冲,气势也丢了。
「……爸爸真的是什么都不说呢」
「一说还不是你要难为情得闹别扭」
「啰嗦」
就好像一切都被看穿似的,周害羞地撇开眼睛,紧接着听到一阵笑声。
「而且看样子,还什么都没发生吧」
声音带着一股确信,某种意义上比母亲更过分。周哼哼着看向修斗,迎来的是一如既往的笑容。
「这事也不该由我多说什么吧?这是你的事情,你肯定仔细考虑过。这是你的优点,也是你会吃亏的地方」
「……考虑到未来的话,就应该这么做」
「才上高中就这么理性,儿子长大了啊。不过你有多迷她我倒是都知道」
「……没办法吧」
「嗯,是啊」
「毕竟我也是一样的」修斗笑了一阵,忽然沉住笑容凝视周。
「对了,周」
「嗯?」
「不用操心钱的事哦?」
听了这一句,周身子僵住了。
未来会结婚是周和真昼的共识,所以周目前才会选择珍惜真昼的身体和未来,不发生身体上的关系。昨晚的事情建立在双方的理解之上。
其后的现实问题——费用方面的事情、真昼父母的同意等等,周自己在考虑,没有跟真昼说。
要结婚,自然有钱的问题。周自己想过,有婚礼、住所、收入等等婚后的事情,不是仅仅做梦空想就能结婚的。
没想到修斗会讲出这事,周才不由得僵住。修斗露出苦笑,仿佛不出所料一样。
「作为你和椎名的家长,我想祝福你们。我希望椎名那样的孩子能有无忧无虑的幸福,也希望儿子能得到幸福,这点忙还是让我们帮吧」
「……这些不应该靠我们自己吗」
「那要等到多久呢?」
「唔」
说到这里,还是有些难堪的。
全部靠自己,大概得在步入社会两三年后才能做好这些准备。周不想落下女性憧憬的婚礼,也想看到真昼的裙子和白无垢。(译注 白无垢:婚礼中穿的纯白色和服。)
只不过,周知道这会让真昼等待,并苦于这一点。
「你这么想让椎名等着吗?对女孩子来说,时间可是尤其宝贵的」
「唔……可是啊」
「对我来说,婚礼是你们的启程,是父母能给你们的最后一笔大礼。毕竟可爱的儿子和女儿要离开父母的手,作为夫妻生活下去,这点事情最好还是让我们来帮忙吧」
微笑着说完,修斗喝了口咖啡润润嗓子,然后继续说道。
「当然,如果你们决定全部靠自己,我也会支持你们;不然的话,让我们连着椎名父母那一份祝福你们吧」
周知道,修斗和志保子了解真昼的家庭环境,愿意替她的父母照料她。看得出来,两人都很爱惜真昼,就像爱惜亲生女儿、爱惜儿媳妇一样。
就像修斗自己说的,他想要连着真昼父母缺少的那份,给真昼播撒亲情吧。因此周明白,他嘴上说着愿意妥协,实则没有让步的打算。
修斗好像看穿了周「真的可以接受这份好意吗?」的想法,笑着随意抚弄起了周的头发。
「从以前开始,你就不爱撒娇和请求别人。其实没什么不好的嘛,就让我们做点父母该做的事」
「……我已经撒娇撒得够多了」
「哪有,叛逆期都没看到,反而先想着自立了,爸妈可是很寂寞的哦?」
修斗的手一直摆弄着,似乎没有停下的意思,周也没有阻止。
他又痒又难为情,却不讨厌。对父母的信赖和安心感使得他坦率地接受了这一行为。
「你当了爸爸,给我看看孙子的脸就好了。等你们自己生活稳定下来,再来孝顺父母吧。好在我和志保子都还健康,平时都有注意身体,一家子也比较长寿,到死为止你就好好报恩吧」
修斗笑着把周当成了小孩子。「生为他们的儿子真是太好了」这样的感慨油然而生,周垂下眉梢,心甘情愿接受了小孩子的待遇。

236 秘密企图

等真昼和志保子买完东西回来,修斗的眼神和动作也恢复正常,不再像是宠着周那样了。
还好,要是在真昼面前也被当小孩对待可就糟了。话虽如此,周还是有那么点依依不舍。
不过,由于希望能在真昼面前表现得可靠些,他便不动声色,注意着摆出镇静的表情来迎接两人。
「你们回来啦,买好东西聊完了吗?」
「当然啦,是吧,小真昼」
「……没、没错」
志保子坦坦荡荡笑着,与之相反的是真昼扭扭捏捏的样子,十有八九是志保子讲了多余的事情吧。
但要问也不是现在,周便当作无事发生,接过买来的东西。
把目光往真昼那一扫,她的脸就红起来,这让怀疑变成了确信:志保子肯定说了什么多余的。
周傻眼地看向志保子,而她本人平静地笑着,笑得充满了成就感,让周想直接冲上去问到底讲了什么内容。
「……求你了,别教她什么奇怪的事情」
「说什么呢,哪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只是给了些建议,告诉小真昼一起生活的过程中的一些重要的事」
「说的不是我们要日后慢慢学的事情?」
「是男孩子教不了的事情。好啦,前人的智慧应该好好学学呀?」
「……我能去问真昼是什么事吗?」
「没问题,反正过一阵子你就会明白的。不过男人催得太急就有失体面了哦」
被这么一说,周只得闭嘴。
看真昼并不想说,周也知道女人之间会聊一些复杂的话题,所以不应该勉强去问。
只是鉴于志保子至今以来的行动,完全信赖也是不行的;哪怕不问,也需要把这事情放在心上。
周冷冷地看向满脸嬉笑的志保子,然后把袋子里的生鲜食品拿去厨房,放进冰箱。
食物有四人份,是平时的两倍,不知为何让周觉得痒痒的。
「……周君在意吗?」
洗完手的真昼忽然探出了脸,于是周轻轻耸了耸肩膀。
「说不在意也是假的。不过我也和爸爸聊了不少,而且暂时没打算跟你说,这样就扯平了」
「哎,说、说了什么呀?」
「保密」
就像平时的真昼那样,周调皮地笑了笑,把蔬菜放进蔬菜柜。真昼慌慌张张的,捶打起周的后背,惹得周不由得笑了出来。
『——不过,关于你要给小真昼的东西,我可是不会插手的哦?』
这句话,是摸头摸了个饱之后,修斗说出来的。
当然,周也不打算依赖父母到这个地步,他打算打工筹集资金。与此同时,考试升学也不能落下,为了两边都不耽误,就更得加把劲了。
(……估计得去拜托木户了啊)
木户曾经邀请他去打工,虽说可能有一半是在开玩笑,但这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周不太擅长服务客人的工作,反过来说,也正好拿来积累社会经验。
「看来今后有更多必须要努力的事情了啊」周感慨地点头。真昼心神不定地抬头看向他。
于是,周笑着重申「保密」,然后愉快地关上了蔬菜柜。

237 对朋友的请求

『呃,我会问问店长。那边说缺人手,我觉得应该没什么问题』
事不宜迟,周赶忙联系了木户,联系方式是前些日子准备文化节时候交换的。结果那头传来惊奇的声音。
周想给真昼一个惊喜,不想让她听到,就去公寓门口说了这些。本来以为事出突然,她会有些为难,结果却出奇顺利,反倒让周困惑了。
「不是,面试之类的呢?」
『应该会有,估计就是走个过场吧?有我推荐的话就说明品格上没问题了。不过椎名她答应吗?我们这边待遇是不错,可是椎名会不会吃醋呀』
「唔,这个……」
文化节那会儿,就有女顾客跟周搭讪,问他要联系方式,让真昼吃醋了。周不希望自己的行为使真昼不放心。当然,周不会花心,真昼应该也相信他,但心情问题是另一码事。
『说起来,你怎么突然就想要打工了?』
听到这样一个单纯的疑问,周合上了嘴。
如果让木户保密,她其实也不会去讲给真昼听,只不过攒钱买戒指这个目的还是有些羞于启齿的。
周所认识的人,恐怕全都知道他对真昼的溺爱,连他自己也明白这点,即便如此,表明自己想送戒指仍非易事。
然而,不说出来就没法让木户接受。她是帮自己介绍打工的人,瞒着也不好。
「……那个,是这样。你能不能不要告诉任何人?尤其是别跟真昼说」
『啊,我懂了。想给椎名送礼物是吧,圣诞礼物之类的?』
「不、不是啦……是明年的事情,我、我想给她戒指……」
周声音越说越小,等他回答完,迎来的是一段沉默。
「自己还是学生,是不是太急了点」周心急地等待木户的声音。经过了十秒左右长长的沉默,她轻轻嘟哝说『哎哟隔着电话被晒到了』。
『这样啊,那还是别来我这家比较好。就算你是为了椎名努力,要是男朋友在容易受到女人纠缠的地方工作,椎名心里肯定也不是滋味的』
确实是这个道理。于是,周回了句「说的也是」,便在脑海里比划起接下来的安排,比如回家看看招聘网站之类的。这时,那头又传来声音说『这么着吧』。
『你愿意去别的咖啡馆的话,我可以给你介绍介绍。有一家是我家婶婶开的,比较安静,这样可能也符合你的个性』
「挺好的……不过你没去那里干活吗?」
『啊,我吧,其实不太应付得来婶婶……』
「那还愿意介绍给我,真对不起啊」
『不不,我不是这意思哦。婶婶她没有孩子,所以很宠我,就怕她惯坏,反倒让我没心思自立了』
听木户的语气,与其说是讨厌,似乎更像是为难。她婶婶对待她,或许就和志保子对待真昼差不多吧,只不过志保子看出了真昼靠得住,是有意宠真昼的,这一点或许和木户那边不一样。
『我会去跟婶婶确认的。等我确认好,你就去参观一趟怎么样?这样你去干活可能也会更舒服些』
「那真是太谢谢了……不过这样是不是太麻烦你了?」
『没事没事。我知道你喜欢椎名,就让我帮你一把吧。戒指的事情也可以跟我商量哦?』
「……这个嘛,到时候可能会拜托你和千岁」
『嘿嘿,交给我吧』
关于戒指的事情,最好也要参考一下女生的意见,更何况千岁一直关注着周和真昼,没什么不好问她的。可以的话,希望她们两个都能帮忙。
不过事情还远,周先许下一个模糊的约定,等木户说完『我会再联系你的,也可能是到学校跟你说』后挂掉了电话。

「……打工,是吗?」
回到家,真昼还在客厅里休息。周跟她打了声招呼,她便看了过来,似乎很意外。
顺带一提,父母都在厨房做饭,这是因为真昼说晚饭想吃他们做的。
「这个时候,为什么突然要打工呀?明年就高三了,现在都差不多该开始准备考试了」
再怎么说也不能连打工都瞒着。周坦率地讲出来后,真昼抛来极其合理的疑问。
周的打算是一直到送出去之前都尽可能保密,但他也知道,高二都过了一半,现在开始打工会有些不自然。
「啊,那个,我有个东西,特别、特别想要」
「想要?」
「另外也是为了积累社会经验。当然,排班肯定不会影响到学习的。明年有些人会退出社团,到那时候我应该攒够钱了,在真正的备考阶段之前应该可以回来专心学习。关于成绩这事,条件上应该和有社团的人差不多。成绩是看我努力的,我不打算让成绩下滑,哪怕下滑我也不会以打工作为借口」
因为周既不打工又不参与社团,相比参加社团的人他才能有更多时间,得以专心学习。如果开始打工,不可避免会需要更多的努力。
他打算进一步努力自学,上课认真听讲,当场掌握讲授的知识。
周严肃地看向真昼,真昼便为难地垂下眉毛。
「这件事情不该由我多说什么。既然你有那么认真的考虑,那我尊重你的决定,就是一起过的时间少了,我会寂寞的……」
稍显寂寞的微笑差点动摇周的决心,但这一点坚决不能退让,周便轻轻笑道。
「对不起啦。相对地,打工放假的时候我会优先和你过」
「……这样好像也有点问题」
「为什么啊」
「还、还不是,周君这么说的时候……总是会特别宠我嘛」
「你不是寂寞吗……」
「要、要有个度,不然我受不了」
真昼羞涩地垂下眼帘,靠到周的胳膊上,周就当是预演,握住真昼的手,让她靠得更紧了。

238 调休假期过后

文化节调休结束后,学校里文化节的热意尚未完全消散,学生中还有些飘飘然的氛围。
班里也比平时更热闹了两成,时而有同学悄悄地谈论某班的某某和某某开始交往这种事情,让人直观地体会到文化节对男女交际带来的影响。
偶尔也会有目光投向这里,是看向真昼的,说不定是有人在讨论真昼在文化节里的样子。
「早哇」
树带着倦意走进教室,立刻来到了周这边。周也随意招了招手,回了句「早」并观察树的神情。
要是大辉对他说了些什么,他心情应该不会好,不过目前看来表情一切正常,让周的心放下了。
「椎名也早。今天……嗯?」
「早上好。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树也跟旁边的真昼笑嘻嘻地打了声招呼,但他一看到真昼的脸,就惊讶地眯起眼睛。
树检视般地望了一会儿,然后挠挠脸说。
「……我说周君啊你来下」
「嗯?」
「哎让你来你就来嘛」
树不知为什么叫周出去,于是周摆出一副皱起眉头的样子,被树带到教室一角。
接着,他好像不想被人听见一样,凑上前来小声说道。
「我说,你和椎名越过那条线了?」
「嗯!?」
「哎我说你,要不怎么会把你叫到这来呢。我是觉得椎名她有些变了……和你的距离感也不一样了,就像是结了婚……」
听树说真昼有些变了,周便看了一眼真昼。她在周的座位上静静等待,疑惑地往这边望着,一对上视线,她就腼腆起来。
「嗯,可以说是更有魅力……感觉就好像她已经是你家的了」
「……我先说好,没到最后那一步」
「哦哦?最后那一步,嗯」
周含糊地说完,树就好像看透了一切似的坏笑起来。于是,周拿拳头往树的侧腰一顶,好破坏掉那张气人的嘴脸。
说是顶,周也是用上了点力气的,不过树笑着说「你就别害羞啦」,看来这一下对树没有太大效果。
周气愤地又踩了一脚上去,同时轻轻叹了口气。
尽管树敏锐地察觉出变化,让周冷汗直冒,但无论如何,周本来就要把他和真昼对未来的打算告诉树和千岁。即便周不准备讲出两人对对方的身体相互知多少,他至少也会说出来,自己对未来是有规划的。
「……我还没那个打算。这是和真昼约好的」
「约好的?」
「嗯,约好要等真昼到18岁。我说我会负起一生的责任,所以请她等到那时候」
周再一次觉得把这个约定讲给人听是很难为情的。等周说完,树睁圆了眼睛,然后看向周。他的眼神中包含了两种相反的感情:既像是无语,又有些佩服。
「我是挺佩服挺尊敬你的忍耐力和认真劲的,不过没问题吗?各方面的」
「……虽然可能并不是没有问题但总而言之没有问题。我想好好珍惜她,而且,我是真心的」
既然找到了要陪伴自己一辈子的人,就应该尊重对方、珍惜对方。
说实话,周有点不放心自己是不是忍得住,不过打破约定是可耻的事,不能做,所以他打算忍耐。
「毕业之后我是准备和真昼在一起的,我打算现在就为此做准备」
「准备是说——」
「啊,藤宫君早啊,在这偷偷摸摸做什么呢?」
正巧木户走进了教室。周轻轻招手后,她也带着疑惑的目光看向两人。
「两个男的好可疑,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我猜是赤泽君找藤宫君说起了奇怪的话题」
「我就这么没信用吗!?」
「哈哈」
木户笑着把话题带了过去。她似乎是看到周,不知该不该说。她往树的方向瞄了一眼,大概是指树在这里,要现在说还是稍后再说的意思。
周没打算隐瞒打工这事,理由也是准备告诉树的。于是,周主动问起「托你的事情有着落了吗?」木户就好像安心了一些,笑着说道。
「打工那件事啊,婶婶说没问题,所以希望你能说一下什么时候方便」
「嗯,知道了。到时候再联系」
「好嘞」
「抱歉啊,麻烦你了」
「没事,婶婶也说我有事找她让她很开心」
木户有些为难地笑了,周也轻轻苦笑。
深得婶婶钟爱的木户一脸为难,而周则是十分感激木户能给她介绍工作。
「那到时候再说啦」木户挥着手前去自己座位。目送她过去之后,周看向树,发现他正会心地点着头。
「我懂了。你挺不容易的啊」
「婚礼之类的费用我爸愿意出,但至少戒指还是我自己解决吧。毕竟这是我的选择,为了实现愿望,这些苦就应该现在去吃」
「你还真是一不做二不休啊,挺了不起的,就是……」
「就是什么?」
「……这种事情不先跟我商量一下吗?」
听见树闹别扭似的嘟哝了一声,周睁大了眼睛,然后刷刷地摸起树的头,说道「下次我会找你的」。
树则是有些难为情,把周的手甩开,戳起了周的肩膀。周知道这是树在害羞,便像刚才的树那样笑着搪塞开了。

239 朋友的支持

「哈哈,也难怪阿树会闹别扭啦」
午饭后,千岁对树早上微微闹情绪这事有些好奇,就叫出了周询问缘由。
等周老实交待完,千岁便哈哈大笑着拍打起周的背。周皱起眉头,但千岁的攻击还是一刻不停,反而愈发激烈,甚至流露出傻眼的感情。
「我说你啊,阿树到处都有朋友可以帮忙,你却先找别人去了,他可不得闹别扭嘛。和你关系最好的,去掉昼儿就是阿树了」
「唔,我是有点抱歉啦」
因为正好有过打工的邀请,所以周才会拜托木户,而这让树有点不开心了。同性的朋友里,和周关系最好的就是树,一直以来有事也是找他的,这回没叫上他,周其实也有点不好意思。
「阿树他是希望你找他帮忙,他一直都觉得你是铁哥们」
「……我真的很对不起他」
「嗯,要是你在反省的话,找他商量商量别的事呗?当然找我也行」
千岁笑嘻嘻地抬起头看着周,让周脸上变得僵硬。
「……你不会也在生气吧?」
「嘿嘿」
千岁的笑容异常地灿烂,看上去是发自真心的,然而眼神中却没有笑意。平日里她笑得总是天真无邪,这次却难以用纯粹形容。
「你想嘛?相处也大概有一年半了,有事还不来讲一声,多让人伤心呀」
「唔。真、真的对不起啦,以后我会注意的」
「你就是太见外了。再说,不告诉我们也就没法对昼儿保密了吧?你要给她惊喜没错吧?」
「……说的是」
「那你不跟我们说怎么行呢」
周腰窝被捶了起来,但这属于自作自受,周便没有出手阻拦。
千岁拿拳头折腾了周一阵子,然后长舒一口气,换了个话题。
「反正也早知道你考虑到了昼儿和将来,我也又一次感受到你有多喜欢昼儿了。只看以前的你,谁能想到你现在爱她爱得不能自拔啊」
「要你多嘴」
周自己也明白,他远比以前更宠着真昼了。他还感觉自己和其他人的距离变近了。这不只是真昼的功劳,也要感谢树和千岁他们。
「不能自拔」这个说法让周有些不乐意,但他深爱着真昼这一点的确是无可否认的事实。
话是这么说,被当面讲出来就不好受了,周不禁皱起眉头。
「总之,我已经决定了,所以那个,希望你,能帮帮我」
周既想有人能从女性的角度帮忙,也是单纯希望她作为朋友来助自己一臂之力。于是,他低头弯腰,郑重请求。接着,头顶传来一阵无奈的叹息。
「不用你说咯~毕竟是为了好朋友的幸福~」
「千岁……」
「我指的是昼儿哦?你太见外,降一等~」
「唔……行吧」
「呵呵,开玩笑的啦。你们俩都是我重要的朋友。事情顺利才是最好的,我也会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抬起头来,周便看到千岁露出平日里开朗的笑容挺起了胸膛,他松了口气,也笑着轻轻拍了拍千岁的肩膀。

240 放学后的分开行动

「嗯,今天你和千岁有点事是吧」
放学了,周正打算一如既往和真昼一起回去,却被真昼不好意思地拒绝了。他轻轻地笑着接受。
周本无束缚她的打算,也不是非要在一起不可,他反倒不清楚真昼为什么会关照他的想法。
「那个,我可能要晚点回家,不过有志保子阿姨在,应该没什么问题」
「为什么会提到妈妈」
父母还没回老家。他们准备明天回去,说是今天会在附近逛逛。
「嗯,志保子阿姨说想和千岁聊聊……」
「我只觉得她会说些多余的事」
「哈哈,不会的啦……」
「妈妈没准还真会的,到时候你可得帮忙阻止一下」
话是这么说,周也知道更有可能是真昼也想听从而不阻止,又或者是志保子劲头太猛无力阻止,所以他没有抱太多期待。
「至少要阻止爆出黑历史」周含着真切的愿望凝视真昼。他无意露出热切的目光,真昼却红着脸撇开了视线。
见状,似乎做好了回家准备的千岁哈哈笑着,快步走了过来。
「来了来了,那边的夫妻在做什么呢」
「我是担心我妈会不会跟你讲些乱七八糟的事」
「终于连夫妻都不反驳了哎……说起来,看你们互相望着,我还以为怎么了呢。你不用那么担心的啦」
「我妈是个大嘴巴,笑着笑着就能说出一堆事情来」
「哦哦?也就是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那倒没有,只是不愿意小时候的事情被拿出来说。要拿你初中的经历说事的话,你也不乐意吧」
「唔,也是哦……」
周是到高中才和千岁交的朋友,按树和门胁的说法,那时的千岁和现在完全相反。
千岁把那些都当作黑历史,不愿提及。于是,周用眼神表示「要是问了多余的事情,你懂的吧」,她便耸耸肩,点头说「知道了知道了」。
「不过还有另外一些事,我要和志保子阿姨好好聊聊。就不说你的事了」
「那是要说什么」
「这是女孩子的秘密~总之,你老婆我先借走咯」
千岁笑嘻嘻地挽起真昼的胳膊,真昼便害羞地垂下眼帘,同时高兴地和千岁靠在一起。
真昼没问题的话那就没问题吧。只是周还是有些担心,她们到底会聊什么。
「可别说什么奇怪的事情啊」周向身在别处的母亲送去念头,又看着两个人要好地黏在一起。就在这时,忽然出现了一个女生。
「咦,你们两个今天不一起回去吗?」
「是木户啊。她们俩说有点事」
「这样啊,那椎名,我能借一下你老公吗?」
「哎——」
「要是藤宫君没事的话,希望过会儿能让他陪我一下。啊你放心,不是那种陪哦!」
「那、那个我很放心啦……」
木户前来邀请,应该就是打工方面的事了。
假使一下子就确定录用,考虑到合同之类的事情和监护人的同意,那么父母还在的今天或许正是个好机会。
「那藤宫君呢?有空吗?」
「嗯,我没什么安排」
「那就好。正好今天开门,你们两个平时都在一起,我都不好插嘴」
「哪有一直啊,就算在家里也不总是黏在一起的」
「你这么说还不就是在同一个地方吗。说的就像在家理所当然似的,你们真是亲热哦~」
听木户说一般的情侣在一起的时间不会那么长,周无法反驳,默不作声。木户嘻嘻笑着,笑得很开心。
「这也是因为关系好、你珍惜她对吧,藤宫君?」
「……是啊,不行吗」
「没有,挺好的,看着都很暖呢。椎名真是被爱着呀~」
被爱着这句话让真昼腼腆起来,以至周围都产生了受害者,而真昼却没有注意到。感觉木户似乎带着点故意,但周欠了她巨大的人情,不好抱怨什么。
只不过,周用眼神表示「别说出打工的理由就行」,然后木户笑着竖起了大拇指。于是,周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了。

241 路上的事

和千岁她们分开后,周跟随木户的带领走去。
到目的地似乎要乘坐电车,但那里比树和千岁的家要近多了,上下班不会有什么问题。
问题就是最终是否会被录用……周问了问木户,她笑着回答说「你放心你放心」。
「婶婶那家店是由为数不多的人经营的,最近客流又变大了,正愁缺人手。那边在招收懂礼貌的人,你一申请,他们开心还来不及呢。这方面都没问题的」
「我都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懂礼貌」
周不会有意冒犯别人,但要说懂礼貌,还得打个问号。他感觉自己懂一些基本礼仪,不过不敢说懂得足够。
「你还是能对不同的人表现出正确的态度吧。你对老师都非常讲礼貌,表现得很有优等生的风范」
「毕竟那是长辈嘛……与其被盯上,不如多得到点关照,老师对自己印象好的话,总归是有好处的」
对于年长的人或是上级,周相处时当然会带着敬意,但他也有不纯的动机:给老师留个好印象能给成绩和今后的升学带来好处。这个动机不代表全部,可也算是有些小心思在里面。周并不是真正的优等生。
会考虑到这些事情,就连周自己都觉得自己太不可爱了。他耸耸肩后,木户随意一笑。
「不是挺好的吗?关键就是遵守礼仪,搞清楚时间地点和场合,尊重对方。不管其中有没有个人的动机,能看到的都只有结果而已」
「……木户你是这种人?」
「没想到吗?其实我是挺能区分场合的人,虽然不会所有的事情都追求好处,但是一定范围内从行动中寻求好处,我觉得也无可厚非吧。我也不总是凭着善意行动的」
木户说得轻巧,想法本身却相当严肃。周眼睛瞪大了一些,其中蕴含的不是厌恶、受不了之类的感情,而是亲近。
「这次也是一样的。我跟你提这件事,是因为对我也有好处,不是百分百的善意」
能正大光明说出这些,也能看出木户的善良。周微微苦笑着询问「那这次是有什么好处?」
「唔……我希望小总能多交一些好朋友」
「茅野?」
「嗯。是这样,小总他特别老实,总是发傻,对其他人没什么兴趣。不过他对你印象还蛮好的,和你这种文静的人应该合得来吧。想到这些,正好你要找兼职,我就介绍了婶婶这家,既能解决人手问题,小总也在里面工作」
「抱歉啊,对我好处还挺多的」木户失落地道歉。周摇头笑道。
「哪有。我刚知道茅野在那里工作,有点惊讶,但毕竟是你在帮我介绍嘛。有同学在工作,我还更放心呢」
「真的吗?那就好了」
木户的紧张一下子卸了下来,这让周确信,木户终究还是个好人。
「先不说这个,话说你男朋友在你婶婶那工作,你自己不去啊」
「唔,这个嘛,婶婶喜欢我,她最喜欢的就是我和小总在一起……我们一在一起,她就笑眯眯地看着我们,弄得工作都没法进行了。小时候起,婶婶就很疼我们两个的。还有我也是,小总在旁边的话我会往他那儿看,他会叫我『停一停吧,看你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噗」
「你、你笑了是吧?我也是能分清场合的,不会在别人面前流口水的啦!」
木户吊起眉毛,脸上泛出隐隐的红色,可她讲出的内容使她气势全无,令周更想笑了。于是周不再掩藏,故意笑了出来。

242 工作现场(暂定)

哄着木户,最后到达的是家氛围幽静的咖啡馆。这家咖啡馆格调典雅,似乎面向较高的年龄层次,给人一股高级的感觉。
「……真的是这里吗?」
「怀疑什么呀,幽静点挺好的吧」
「看着是不错,可是学生在这里工作是不是不太合适」
「所以才会找你这种靠得住的小伙子嘛。好啦,先去婶婶那里打个招呼吧」
「虽然我不是很想去啦……」木户轻轻补了一句,却又摆出了积极的姿态。周苦笑着跟在木户后面,好奇那位婶婶会是怎样的一个人。
打开厚重的大门,门口的铃铛响起一阵轻快的叮铃声,甚至让人觉得有些怀念。
木户领着周进了咖啡馆,其内侧没有辜负外观带来的期待,十分沉静:整体装潢简朴而雅致,以深色的橡木和白色为基调,店面清扫得彻底而整洁,洋溢着典雅的气氛。
墙前有个书架,占满了一整面墙,书架上摆满了密密麻麻的书。
一眼望过去,座位数量不算多,和连锁的咖啡馆根本没法比,足以见得这是家个人经营的咖啡馆。
也是这一点使之不同于连锁店,是个非常安静、适合小憩的空间。
大概是凑巧,现在店里没人,周便环顾起这家店。这时,从里面走出一位穿着深蓝色围裙的妙龄女性。
她是个稳重的女性,乍看上去比周大了十来岁。
这是一位披着黑色长发的美女,有一种适合待在咖啡馆或是古董店的气氛,同时又很文静,以至于难以相信她就是木户的婶婶。
「哟……彩香,欢迎啊」
「好久不见了,文华婶婶」
木户礼貌地鞠了一躬,然后这位称作文华的女性从容地看着木户,微笑道。
「很高兴你能来,总司君在的时候你也不怎么来这里,我可寂寞了」
「唔,抱歉……我怕打扰到婶婶」
「打扰什么呀……有你们两个在我就够高兴了,工作也能做得更来劲呢」
「这也是个问题嘛」木户小声的嘟哝似乎没有传到对面的耳朵里。
周从后方望着两人,内心感到疑惑不解。
对方有着楚楚的外表和动作,看不出有什么让木户不好应付的地方。周除了困惑还是困惑。观察她们的对话,怎么看都只觉得对方是个极为普通的女性。
硬要说的话,她的眼睛里充满了对木户的亲爱之情,仅此而已。搞不明白木户说她不擅长应付是什么意思。
人各有不擅长的事物,本来没什么好多说的,但这次的情况却让人不怎么容易接受。
在木户微微露怯之时,女性忽然看向了周这边。
有一瞬间,她乌黑的眼球好像是在打探着什么,而下一刻就变得柔和了。
「这位就是彩香说的想要兼职的人?」
「嗯,是的,他想找兼职。藤宫君,这个人就是这家店的店长丝卷文华,是我的婶婶」
「我叫藤宫周。感谢您抽出宝贵的时间」
「哎……不要紧,是彩香拜托的事情嘛。彩香她眼光准得很,我觉得没问题啦」
丝卷露出柔和的微笑,上上下下审视了周一圈,然后又笑了起来。
「说起来,你和彩香是什么关系?」
「是同学关系,她是我女朋友的朋友」
一阵莫名的恶寒向周袭来,于是他坚决做出否定。接着,丝卷笑得灿烂起来,而逼人的恶寒消失了,看来这么回答是对的。
「那就好。彩香和总司君是相亲相爱的,要是有外遇可就麻烦了」
「不可能的,我和女朋友已经有了这辈子的约定」
「哇,真好啊……!」
她乌黑的眼睛一下子灿烂起来,好像在闪着光一样。周不禁后退少许,丝卷则毫不在意,脸上泛红,表情就如同恋爱的少女一样。周也一点一点开始明白木户不擅长应付的是什么了。
「这把年纪就下定了决心,很棒呢。你想做兼职也是这个原因?」
「嗯,那个。我是想送她戒指……」
「真棒!嗯、嗯,你愿意的话,请务必到这里来工作……!」
「这就决定了!?啊,虽然本来就知道啦……!」
还没有正常的面试就得到了录用,周呆住了。木户又傻眼又困惑地叹了口气,丝卷则笑嘻嘻的,看上去特别高兴。
「婶婶,太刨根问底可不好哦」
「哎呀,我不会问他不想说的事情啦?不过可不可以讲讲,你们是怎么好上的……」
「适可而止一点,不然藤宫君被用在婶婶的兴趣和工作上就太可怜了」
「我会征求同意,而且只是参考一下情景啊?」
「兴趣和工作……?」
「开咖啡馆不是文华婶婶的主业,她本职是作家和其他一些乱七八糟的,真是不知道婶婶为什么要开咖啡馆……」
「而且神奇的是还很赚钱」木户嘀咕道。周不由得看向丝卷,她脸上正挂着高深莫测的笑容。
「当然了,咖啡店也会好好经营的,不用担心倒闭。薪水也会给足」
「婶婶,好好按时长计薪水,可不能给什么零花钱啊」
「不要那么不放心嘛……」
木户认真说教起了垂下眉头的丝卷,周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能在这里干下去,对此产生了一丝担忧。

243 碰完面回家后

难说是好事还是坏事,周当场得到录用,拿好合同就回到了家。
说是面试,其实只是碰了个面,对方看来很欣赏周,让周暂且放下了心。
不知道决定得那么干脆是否会有问题,但能找到工作总是好的。
接下来只要自己和父母签名盖章,寄出合同应该就可以了。
回家路上,木户向周说了对不起,不过周本就听她说过丝卷个性强烈,也难怪木户会露出怯意。丝卷和志保子不同,是另一类贯彻自己想法的人。
「我回来了……咦,真昼和妈妈呢?」
「说是要两个人,啊不,是三个人去一起吃饭?事情来得突然,所以我留下来看家。今天我来做晚饭」
「哦」
前来迎接的修斗说完,周轻轻回了一声。
原本听说她们要出门,没想到连晚饭都要一起吃。不过,这也表示她们确实合得来,算是件好事,只可惜没了真昼做的饭,那可是周一整天的期待。
当然,周对修斗的饭菜并无不满。父亲对料理既喜欢又擅长,水准非常高。味道也是熟悉的。
只是,在周的心目中,真昼做的是特别的,仅此而已。
「别失落得那么明显嘛」
「没,我不是这个意思啦」
「好了好了,父母做的料理可不知道还能吃几回了,今天就拿我做的凑合吧。反正明天开始你每天都能吃到」
修斗的说法好像自己活不久了一样,不过他的意思应该是说,一旦高中毕业,周就会结婚成家,要吃就只能趁现在了。
父母会定期去医院体检,目前还一切健康,家族也比较长寿,那方面目前还不必担心。
总之就是在捉弄。
周眉头一皱,而后修斗轻轻地笑了笑。周扭开脸,到房间换衣服去了。

吃完父亲亲手做的意式肉酱面,周歇了一会儿,然后听到了门口有开锁声,应该是真昼她们回来了。
想着迎接真昼还挺少见的,周走到门口去。真昼和志保子在那里,手上抱着一大堆纸袋。
「……怎么这么多东西」
「哎呀你放心,有你那一份的」
「这个怎么都无所谓啦,我是说为什么买了这么多,都买了什么啊」
「我想给小真昼穿的衣服、可爱的小物件之类的吧。也给你买了小真昼挑的衣服,她可是特意希望你穿上的哦?」
「听到特意两个字就知道是我平时不穿的衣服吧」
母亲给自己买了衣服,令周心情复杂。不过,既然是真昼挑的,应该不会太离谱。
这些事情过后再去跟真昼慢慢询问情况。话又说回来,纸袋似乎还是太多了。
周还没来得及指出这一点,志保子就露出轻快的笑容,从周旁边走了过去,于是周看向留下来的真昼。
「……没买奇怪的东西吧」
「奇、奇怪的东西是没有啦……?」
「行吧,那就好」
看到真昼疑惑的模样,周暂且放下了心,从真昼那里接过纸袋。虽然不知道东西是不是真昼的,但总不好意思让她一直拿着。
「说起来,打工那边参观得怎么样?」
「嗯,对面还挺欣赏我的,说是录用了」
「那店长是个怎样的人?」
「怎么说呢,是个很有个性的大姐姐……?」
「大姐姐」
「放心啦,她特别喜欢情侣,会去默默地关注情侣们,甚至还想打听我们好上的故事呢」
眼看要打翻一小坛醋,周预先做好防范,而真昼一下子脸红起来,不好意思地缩起身子。
「……我不是在怀疑啦?就是想着,要是她喜欢上了周君该怎么办……」
「不会的不会的」
「会有的」
真昼不知为什么强调起来,周回以苦笑,轻抚她的头,表示不好意思让她担心了。
她一开始还有些不满的表情渐渐舒缓下来,周就这么温和地滑过头发,享受那柔软的手感。
「就算真是这样,我也不会答应,万一有那样的事影响到业务,我会辞掉工作的」
「也、也不用做到这份上……我只是,心里有点烦闷而已」
「嗯。所以啊,要是让女朋友不开心的话,还不如别在那儿工作了。我目的并不是在那儿工作,而是赚够需要的钱」
看那样子,周是绝无可能被喜欢上的,要是真有那个万一发生了什么,哪怕对不起木户,也得另谋高就了。
工作是为了让真昼幸福,如果反而弄得真昼伤心,那也不是非得在那里不可,还可以有其他的方式。
「所以你就放心吧」周补充说完,真昼把脸埋进了周的胸口。
「怎么了吗?」
「……喜欢的就是你这一点」
「『就是』这一点?」
「这一点『也』喜欢,笨蛋」
周逗了逗真昼,她便有些闹别扭似的,拿头顶到周的胸口。周笑着承受住真昼的头槌,轻轻拍了拍真昼的后背。

244 第二天的对话

「结果兼职定下了咯」
第二天,听到树这么问,周坦率地点头肯定,接着树轻耸肩膀。
「有木户的介绍倒也没什么好担心的,总之定下来就好啦。就是看你有什么话想说,我有点在意」
「嗯,怎么说呢,是个很有个性的人」
「你都这么说了,那是相当有个性吧」
「我反而好奇了哇」树把全身的重量斜靠在椅子上。周也露出苦笑,但他现在不打算讲出来。一讲出来,恐怕树很快就会到职场来。
至少,哪怕开始打工,周都不打算在还没适应的时候就让熟人来到职场,即使是真昼也不例外。
早上,周跟真昼这么说的时候,真昼闹了大别扭,结果早晨有十分钟左右成了讨好和疼爱真昼的时间。
说到真昼,她正在千岁那儿聊天,而千岁似乎是看向这边坏笑着。有所反应只会让千岁开心,所以周决定不加理睬。
「我觉得,她确实多少有点怪癖,但我应该能在那里干下去。木户也说有什么事可以找茅野」
「啊,是木户的男朋友对吧,那个隐藏的肌肉男」
「你这个说法,当事人听到了估计会心情很微妙……然后他大概会用鄙夷的眼神瞪木户就是了」
与其责备这一方,茅野更可能会把矛头指向传出了这一认识的木户。
至于木户自己大概是毫无反省之意的。真想犒劳犒劳茅野。
「总之,有认识的人在就放心不少。听店长说,常来的顾客年龄层比较高,都是些爽朗的人,不会有太多困难」
「哦,那就好。不管怎么说,恭喜你确定下来兼职,以后有什么事别忘了找我商量」
「好嘞好嘞,伙伴啊就靠你咯」
树似乎还有点记仇。周拍了拍树的后背,树便像是掩盖害羞一样,把嘴巴歪成了倒V字形,然后用更大的力气拍打周的背部。
这也是树表达友情的方式,于是周一边咳嗽一边笑道「你这家伙」把拳头轻轻摁在树的脸颊上。
向绷紧的脸颊上发动微妙的攻击时,周又瞥了一眼真昼。真昼正鼓起脸蛋看着这边,似乎稍有不满。
真昼所不满的,应该是暂时没法去打工地点这件事。
不过,真昼理性上似乎可以理解。早上的甜蜜时间中,真昼同意了先委屈一下,所以大概没有问题吧。
树沿着周的目光看过去,然后突然打了个趣「你还是一样被爱着啊」。周皱起眉头,树则轻轻甩开周的拳头,哈哈笑道。
「说起来,昨天椎名、小千和你妈妈去买东西了吧?小千说挑周的衣服很开心,椎名她买了什么?」
「……这个非说不可吗」
「是啊,把我晾在一边的兄弟」
「你果然还记着仇……是那什么……猫布偶睡衣」
回想起昨天真周拿来的纸袋里有什么东西,周不情愿地讲了出来。树听了,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你穿猫布偶睡衣……」
「别多嘴。真昼会穿兔子版的,没事啦」
这个年龄和体格,身穿可爱的布偶睡衣显然是件羞耻到家的事,只是真昼期盼的目光看过来,没办法,穿就穿吧。
相应地,真昼也给自己买了兔子主题的淡粉色布偶睡衣,周打算让她过夜时穿上。
这比起先前的背带睡裙总要健全得多,周也能坚持更长时间,心里更轻松些。
「叫椎名拍下你穿睡衣的样子发过来吧」
「喂你住手」
「没事,应该会可爱的嗯」
「把你发抽的嘴角遮起来再说啊笨蛋」
树嘴角颤动着,下了多余的决心。周连连敲着他的肩膀,树也没有反击,只是抖着身子忍住笑。
千岁和真昼在稍远一些的位置相互点头应和着「关系真好啊~」「没错」,周便使劲摆出一张苦瓜脸,向树发起了缓和的攻击。

245 和同事(暂定)吃午饭

平时周是和真昼等人一吃午饭的,今天则是应木户的邀请,和木户、茅野两人一起吃。
木户嘴上没说出来,不过意思应该就是提供一个机会,让周和将要共同工作的茅野加深感情吧。
周被木户带着来到楼顶,看到茅野已经铺好野餐垫等在那儿了。茅野可能知道周要来,并没有什么动静。
「所以说,藤宫君和小总要一起工作咯!」
周借了野餐垫的一块地方就坐。木户看着他,露出和善的笑容。
「哦……是给彩香拖下水了吧」
「你、你好没礼貌哦!我只是把合适的人材带去合适的职场而已——!」
木户愤懑的样子比平时更加幼稚一些,大概是只有对茅野才会表现出来吧,看着让人心里暖洋洋的。
「没有,这事是我提的,木户她帮了我」
「是吗?可是文华阿姨很让人困扰吧」
「哎……」
没想到对方竟然会是那样的类型,周多少有点被镇住,不过她看上去不是坏人,只要适度提供些燃料她就会老实了吧,就说些对自己没什么实际影响的故事好了。
只不过,要是事先有提醒,也能做好心理准备。关于这一点,周想对木户提出抗议。
周瞥了一眼木户,她在打开便当的袋子时一下子绷紧了身体。
「你想嘛,木户婶婶那种人,我该怎么说才好啊,她那么有个性……」
「唉,反正最后能去打工就好了,看她也不是什么坏人」
「婶婶是个好人啦,只是那什么,如果中意上你的话就会宠着你,还有平时妄想比较厉害」
「没办法,我就奉献出自己吧,没有实际损害就好」
「……大概没有吧,嗯,差不多,大概吧」
「要不要这么没自信」周犹豫要不要吐槽,但想到这不是木户自己的原因,决定还是算了。然后,周也拆封了真昼亲手制作的便当。
昨天是修斗烧的晚饭,做的是意大利面,所以便当里装好了昨天做好的东西,以及真昼、修斗两人准备的配菜。
大早上就让人特意做配菜,量还不少,周心里非常过意不去,但看两人还挺开心,周也不好阻拦。
顺带一提,父母会在周回家之前就离开,所以早晨就道过别。道别时说的很简短,也许是因为约好了,寒假春假还会回家看看。
真昼倒是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但她是笑脸送别两人的,毕竟之后还能再会。
「啊,那是椎名做的吗?」
打开便当盒的盖子,里面今天也装着真昼做的蛋卷,周心满意足。木户观察着周,脸上挂着好奇心洋溢的笑容,问道。
「应该是真昼和爸爸一起做的吧。他今天还在」
「你爸会做菜啊,和我爸一样呢。妈妈不会做菜,家务活也不会干,全都是爸爸做的」
「我觉得那是香织阿姨太特别了」
香织大概是木户母亲的名字。看样子,她完全不会做家务。
「所以我爸妈才会希望我能做家务吧,啊,我确实是会啦」
「他们想把你好好养成一个女生,结果也确实做到了,可是你怎么就喜欢上肌肉了呢。我可是老被哭诉了」
「都是小总害的」
「别推卸责任啊」
看到捏着木户脸的茅野和口齿不清地抗议的木户,周不禁笑了出来。
尽管可能包含交往的成分,这就是青梅竹马的距离吧,不同于树和千岁这对情侣,看上去很新鲜。
「……你、你笑什么」
「没什么,就是感觉你们关系真好」
「你哪有资格这么说,明明和椎名那么亲热」
「不至于你说的那样啦」
「至于至于,你们就是亲热,都晒到我这边了」
木户伸出食指指向周,接着茅野就说「别拿手指指别人」抓住她的手指收回去了。「实在是默契」周想着,静静叹了口气。
「……我不是有意的啦」
「那就是平日里就恩恩爱爱的,真厉害哦」
「你很吵哎」
「不过你能下定决心为了椎名打工也是这个原因吧。我觉得能着眼于未来行动是很厉害的」
「……哦,是为了椎名才突然决定打工的吗」
茅野不知道这件事,其实不是因为木户没说,而是周告诉木户不要到处声张的缘故。茅野点点头,心领神会的样子,木户则稍稍面露难色。
木户恐怕是觉得自己没有信守承诺,说出了打工是为了真昼这件事。
反正要和茅野在一处工作,现在隐瞒也没用,迟早是会被问到的,只要不对真昼本人讲出来就没有问题。
「要对真昼保密啊,我想给她一个惊喜」
「听到了没,可不能说啊小总」
「是彩香没管住嘴巴吧」
「哎疼」
木户被弹了一指头,泪汪汪地捂住额头。茅野无奈地瞥了眼木户,然后看向哑口无言的周,为难地笑了。
「总之,我明白啦,有什么事我会尽量帮你的」
「……谢谢」
「我也要谢谢你,能和彩香交朋友」
「……咦,不是吧,我还不至于没用到让小总担心啦」
「你一说话就会说漏嘴的」
「哪有!」
听到茅野的说法,木户撅起嘴巴,拍起了他脱下来很健壮(木户云)的胸脯,而周守望着两人,心里暖洋洋的。

246 人各有所好

「啊,说那个打工啊,要等一会儿才能开始。轮班的安排和制服的原因,大概要你等个一两周」
两个人的夫妻相声讲得差不多了,又开始吃起了午饭。这时,木户突然想起来似的,悄悄说道。
「嗯,反正我也没指望能马上开始。说起来,制服是什么」
「啊,不是文化节那阵子那么花哨的,会更简单一些。你放心,女服务员的衣服也是更简单些的,不是那种一层一层褶边的」
「我还在想,要真像那个咖啡馆那么花哨该怎么办呢」
和丝卷见面的时候,其他服务员碰巧都在后台,周不知道他们穿着什么,不过至少应该不是周担心的那种衣服。他松了口气。
文化节那会儿的衣服尽管比较庄重,却多少有些华美,就算是只是打工时要穿,每次穿着这个还是叫人不好受的。
「啊,我把藤宫君的尺寸告诉那边了,没关系吧?」
「没关系是没关系,可你是怎么知道的」
「文化祭那会儿看到的,还有,直接看也看得出来」
「男人的体型隔着衣服也能看得八九不离十」她微笑道。也许这是她对肌肉的爱造就的技能吧。在一旁听着的茅野毫不掩饰自己的傻眼,说出「你大大方方说她是变态就好了」这番对她稍稍有点不礼貌的话。
「当然,只是能看出大概,不摸摸看看的话是分辨不出肌肉的质量的……啊,不是在性骚扰啦,我会征求同意然后再检查的」
「哦、哦……嗯,省下了告诉她尺寸的功夫,也挺好……吧?」
「彩香,人家这是怕了你了。藤宫,你也不用强行夸这货的」
「不要把别人称作『这货』」
木户撅起嘴,生气的样子很可爱。和周对上视线,她又不好意思地垂下眉毛。
「对不起呀,给你看到这些丢脸的样子」
「嗯?没事啦,不差这一次」
「唔,扎心了。说的也是哦……文化祭那会儿,都直接展示出来了……」
「嗯,那什么,我很理解你的兴趣爱好与众不同啦,我也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只要不给人造成损失就好。每个人的兴趣爱好都不一样,我不会觉得不舒服,或者讲什么坏话的」
人各有所好,只要不损人,就应予以尊重。再说,周也没想过见到异己就将其排除,家里人可不是这么教的。
还有就是,周总觉得真昼也悄然萌生了肌肉的癖好,他实在没法觉得事不关己。
不过,尽管周不打算拒绝或是否定,但他多少有些不寒而栗,这事还请担待担待。
「说到底,自己也没有抱怨别人的权利啊」周夹起真昼亲手做的蛋卷,喃喃自语。这时,木户身体一震,好像有什么感慨似的,然后她露出的笑容,高兴地拍起了周的肩膀。
「藤宫君家教真好哎!或者说人真好!难怪椎名会喜欢!」
「……彩香」
「怎么了小总,吃醋了吗?放心啦,我对小总是专一……」
「啊,那个我知道啦,只是藤宫给你弄懵了……」
肩膀被这么一拍,周没拿稳筷子,蛋卷跌落到肉丸外面那层黑醋酱上。这肉丸也是真昼亲手做的。
幸好东西没有落到垫子和衣服上。然而周喜欢蛋卷细腻的味道,这味道一变,周便心中一震,呆住了。这个动作,让茅野以为是木户给打懵的。
周望着沾满了深褐色酱汁的蛋卷,这副模样让木户慌了神。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没、没事啦,还能吃。先把表面吃掉就行了……」
「哇看你好难过的样子!真对不起!我之后去磕头求椎名给你再做一份!」
「没事……」
周自己倒是没那么难过,木户却一个劲儿向他赔礼。周轻轻微笑后,木户不知为什么,十分不好意思地向他低头道歉了。

247 宠爱的专家

「周君还真是喜欢蛋卷呢」
真昼似乎是听木户解释过了情况。放学路上,她像是想到了这事,笑着说道。
也许是觉得特别有意思,真昼笑嘻嘻的,不过笑得很文雅,因而周围不断有视线往这边瞄过来。
「别乱笑啦」周捏捏牵着的那只手,她的笑容却不见收敛。周想去捏真昼的脸,可是他一只手提着她的包,另一只牵着手,便只得作罢。
「便当里不是每隔一阵子都会有的嘛。今天早上也剩了一些,晚上偶尔也会做的呀?」
「一码事归一码事,我就是午饭想吃」
「都怪你,木户一脸认真地跟我道歉,还使劲跟我拜托」
她似乎感到了责任,规规矩矩地去给真昼鞠躬道歉了。
周自己倒是毫无责备木户的意思:是他自己为一点小事失落的,蛋卷也没落到地上,只是味道多多少少有变化而已。
「那还真是对不起木户了,毕竟只是我自说自话觉得遗憾而已」
「她说你那时的表情可难看了」
「哎……那可是你做的蛋卷啊」
「我随时都能给你做的」
「……晚饭也行?」
「是要换掉晚饭的菜单吗?我说你这人啊」
「真是的」真昼用词似乎是在埋怨,声音却有些小雀跃,她应该也没什么不情愿吧。
看到她对自己露出安详的笑容,周感觉有一丝瘙痒,又觉得对方是把自己当小孩子了,这让他差点撅起嘴,不过忍住了。
「那今天的晚饭就给你加上蛋卷吧,相应地,你今天要好好宠我哦?」
「就这点要求啊,当然没问题,还用得着你拜托嘛」
真昼大多数时候都很坚强,她要撒娇的话,周很乐意宠着她,甚至不用她请求,周也是愿意的。说疼爱真昼成了他的兴趣也不为过。
周二话没说便答应了,提出这事的真昼却反而开始退缩。
「……那样我也头疼」
「为啥」
「还不是周君不懂适可而止嘛」
「哎,我有那么粗暴吗?」
「不是这个意思……说的是一旦决定要宠,就会宠个不停……」
「决定好的事,当然要做咯」
「……被宠爱太多的话,我会受不了的」
「腰会软一阵子,站都站不起来」真昼喃喃地补充了一声,让周不禁笑了出来。
说是宠爱,也不过是身体接触、亲吻和拥抱,真昼却觉得相当吃不消。如果一心一意地疼爱她,她就会瘫成软塌塌的一片,这个状态周也见得多了,她似乎就是不想变成那样。
「总之,过度是不行的,请普普通通地来」
「说普通我也没办法啊,平常就是普普通通的」
「……这就是藤宫家刻在基因里的技能……」
「我没爸爸那么厉害啦」
周实在是没父亲那个宠爱的技术,也不会自然而然地做出那些。
在周的心目中,父亲对自家人非常温柔,并会灌注深深的爱情。虽然周想让他再稳重一些,但那也是周的理想之一:他想要成为这样的人。周不觉得自己已经达到了这一理想,他认为自己还缺了点情商。
「……真想让志保子阿姨听听这话。只可惜她已经不在这里了」
「怎么提到妈妈了……毕竟她回去了嘛」
父母已经离开了周家。这是当然的,他们明天还要工作。
周末过得那么热闹,他们回家所带来的落差都叫人不适应了。
「变得冷清了呢」
「和妈妈在一起时候,你可是特别开心」
「当然了,还能听到周君以前的故事」
「……要不宠爱来个超大份的吧」
「不是,这、这有点……」
为了让真昼讲出父母说了什么,周决定今天彻底宠爱宠爱她。真昼慌了起来,那也都怪她说漏嘴了。如果没注意到,周还打算宠爱时有所克制的。不过现在可是没有这个如果。
「该怎么宠个够呢」周嘴唇翘起一道弧线。接着,真昼带着微微僵住的表情,把头撞到周的胳膊上,在抵达超市之前,她始终都保持着这个动作。

248 想要宠爱

「……那、那个,我觉得周君需要克制一点」
吃完晚饭,周正执行着特大份宠爱之刑,此时真昼满脸通红,抬头看向他。
周只是和真昼一起坐在沙发上,顺便摸着她而已,而真昼则是相当害羞。
事实上,并没有发生什么性接触,也没有摸不该摸的地方。真昼的脸之所以这么火红,或许是因为周一边看真昼的脸一边摸她的头,又或许是周让她坐上自己的大腿依偎在一起的缘故。
「要让我克制,你也得告诉我你知道了些什么嘛」
「都、都说了,讲的不是周君担心的那种事迹啦」
「具体来说呢?」
「……周君小时候荡秋千荡过了头哭鼻子的事情还有想去亲志保子阿姨的脸结果用力过猛一头撞了上去的事情之类的」
「有罪,没有从宽处理的余地」
「怎么这样……!」
小时候,周受母亲的热情影响,劲头太足了,搞砸是常有的。可是这些让真昼知道了,周难为情得想问自己是遭的什么罪。特别是小时候亲母亲的脸这事,绝不是该跟男人提起来的。这不是黑历史,还有什么是黑历史呢。
比起现在正被疼爱着的真昼,一定是周要更加害羞。
虽然说没成功的事不算数,但至少也是差点把脸蹭上那志保子亲亲了。这些事情一翻出来,周简直感觉头疼。
周用行动表达出「叫你听不该听的」这一点。他拿手指滑过真昼的腰窝,沿着身体温柔地抚摸。而后,真昼身子一颤,紧绷着脸仰头看周。
这自然是恳请周停下的意思,只可惜这是惩罚,周无意停止。尽管大概是由志保子先说起来的,但真昼也无疑听得津津有味。
真昼太怕痒了,周挠她痒痒也没拿出全力。接着,真昼发出比平时更尖的喊声,紧紧搂住了周。她之所以不逃走,大概是害怕失去平衡吧。
「哎……哈,对、对不起」
「……还听到了其他的吗?」
「这、这次没有——」
「这次?」
「这、这是说法的问题……」
「……就算已经全部说出来了,小姑娘你以后还打算继续打听下去的吧。只有我一个人被挖出了黑历史,是不是不太公平呀」
「可、可是,要说我的黑历史,还有之前的问题……」
「而且没什么值得一提的」听到真昼的补充,周便不再挠真昼的痒痒了。
可能勾起了她不好的回忆。真昼的幼年时期并没有获得父母的庇护和关爱,这些事情想必是她不愿触及的。
「不好意思,谈到了这种话题」周垂下眉头观察真昼,而真昼似乎看穿了周在想些什么,轻轻笑道。
「不用放在心上啦,现在对我来说并没有那么大不了的。我现在很满足,这就够了」
「真昼……」
「而且,我小时候也很乖的,不像周君那么顽皮」
「顽皮真是对不起啊……倒也是,想象不出活泼的真昼」
听到捉弄似的一番话,周拉扯真昼的脸皮作为回击,同时在心里想象小时候的真昼。
确实,想象不到真昼活泼的样子。她从小就要求自己做一个乖孩子,那会儿的她应该比现在还温顺得多。周的脑海里很容易就能冒出真昼乖乖的模样,他还真想看看真昼活泼起来是什么样的。
(……要是有了像真昼的孩子,能不能看到呢)
总觉得,孩子不管遗传哪边都会有乖巧的性格,不过这都要生下来之后才能得知。
无论乖巧、活泼还是顽皮,可爱总是没错的——最好是像真昼,别像周那般没点可爱样。
周自说自话想象着这些情景,心里暖暖的。这时,真昼把脸埋到周的胸前,脸蛋蹭了上去。
「……小时候,我并没有多可爱哦?我真的只是想要得到表扬,所以才好好表现的。虽然我小小年纪就会做不少事情,但到头来还是被暗地里说是没劲的孩子」
「谁说的」
「应该是那时候一起玩的孩子的母亲吧……周君,注意表情、注意表情」
「没办法嘛」
在小孩能听见的地方、以小孩能听见的音量说小孩的坏话,这样的人不值得信任。周使劲皱起眉头,然后被真昼揉开了。
孩子本来就特别容易受伤,那个自家有小孩的女人还轻易向小孩释放负面情感。周十分想去跟那个素不相识的女人抱怨几句,只是事情已经过去,也无何奈何了。
幸好真昼已经释怀,看样子没什么情绪,但周其实心里急得很,他甚至觉得,要是真昼受了伤,至今无法痊愈的话,可该如何是好。
「放心啦,有小雪阿姨疼我,她会使劲夸我的」
「小雪阿姨干得漂亮」
周在内心给那名不知相貌如何、代替父母抚养真昼的女人竖起了大拇指。他抚摸真昼的头,然后抱住从抽屉里翻出了回忆的真昼。
「我没有周君想的那么放在心上。比起不认识的别人,还是亲生父母对我说些什么更让我难受」
「……真昼」
「我也不想说这些不开心的事情,就说到这儿吧。可以说的是,虽然当时难受,但是能认识周君,形成现在的关系,也是多亏了这样的过去。我不会连这些过去都不承认,所以不要摆出那种表情了」
「你太爱操心了」真昼笑道。周把嘴唇碰到她的额头,重新拥抱住她。怀中的真昼轻轻扭动,带着一脸轻松的表情,主动向周亲吻。
「……而且,现在有周君爱我,我没事的啦」
这么近的距离下看到腼腆的真昼,周嘀咕一声「可爱的家伙」,然后决定今天要更加宠爱她,再次轻轻吻了她一口。

249 关于打工

「我想趁还没忘记前先跟你说,开始打工后,我工作日肯定会晚到家,所以你可以先吃饭,没事的」
由于之前忘记说了,因而周停下抚摸着真昼的手向她说道。真昼在他怀里,眨了眨她那双大眼睛。
「排班表还在讨论,但平常应该都是要待到关店为止,到家大概要晚上九点,再怎么也不好让你等到那么晚」
「我会等的」
周觉得不好意思让真昼饿着肚子等他,打算让她先吃晚餐,真昼却理所当然地如此回答。
「你在说什么啊」被真昼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周也只好为难地垂下眼神。
「不是,这样肚子会饿的吧」
「比起肚子,我更希望填满的是心。我会等着周君的。一个人吃饭又没什么味道,况且我不讨厌等周君的时间」
「会很晚哦?」
「也没多晚啦……还是说,你讨厌我等着你吗?」
「怎么可能啊,我讨厌的只是害你等着」
「我不是干等哦?在等待的时间能做的事情可多了,也就是变个顺序而已」
真昼脸上不带一丝勉强地告诉周,然后笑道「周君真是爱操心呢」,戳了戳周的脸。
「周君要为了梦寐以求的东西努力,我怎么可能不支持你呢?不过我能做的,也就只有准备好热腾腾的饭和洗澡水而已」
「这样就已经帮大忙了……其实最重要的是,我回来的时候,有你出来迎接我,就能让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如果光是看到我就能打起精神的话,那就都是小意思啦」
「……不用勉强哦?要先考虑你自己的事情哦?」
毕竟是真昼,就算她有事,恐怕也会优先为周考虑。她本人则笑而不语。
周没有束缚真昼的意思,但真昼似乎讨厌和周分开,不打算违背自己的意志。真昼如此地深爱周、把周放在心上,周为此感到开心,同时也希望真昼不要勉强自己。
「周君才是,不要太强迫自己努力工作哦?虽然我不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但周君只要一决定就会做到底,我担心你呀」
「不会的,怎么能让你操心呢」
「你说要打工的时候我就已经有点担心了……周君的社交能力实在让人不敢恭维」
「虽然是事实但说得有点没礼貌啊」
这确实是大家都公认的事实,但要是真昼正面指出,周不知道该做出怎样的反应才好。
「我并不是完全不会交际」周发出不太能算是反驳的嘟哝后,真昼悄悄地叹气。
「说不会交际吧,其实是周君平时不会去扩展额外的社交,要去做的话,应该还是能行的」
「嗯,我不想和一大片人搞好关系,有个小圈子就能满足了」
「……不过,真的要做就能做到呢,毕竟周君会切换状态。唉」
「为什么要叹气」
「……我在想,如果周君受欢迎的话我该怎么办……」
听到这相当可爱的担忧,周不禁笑了出来。听到笑声,真昼气鼓鼓地抬起头。
「你放心,不会受欢迎、不会受欢迎的」
「周君没有理解别人最近对你的评价」
「我说,看那家咖啡馆的价格和气氛,目标客户都是讲究精致的大叔。我不会受欢迎的,而且受欢迎也不会怎么样吧」
比起这种个人经营的咖啡馆,年轻人会更爱去连锁店。周看过咖啡馆的菜单,上面的价格有点高了,不适合高中生、大学生有事没事来喝口茶。
相应地,那里味道非常不错,沉稳的空间也很受年长者的欢迎——或许店长是美女也算得上是原因之一。
据茅野说,不怎么会有年轻的女性客人过来,他因此才能放心工作。
「总之你尽管放心,而且店长看上去人也很好」
「……那行吧」
真昼暂且接受了周刚才的说辞,周则摸摸她的头安慰她。真昼看上去有些不满,但或许还挺开心的,她嘴角微翘,让周摸了个够。

250 第一次打工

决定去哪打工之后过了一周,丝卷店长的消息来了:她准备好了制服,今后的排班也定下来了,一周去四天,分别是三个工作日和周六。
现在周在读高二,必须要为考试做准备,这样安排占用的时间和参加社团也差不多,不致影响学业。
考试是在明年,周丝毫没有落下学习的打算。这样的上班时间应该没什么问题。
「我今天开始要打工,你就先回去吧」
打工第一天的放学后,周对真昼说道。
看到真昼略显寂寞的微笑,周心疼了一下,但只好憋在心里。毕竟这件事情无可奈何,况且他打工也是为了真昼的笑容。
「啊~周是今天开始打工?加油哦~」
「你可别跟在我后头」
「……才不会啦」
「有这么个微妙的停顿,还叫人怎么相信你」
在旁边听着的千岁有点可疑,不过只要事先打好预防针,她也不会硬要跟来吧。
「……等我适应了倒是无所谓,我适应之前你先别来了吧,待客做得不好,怕丢脸」
「做得不好吗,文化节那会儿,你不挺熟练的」
「那也就一般般吧,而且都是多亏木户的指导」
「……那应该过不了多久就能去周君打工的地方了吧。周君学习能力很强的」
「我期待着哦」真昼真诚地准备送周离去。周挠挠脸,然后摸了摸她柔软的亚麻色秀发。
真昼吃了一惊,睁大了眼睛,周望着她的表情,脸上也露出笑意。
「嗯,我会努力尽快适应,早点回家的」
「……那你早点回来呀,虽然多晚我都会等就是了」
「不用你说,我会一边期待晚饭一边努力的」
这些话都是小声说的,因为同学暂且还不知道两人家住在隔壁。千岁和树就在旁边听到了这段交谈,前者一脸笑眯眯的样子,后者则在吹着口哨起哄。于是周一个反手拳往树轻轻打了过去。
痛是不会痛的,树却夸张地做出踉跄的动作,靠到千岁身上。千岁观察着腼腆的真昼,说着「阿树你好重哦」一把推开了树。看树的表情,似乎还挺伤心的。
周看着两人的模样,不禁笑了出来,带得真昼也笑了。树有点难为情,戳了戳周的侧腹以示反击。

依依不舍地结束交谈后,周离开学校,前去打工地点。
考虑到这是第一天,周和他的同学,同时也是打工的前辈茅野被安排到了同一天。
周在校门口和茅野集合,然后一起过去。茅野或许是本来就不爱说话,到车站为止,他都一言不发。
去打工的地方要乘电车,不过从学校附近的车站坐两站路就到了,实际上离家没多远——还没树和千岁的家远。打完工回家时,应该不会让真昼等得太累吧。
打工地点离车站也不远,上下班应该不会有什么不方便。
「藤宫你家到学校走路就行吗?」
周没有月票,需要给交通卡充个值,茅野见状轻轻问道。
「嗯。我住公寓的,离学校没多远」
「那挺好啊,家离学校近,还能多睡一会儿」
「上学时间方面我应该算是挺舒服了,不过我是真昼来叫起床的……」
除了周末,周起床原本都会留出一定量的空余时间,自从真昼来做早饭之后,早上的空余时间就更多了。
即使真昼不来叫,周也不是起不来,但他仍然让真昼叫自己起床,好每天听着真昼的声音睁开眼睛,享受幸福的一刻。这种任性的想法就藏在他的心底。
茅野听到后,小声说道「有点意外」。
「我还以为你是那种特别靠谱的人」
「你这么说,那说明我最近外表看起来还不错啊。其实我很废的」
与过去相比,私生活的混乱确实是没有了,可是依靠真昼的场合也不少,要说靠谱,那其实算不太上吧。
当然,周不会把一切都甩给真昼,力所能及的事情他还是会做的。即使如此,周自认为自己有点堕落。
认识茅野是在文化节。既然茅野觉得周靠谱,那说明周的表面功夫做得还不错。
「我觉得你说『废』的标准不一样。要说这个,还是彩香她更废一点……」
「木户吗?」
「你看彩香,看着也挺靠谱吧?在家里她就既松懈又懒散。虽然我也没资格说别人」
「我不太想象得出来」
「那是因为彩香在外头还算靠得住。一不注意,她就比我还松懈得多。在外面是她照顾我,在家里更多是我照顾她」
「……我觉得那是她在跟你撒娇吧」
木户看似偶尔会冒失,实际上应该也是个坚强、为他人着想、靠得住的女生。在外头不表现出松懈下来的样子,却在她的男朋友茅野面前展露出这一点,应该就是在撒娇了。
茅野眨了眨眼,然后难为情地把视线移向斜下方。
「……我这是不是算秀恩爱了?不好意思啊」
「没、没事,我不介意……」
看到茅野害羞的样子,周也难为情地移开视线。
他心想,自己或许也像这样,一直无意之间秀着恩爱。出于羞耻,周使劲抿紧了差点发颤的嘴唇。

251 换上制服

和茅野边聊边走,周不一会儿就到达了职场——咖啡馆。
周是第一次进行这样的工作,或多或少有些紧张。也不知茅野是否知道周的心情,他毫不犹豫地和周一起走进店里。
走到里面,便从背后传来铃声,给人一种怀念的感觉。有个上次来访时没见到的男服务员前来迎接,年纪看着像是大学生。
「茅野君,欢迎啊,后面那个就是你说的新人?」
「嗯,正好排在同一班」
看来茅野是帮周打过招呼了,男服务员看到周便露出了和蔼的笑容。茅野朝服务员点点头,然后推着周的后背,前往连接后台的走廊。
茅野转过头往后看去,周也跟着往后看,只见正有一个男顾客准备进店。
「有客人来啦,我们先去换衣服咯。不好意思啊宫本,估计得过会儿才能让你们认识认识了」
「好嘞,新人君,一会儿再见」
这名服务员名叫宫本,他朝着紧张得动作僵硬的周调皮地使了个眼色,然后转向进店的顾客。
周没了跟宫本问候的机会,便轻轻点头致意。宫本大概是看到了他这一动作,背着身子招了招手,两人见状后,进入了职工专用的更衣室。
「这是你的柜子,钥匙在这,制服就在里面,穿上吧」
估计是丝卷店长让茅野带周,就把柜子的钥匙交给他保管了。周接过钥匙,也跟着脱下夹克衫的茅野,换上工作的制服。
由于事先对过尺寸,准备好的制服自然恰好契合周的身材。
现在周的穿着和宫本一样:白衬衫、黑马甲、同色的围裙和西装裤,颈部系着黑色的领带。和文化节穿的服务生服相比,这套服装少了点正式,又多了些高雅,颇具服务员的风范。
周照了照更衣室里的全身镜,镜子里的样子有些陌生。他困惑地往茅野那儿看去,只见茅野也利落地穿好了制服,仪表堂堂。
「……不会很奇怪吗?」
「我觉得没问题,椎名看到的话应该会高兴的」
「我、我目前还没打算给真昼看到……」
「那她估计得遗憾了」
「她遗憾过了,我也得到了她的理解」
周打算尽快熟悉工作,不给真昼添麻烦,准备让她等到那个时候。
周轻轻地露出苦笑,茅野也一样笑了。
「这么说,木户看到你有高兴吗?」
「要说彩香啊,比起穿那么多,她更喜欢我脱掉吧」
「对哦……」
周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结果茅野笑得比刚刚更苦了。他叹了口气,说道。
「……彩香对穿着打扮不是没有兴趣,就是她的那种爱好惹祸」
「也是,你肌肉确实挺了不得的,有什么秘诀吗?」
两人是一起换的衣服,茅野当然也露出了肌肤,上面是隔着衣服很难想象到的隆隆肌肉。这些肌肉并非单纯的胖,而是锻炼了该锻炼的,同时抛却了多余的部分,给人带来紧致的印象,让周也不禁为之佩服。
「你问彩香得了,该说的不该说的她都会细细地说」
「啊……也是哦……」
木户不说完不罢休的气势和她笑着娓娓道来的画面浮现在周的脑海里,他脸上露出僵硬的笑容。
「……你也想练吗?」
「呃,适当地练练看起来更好吧,而且真昼大概也会开心……毕竟你家小姐给真昼传授了这个那个的」
「对不起,这个真的对不起」
「没、没事,这也算鼓励我自我奋斗的理由」
由于自家的女朋友势头太足,给肌肉的好处不停传教,茅野便带着复杂的表情为此道歉。周也耸耸肩,摆了摆手,向他表示不用担心。

252 向同事打招呼

「不好意思啊,没能来欢迎你」
周在茅野的带领下,前往制作轻食的区域——也就是厨房——在那里听厨具的位置、说明等等的讲解。之后才来到厨房的丝卷不好意思地向周道歉。
「我本来记得是今天……因为有总司,我就太放心了。藤宫君,再次欢迎你,制服的尺寸合适就好,和彩香的判断一样呢」
「彩香看的是准,但这准就准得很邪门啊」
茅野小声的嘀咕让周差点发笑,周憋着笑,向丝卷轻轻低头行礼。
「今天开始就要请你们关照了」
「彼此彼此啦……那个,你跟其他同学都碰过面了吗」
「宫本是只见了一面,大桥他还没见过。大桥刚刚在柜台后面煮咖啡,应该还没碰到」
「那第一件事,你们先见见吧,正好现在也没有顾客下单。毕竟大家以后都是一起工作的」
丝卷大方地微笑着,向茅野指示说「总司君,你去外场跟宫本他们换一下吧」,然后徐徐地到出入口呼叫外场的服务员。
茅野轻拍周的后背给他打气,接着就到外场去了。
随着茅野出去,来到厨房的是一男一女:男的叫宫本,是先前在和茅野说话的那个,女的二十出头,有一头带有舒缓波浪的卷发。比千岁还高一个拳头左右的身高是她的特征,这样的高个子在女性当中是很少见的。
考虑到先前茅野所言,她的名字大概是大桥吧。
「啊,是刚才小茅野带来的人,说是会多一个打工的人来着。多多关照啦~」
这名憨笑的女性就这么带着她弛缓的笑容走到周的旁边,饶有兴致地绕着圈子观察周。
见此情景,宫本毫不掩饰地叹了口气,拎起这个女人的脖子,把她从周的旁边拉开。
在周因为这突然的接近而发愣时,宫本抓着她的脖子,露出爽朗的笑容。
「不好意思,你吓到了吧。我是宫本大地,这只叫大桥莉乃。你有什么困难的话,都可以找我们」
「别把人按『只』数啊。说遇到困难,我现在就遇到困难了啦~小莉乃被抓着很困扰的~」
「那你先好好打个招呼,打完招呼再说别的」
宫本先是责备了一脸不满的大桥,然后无奈地放开了大桥的衣服。大桥一边整理衬衫歪掉的领口,一边重新转向周,嘴角露出和蔼可亲的笑容。
「不好意思啊,吓到你了。我是大桥莉乃,随时可以来找我帮忙呀,后辈君」
「那个,是宫本和大桥对吧,我是藤宫周」
「嗯嗯,小藤宫啊,知道了知道了」
「……这人叫别人总喜欢往前面加个小,藤宫君你多担待担待」
「啊,称呼都随意啦……」
周不会单单因为一个称呼就对人怀恨在心。不过虽然他不介意,但要说「小××」这种称呼,别扭的感觉是挥之不去的。
宫本叹了一口气,似乎在暗示自己的辛苦。同时,他转而看向一直在静静守望的丝卷那边。
「那么今天要让藤宫君做什么呢?」
「先让藤宫君学会在后场应该学会的事情吧。就算要迎客,不先了解好后场的情况的话,大概也是做不好的。现在有总司君教,我打算今天先让藤宫君学会那些」
「不好意思,麻烦你们了」
「没事,没多少人能进来就干活的,更别说是第一次做了。不用着急,现在人手还是够的」
「店长,现在人手真的够吗,我有点怀疑哎。虽然说这家咖啡馆没有大得过分,现在的人数确实是忙得过来啦……所以,藤宫君能来确实是帮到我们了」
宫本露出让人放心的笑容,然后拍了拍周的肩膀。周也跟着笑了出来,丝卷则欣慰地望着这幅场景。

253 等待着的天使大人

经过了职场前辈这般那般的指导,等回到家,已经到了平时该洗澡的时间了。
周乘上自家公寓的电梯,长叹了一口气。
工作不过四小时上下,周却感到疲惫,恐怕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不熟悉的环境和工作吧。虽然没有犯下严重的失误(不如说没有被安排能出严重失误的工作),但第一次的经历必然是伴随紧张的。
好在共事的前辈们尽管个性十足,但大家人都很好,亲切地对待了尚不成熟的周。
周觉得这是个极佳的职场。
——而这并不改变累的事实。
走出电梯,周走到自家门前,步履比平时更加沉重。他一如往常地打开门——正看见真昼从通往客厅的走廊那头跑来。
看她急急忙忙的样子,周连连眨眼。真昼则露出放了心似的笑容。
「欢迎回来,周君」
「嗯,我回来了。你也不用奔过来吧。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尽管只是推测,但她大概是一直都在等周回家——回家的大概时间是告诉过她的,不过她独自一个人,可能觉得无依无靠吧。
从交往以来,除了洗澡和睡觉,真昼都在周的家里,对于待在这里这事已经习以为常了。要是突然留下她一个人,也的确是会寂寞的。
「没、没有啦,你不在的时候,我有好多事情要做的」
「有好多事情要做,所以不寂寞咯」
「那、那又是另一码事啦……」
真昼躲开视线,脸蛋上微微泛红,周不禁笑了出来。真昼注意到之后,少许鼓起了脸。她的眼神流露出不满,同时又有些撒娇的意思。
哼,她闹脾气似的扭过头去。周没有收起笑容,就这么脱下鞋子走进家门,到洗手间洗手去了。
里面的浴室正开着灯。
周回过头看向真昼,她站在那儿,摆着理所当然般的表情,似乎是又高兴起来了。
「先洗澡,还是先吃饭?」
这句话再稍微变一变,就是新婚时的迎接词了。真昼说完,周忍不住要翘起嘴角,然后又勉强忍住。
真昼本人大概没有意识到吧,这又是一个可爱之处。
「你也饿了吧,就先吃饭吧」
「那我去盛饭。今天是第一天打工,作为努力的奖励,我做了煎蛋卷」
「哇,这奖励真不得了呢」
「呵呵,那你挺容易满足的」
「是我喜欢的东西,又好吃,而且还是你做的,算上这个增值,那就是最高级的了。一直以来都谢谢啦」
再说,光看她特意亲手做这一点,就非常花工夫了。这恐怕算不上是容易满足。
这是为了周做的,单单这样都足够了。再加上可口的味道,那就是极为豪华的奖励了。
真昼每天都为周做饭,而且还像这样考虑到他的喜好,这实在是令人感激。他再次觉得,真昼真是个难得的伙伴。
「得回报她的奉献才行」周一边想着,一边洗好手到客厅去。这时,真昼贴到了他的背上。
周回过头,想确认真昼的表情,然而她的脸贴在周的背上,表情是看不到的。能知道的,就只有她在害羞了。
把额头贴上来打转的同时,真昼还使劲抱着周的肚子,就像是勒着他一样。
「还好目前在锻炼肌肉」周暗暗想到,笑了出来。真昼从呼吸和肚子的摇动感觉出了周在笑,便开始啪啪地捶起了周的腹部。
「……我很高兴你能感谢我,但是不准突然袭击」
「只要事先说好就能夸个够吗?」
「那、那也不太行。……总有一天我要让你被我折腾」
说完,真昼松开了手。不知为何,她带着一脸下定决心的神情,快步逃到厨房那边。
「好精神的逃跑方式」周一边想着,一边暗自笑了出来,然后回到自己房间换衣服去了。

「说起来,打工怎么样?」
今天的晚饭全都是日式的。在周吃饭的时候,真昼似乎挺在意他打工的事情,有些心神不定地向他问道。
「嗯,没问题,第一天没什么大的工作,前辈人也都挺好。我觉得作为打工的地点还不错」
「这样啊……那就好。周君工作起来方便就好,我就怕万一是个黑职场……」
「这是木户的介绍,茅野在那工作也没有不满,这你就放心吧」
毕竟是由木户的亲戚丝卷经营的,如果有什么问题,木户就能注意到,她也不会让茅野在那儿工作吧。这也是能放心开始打工的原因。
从跟木户说话起还没过去多久,不过周觉得,她只是多少会把奇怪的知识和多余的性癖告诉真昼,事实上是个善良的女人。
丝卷店主也是一样,只要不去刺激她的妄想,她就是个温柔而稳重的女人(By茅野)。在那工作应该是没问题的吧。
「不用担心,我觉得能顺利做下去。工作时间这些也会考虑到我的安排」
「……那就行。周君能加油做下去就好了,我只能默默看着,为你加油」
「那就足够了。有你在,我回来能吃上好吃的饭,洗上热乎乎的澡,这就很幸福了」
光是有这样的支持就很难得了,周觉得自己是个幸福的人。他实在是感激不尽。
「……就算是为了尽快看到周君工作的样子,我也会尽我小小的一份力的」
「……那么想看的吗?」
听到这私底下的目的,周有点无语地回复道。而后,真昼使劲点头。
「恋人工作的样子肯定想看的。而且,木户给我看了茅野穿制服的样子,这身衣服给周君穿应该也很合适……」
「真的吗」
「我期待看到哦」
「我倒是觉得难为情,不太想让人看到……」
讨厌倒是不至于,只是这样要给真昼看到平时看不到的另一面,因而有点难以言说的羞涩。
然而,从真昼的角度,她似乎认为这也是「有反差才更好」。她想看到周平时不会展现的面貌,目前的状态对她而言就是在耽搁。
「……不愿意的话就算了吧」
「也不是不愿意……看我的营业微笑很有趣吗?」
「因为平时绝对不会有,我反而想看看呢」
「你要看的话,要我那样笑我也一直乐意的……」
「……那就是对我的笑了,属于另一种」
这么说也没错。周确实没法断言自己对真昼不搞特殊待遇,他相信自己会露出真昼专用的笑容。
「而且,我想看周君努力的样子」
「……我会努力尽快熟悉的」
听她这么一说,那也只好再加把劲了。亲爱的女朋友说想看自己在工作中独当一面的样子,那么付出努力也在所不惜。
尽早熟悉工作,既能给店里带去更多收益,周也能多一些自信。
真昼的一句话就让自己更有干劲,周感觉自己实在单纯。然而,看着真昼的微笑和她亮晶晶的眼睛里含有的期待,周对自己的那点小想法也就消失不见了。

254 职场的前辈们

不熟悉的环境终将渐渐熟悉,过了一个星期,周也对打工有了一定的心得。
他主要的工作是服务客人,没有委派他制作菜品的任务,这让他松了口气。
目前还没有让他冲泡给客人提供的咖啡,不过作为练习,他有空时会在后台接受泡咖啡的指导。这间咖啡馆对咖啡很讲究,不允许在味道上作出妥协。
咖啡豆和磨出来的粒度不同,提取的时长和热水的温度也需要随之改变。由于决定好了给客人提供的就得是这个味,直到能够重现为止,周都需要不断练习。
话又说回来,只要记好提取时间和器材的用法,就能做出稳定的咖啡。经过认真指导之后,周经过反复的练习,也就能做到了。
「嗯,好喝」
进店的客人不多,下单频率也稳定下来了。于是,外场就交给了茅野和大桥,周则去宫本那里接受指导。
虽然这是虹吸壶——说到咖啡馆,就自然会想到它——泡的咖啡,但看上去没有问题。
「提取时间可以再短一些吧」
「我都用了计时器了……」
「你不熟悉器材,耽误了点时间吧。另外是要端出去给客人,所以紧张了?」
「对不起,我会妥善解决」
这不是严格的指指点点,恰恰相反,讲解得温柔、耐心而细致。只是周没有自信把咖啡提供给客人,这应该是多费了时间的原因之一。另外,虹吸壶是玻璃的,周还有些害怕做了什么弄坏了壶。
宫本似乎也看出了周的想法。「我一开始也不敢碰,看着很容易坏嘛」他轻轻地笑道。
「只要别摔了,也不要太粗暴,就没问题的。藤宫君对待物品也很细心呢」
「那就好……」
「我觉得是因为莉乃第一天就打碎了,藤宫君才会那么注意的。放心,是个人都会犯错嘛,弄坏一个也不会被骂得怎么样的。不过要是一下子弄坏好几个的话,店长估计也会满脸困扰地训话吧」
「听你说的,好像经历过似的」
「那是莉乃做出的事」
「那个时候,店长的脸可僵了呢」宫本带着怀念的眼神,小声说道。周回了他一个含糊的微笑,在心里发誓说一定要注意,并喝了一口宫本冲咖啡时自己跟着冲的咖啡。
醇厚的苦味在舌头上散开。苦味不会永久地残留在舌头上,而是给人带来温和却有深度的余味。
周不太喜欢酸味强烈的咖啡,而这份咖啡平衡地融合了苦味、酸味和咖啡豆本身的微甜,非常好下口。
「啊,真好啊真好啊,看上去真香~」
趁着没人下单,周稍事休息,这时大桥从外场过来了。在他的手上有盆子和用过的盘子,可见是客人离店了,要他来收拾吧。
「小藤宫,给我喝一口」
大桥先把盘子放进水槽,然后过来问周要咖啡喝。周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下一刻宫本就拎起大桥的脖子,把他拉离了周这边。
「喂,藤宫有女朋友的,别做这种让人误会的事」
「啊,对不起,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来着。我有好多哥哥,这种事情都不在乎的」
周简单地解释过工作的缘由,所以宫本才会阻止。大桥也乖乖退后了。
一个是毫不掩饰傻眼的宫本,一个是傻笑的大桥,两人看上去非常亲昵,不像是普通的同事。这一个星期,周这样的想法很强烈,但该不该询问本人又是个值得烦恼的问题。
「你们俩关系真好」
「毕竟是从小玩到大的,在一起都二十年了」
「嗯,说是孽缘也没问题」
「这有点过分吧?」
大桥不满地往宫本的侧腹来了记手刀,结果反而被捏住腰窝,发出惨叫。
这份和睦,决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形成的。周理解了他们如此亲密的缘由。
只不过,即便是儿时玩伴,这距离似乎也太近了。没有青梅竹马的周感到了疑惑,不知道这是不是正常的距离。

255 有点可疑的天使大人

周最近适应了打工到太阳落山才回家的日子,便在夜路上小跑回家,顺便锻炼身体。
考虑到时间带,穿着校服到处转悠没准要被警察逮着问话,于是周下班后特意换上了运动衫,肩上还披了反光的布条。打扮说不上好看,但为了安全也别无他法。
周一边注意车辆行人一边小跑,到家时已将近九点,再过三个多小时,这一天就结束了。
由于之前都没有社团活动,这份忙碌让周产生了奇妙的感觉。不过并不坏。
是先前的日程太松了:认识真昼之前,周不参加社团,懒懒散散的;认识之后也往往是一起学习、一起自由自在地生活,不会把日程排得太满。
而现在则是定好日程表,按计划行事,虽有少许拘束,却很充实。
「我回来啦」
含着一些倦怠,周打开家门喊道。家里亮堂堂的,却没人在里面,可能真昼做好了晚饭,在等着他吧。
脱了鞋走进家门,客厅里也没见到真昼的身影。再往厨房一看,香气扑鼻,炉灶上放着一个盖着的锅,锅里的炖菜似乎已经做好了。看来真昼是弄好晚饭才离开家门的。
周并不觉得真昼就非得在他家才行,她珍惜自己的时间也不是坏事。他只是不由得对此感到新鲜。
回家之前,周发了条消息说自己就要回家了,是不是应该再发一条呢?想到这里时,家门口传来一阵急急忙忙的开锁声。
「周、周君,你回来得真早……」
「今天有其他人说来收拾,还有我稍微跑得快了些……抱歉,看你好像在做自己的事情,我是不是该慢点的」
「哪有哪有!我还想早点看到周君呢!」
真昼慌忙摇头。周一边看着她的头发轻飘飘地摇摆,一边轻轻笑道「那就好」。
那么可爱的发言让周非常欣慰地笑了出来,真昼倒是不介意他笑,只是有些尴尬地垂下视线,并轻声自言自语了什么。
「真昼?」
「啊,刚刚是想事情,你不用管的。既然周君回来了,我去准备一下晚饭吧。你洗澡的时候我把饭热一热,洗澡水已经放好了」
「一直以来都很谢谢你呀……嗯?」
真昼较往常似乎有些生硬的表现让周心生疑惑。在从真昼身旁走过的时候,他发现真昼身上传来柔和甜美的香味。
平时真昼身上同样会散发出微甜的芳香,而现在飘荡的香气则有根本上的不同:不是洗发水的香味,不是她自身的香味,而是有种从外部附上去的感觉。具体来说,就是烤点心的味道。
「怎、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感觉你身上的味道不一样了,感觉像点心的甜味」
「这……这个是,我在家……吃了零食」
「是吗?我吃得就不算多了,你食量比我还小,饭前吃太多的话会吃不下饭的吧?」
又是一件新鲜事。为了保持体形,她可是一直在控制零食摄入量的。而且真昼的饭量尽管不算很小,但更是算不上多,吃了零食,恐怕就很难好好吃晚饭了。
「没、没事,我吃得下。好啦,赶紧去洗澡吧,周君下班回来,肯定饿着吧?」
「这倒确实是饿扁了」
「那就去把汗冲一冲,舒舒服服吃顿饭吧,好不好?」
看真昼推着周的背,似乎想要隐瞒什么,周觉得其中必有蹊跷,不过还是顺着她的意思去房间拿衣服了。

256 天使大人深远的想法

真昼似乎有什么事情瞒着周。
每下班回家一次,怀疑就加深一分。说是怀疑,其实和确信无异了——她鬼鬼祟祟的。
这种表现都是在周离开家的时候,说明她有什么东西不想给周看见。
要问真昼肯定会被岔开话题,周也并不想逼迫她。真昼有自己的考量,再者说不定是和性别有关的情况。
考虑到这些,追根问底就很没礼貌了。周心中有些起疑,不过他并没有直接询问。
顺带一提,问过千岁,她也坚称不知情。只是看千岁那样,两人都知道具体的内容。
周被两人落在一旁,自然少不了不安,可周知道有些事情不好告诉异性,便依然什么都没法说。
「……真昼有事情瞒着我啊」
不去问个明白,心里的不安和烦闷又越积越多,通勤途中,他情不自禁地向自己的工友茅野发了牢骚。
电车上,坐在旁边的茅野没反应过来,眨了眨眼。他看周的神色,感觉不像是什么轻松的话题,于是正襟危坐道。
「你和她吵架了?」
「完全没有,就是真昼鬼鬼祟祟的,好像在瞒着什么……看上去也不像是我弄砸了什么事情」
周也想过自己是不是不经意间做了什么坏事。他旁敲侧击地问了问真昼,真昼则疑惑地歪过了脑袋,可见并非如此。
「唔……要瞒着男朋友的事,正常来想就是花心吧,不过这种事说什么也轮不到椎名。我吧,跟她也不算熟,就是看她的性格还有你俩的关系,想想也不可能的」
「我也觉得。她不会做这种不诚实的事情的,她最讨厌的就是花心了」
茅野也只是随便提了个假设,这种情况是不可能发生在真昼身上的。
真昼成长的环境复杂,绝对不会允许私通,绝对——她见过在外找情人过日子的母亲。她对花心的厌恶甚至可以让她坚定地说,自己不想,也不愿变成那个样子。
可周也想不到还能有什么其他事情了。
真昼基本不太擅长隐瞒,也不会去隐瞒。背着周搞小动作的行为本身就会给她带来愧疚感,一旦觉得有什么蹊跷,稍微追问几句,她就会坦白。
她就是这样一个不爱有所隐瞒的人。这次,她是明确地想要瞒着,也不想给周发觉,所以才没有说的。
「那也就是说,真昼瞒着我的估计不是什么亏心事吧。我觉得她不想让我看到、不想让我知道的不是什么坏事,要么是让我知道会让她害羞的事,要么就是我的事情了。如果是弄坏了什么东西,她都会坦诚地告诉我,像我道歉的。应该也不是什么有害处的事」
「那你准备怎么办?」
「不怎么办咯」
「嗯?」
周这爽快的回答似乎是茅野没想到的。他又向周提出了疑问。
哐当哐当,电车行驶的声音犹如低沉的轰鸣。周轻轻叹一口气,这声音也融入到行驶声中去了。
「既然真昼不想告诉我,那我也不好刨根问底吧。我也一样有那么一两个秘密的。她有什么事情不想让我触及的话,那我不触及就是了」
「你倒挺心大的」
「我相信真昼绝对不会故意伤害我的。与其什么事情都插一脚,还不如各有各的秘密,互不侵犯。因为信赖,才应该尊重对方的隐私,据说这就是始终保持和睦的诀窍」
这话是恩爱多年的父母说的,很有说服力。
他们俩关系虽好,却也不是每件事都让对方参与的。珍惜独自一人的时间也很重要,他们在玩自己的爱好时,也经常会不呆在一起。
即便是在一起的时候,他们也常常各做各的,而这样的气氛又温暖柔和,周作为儿子都觉得舒心。
经过父母的身教,他学会了同时尊重自己的和对方的时间。
「话说回来,要是她真有什么亏心事呢?」
「那就说明这件事没有跟我商量的价值。万一真昼抛弃我,也是我缺乏魅力、太没出息的错」
真昼应该是个非常情深意重、诚实专一的少女。如果她不加商量就把周抛弃了,基本上是周这边出了问题。
真昼这个人,应该会真诚地告知自己的心意再解除关系才对。
「嗯,毕竟是真昼,应该不会有问题的。我就是好奇得静不下心来」
「……怎么说呢,藤宫一旦下定决心就很沉稳啊」
「是吗?」
周等待的态度终究是出于对真昼深厚的信任。既然着急也得不到答案,那还不如等待秘密揭晓的那一天。
真昼的事,不会是什么坏事。有这样的确信,周便不去逼问,也就是心中有点不安,希望能得到原谅了。
「就是说,以前走廊上看到你的时候,看你没什么自信的样子……现在你这天使大人的男友,当得很不错嘛」
「那时我的确没什么自信,都是靠着对我背又踢又打的朋友,还有支持我的真昼,我才能直挺挺地站起来的」
周的背是真的被踢过、真的被打过,而这一点在比喻的意义上也是一样。多亏了这样,他现在才会站在真昼身边,并有真昼支持自己。
有饮食和生活习惯这些实际生活的支持,同时还有精神方面的支持,这使得周不以努力为苦,反倒以此为乐。
「实在是感激不尽」周做出总结道。茅野感慨地点头。
「……都是椎名这位贤内助的功劳……或者说,你越是珍惜她,她就越能给你增光添彩啊」
「先不说什么增光添彩的,站在真昼旁边,我就没法软弱,而不得不成为自己所认同的模样。想做一个好男人……会这么想都是多亏了真昼,也确实是她在支持我」
「……我觉得也是你的品德让她愿意支持你吧?」
「谢谢你那么看得起我,不过我仍然觉得,我之所以能把背挺直了,都是真昼的功劳。我会为了真昼……这么说也不对。我会为了能配得上真昼而努力,都是因为真昼呢」
「所以是真昼厉害啦」周嘀咕说。结果茅野回了一声「到头来我就是被晒的呗」,周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到到站为止都觉得挺难为情的。

257 会在乎的少女心

兼职是每周三到四次,有时会为了排班方便而或增或减,最终大致都落在这个范围里面。
虽说周末也能赚钱,但周选择把时间花在和真昼度日上面。学业是学生的本分,这一方面不能落下,店主丝卷也同意这样的安排。她还一直在各方面给周加油,这也包括打工真正的目的。
今天是夹在工作日间的休息,周早上开始就很闲散。
说是闲散,其实是起床后已经做过一些肌肉锻炼和简单的慢跑,并且还迅速解决作业,最后才得来的一段休息。
这样的生活习惯比以前要好太多了。体会到现在生活的健康,周不由苦笑。
把早上该做的事情做完,周还有一件在意的事。
他所在意的,正是真昼最近的秘密。
(她今天好像也在偷偷摸摸做些什么)
真昼午后来到周的家里时,神态仍然有些僵硬。现在过了吃零食的时候,她还算是挺平静的,不过一旦周看过去,她便有些紧张的样子,显然是在隐瞒着一些事情。
这些事情周并没有指出来,因此她渐渐重新变回了平静的样子,保持到了现在。
周坐在沙发上,真昼就坐在他旁边,静是静下来了,她却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或者说是在专注于一些心事。
好不容易有个休息,他还想拿真昼来稍微享受享受的……只是她这样呆呆的样子,也不好对她做什么。周至少希望能抱抱她,补充一下打工生活所欠缺的真昼成分。
「真昼」
「嗯?」
「……我能抱抱你吗?」
见真昼重新有了反应,周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在他小心翼翼地提问后,真昼眨了眨焦糖色的眼眸,然后柔和地浅浅一笑,点头同意了。
她轻轻左右张开了双手,于是周便顺从她的好意,伸手轻轻抱住真昼的身体。
今天,是巧克力的香味。
(……每天都有甜甜的味道啊)
真昼再怎么喜欢甜食,那也不是频繁食用的东西。她还认真地管理着自己的体型,更不能随便吃了。
可最近呢,她身上常常会漂荡起香甜的味道。
周没有多喜欢甜食,甜的香味却是喜欢的,在真昼的身边每次靠近、触碰时散发出的点心的香味,他也并不讨厌。
但他的感想也不过就是「挺香的」而已。周把真昼纤细的躯体小心翼翼地抱到自己身边,正当他想要抱得更近,轻轻触碰到腰的时候,真昼的身子一下子晃了起来。
「不要」
这道拒绝的声音似乎是她下意识发出来的。「是不是太急了?」周感觉自己的脑袋迅速冷静了下来。
即便平时就依偎在一起,直接摸身体可能也是不合适的吧。哪怕是女朋友也是不能随便摸的,有时是心情问题,有时可能就像现在这样,她不想被摸吧。
带着一副「搞砸了」的表情,周轻轻放开真昼的身体,而真昼抬头看向周,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
「……抱歉,我太得寸进尺了」
「呃,我、我不是不愿意!不是的啦!让、让周君误会了!不是不想让周君抱之类的!?」
真昼似乎发现了周以为自己在拒绝他,急忙手忙脚乱地表达自己的意见。
「可你刚刚不是说不要么」
「那个,主要是……我现在有点在意自己的肚子」
「肚子?」
「……可、可能胖了。所以让你抓到腰就有点……」
说完,真昼把手放在了肚子上。周感觉非常不解。
有着完美自我管理的真昼始终保持着最佳的体型,从外表和摸上去的手感来看,也完全没有变胖的感觉。
哪怕是刚才,周也一如既往地觉得真昼苗条得让人担心她的健康:也许再长点肉还更好些呢。
「是哪呢?我看还挺瘦的,饮食习惯也没什么会长胖的因素吧」
周知道,真昼每天都会在家里做拉伸和一些简单的运动,有时间时会去慢跑,还会玩周家游戏机里的运动健身游戏。
尽管不参加社团,真昼却不会落下运动来维持自己的美,很难想象她会长胖。
周不这么想,真昼却不知为何,不愿意和周对上视线。
「……难道有吗?」
「没、没有,运动我都没落下的,甚至比以前更勤了。一日三餐也很均衡……就是……三餐之外……」
「吃了零食?」
「说是零食,……啊不,是零食没错。这就是原因」
「真少见啊」
真昼有多留心身材,就有多留心饮食,她能吃到自己担心的地步,还挺意外的。
「不过日本有句话就叫食欲之秋,而且饭也很好吃。这段时期又多了些和夏天不同的食物,零食吃过头也没什么的」
「……主要问题是我太优柔寡断,又一不做二不休」
「嗯?」
「没什么。……总之,摸到肚子的话,脂肪就……」
「我觉得你基本没有多余的脂肪啊……身子苗条,也没什么赘肉,况且就算有了一点也是误差范围。那么苗条,肌肉还结实,稍微再软一些也没问题的」
在周看来,是世人对瘦的要求太过分了,即便按那个标准,真昼也足够苗条。
即使真昼稍微变得丰满一些也不是问题。周不是因为她瘦,所以就漂亮可爱,所以才喜欢她的。他喜欢的是真昼这个人,而不是她的体型,只要不至于影响健康就足够了。
「所以不用那么在乎的」周认认真真地看着真昼的眼睛对她说道。真昼轻轻呜呜了几声,抬头看向周。
也许在她自己看来是个大问题,但对周来说,多少增加一些脂肪并不值得放在心上。更何况摸起来感觉并没有长脂肪,要是不让摸反倒才是事关生死的问题。
「……我希望你稍微治愈一下我,不行吗?」
「不、不是不行啦……是没问题啦」
周朝着有些自暴自弃的真昼笑了,然后再把真昼抱到自己这边,具体来说,就是抱着抬起来。
接着,他再把愣住不动的真昼抱到自己双腿之间,让她重新坐在了沙发上,形成了抱玩偶的姿势。
在沙发上抱,这样的姿势是最轻松的,而真昼则有些心神不宁的样子,可能是害羞所致吧。
不过她最终还是老老实实地把身体靠在了周的身上,可见她并非不情愿。
周把手绕到真昼身前抱紧,也摸到了她宣称自己在意的腹部,实际上那里依然纤细苗条,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误会自己长胖了。
「……我还是觉得没变啊」
「我在努力着嘛。可我就是会在乎」
「明明就那么苗条……你要是特别在意的话,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就是可别太勉强自己了。无论你怎么样我都喜欢」
「……嗯」
要是真昼想要在不过度的范围内瘦下来,周会为她加油,但这并不代表周希望她变瘦。周坚决否定的是她以为自己变胖的误会,他并不打算去否定她在那之后想要变瘦的想法和努力。
「至少不要勉强自己」周想到。同时,为了充分感受她和平时一样的柔嫩躯体,他温柔而又紧紧地抱住了真昼。
要怎么做才能那么纤细,同时又那么软呢?女孩子的身体真是神奇。体会着这些,周把脸埋在真昼的肩头,又有一股甘甜的香味混在柔软剂和真昼本身的奶香中滑入了鼻腔。
「今天是巧克力类的味道」周一边想着,一边把嘴唇轻轻按到脖颈那边去。
周并没有要做什么的想法,只是摸到真昼的肌肤就会觉得幸福,从而就会感觉雪白的肌肤似乎很美味的样子。这是男人的天性,无可奈何。
嘴唇靠过去,吻在光滑的肌肤上,再把脸颊蹭上去,真昼便发出了痒痒的声音。
「……周君累的时候就特别爱撒娇呢」
「这句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你……倒也是,这种时候就会想念人的温暖啊」
疲劳时会贴在对方身上企图获得治愈,这一点对真昼也是成立的。品尝体温与人的香味,便会有一种心旷神怡的幸福。
大致上是真昼撒娇的频率要高一些,不过最近周也常常会累了,所以他也学会了像这样撒娇。
「你喜欢怎么做都没问题,就是不要留下印迹哦。看得到的。……上次过夜你弄的那次就被千岁发现了,结果她拿这个捉弄我」
「抱歉啦……应该留在更不容易被发现的地方的」
那时周也兴奋得要死,理性罢工了一半。当然,他没有越过不可逾越的那条线,至于给雪白的皮肤染色的欲望,他则是坦率地顺从了。
结果痕迹还弄到了可见的地方,这一点周反省过了。
想到那一夜的光景,周便害羞得不得了,拥抱的力度也加强了。而怀中的真昼,却使劲敲起了周的大腿。
「也不是这个问题啦!?周君习惯之后就会变成那样吗!!」
「倒、倒也不是习惯……就是,我觉得,留下自己的印记,作为男人会比较开心」
自然不可能看过一次肌肤就习惯了。光是想到这事,羞耻就会冲到脸上,欲望也会抬起头来,只不过是靠理性压着而已。
然而产生欲望这件事情本身依旧是无法避免的,如果有下次,雪白的肌肤上同样会留下周的嘴唇走过的轨迹吧。
周朝着怀中不满的真昼细语道「怎么可能习惯,这可是女朋友的身子啊」,并把自己的手缠在那只敲大腿的手上。这下子,真昼一下子变乖了。
看她耳朵红红的,明显是在害羞。
「……下一次请弄在看不到的地方,点到为止啊」
「你倒是想着还有下次嘛」
「这、这个……周君做的事情,我都,很高兴的……被摸,感觉也舒服,我很喜欢」
扭扭捏捏,轻轻吐气般低语的真昼实在惹人怜爱,周又把手指缠在握着的真昼手上。
真昼表示说,周做的事情基本都会接受,而且还喜欢被摸,这让周的欲望差点失控,他好不容易才控制住欲望,只在脖子上亲了一口。
依旧敏感的真昼身子一抖,不过还是让周做了他喜欢做的事。
「……总之,现在还不能留痕迹,要留也得生……」
「生?」
「……没什么,别放在心上」
「我超在意的哎?」
「别管了啦」
欲言又止的真昼让周感到不解,接着她又抬高声音,像是要糊弄过去什么。见她狠狠把体重压在自己身上,周心想「真轻啊」,并笑着接受了。

258 打工间隙与朋友歇口气

周过起了打工的生活,要问不打工的日子是不是全都和真昼一起过的,那答案也是否。
真昼有她自己的生活,有时她也会想自己一个人,或者跟其他人过。最近真昼瞒着周策划着什么事情,因此不打工的工作日下课后,他就可以在家休息到晚饭时间,或者和树他们一起玩了。
「跟我们一起玩没问题吗新婚同学,老婆不吃醋的吗?」
应了树的邀请,周带着门胁三个人一起来品尝咖啡连锁店的新品,把东西打包带到车站附近吃起来的时候,树开始讲出那样的话。
「说谁新婚呢。何况我拿自己的个人时间玩也没问题吧,而且是跟同性朋友不是异性,就是单纯的玩玩」
「讨厌,跟我就只是单纯玩玩的吗……!?」
「说什么呢,明明是你叫我出来玩的……真要说那种玩玩的关系,我过去没有,未来也不可能有」
树一边做出做作的发言,讲得好像周出轨了似的,一边摆出身子扭来扭去的动作。等周白了他一眼,树一下子就变回了原状,然后点点头,一副什么都知道的面孔。
「那当然,你们那么火热的小两口,没谁能掺一脚」
「首先你有千岁了,然后我才不需要你」
「说得好过分」
「反正树在场就是捣乱的嘛」
「优太是不是也对我太刻薄了点?」
门胁若无其事地冷冷说了一句,一边喝着限时发售的新款冰奶昔,一边面不改色地把树的话当作耳旁风。
到了十一月,明显冷了,真亏他想得出在外面喝冷饮。想着这些,周吸了一口他点的热抹茶拿铁。
发现没人帮自己说话,树又做作地表演了长达十秒的假哭,接着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豪爽地喝起了限时发售的甘薯拿铁。
「好了先不说这个,跟我们玩是没问题,不过你不累吗?」
「要是这点就累,那门胁岂不是从头到尾都累瘫了」
「唔,还好吧?社团那边我有充足的休息,也没有接待顾客那样的精神压力。而且我本来就是喜欢才跑的。藤宫打工的时候没有压力吗?」
「我也还好。虽然我不是特别喜欢接待顾客,但是顾客的年龄层比较高,大都挺稳重的。职场的前辈对我也很好,会仔仔细细地教我,要有压力也是对自己的不足感到压力,环境上是没有的」
打工还没满一个月,周就打心底里觉得,让木户自己推荐打工是做对了。
待客工作在将来派得上用场,而且可贵的是同事也都是一群善良的人。
说实话,打工顺不顺利有一半是同事决定的,因此周对木户感激不尽,感谢她介绍了这样一个大家都很温和的职场。
「下次给她点谢礼吧」周发誓道。他摇晃纸杯画着圆形,并耸耸肩说。
「这职场真的很好,给我可惜了」
「那就好。工作的时候职场环境可太重要了,就怕那种把人用完就丢的职场」
「那种的话肯定没一会儿就辞了吧,就算兼职也是有选择的权利的。自己的身心更加重要,而且去那种职场估计真昼会不乐意」
「她真爱你」
「……我觉得这和刚刚说的没关系」
「他就是想说这句话吧」周看向门胁,而门胁却只是笑嘻嘻的,于是周感觉痒痒的,把头扭向了一边。
「说起来,周打工的地方是咖啡店来着?」
「嗯,那边主要面向的是富人群体。饮料和食物都很不错,让人觉得这钱确实花得值」
「那有没有人搭讪你?就很常见的那种」
「咖啡馆在你脑子里是什么形象啊……才没有。有些稳重的妇女会夸我可爱,说的估计是笨手笨脚的可爱吧,眼神也是看孙子的那种」
有相当多妇女和绅士带着慈祥的——不,是温和的微笑默默看着手生的新服务员。年轻人不怎么会来店里,所以并没有发生过那种所谓的搭讪。
再说,除了周也有其他脾气好又帅的服务员,真有人想搭讪也会去找他们吧。
周经历过的,最多也就是祖母辈的老妇人慢吞吞地讲「好想把孙女介绍给你」。当然,周有女朋友所以郑重拒绝了。
「藤宫看着就很受年纪大的人欢迎嘛,毕竟举止稳重而且有礼有节」
「接待客人呢,动作没法不上心的吧……按顾客层来说,像我这种安静又不起眼的人可能比较容易搭话吧,这种的经常有」
「那不就是受欢迎吗?」
「是作为陪聊的受欢迎,而且还不论男女老少。舒缓的气氛里面,服务员闲下来时跟顾客聊天也是常有的事嘛」
得亏那里不是常有的咖啡连锁店的气氛,而是一处平心静气的空间,而这种适合闲聊的氛围,正是靠着众多沉稳的老顾客才建立起来的。
「想想周受一群无所事事的太太欢迎,还挺有意思」
「我说你啊……没那回事的。对人家太没礼貌了,快停下你奇怪的妄想」
「好像还真有可能,有点吓人嘞」
「怎么连门胁都……」
「连你也是吗!」周投去傻眼的目光,见门胁的神情比他想的还要认真,他赶紧坚决说道「不可能的啦」。
说到底,都已经有明确喜欢上,相当于许下将来承诺的女朋友了,周不可能再去答应其他女人,他相信自己不会对那些人有任何兴趣。对面肯定也不希望周有那种误会。
「真是的……」周叹了口气。树耸耸肩,然后看了眼手上的表。
「嗯,差不多了吧」
「什么差不多啊」
「能借用你的时间方面的问题?」
「你啊……」
周确实是属于真昼的,但真昼并不是这种独占型的人,也不会对周和同性朋友吃醋吧。尽管周这么想,但门胁却应和着说「嗯,是啊」,这使他感到困惑。
「虽然才5点,但现在天黑得早,温度也下来了,差不多该散了吧?不管怎么说,你回去还有好多事干呢」
「也是……」
「那就散了吧,是挺冷的」
一下子就决定好解散后,树转身朝向公园的出入口,好像想要尽快离去似的。而后,他又转念回头往周看了过来。
「周啊」
「怎么了」
「明天我还有不少要跟你说和要问你的事情,你等着吧」
树突然笑眯眯地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然后就离开了。在周愣着的时候,门胁也苦笑着说「我也一样。明天见咯」并离去了。
带着些被落在一旁的感觉,周一边感到心情复杂,一边不明就里地踏上了归途。

259 焦急等待的天使大人

一回到家,真昼就和往常一样前来迎接了。
不一样的点,在于前来迎接的真昼面露笑颜,眼睛神采奕奕,笑容也平静而柔和。微微泛红的脸,是她喜形于色的表现。
「欢迎回来,周君」
「我回来了。你心情很不错嘛」
真昼心情好是件可喜的事,不过周完全没有头绪,她心情为什么会好呢?平时周回来的时候,真昼都会笑嘻嘻地迎接,可从没见过她高兴成今天这样的。
不知道理由,周自然困惑不已,而真昼微笑得更厉害了,也不知道她是否发现了周的困惑。
「……看来周君真的是今天一整天都没发现呢」
「发现什么?」
「完全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我觉得也有点说不过去……今天可是周君的生日哦?」
听到真昼有点无语地说完,周不禁傻傻地发出啊的一声。
「周君你真是的……生日快乐,周君」
「……我完全不记得了。自己的事情,所以就比较无所谓」
听真昼说完自己才想起来,要说也有点不正常,但周是确实完全忘了这茬,根本就没意识到。
去年真昼也不知道他的生日,而这几个星期里,周为了适应陌生的打工消耗脑力,再加上要把精力分配给每天的肌肉锻炼、慢跑以及预习复习,就彻彻底底地把生日抛到脑后了。
说到底在周看来,生日算是个节骨眼,但并不值得放在心上,自己的生日不必特意庆祝。这种看法或许也是他忘掉的原因之一。
在老家时,父母还会好好给周庆生,自从独居以来,周就再也没想过生日的事情,一直过到了现在。
「这可不是无所谓的事哦?我很感谢周君生下来的这一天,要是没有周君,我就不可能真正地相信一个人、爱上一个人」
周的健忘让真昼苦笑起来,她轻轻牵起周的手。
「因为周君,我才知道爱是真实存在的,才会由衷地感到幸福。周君的诞生,是我非常感谢的事情」
和邂逅时不同,一双眼睛绽放出无限温柔的光,凝视着周。
缠在一起的手,很温暖。就好像真昼现在对周的热情全都蕴含在这手里一般,传来平和而又舒心的体温。
「谢谢你出生到这个世界,谢谢你遇到了我」
声音和微笑,活灵活现地传达出真昼万分高兴的思绪,周感觉到自己的脸颊上开始逐渐发烫。
周这才知道,衷心的感谢和祝福竟然会让身体这么热。和真昼相遇后方才明白,这种热会带来一种轻飘飘的感觉,这种舒适和热衷于一件事的热是不一样的。
真昼将他如此放在心上,周真是个幸福的人。
「……我才要谢谢你,这么把我放在心上,还为我庆祝」
不知道该怎么传达这份热和感动,周有些结结巴巴地表达出自己的感谢。接着真昼腼腆地说道。
「我今天准备了一份小小的晚宴,敬请期待哦。然后就是吃饭前……我有两件事要向你道歉」
「嗯?」
「要道歉的事?」周歪头感到不解,真昼则有些难堪地垂下眼帘。
「那个,周君肯定也注意到我偷偷摸摸的了,不好意思,让你感到不安了」
「啊,那个……看到现在这样也看出来了。我不觉得你会对我做过分的事,就是有些担心自己做了什么坏事」
「我倒不觉得周君会对我做什么。只是我不太会瞒事情,反倒让你担心了……不好意思,有事情瞒着你」
真昼之所以会是那样的态度,恐怕就是想给周一个惊喜,私底下在为生日做准备的缘故吧。真昼不太能瞒得住周,从而就产生了内疚。
真昼瞒着的事情很可爱,而且也是为了周才做的,周完全无意责怪她。
「这个我不介意的……另一件事呢?」
「那个……我、我暗地里为你的生日做准备,结果大家好像都很善解人意,为了营造惊喜,当天什么都没跟你说。其实本来是该在学校大家一起庆祝的。为了我,影响到了周君今天应得的祝福……」
「啊,怪不得……」
树和千岁他们也算知道周的生日,而且他们都是挺有心的人,是会为朋友庆生的。也正是这个缘故,他们不开口才会成为周忘记自己生日的重要原因。
为了配合真昼,他们今天才什么都没说,放学后的玩耍恐怕也是为了拖住周才邀请的吧。
周轻轻咒了那些人一声。只不过,他自己对这声音的柔和是最为清楚的。
不好意思的真昼让周不知如何是好,他轻轻敲了敲真昼略微低下的头。
「嗯,老实说,日期啊、地点啊、跟不跟我说啊,其实我都不在意的。这日期嘛我自己都忙得忘精光了,肯定不是非今天不可吧?那帮子人也是以他们的方式在为我们着想」
「可是——」
「虽然我不完全确定,但他们应该是觉得,真昼策划的庆生才最让我幸福吧,所以才会串通起来瞒着我」
这次协助真昼,也是他们想要为周祝贺的结果。
即便当天没有得到祝福,周也并不在乎。他切身感受到了,那些人在为周祝福着。
「我知道自己很幸运,周围有一群这么为朋友着想的人,这就是十足的祝福了。要庆祝也不是一定要直接庆祝,我不会拿他们有没有找我来衡量友情的」
庆祝方式是因人而异的,如果这就是他们的庆祝方式,周也觉得这样就好。
周自认从没有靠语言和物品来判断一个人,形成的关系也并非如此浅薄。有他们的心意就足够了。
即便这样,真昼仍然有些沮丧的样子。周一边苦笑,一边轻而又轻地抚摸真昼的头,并悄悄窥向她的脸。
「而且估计我明天要被团团围住了……今天还是你先独占我吧,这样等明天他们问我的时候,我才有东西能晒,行不行?」
「……嗯」
最后周笑着打了个趣,真昼似乎没想到周会这样说,也笑着把脸埋进了周的胸膛。

260 天使大人招待的盛宴

「……真豪华啊」
看到餐桌上的盛宴,真心话脱口而出。
饭桌上是生日大餐,简而言之,一道道菜色荟萃了周爱吃的东西。
平时的菜谱会考虑到营养均衡,今天则不同了,一排鸡蛋做的菜肴,似乎是由于周公开说过他喜欢鸡蛋而迎合了他的口味。哪怕是爱吃又有营养的东西,一天吃太多也不好,所以一般都会限制一天享用的量,唯有今天才解开了这一限制。
餐桌上最抢眼的是偏硬的炖牛肉盖浇蛋包饭,这东西得开始做的第二天才能完成,而且还费时费力,平时她很少会做。
除此之外,还有茶碗蒸、含大量水煮蛋的土豆沙拉、加蛋的角煮等,份量就是普通的男高中生水平,但种类繁多,而且集中在周爱吃的东西上。之所以几乎没有蔬菜,倒不是周讨厌吃蔬菜,而是他太爱吃蛋了。
「今天的菜就是专挑周君爱吃的,完全没有考虑种类和营养均衡呢。偶尔放纵一天也没问题的」
「第二天多加点蔬菜就好了」真昼优雅地笑着说道。或许是感觉到了周的喜悦,她脸上微微泛红。
「另外就是明天早上还有我做的煎蛋卷。这次毕竟量太多了,我觉得留到明天早上可能吃起来更香。周君喜欢的鲑鱼西京烧我也会准备的。味噌汤用豆腐和萝卜可以吗?」
「一大早就这么丰盛……虽然眼前的也超丰盛的」
「呵呵,赶紧趁热吃吧。今天的炖牛肉炖得还挺嫩的」
「太棒啦,盖浇炖牛肉的蛋包饭就是正义」
这道周爱吃的饭菜由于个人精力问题而不怎么会端出来,周直想大呼快哉,他将这冲动憋在心中,双手合十。
「我开动了」不忘对食物的感谢,周说完马上把炖牛肉蛋包饭送入口中,接着自然流露出笑意。
牛肉嫩得能用勺子切开,吃进去的口感却不干巴巴的,非常美味。咬上去就知道,选用的肉一定是上乘的货色。
完全入了味的味道,和蛋包饭简直是绝配。周一边感慨地点头,一边以不失礼节的速度品味着其他菜肴。而真昼一边文雅地吃着,一边笑嘻嘻地看着周。
「……怎么了吗?」
「没事,看周君吃得津津有味,我就觉得很有成就感」
「毕竟真的好吃嘛,说是最棒的都没问题了」
「周君能认为是最棒的,那我也心满意足了。当然我也不会止步不前」
连这种事情都严于律己的真昼让周苦笑起来,在他大快朵颐之时,盘子转眼间就空了。
尽管品种繁多,但每道菜的量都是经过调控的,再加上工作以后肚子更容易饿,周轻轻松松就吃完了。
见周吃得干干净净的,真昼露出满意的微笑,然后慢悠悠地起身,把餐具放到水池中去。
周正想站起来去帮她,紧接着真昼就用温柔又不容分说的语气告诉他「主角要悠着点」,于是周垂头丧气地坐回到座位上。
等桌上的餐具全部撤下,真昼又重新面朝周微笑道。
「还有饭后的甜点,希望你能喜欢」
「……莫非这就是你偷偷练习的东西?」
「嗯。自己不满意的东西到底还是不太拿得出手……所以我做了不少改良,最后的味道周君应该会喜欢的」
她担心变胖一事,这样也说得通了。
恐怕是真昼一直在试做、试吃吧。尽管得看种类,但点心一般都高热量,把那些吃下去,自然就会担心热量问题了。
「其实你做的什么都好啦……这么说也有点不尊重了。你能那么费心我当然是高兴的,不过可别勉强自己咯?」
「没勉强自己……就是之后稍微努力运动了一把」
「就是你努力了,才让体型没有变化的吧。这份自律真让人佩服」
「最多就是误差范围,腰围也没有变,算是没出问题。那我这就拿来」
说完,真昼从冰箱里拿来一个盘子,上面大概就是真昼亲手制作的巧克力蛋糕吧。
哐当一声轻响,盘子摆到了餐桌上。
蛋糕已经切成了易于食用的几块,真昼静静将其盛到小碟子上。
仔细观察眼前的东西,应该可以说是法式的巧克力蛋糕吧,或许更接近生巧克力。从外观上的印象而言,面料的纹理细腻紧实,具有分量感。
之后还由真昼之手添加了些许生奶油和薄荷,但外观给人的印象仍然是非常简约的。
「我选了巧克力蛋糕。周君并没有特别喜欢甜食,我觉得加上饮料容易下口的东西可能更对胃口。另外饮料选的是牛奶,也考虑过了味道的浓淡,两个尽量搭配起来吃会比较好」
「我觉得制作者推荐的吃法就是最好的,那我就感激地开吃啦」
可以自信地说,真昼花了心思做的,那肯定不会有错。周毫不担心地在真昼的注视下把叉子戳进巧克力蛋糕。
外观没有骗人,面料确实非常紧实,叉进去的感觉很硬。
不过切还是很好切的。周切下一口的量,轻轻放进嘴里……第一口,是浓郁的巧克力风味。
比起巧克力蛋糕,感觉更像是生巧克力,要形容的话,就是黏糊糊吧。
同时与生巧不同,口中又有丝滑的面皮化开的感觉,面皮的硬度是恰到好处的绝妙。
味道有点甜,又不太甜,能吃出那种巧克力的醇厚,让人感觉将巧克力的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
「……好吃」
周不加修饰地说出自己的心里话,真昼便松了口气,微笑道。
「合你的口味就好。我就是想要恰到好处的味道和口感」
「超好吃的。好厉害,还能做成这样啊」
「呵呵,这反应让我真的很有成就感呢,感觉自己没白忙活」
真昼腼腆地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在周吃巧克力蛋糕吃得咂嘴的时候,真昼又淘气地笑了起来,伸出头看向周。
「说起来,这蛋糕有个秘密成分,吃出来了吗?」
听到这个问题,周便闭上眼睛,集中精神到味蕾上去。
确实的甜味和醇厚中,还有一种和巧克力不同的芳香和苦味留在深处。是周最近工作时时常闻到的东西的香味。
「嗯……是咖啡吧……嗯?这个……我那边店里的?」
细腻的味道和馥郁的香味,很像是现在职场上提供的咖啡。
这回答有一半是靠猜的,而真昼笑嘻嘻地边鼓掌边说「完全正确」。
「啊,我还没去看过情况哦?是让木户帮忙买来了周君工作的咖啡馆的咖啡豆的。店长还来帮忙调合,好让巧克力的味道更深更浓。真的很感谢她们」
「连丝卷阿姨都是共犯啊……怪不得最近每次见她她都在笑……」
周没料到这事把店长丝卷都卷进来了。他内心流下冷汗,下次打工轮到他的时候,估计可就不好过了。
不过那咖啡馆的咖啡确实好喝。周听说现磨的咖啡格外好喝,也想过买个咖啡机在家里做咖啡喝,没想到最后会以这样的形式喝到。
「呵呵,我只是去拜托了木户,结果不知不觉中事情就传开了……然后店长二话不说就来帮忙了。还好没传到周君的耳朵里」
「真昼真的是……」
真昼为了周不懈努力的样子,让周感到害羞。
不过周不想让真昼发现自己的害羞,便想用切蛋糕来掩饰过去,此时真昼轻轻拦住了他,顺势从周手上抢走了叉子。
抬起头,周就和笑得诱人的真昼对上了目光。
「好不容易有一次,我来喂你吧?我觉得到生日就应该亲手喂你才对」
「不,不是,那个」
「不用客气」
真昼把巧克力蛋糕轻轻拿到周的嘴边,那笑容就好像在表达「管你犹豫什么,都给我到一边去」。周一边支支吾吾的,一边老老实实把蛋糕吃进嘴里。
真昼是知道周绝不可能不愿意,才采取了这样的做法。羞耻的感觉轻轻刺痛着周的胸,但他仍然沉浸到了涌起的幸福之中。

261 天使大人的赠礼

在周被真昼亲手喂着自己的那一份,害羞得要死的时候,真昼依旧一副满足的笑容,高兴地欣赏着周害羞的样子。
「好吃吗?」
「……好吃是好吃,不过有必要喂吗?」
「有必要的,周君是主角嘛」
「有其他人在的话,这绝对是公开处刑了……就我们两个倒还好」
要是树那些人在这里,准少不了他们的嘲笑和捉弄,要么就得迎接他们温吞的视线和笑容。
今天真昼比周自己还要兴高采烈,外围人员估计也不会放在心上,就是被喂食的周恐怕得羞耻得打滚。
「下次真昼的生日绝对得以牙还牙」周下定决心的同时,用牛奶洗掉由于真昼而在两层意义上变甜的嘴。这时,真昼微笑着从旁边自己的包里拿出了什么。
那是一个略大于手掌的白盒子,装饰有深蓝色的缎带。
这个时候拿出来的东西,周再迟钝也知道是什么了,他不由得看向真昼,真昼的脸上便带着一抹淡淡的羞红盈出笑意。
「生日礼物,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心意」
真昼有些缺乏自信地说完,把礼盒放到了周的手上,心神不定地窥望着周。
看来当场打开也没问题,真昼是想看周的反应。
难得收到这样一份礼物,那就当面打开吧。于是周细心地解开缎带打开盖子一看,里面又是一层丝绒制的盒子。
本以为里面直接放着礼物,结果还卖了个关子。周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不过既然经过这样的层层包裹,里面肯定也包含了真昼想要让周吃惊的心意吧。
「包这么多层,里面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呢?」周一边想着,一边轻轻拆开内层的盒子——是一个好像夹子的东西,带有沉稳的白色光泽。
上面带着镂空的花雕,周一下子没明白这是什么,但他很快就想到,这是他在学校的典礼时戴着的东西。
「……领针?」
「答对了……说实话,我很烦恼给男生送什么礼物好。我想过比较常见的手表,可是这个不好送太贵的,怕你不好意思收,而且每个人喜欢的都不一样。说到底你本来就有手表,看你还挺中意的样子」
手上有手机,周不太会戴手表,唯一外出时会佩戴的,也就是父母祝贺他读高中的时候送给他的表。
那块表似乎是豁出了一点钱,便不太适合在学校戴着了。周又不怎么长时间外出,所以戴表的频率也就少了。
不过和真昼出门的时候他戴着那块表,真昼似乎也还记得。
「于是我就选了有一定的机会用,周君平时又不会买的东西。不开典礼的时候,只要不太华美,我们学校是允许戴领针的吧?而且踏上社会以后也用得上」
典礼时佩戴的必须是带校徽的领针,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限制。而大多数男生怕麻烦也不会戴。
周平常也不戴,基本上是把这样东西抛到脑后去的,不过既然真昼送了,那之后怕是每天都会戴着了。
真昼选了这种日常用品作为礼物,恐怕就是希望他能戴着吧。
「虽然也可以送领带,领带的话,踏上社会之后会需要好几条……但学生期间的领带都是固定的,毕竟校规摆在那里。等有机会穿西装了我再给你选」
「……嗯,谢谢。我会好好保养着用的」
不用真昼说也明白,这是今后也要永远在一起的意思。欢悦的热意自然而然充满周的胸膛。
当然,周一开始就是这样的打算。感到真昼那边同样的心意,他觉得难为情,更觉得开心。
「无论是这领针,还是真昼,从今往后都要珍惜一辈子」周连着心中的热情将这一想法铭记在心,然后向真昼露出微笑。真昼便放下心,笑得不再紧张了。
「那就好。我还担心你会不喜欢呢,毕竟我也知道一般不会送给高中男生这个」
「真昼送的不管是什么我都高兴的」
「呵呵,这个我知道,可我觉得要送就不如送周君需要的东西。周君平时对物质没什么欲望,家里又不缺什么东西,所以我才烦恼的」
周基本上不会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结果倒让真昼费心了,这让周只好苦笑。
其实周不是没有物质上的欲望,要说他特别想要的,那就是购买向真昼订下誓言所需之物的预算。这份预算就是要自己挣才可以,跟她本人要这么丢脸的事情周可做不出来。就连打工的目的都没跟真昼具体说过,这件事情自然也不用告诉真昼。
这样以来,周确实算得上是没什么想要的东西,平时无欲无求,结果让真昼非常头疼。
「要我说,真昼给的东西我全都喜欢的」
「……是不是给你点心的包装纸你都会高兴啊,那有点吓人哦」
「那我会觉得你有什么深意,或者花纹很有趣很可爱之类的,然后保管起来的」
「我才不会真给咧!?要那样我肯定连着点心给的!」
「好啦知道你是开玩笑的……只要有你的心意,送什么我都高兴」
「……我说你啊」
真昼的口吻有些不太高兴,但神情完全是温和的,说明她在掩饰自己的害羞吧。
幸福地看向真昼之后,周轻轻收起领针,决定从明天开始就戴起来。这时,真昼怯生生地抓住了周的衣角。
「还有另外一个,那什么,小小的礼物吧」
周不知道她略带踌躇的语气是怎么回事,歪过脑袋。
「从现在开始,到今天最后一秒为止,周君说什么我都答应」
真昼此语一出,周险些就呛到了。
还好现在没喝牛奶,要是嘴里有牛奶的话,肯定就狠狠地喷出来了。
周轻轻咳嗽几声看向真昼,她一副下定决心的模样看了回来。看来她说这话是认真的。
「……这种危险的事……」
「因为是男女朋友嘛」
「就算这样也一样」
周感觉自己以前也说过同样的话。不管怎么说,女性对男性表示对方说什么都答应,是件非常危险的事情。
即便是男女朋友,危险的事情总是危险的。
「……周君该说是客气呢还是没有欲望呢」
「不是说这个……不行的吧,你可是女孩子」
「我一点都没觉得周君会做过分的事情」
「……要是做了呢?」
「那我会让你负起责任的」
纯真无邪又充满信赖的眼神笔直地投了过来,周潜意识里就有了一种输了的感觉。他轻轻挠挠脸,然后默默把手伸到真昼那边。
「什么都不做我也会负起责任的啦……笨蛋」
真昼实在太宠周了,她那「无论周对她做了什么都无所谓」的想法让周感觉有些可怕。即便有过约定,周也是个健全的青少年,理性并不见得永远都不罢工。
(虽然也证明了她有多喜欢我吧)
周觉得,不管怎么说,这相信得也太过头了。他一边想着,一边轻轻把真昼柔软的躯体抱到自己身边,把脸埋在她的肩头。
深吸一口气,传来一阵比平时更浓的沐浴露的芳香,看来她已经先洗过澡了。
(这种时候,如果我说想要真昼的话,她怕是也会答应吧)
周自不打算违背自己的誓言,但他很容易就想象出了真昼含羞点头的样子。太宠人的女朋友果然可怕,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把自制心给弄没了。所谓男人的理性是比草纸还薄的东西,一挑拨就会破。
周再次绷紧神经,告诫自己必须注意,然后将嘴唇到脸颊那边,轻轻呼了口气。
这一下子,真昼就晃了晃身子,无论是谁都能看得出她非常怕痒,很敏感。
不过周不打算给任何人看到。她各个地方感觉都很敏锐,这一点只有周知道就可以了。
真昼在怀中依然扭动着,但并没有抵抗。周轻轻笑着,把嘴唇凑到她的耳边。
「……那就这样吧,久违地给我当一次抱枕如何」
既然真昼想要周给她提要求,周便提了个在不让理性断线的范围内最能撒娇的要求。
怀中的真昼脸一下子红了,可能她产生了什么奇怪的妄想。至于周说的则只是字面意思,并不准备做把她当抱枕之外的事情。
上一次过夜时做的事情,周也不打算再做一次了,那次是在只差一步的地方踩住了刹车,再来一次就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了。
「……我就是字面意思,把你当抱枕抱着,你想到哪去了?」
「我、我才没有想歪!」
「我都还没说是想什么呢?」
周指出自己并没有说出具体内容,真昼的脸便比刚才更红了,红得简直就要冒出蒸汽来,微微含着泪的眼睛似乎在往上瞪着周。
她从周的手中抽身而出。
「笨、笨蛋,周君笨蛋」
「我什么都没做吧」
「唔……可是……坏心眼」
「好吧,我承认我坏心眼,不好意思,你太可爱了我就……」
觉得被摸也无所谓的真昼太过惹人喜爱,周不由得捉弄了一把,不过要是再往下说下去,她无疑是会闹别扭的。
于是周提前道了个歉,而后真昼也不好再继续表达不满了,她发泄不满的方式变成了轻捶周胸脯的行为。
红透的脸不再躲躲藏藏,真昼向周撒气的样子很可爱。于是周轻轻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不过她的心情似乎没有就这么完全恢复,脸颊上鼓起了两个小气球。
「……我、我去拿要换的衣服,周君先去洗澡吧」
看到周脸上温暖的笑容没有改变,真昼逃也似的窜出了家门,话虽如此,过不了多久她就会回来的。
逃之夭夭的真昼让周一下愣住了,不过接下来涌出的想疼爱她的感觉,让他不禁笑出了声。

262 可爱的小兔子天使大人

等周洗完澡回到客厅,跑走的真昼也回来了。
她已经换上了睡衣,也就是先前买的淡粉色兔子布偶装。周有一套算不上是情侣装的猫版,不过他没料到真昼会把那套穿上,所以穿的还是普通的睡衣。
真昼平时垂到背后的头发这次松垮地扎在了双耳下方,戴上兜帽的样子展现出不加修饰的姿态,十分惹人怜爱。
前两次过夜时,她故意选了考验周理性的衣服,穿的是露出度偏高的两种睡裙,这次看起来就可以放心了。
「……挺好,挺真昼的」
「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比较娇小,轻飘飘的很可爱,也符合你怕寂寞的性格……」
尽管兔子实际生态并非如此,但就给人的印象而言,兔子就是一种娇小、柔软、轻盈、可爱又怕寂寞的形象,和实际上相当怕寂寞的真昼可谓浑然一体。
说这话姑且是在夸她,可真昼看上去不是很满意,她鼓起脸抬头看了看周,见到头发还潮着,眉头锁得更深了。
「我明白周君心目中的我是什么样子的了……先不说这个,周君是不是看我在就故意不吹干头发?」
「为什么不拿吹风机吹吹干呢?」真昼捏起周的头发责备道。「果然还是发现了啊」周露出一丝苦笑。
真昼不在的时候,他都是会把头发好好吹干的,只有真昼在场而且不太忙的时候,他才会偶尔只用毛巾擦一把,剩下的让真昼帮忙吹干。
周知道这是在给她添麻烦,所以这种在小事上撒娇的做法真的是偶尔为之。真昼来触摸自己、照顾自己带来的欣喜促使了他这么做。
幼稚是幼稚,周却改不掉这个习惯。
「你多心了……好吧不是,是我故意的,我想让你帮我来」
「唉……也不是不可以吧。毕竟我挺开心的,而且这也是周君想撒娇嘛」
真昼太懂周了。尽管周对此心情复杂,但看她痒痒地笑着的样子,便也释然了。
顺着真昼叫他过去的指示,周坐到了沙发上打开了吹风机,真昼无可奈何而又难掩喜悦的眼神让他也翘起了嘴角。
家里的吹风机是静音的,比真昼的手更加温暖的风伴随不太响的嗡嗡声朝他吹来。
水分本身是用毛巾擦去过一遍了,接下来按说就只剩个尾巴,把水分都给吹干净,不过真昼仔仔细细地用暖风吹着,还一边检查头发的手感,一边呢喃道「看来保养没有落下,不错」。
真昼表示周摸她的肌肤时光滑一些会更好,所以保养做得很充分(尽管这是为了她自己好);类似地,周也觉得让真昼触摸他的时候手感好一点她会更开心,同样做了一定程度的保养。
藉此,周维持着一头柔顺光泽的头发,吹干头发时不容易打岔,也就不会辛苦了。
「……我就说周君发质本来就很好吧」
「爸妈遗传的。不过比较细和软,也就容易缠在一起了」
「相应也就更容易弄得柔顺光泽了,不也挺好的吗?感觉拿护发用品当礼物可能也不错哎」
「好把光泽弄得更水润一些」说着真昼把周的头发吹好了。她不知从哪拿出一把梳子,麻利地修整好包裹着空气而蓬松的头发。
于是就形成了真昼喜爱的平常发型。据真昼说,如今学校生活中已经成为习惯的,曾经所谓那个男人的发型她也喜欢,但现在这样更让她静得下心。
「要是你喜欢更有光泽的,那我就自己弄一套更好的」
「倒、倒不是喜欢……就是觉得手感好,梳头的时候更有意思」
「那我去问问门胁他们有什么推荐的吧,你高兴我就高兴」
而且这样她平时就会更常来摸了,其实这才是主要的目的,暂且按下不表。
真昼喜欢的话,周就值得自己去保养,这也能帮助增强他的自信,好事一件……想着想着,真昼却把梳子放到了桌上,将额头摁在了周的上胳膊处打转。
熟悉的遮羞方式让周暗自笑了起来。每次她转脑袋的时候,帽子上的耳朵都会一动一动的,看得周更乐了。
「那边的小兔子,四只耳朵都是粉红色了呢」
「要你管……干脆周君也穿上布偶装好了,现在就我穿了兔子」
「那就成兔子给猫理毛了」
「不是挺可爱的嘛」
「……可爱的有真昼就够了」
弄不好就是捕食者和被食者的猫和兔子在一起友好相处,这件事本身就让人不禁想笑,只是周总觉得自己即使成了猫,应该也不会可爱。
周和以前相比,体型变得健壮了一些,脸上的稚气也渐渐消了,可爱在很久之前就丢到了一边。他对真昼说自己可爱的美感提出异议,不过这种个人感性也是无可奈何的。
脸上的红晕渐渐散去,真昼抬起头看着周,不知道她从哪里看出的可爱,于是周吻上她的嘴唇,故意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真昼一眨一眨地眨着眼睛,然后脸上又红了起来。她没有抵抗,可能还很高兴,周抱上去之后,她的身子就卸去了力气,似乎是表示周怎么做都行。
周轻轻含住诱人的嘴唇,细心而缓慢地张开合起来的樱蛤,真昼便坦率地接纳了他,不做抗议。
最近的真昼有一点缓慢的变化,她会主动放周进去,并且自己也对周做同样的事情,实在是非常可爱。
周一边独占着轻轻吐出的微弱声音,一边为可爱的小兔子发着抖接纳了狼而感到雀跃。
周并不喜欢这样的接吻,充盈的热几乎要让她失控,只是他在过夜那会儿曾有做得太过反而吓到真昼的经历,所以便把这一吻吻得尽可能温柔、尽可能深。
「……不应该买猫的布偶装,应该买狼的」
双方差不多同时静静将嘴唇分开,片刻之后,真昼一边调整凌乱的呼吸,一边含着点怨气嘟哝道。周抑制着让接吻导致的羞耻不要爆发,嘴角翘起一道弧线。
「那样的话,可爱的就只有小兔子真昼了呢」
「周君欺负人」
真昼撅起比先前更潮湿的嘴唇,这回又把头顶到周的胳膊上表达自己的不满。
「……这种地方是不是变得不可爱了」
「本来就不可爱」
「骗人,明明那么不熟练的」
「啰嗦」
第一次交往,不熟练也无可厚非。
如今周已经可以勉强在表面上掩饰住情侣间的行为所伴随的羞耻和紧张,但一开始理所当然是不习惯的。
如果这种纯真就是可爱,那么这可爱只要真昼有就够了,周不想让心仪的人看到自己失去从容的样子。
「……下次得找个机会吓你一跳,不能每次都是我输」
听到真昼一句多余的嘟囔,周又一次堵上她的嘴唇,不让她把自己的图谋讲出来,并好好享受了一把那甜蜜的嘴唇。

263 属于彼此

两人互相亲吻了一会后,一起来到了卧室。
尽管周的卧室真昼已经来过很多次,甚至还在屋里睡过,但她似乎还是有点紧张,被周牵着的那只手微微攥紧了一点。
察觉到真昼的紧张,周一边微笑着用手指轻拂过她的手掌让她放松,一边牵着她的手带她到了床上。
真昼坐在床上,身体微微颤抖着,一副害羞不已的样子,像极了即将被狼吃掉的小兔子。
望着眼前自己女朋友惹人怜爱的姿态,周收起了那一瞬间几乎要暴露出的捕获猎物的獠牙,坐在了她的身边,摸着头安抚起了她。
尽管周说了自己什么也不会做,但大概因为这里是卧室,所以真昼还是紧张起来了吧。
「我不会把你吃了啦。刚刚不是说好了,我今天只是把你当抱枕而已」
「是、是嘛」
「……难道你期待了什么?」
「没、没有哦!只是、那个、周君你……」
「我怎么了?」
「……你一副从容的样子,显得很有男人味,就、就挺让人害羞的嘛。周、周君坏心眼」
真昼扭扭捏捏地缩起了身子,抬头看向周,一副难为情的样子。周心想着看来自己表面功夫做得还不错,微微笑了出来。
周表面上看起来也许确实挺从容,实际上内心里却并非如此。不如说,正是因为对真昼有了一定的了解,周才从容不起来的。
周表现出平静的样子,只是因为想着自己操之过急会吓到真昼,还有觉得慌慌张张的实在没有男子汉气概而已。
「我之前告诉过你我实际上并没有多从容吧。只是想让你看我帅气的样子,才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那如果我说想看的话,周君会给我看吗?」
「不给」
「坏心眼」
「红着个脸支支吾吾的,很丢脸了啦」
交往以来,过去了差不多五个月了,要是每次亲亲嘴、稍微摸一摸都脸红的话,那可太丢脸了。
周觉得,从女生的角度来说,更希望自己做一个靠得住的人,在这种地方大大方方的,真昼也更静得下心。结果真昼却小心翼翼地捏住了周的衣角。
「……我想看原原本本的周君,算是我的任性吗?」
听到轻声而不安的提问,周拿手捂住脸,暗自叹气。
逞强似乎是多余的。
「……理解一下嘛,我喜欢你,才会想要在你面前表现出最帅的一面呀」
周把旁边的真昼拥到自己身边,再将自己的额头靠到她的肩膀上。真昼僵住了片刻,之后便传来轻盈的笑声。
「你一直都既可爱又帅气的」
「可爱是多余的」
「呵呵……那我可赚到了,无论哪一面都见得到」
真昼欢快的声音让周说不出话来。似乎是在掩盖自己的害羞,周一把将真昼扑倒在床上。
周动作十分小心,尽量减小了冲击力,只让真昼扎起来的头发轻轻晃了晃。不过,周似乎没有顾及到对真昼内心的冲击,周的行动让她吃惊得眼睛眨个不停。
一直被真昼盯着,终于害羞战胜了周,他顺势抱紧了真昼,把自己的脸埋进了真昼深邃的谷间。
也许是因为身上的布偶装,那富饶双峰间的感触,温暖而蓬松,十分柔软。还有真昼家中清甜的香气,实在是妙不可言。
如果真昼身上的气氛是她之前带着五分期待和五分担心想象着的那样,周说不定还会兴奋起来,但现在的她正处于放松模式,于是周也没有特别想过要出手,而是全身心沉浸在了舒适和幸福感当中。
真昼虽然身体紧绷了一下,不过发现周什么也没做后便开始摸起了他的头。这感觉也很舒服。
「今天的周君真是个撒娇鬼呢」
「……撒娇鬼不行嘛」
「行,都行」
真昼似乎也看出了他是在害羞,轻轻发出雀跃的嬉笑声。
「今天的周君真大胆」
「好歹今天想多摸摸你嘛」
「这当然没问题,不过怎么说呢,……摸的方式很普通呢。那个,我还以为……会更直接点的」
「这个啊,摸是喜欢摸的,我也想要更多地了解你,不过另一方面,在你身边,能感觉到你的体温,我就很有满足感了」
周从那柔软的谷间抬起了头,然后将真昼那纤细的身躯整个抱进了自己的怀中。
周自己并没有打算去做真昼想象的那种事情,要是每次过夜都来一遍,总有一天理性会刹不住车的。她会带着过分可爱的反应接受周做出的一切,周怕自己也会一步接着一步,无穷无尽地渴求下去。
至于今天,则是真的什么都没打算做。
男人也不见得满脑子都是那种事,和心爱的女人平稳地一起生活,就有十足的幸福了。
肉体上的满足较之上次直接的触摸固然可能缺了几分,但精神上的则是有过之无不及。
爱到约定好这辈子的女人依偎在自己身边,眼神中还充满了信赖和爱情,还有什么行为能带来更多的安心、幸福和满足呢?
就好像同意周只要触碰就满足的感觉一般,真昼露出软绵绵的笑脸,贴到周的胸脯上面。
「……我也一样。有周君在我旁边就很幸福了」
「那就好,要是只有我一个,我还觉得挺不公平的。这样幸福来得太容易了」
「在周君身边,我也很容易幸福的哦?有周君在就足够了,不过……」
「不过什么?」
「让我摸摸就会更幸福了」
说着可爱的言论,真昼抬起头向周看去,用眼神表达出想摸周的请求。
「你想摸吗?不是不行,不过男的摸起来手感应该不好吧」
「是吗?我就喜欢自己身上没有的肌肉……像这样划过肚子,感觉挺结实的」
得到应允后,真昼便客客气气地用手指尖在周的胸部和腹部描画。
痒痒的感觉让周轻轻扭动起身子,他想,这其中肯定有木户的影响吧。看真昼摸得那么开心,周也就宠着真昼,一笑置之了。
「每天锻炼肌肉看来有成效啊,现在我可不算是豆芽菜了吧」
「嗯,不算了。至少硬硬的,也没有多余的赘肉,比以前壮实多了哦」
「……以前的事就别提了啦。那时我超弱的」
真昼一想起相遇那会儿的事情,就让周害羞得不得了。
尽管现在肌肉已经结结实实的了,可周在以前的体型可是非常靠不住的。
当时赘肉是没多少,只不过身材就很瘦弱,一副弱小无力的样子,距离健壮这个词差了十万八千里。现在回想起来,周简直就想揍一顿过去的自己,让他再加把劲。
真昼似乎更偏爱周现在的体型,所以周打从心里觉得不枉自己的努力。锻炼之后,穿起时尚的衣服也会更有型,看来当时自己决定要配得上真昼并不是一步错棋。
「呵呵,不过那时也很有男生范哦。背我的时候我就觉得,从骨头开始都是不同的呢」
「是没错啦……真昼就是一身小骨头」
本人的努力,练就了真昼一身既紧致又娇柔的身体,而无关努力的骨头部分,她也一样较小,换句话说,整体都小。
「……小是小,不过比你想的要更结实哦?」
「那也一样很娇小啊,我总觉得只能轻轻摸,不然要断」
「你又没用过这么大的力,怎么会断呢?」
「一码归一码……关心一个人,就会珍惜她,平常就会处处留心的」
能力所及,周都想当好一个对真昼温柔的绅士。今后这一辈子都要珍惜、陪伴、保护她,这就需要从平时开始多加注意,以防伤害到她。
即便自觉上进,真昼也依然是个弱小的女性,力气和身体的结实程度都有植根于性别的劣势,周不说溺爱,也应该在这一方面多加关怀。
周知道真昼并不希望被当作温室里的花朵,他想要的是尊重真昼的意志,又能给真昼的生活提供方便的温柔,此外,绝对不做会让真昼哭泣的事情。
周心怀着穷尽此生让真昼幸福的决心,在真昼耳边轻轻说道。真昼听完,脸涨得比刚才周还要更红,轻轻应道「谢、谢谢……」
「……明明是周君的生日,我却感觉一直都是自己的欲望在得到满足」
「没,我也很满足啊?而且,今天已经过去了哦」
真昼让周得到了许多满足,而且说到底最重要的是周的感受,所以真昼并不需要去担心这些。
而且,回过神来已经是下一天了。生日已经过完了。
大概是在沙发跟床上亲亲抱抱的,忘记了时间吧。生日一不留神就过去了,周却觉得从中收获到了无比的幸福。
「真的呢……明、明明想再多满足满足周君的愿望的」
「时间过得可真快呢。现在再说愿望就实现不了了吧」
「所以,周君想要提什么愿望呢?」
「……睡觉前,想要真昼主动来亲我」
尽管两人才刚亲过,但那是周亲的真昼。比周还更害羞的真昼很少主动向周索吻。真昼倒也喜欢亲嘴,只可惜害羞阻碍了她迈出那一步。
所以,正好是自己的生日,周便想提出让真昼按照自己的想法亲自己这一羞于让人听见的愿望。
周觉得自己的愿望很出格,可真昼却露出了一副略含无奈的困扰表情。
「……周君真是清心寡欲呢。我还以为周君会提出什么更大的愿望」
「我都已经这么满足了,还能想要什么呢。有为我庆祝生日的恋人在我身边,给予我温暖,这就足够了。我不是没有欲望,只是都被满足了而已」
「……那就是我贪心了」
「为什么?」
在周心里,真昼和「贪心」是基本搭不上关系的,但真昼却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然后垂下了眉梢。
「因为,周君去打工的时候,我一直觉得很寂寞,总是想着周君能不能早点回来。还有,我还担心周君会不会吸引来其他女性。心里总是想着周君这么帅气,要是受女性欢迎该怎么办。虽然我不想打扰周君的决定,也相信周君不会花心,但心里还是会不安。会想着,周君不要走」
「明明我不想打扰周君的」真昼将脸贴在了周的胸前,低声说道。
「我不想周君离开我。我想周君多摸摸我。我想要周君一直、一直都在我身边。……我一定是太贪心,而且爱很沉重,才会这么想吧」
听着真昼吐露自己的真心,周不禁想要勾起嘴角。
一字一句,都在诉说着真昼是有多么地爱,多么地珍惜周。许愿想要一直陪伴在他的身边——真昼爱周,爱到了这种地步。
有君如此,夫复何求。
真昼把强烈的爱情称作「贪心」。周露出微笑,稍稍抱紧了真昼。
「……说不定,比起真昼,其实我的爱还更重哦。比真昼想象的还要更重」
真昼把自己的爱称作沉重,但如果这么说的话周的爱还更沉重。因为周绝对不打算放手。
除非真昼能够真的变得幸福,周才或许有点可能吞下血泪离开她,但除此之外周绝对不会想要离开真昼。周无时无刻不在努力,让自己能够亲手带给真昼幸福。
周并不是打算拿「为了真昼」当作理由而逃避自己的责任。周是自发地为了给真昼幸福而不停努力,心怀着几乎要从心中满溢而出的情感度过的每一天。
「我家代代都用情专一,爱情也都很沉重的。我肯定也不会例外。估计只是真昼还没有感觉到而已。我的沉重,不是束缚对方的那种沉重,而是向对方倾注的感情十分深沉。无论如何都不会放你离开。不想你关心我以外的人……所以,我有时候会担心,要是你讨厌我了该怎么办」
周很清楚自己的感情很沉重。
随随便便就交往对真昼太没礼貌,所以周才带着认真交往、共度终生的打算向真昼表白,这在他人看来这肯定很沉重吧。
明明如此,可真昼却开心地笑了出来。她的笑满溢着幸福,无比灿烂。
「能被爱得这么深,我真的是很幸福的人呢。紧紧抓不愿放手,只注视我一个人,不觉得这很理想吗?」
「真的吗」
「真的……我也不会再放周君离开了,所以我们都一样。绝对不许你再在意其他人哦?」
真昼说的话,周本来就不可能会做。看见周点了点头,真昼满足地笑着稍稍把身子朝上移了一点。
靠近过来的真昼端正的脸庞上,挂着一副淘气的笑容。
「我把我交给周君,周君要把周君交给我呀?」
热情的呢喃后,两人更近一步,先是两人的呼吸纠缠在了一起,紧接着,这点空气的间隙也没有了,两人贴到一块去了。
嘴唇轻触,不过如此的亲吻,却带来了火焰般的热量,安心和幸福交织而成的舒适让人自然心头一热。
时间上仅仅数秒的接触,带来了不同于深吻的别样满足。两人相视而笑。
你只看到我,我只看到你,根本没什么好担心的。
「……晚安,周君,做个好梦」
「晚安,真昼」
真昼贴在周的身上,好像他属于自己似的,荡漾出甜美的微笑。周也回了一个平静的笑容,轻轻闭上了眼睛。

264 第二天的事

早晨醒来,周发现怀中的真昼正抬头看着自己。
刚醒时还没彻底转起来的脑袋尚有些混乱:她为什么在这里?接着他想起来昨天真昼来留宿的事情,弄清楚了状况。
看来这次也和上次一样,真昼等着周起床,没有离开他的怀抱。
发现周醒来了,真昼把身子扭动到一个周的怀中呆着舒服的位置,腼腆地朝周说。
「早安,周君」
「……早。你什么时候醒的?」
「大概十分钟前吧。我打算再舒服地躺躺,看看周君睡着的样子,然后起床去做饭的」
「……看着有意思吗?」
「那当然,这可是我的活力呀?」
「这样今天早上我也很有精神了」真昼生龙活虎的表情正如她的发言。周有种说不出来的痒,于是抱住了她,好隐藏起这种感觉。
突然的拥抱似乎吓到了真昼。不过周轻声细语道「也给我分点活力吧」,她顿时乖了下来,把手绕到周的背后和他相拥。
真昼动作慢悠悠的,说明时间还很充裕,于是周趁此机会享受了一番她的香味,柔和、温暖、清爽而甘甜。「你还是那么爱撒娇」真昼笑道。
周很想回一句「你说这得怪谁呢?」不过真昼不可能不知道答案。因此他什么也没说,和真昼依偎在一起。
如此幸福的早晨时光,让周的眼皮自说自话沉了下来。
可能是发现了周的呼吸快要变成睡觉时的样子,真昼轻轻敲起了周的后背。
「周君,别睡啦」
「……我好想翘课继续睡啊」
「这是优等生说的话吗。就这么不想出被窝吗?这就是被窝的魔力吗?」
「要说也是真昼的魔力吧」
真昼的存在是比被窝更加强烈的诱惑,一旦放着不管,他可能就会干脆不去上学,连真昼也一起牺牲了。
闻言,存在本身逐渐成为诱惑的真昼轻轻叹了口气,然后从周的怀中钻了出来。
「那么我离开了,你也就从魔力的支配中解放了吧。好了,起床打理打理吧」
「……我知道的啦」
「我可不是什么事情都会宠着你,来,起床洗脸清醒一把」
该宠的时候宠,不该宠的时候坚决不宠。看到周又要躲进被窝,真昼一把将被子掀开。
哪怕不这么做,周也是打算离开被窝的,不过看真昼叫他起来时开心的样子,他不由得苦笑起来。
(以后让她这样叫醒我也不错啊)
想要按时起床的时候,周姑且是起得来的,不过他觉得,既然有真昼来照顾,早些时间这样玩耍玩耍也挺不错,只要不至于给真昼添麻烦就好了。
周不是想给她添麻烦,只是真昼似乎挺喜欢照顾周的,稍微跟她撒撒娇应该也无妨吧。
暗暗想着这些,周觉得稍微有点冷。他起来下了床,去拿出要换上的衣服。
「换衣服怎么办?我先去洗手间?」
「……嗯,可不能来偷看哦」
「谁要偷看啊,要看也应该征得同意再看吧?」
虽说是男女朋友,他们还是清白的关系,也没有同居,周并不准备看真昼换衣服。一个是事关隐私问题,更重要的是目前羞耻感太强烈了。
如果周给真昼看见了换衣服的场景,结果也只是真昼蜷起身子,但反过来就不是这样了——恐怕双方都有生命危险。
「你、你想看吗?」
「……要说不想也是假的。不过我不想弄糟你的心情,而且早上太精神也不好」
「也、也是啦……」
「所以就不用了啦,也不是什么都要给彼此看的」
身为男生,周当然想去了解,但这不是现在该做的事情。首先应该征得同意再看,更何况今天还要上学,一大早的不应该做这种事情。
「这我还是分得清的」周耸了耸肩。正当他要离开房间的时候,背后传来真昼有些无奈的声音「周君这种地方既是优点,也是让人烦恼的问题呢……」

换好衣服,周便享用了昨天说好的早饭:煎蛋卷、鲑鱼西京烧、事先做好的几碟小菜、味噌汤和白米饭。早上就吃得饱饱的周刷好牙,做起了上学的准备。
课本是前一天就已经准备好的,要做的就是系领带和披外套了。忽然一个小念头使他拿着领带停下了动作。
「怎么了吗?」
发现周一动不动,好像很烦恼的样子,真昼疑惑地向他问道。随后周犹犹豫豫地,把手上的领带和藏在身上的领针静静地递给真昼。
这领针,是昨天收到的生日礼物。
既然有这个机会,周希望第一次是由送给他的人亲手为他佩戴。
「能帮我系领带吗?」
在他踌躇地询问后,真昼使劲眨了好几次眼,接着似乎理解到了周的意思,顿时笑开了花,点头答应。
真昼用恭敬的动作接过领带和领针,到坐在沙发上的周面前半蹲下去,把领带系在他的脖子上。
自己系和帮人系,做法理应是不一样的,不过真昼系领带的过程很顺畅。接着,她又拿起那个漂亮的、有镂空花雕的领针,郑重地——甚至有些庄严地插到领带上。
典礼之外,周没怎么戴过领针,不过可能是真昼为他挑选的关系,他没觉得有什么不协调。
「……合适吗?」
「我给周君选的,当然合适」
真昼带着毫不动摇的自信笑道。周也自然翘起了嘴角。
「毕竟真昼的眼光很准嘛。有模有样的就很好」
「完全没问题。打扮就是要对细节也讲究」
「我也不是要打扮,只是问真昼给我的东西合不合适而已」
「放心,很合适的」
尽管真昼有时会对周有所过誉,但这种外表方面的评价真昼是会客观对待的,看来是没问题。
领针只在外套的缝隙中透出来一点点,不过这种细节上的打扮恐怕也会影响到一个人的气质。
戴着真昼挑选的东西,哪怕没什么特别的,都会觉得高兴,腰杆也自然而然挺直了。这一切,或许是源于他的想法:自己的所作所为,应该要与真昼的身边这一位置相称。
「……周君一有了自信,真的会帅到让人刮目相看呢」
在周披上外套简单整理衬衫的时候,真昼小声地说道。
「那没自信的时候呢?」
「更多是可爱吧,帅气也有」
「行吧,虽然我有挺多想说的。总之现在够帅吧?」
「嗯,非常帅」
「……帅到站在你旁边也没问题?」
站在真昼旁边,这件事本身不会让周犹豫。
只是他有时会心生疑问,担心别人认为自己配不上那个位置。虽然他不会因为别人的想法而退让,但这种事情始终会萦绕在他的心头。
周依旧在持之以恒地锻炼自己,就是不知道有没有看得见的成果。
尽管真昼的回答显而易见,然而周还是不由得问了出来。「真是的」真昼无奈地笑着摸起了周的脸颊。
「你放心,无论是内在还是外在,周君都很帅气的。当然我不会让任何人说你坏话,不过就算去掉我的个人感情,你也是个很棒的人」
「这样,那就好……我们上学去吧」
「嗯」
周站起来,伸出手,真昼毫不犹豫地将那只手牵了起来。
真昼总是向周坦率地表达心意,也正因如此,周才能挺直脊梁站在她的旁边,才能牵起她的手向前迈步。
自己有如此大的改变,都是真昼的功劳。
(我才不会松手呢)
「我一定要让你幸福,绝不放手」周再次发誓,朝着真昼柔和地微笑着,和她一起走出了家门。

265 在学校的祝福

「……瞧你那样,昨天过得很快活吧」
生日过去一天,周在学校果然遭到了树的调侃。
真昼有事要去办公室,周就暂时和她分开,独自进了教室。前来迎接的是嬉皮笑脸的树。顺带一提,千岁似乎还没到校。
「别故弄玄虚的,就是普普通通地庆祝了生日」
「少来这套啦」
「你怎么回事」
「开玩笑的。先不说这个,椎名的计划看上去很成功嘛」
为了安抚吊起眉毛的周,树拍拍周的肩膀,,接着又点点头,仿佛看穿了一切似的。周没办法责备什么,嘟哝几声后,便轻轻叹了口气。
「……好像你们还帮了真昼的忙,谢谢啦」
「其实我什么都没做啦,要说的话还是小千和木户做的更多,比如跟她商量商量,或者帮帮忙什么的」
「你也特意帮忙瞒着吧,真的太谢谢了」
「那倒是,难得一次机会,不如来个惊喜嘛。这不,看你这生日过得还挺满意的,那就再好不过了。总之,生日快乐」
最善解人意的树笑着拍了拍周的肩膀,表示这一切都是小事一桩。周高兴和难为情得几乎要控制不住表情,他咬着脸蛋轻轻「噢」了一声。
之后也得跟现在还不在的千岁道一声谢,真昼肯定没少找她商量。
有来帮自己庆生的朋友,让周品味到了百般幸福。在他感叹的时候,班里的同学闻声赶来。
「啥,藤宫君过生日?」
「是啊是啊就在昨天」
树做出肯定的回答之后,那名同学惊呼一声,向周看去。
「你怎么不说啊。椎名那些人也什么都没说,我根本不知道哎!」
「呃,好像是要什么惊喜……」
「这样啊,不过不告诉我也太见外了……我今天什么都没带……果汁成不?」
「那我送你这个糖吧,期间限定金针菇饭味」
「那味道不是绝妙地难吃嘛,别自己不吃就塞给别人啊」
「说什么呢!这绝妙的味道吃着就停不下来了!」
「味痴你够了」
听见的同学纷纷涌了上来,叫周非常困惑。树轻轻笑着低语说「他们都是很友善的人,你就乖乖收下吧」。
自打决定在大家面前做出改变,周感觉自己和同学的距离多少拉近了一些……不过他们还是第一次像这样无所顾忌地前来搭话祝贺,周感到心里热乎乎的。
如果他还是一个人闷着,不与别人接触的话,想来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有这么多人围着吧。
「……那个,谢谢各位,我很开心」
道谢的声音难掩心中的难为情。见周围的同学露出了明快的笑容,周又轻声在心里说了一句「谢谢」。

266 朋友们的祝福

「……一不留神,周君变得好受欢迎了」
办完事回到教室,真昼看到同学纷纷庆祝周,露出了又惊又喜的表情。这也是自然,平常周是不会被这么多人团团围住的。
这与其说是受欢迎,事实上不过是同学友好地祝贺他而已。
「啊,椎名早啊~你放心,我不会抢走藤宫君的」
「我、我没有担心这个,只是看周君被大家围着,有些吃惊」
「嗯,周能被围住,也就是报告和昼儿交往才有的了,我也吓了一跳」
一同过来的千岁看到周围喧闹的样子也瞪圆了眼。一和周对上视线,她又露出了捉弄般的坏笑。
「要是先前的周看到,肯定要吓一跳的吧」
「是啊,我觉得会目瞪口呆」
周自认过去的自己围着一圈阴沉沉的气氛,和现在的他大相径庭。换做以前的周的话,说不定还不擅长应付现在他这样类型的人。
不过周并不讨厌现在的自己。
为了站在最爱的人旁边,他开始能够付出努力了;自卑尽管没有消失,但也减少了。如果要打个比方,「心中有了从容」可能是最适合的说法。
恋爱能改变一个人,周切身体会到这是毫无疑问的事实。回忆起过去的自己,他有些难为情,有些淡淡的苦涩,也有些怀念。
周把这些感觉都放到心里,只是轻轻地笑。接着,千岁乐呵呵地说道「你现在心里从容了啊」。
「喜欢上一个人就会带来改变,这就来了个正面例子」
「不行吗,好烦」
「啥啦,我觉得挺好呀?倒不是之前那样不行,不过现在这样你自己也更开心嘛」
千岁拿食指点点自己两边脸蛋,表示周现在经常会笑。周不由得捂住脸。看了眼真昼,她以柔和的笑容点着头,之前的吃惊似乎不在了。
「比之前笑得更平和了,是不是啊」
「嗯,眼神已经不一样了,虽然没有看椎名的时候那么明显」
「跟椎名那可不得神魂颠倒啊,都这么溺爱了」
「我都觉得最近比天使大人还要娇了」
「……我知道的,别往这儿看了,我是感觉自己太宠真昼了」
面对真昼的时候,周脸上常常会放松,不小心就露出舒缓的表情。他虽然注意着这方面,但同学果然还是看在眼里,零星能听见男生女生的赞同。
又一次被提到这一点,周心里又开始冒出难为情的感觉,等嘴唇附近开始瘙痒的时候,千岁拍手道「到这差不多得了吧,不然周要闹别扭了」,改变了场上的气氛。
「那倒是一开始就说出来啊」这样的想法不是没有,不过千岁这是在以自己的方式祝贺周吧。她嘿嘿地笑着,从包里拿出一个包装好的礼物盒。
「于是乎,我和阿树迟到一天的礼物!」
「……真的谢谢你们,和真昼一起出谋划策,为我着想」
「嘿嘿,我可是昼儿独一无二的好朋友嘛~朋友的计划哪能不帮忙哟!给你~」
千岁发出比平时更加兴奋雀跃的声音,递来了礼物盒,盒子比周以为的更重。
既然是树和千岁两个人挑的礼物,那基本上不会出问题。当然,除非太过分,周都为之感到高兴。两个人品味都不错,挑的礼物倒没什么叫人不放心的,不过这沉甸甸的重量,让周的眼神不禁变得讶异。
「……姑且问一句,里面是什么?」
「哎哟,真要现在问?倒不是不能说」
周看了眼真昼,一下子开始不放心了。
「你这话里有话的说法是什么意思」
「哈哈,开玩笑的,不是什么危险的东西,里面是套装的沐浴露和浴盐,一个是昼儿喜欢的味道,一个是大家都夸有助于代谢的。我觉得你们两个都能用」
「……为什么前提是两个人用啊,我就正常一个人用」
东西是挺不错的,就是多出来的那一嘴让周皱起眉头。
尽管有些亲密接触,但两人现在是纯洁的交往,要是叫周围人以为两个人是一起洗澡的关系,那就麻烦大了。说起来这事倒不是没有过,然而那会儿穿着泳衣披着毛巾,何况也不是每次留宿都会一起洗澡的。
「这不得招人误会吗!」周吊起眼角,然后千岁不满地叫了一声「哎——」。周想去捏她的脸,好不容易才忍住。
「别这样,会让人产生毫无根据的误会的」
「这就是所谓的胆小鬼」
「树你闭嘴」
「行吧行吧。……我觉得吧,不管我闭不闭嘴,大家也都知道你们感情……疼,知道了啦」
周把拳放到走过来的树的腰间来回搓,结果手感还挺硬的。总有点输掉的感觉,不过既然成功让树闭了嘴,周也就叹了口气。
「你们送礼我是开心,有你们这份心我也很开心,就是别说多余的」
说着,周一边使劲抑制自己羞得发烫的脸颊,一边珍重地抱着礼物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这时,树做作地把手放到腰的位置,戳了过来。
「周啊」
等周出了人群,他把脸轻轻凑到周的耳旁。
「咋了」
「其实吧,我没说要你们一起洗澡,就算是留宿也是以一个一个去为前提的」
「……你好吵」
「我明明说得很小声吧!?」
这一提醒,周才迟迟发现是自己坑了自己,于是抿紧嘴唇别过脸去。树则发出轻快的大笑,淘气地拍了拍周的后背。

267 庆祝的约定

「啊,椎名她说出去了?」
午休,周去找木户谢谢她帮了真昼的忙,换来的是她淘气的笑容。
她之前在暗中帮真昼准备了那份惊喜,还一副佯装不知的模样,周既有感激,也稍微有点受骗的感觉。木户没跟他说,就代表总司也牵扯在内,周围所有人都在瞒着他。
能获得如此多的协助,自是真昼人缘所致,这方面周纯粹地感到佩服,也不禁会想,何必要瞒得那么彻底呢。
「还是说你是能自己吃出味道区别的那种?」
「算是吧。虽然我也就是隐约有种味道一样的感觉」
「果真是吃得出啊。可能是婶婶那边的咖啡太好喝了吧」
「……顺带一提,当初是怎么想到给真昼提供咖啡的?」
「这个啊,我当时看椎名为蛋糕发愁来着,就跟她一起看食谱看杂志,那会儿我说要不要用咖啡试试。然后椎名就兴冲冲地答应了」
「我这主意还真是不错」木户笑道。周苦笑着点点头,确实还是挺好吃的。
「看你样子很满意吧,那就好那就好,文华婶婶肯定也高兴」
「……虽然很谢谢你帮忙,不过这事要跟店长详细汇报吗?」
受人恩惠,道谢是应该的,也自然需要告知一些事情的发展,丝卷的热情让周不由得感到担忧。说句心里话,有那样一场印象深刻的初次见面,真不知道她又陷入那种兴奋状态的话该如何应对。
或许是知道周想表达的意思,木户露出一抹苦笑,小声道『说、说个大概就行了吧。婶婶也没有太爱刨根问底的……大概」。
最后那个「大概」更是放大了内心的不安。不过文华不是什么坏人,能在那混点饭吃也还不错——只要别太过分的话。
「不管怎么说,真的谢谢了,就为了我……啊,这么说要惹真昼生气的。总之谢谢了」
「没事没事~朋友的生日总该帮帮忙的嘛。然后我这边也有一份礼物」
木户从手里的包中拿出了一个包装好的盒子,一只手都不太拿得住。
周哪料到木户也会给他东西,愣了愣神。很快木户一句高兴的「我也成功送了个惊喜呢」让周回过神。
「这个是我跟小总一起出资的,请收下吧」
「倒是用不着那么费心……谢谢。另外我能问一句里面是什么吗?」
「蛋白粉!」
「还得是你」
被这么精神地来上一句,周不由得露出笑容,心里也有了分晓。木户又得意地打起了广告「这个既好吃,吸收率又好!小总亲测!」让周笑容更深了一分。
「总之,真的谢谢了。什么事都有你帮忙」
「没事啦没事啦,是我自己爱插手的,小总还叫我别管那么多闲事呢」
「帮了这么多忙,哪会是什么多管闲事呢」
「嗯。不过是我因为自己想做才做的,藤宫君不需要放在心上啦。况且对我也有好处」
「好处?」
「嘿嘿,藤宫君和小总关系好了,小总的心情就会变好,小总心情好了,摸肌肉的时间就会增加哦」
「……这样」
背后调皮且利己的目的让周不禁苦笑,但看木户平素的样子便知道那并非全部理由。她非常爱帮忙这件事即使是交情不深的周也有所了解,而且还隐约知道她以此为乐。
而且她还会打着趣让周别太放在心上,所以周很感谢她的这份细腻,便耸耸肩说「你跟茅野觉得行那就行吧」。

「今天好厉害啊」
回家吃完饭歇息的时候,沙发上坐在旁边的真昼带着柔和的笑容和口吻感慨地喃喃。
很快,周就明白了这厉害是指的什么,应和了一声「是啊」。真昼则是感同身受般高兴地翘起了嘴。
在她的表情中,安心、满足、欢喜和谐地交织在一起。被她笑盈盈地看着,周十分难为情,便不禁把视线从真昼身上挪开,转向电视那边。
沙发和电视之间的小矮桌上,还有不少今天朋友们送来的礼物。
以树、千岁和木户的礼物为始,后来其他一些比起他们来说关系没有那么亲近的同学们,也在那样的气氛下送了礼。
这些礼物大都是点心、果汁这类的东西,但同学开心地送上了祝福,这叫周尽可能做出一副平淡表情的同时,心里满是难为情和高兴。
要说去年,周也就把生日告诉过树和千岁,班里没什么风浪,跟那会儿比起来,这次收到的祝福可谓是满满当当。
周本身自认性情淡泊,倒也没什么想要别人祝贺他的欲望。只不过这次他真切觉得,为自己庆生的那些恭喜的话语着实是令人高兴。
「……没想到能收到那么多祝贺」
「说明你跟班里的各位都拉近了距离」
「是这样就好了……收到这么多祝贺真的好吗」
不经意间脱口而出的这番话让真昼迅速有了反应,她一瞬间就变了脸,从原先的柔和变成有些闹别扭一般,夹杂着担心和傻眼的表情。
「你不放心个什么呀?大家之所以祝福你,是因为你跟班里的大家有了交情,结下了友谊。这些都是你的人缘,明白了吗?」
「抱歉抱歉。我也不是觉得自卑,就是还有点没反应过来。毕竟我基本上不跟别人说我生日在什么时候的」
跟关系一般的人聊天,要是在没什么关系的话题下硬是说起自己的生日,那就像是非要对方为自己庆生一样。再者,只要至交好友能跟他提上一嘴,周就已经十分幸福了。
周想说的就是,这些祝贺一下子多了太多,多到让他不禁困惑了。
「嘻嘻,那说明周君得到了周围的认可和祝福啦,高兴都来不及呢」
「是这样就好了」
「周君」
听到责备般的声音,周笑了出来。
「自卑可不行哦」真昼无语的眼神看了过来,似乎在这么说。这样的表情被摆在眼前,那也就没有畏缩消极的余地了。
「抱歉抱歉,我知道的。……真好啊」
「嗯……就请坦率地收下祝福吧」
在周坦率地接受后,真昼也恢复了平日的笑容,朝他胳膊靠了过来。感受到那微微压过来的触感和重量,周嘴角翘起,往下瞥了眼真昼。
周在生日收到祝贺,她也高兴得感同身受,想必那也是她的真情流露。
(……真昼应该是觉得,生日是件值得庆祝的事吧)
若是心爱的和亲近的人,就更是如此。
对于有来往的人,就算是交情不算太深,真昼应该也会由衷地道出她的祝贺。
而生日祝福,并不适用于她自己的生日。想到去年的事情,今天一整天在心里积聚的温暖又柔和的心情中,便扎进了一根冷冷的棘刺。
但这棘刺并非讨厌之物。
那是让他认识到现实的忠告,同时也是一副起爆药,鼓动着周说出接下来的一番话。
「……那个啊」
「嗯」
周本打算尽可能顺畅地唤一下真昼,锉掉其中的棘刺和激烈的起伏,而真昼则是察觉出声音中细微的变化,挺直了身子,不再靠在周身上。
这番动作不是戒备,而是真昼料想到之后的话会比较重要,将姿势端正起来。周干咳一声道:
「那个,有件事怕你不开心得先跟你说一声。我不是那么擅长藏着掖着的,不说出来也会让你看出端倪,惹得你怀疑」
「嗯」
「你的生日就在下个月吧?」
「啊,这么说还真是」
周的话让真昼有所反应,她似乎是真的刚刚才想起来似的,眨了眨眼睛,又在空中画了个漩涡一样眼珠乱转,然后点头。
从那态度来看,她大概是完全把这事抛到脑后了,因为内心提不起一点兴趣,所以半天脑子才转过弯来。
看得出来,她对自己实在是没有一点关心。周口中不由得泛起苦涩。
「对你来说,有人给你庆祝生日,你心里其实不太好受的吧」
「与其说是不太好受……不如说是无所谓吧」
她对自己的生日,正是如同字面意思的无所谓。
从去年的生日其实就已经看出来了,但像现在这样交往后,还听到她这么坚决地说出来,哪怕不是自己的事,也让周心里感觉悲哀。
「我本来觉得,生日不过是涨了一岁的分界线,不是什么值得庆祝的日子。事实上也没怎么庆祝过。啊,去年周君给我庆祝生日我还是很开心的!不是有人为我庆祝这件事情无所谓,而是我自己的事情比较无所谓吧」
去年那小小的庆祝似乎留在了真昼的记忆里,真昼慌忙摆手,肯定了去年的事情。
那副模样一看就是在为他打圆场。「我不是想要你说这些的意思,抱歉」于是周心怀一些内疚,然后继续说了下去,
「对你来说,那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我知道的」
正因理解真昼的出身和环境,周才更为知晓,对她而言的生日是一个找不出什么意义的日子。
真昼似乎不觉得这样有什么难受的,但只是如此的话,周并不满意。
即便只是周的自我满足,他也希望真昼能切身感受到,有人希望她得到爱并变得幸福,为她的诞生而心怀感恩。
「那个,虽然这是我自说自话这么想啦,对我来说你的生日是个特别的日子」
「……特别」
「就像你觉得我的生日很特别一样,我也觉得你的生日是最特别的」
周从很多人那里听闻,知道真昼为了他的生日拼命做了准备。
他也知道对方打从心底爱着自己。
周不想成为得到这些爱还只图享受的人,他也想一比一地,不,是包括至今为止的部分,送上他全身心的祝福。
「我喜欢你喜欢得无法自拔,我很感谢你能诞生到这个世界上,或者说这让我很开心吧。真昼能诞生到世上,我真的很高兴,也很感激。我一直都很谢谢你诞生下来,遇见我,还喜欢上了我……对我来说,你出生的那天,是非常特别的一天」
他希望真昼知道他毫无虚假的内心,对他来说,真昼的存在就是最特别的,她诞生到这世界上的那一天,就是最特别的一天。
「所以——如果你不会觉得不开心的话,可不可以就像你给我庆祝一样,我也来给你庆祝一次?我发自内心地感谢真昼能诞生下来,可以不可以?」
如果真昼会觉得不开心,那么周就打算和往常一样度过那一天。他并非无视真昼的心情也要给她庆祝。
如果她希望静静地度过那一天,周也便不会再提及这一话题,过上如往常一般的日子。
只不过,如果能获得允许的话,周希望能用上自己全部的资源,来庆祝真昼的生日。
他想要传达给真昼,会感谢她诞生的人就在这里。
周直勾勾地盯着真昼询问,等待她的回应。他很快发现,真昼脸上变成了和刚才的惊讶不同的另一种惊讶,似乎交杂着期待和不安。
「……可以吗?」
「你不讨厌?」
「哪会讨厌呢。那个,我很开心,就是担心,我可能不值得……」
「真昼,你刚才还一副不准我自卑的态度吧?」
「指出别人的问题,对自己可也不能马虎」周看真昼那困惑、不安、踌躇交织在一起的软弱模样,便毫不客气地抓住了她的脸颊。
周玩弄般地拉扯那绝妙地介于绵绵软软和嫩嫩弹弹之间的脸蛋,将即将落入真昼心底的负面感情温柔地拉起。真昼合不拢的嘴巴中流露出傻乎乎的声音「哇,兹、兹到了」。
即便力道有所控制,不至于弄疼,但这一下让真昼略受冲击,放开手后她也是魂不守舍地看着周。周又问了一句「你知道我有多在乎你了吗?」之后,真昼的脸色便变得红润起来,不像只是刚才的捏脸导致的。
轻轻的「啊呜」「呜呜」这种凑不成单词的哼哼声从真昼的口中传出,然后她怯生生地抬起头向周看了过来。
那副表情之中,已经不再有不安的影子。
「……谢谢。光是能有周君的祝福,就已经很幸福了……或者说,感觉有点怪怪的,明明自己的生日怎么样都无所谓的」
「那从今年开始,我会让你再也说不出无所谓这种话的」
真昼的无所谓,要追根究底,源头恐怕还是父母的事情。
周无法将之根除,何况那正是形成现在的真昼的因素之一。至少,那显然是一处不想让人触及的敏感部分。
因此,周想要覆写掉那种「无所谓」——直让人觉得是破罐破摔一般的漠不关心。他希望真昼感受到,在乎真昼,想要感谢她的诞生的人就在这里。
「大家一起大张旗鼓……也不符合你的兴趣呢。那就安安稳稳地庆祝一场吧」
「……嗯」
虽说是庆生,真昼也擅长社交,但她原本就属于怕生,或是提防别人的性格,而且喜欢安静的环境。再加上她并不太想让外人知道她的生日,似乎还是小范围地为她庆祝更好一些。
她现在似乎觉得,让亲近的人知道生日也没什么问题。这方面还得再跟真昼和一定很想给她庆祝的千岁等人商量。
周在脑中渐渐梳理出今后的计划。他发现真昼正直直盯着他,有些害羞,或者说有些呆不住的样子,却又高兴地将身子缩成一团,便小声笑道:
「你还没习惯别人为你庆祝吧,真昼。我可是才预告了下而已」
「这、这不是」
「嗯,看样子已经能好好接受了,太好了……所以我为了给你庆祝会暗地里有点小动作,就原谅我吧」
「嘻嘻,好」
都已经预告说要庆祝生日了,那就该光明正大地说自己要在背地里行动。
真昼的话,在预告的那会儿应该就会理解的。不过为了庆祝反而引起她的不安也不好,于是周申请允许自己有些可疑的行为,然后真昼就开怀地笑了出来。
那轻快的笑容和明朗的声音让周放下了心,他摸了摸有点撒娇意味地凑过来的真昼的头。
「我会尽量让你开心的。也会努力从各个方面调研」
「这也要在人家面前说吗?」
「啊」
「嘻嘻,最后关头掉了链子啊,真是的」
「您说的是」
周抿住嘴唇,表示无言以对,然后就柔和地响起了银铃般的笑声。
「……我很期待」
「嗯,我会努力不辜负你的期待」
「好,那我就期待着了」
真昼对说了这么多次无所谓的生日开始有所期待,这让周欣喜至极。他用力点头,决定在剩下一个月左右的时间限制中为真昼奔波。

268 为了庆祝而有事相求

「啊,说起来从上次商量的时候来看,椎名的生日差不多就在近些日子吧」
知道仅靠自己的力量并不足以让真昼十分满足,周约上了树这个最佳的商量对象,找了个彼此都没有打工的日子,放学后去快餐店会面。
虽然周不打算贸然告诉其他人真昼的生日,但去年也得到了他的协助,那个时候树也察觉到了大致的日期范围,所以周对找树商量并没有什么犹豫。
「她本人好像不希望其他人知道,所以不要乱说」
「我知道,难道我在你心里是那样的人吗?」
或许是两个高峰时段之间的缘故,薯条是已经放过了一段时间的成品,软塌塌的。树抓起一根薯条晃悠着,傻眼地眯起眼睛道。
「椎名比你警戒心更高,总的来说讨厌其他人……或者说,应该说是排他性,只会对喜欢的人表露真心那种类型吧」
「……你倒是很清楚嘛」
「不要这么盯着我啊,怪吓人的。别吃醋啊,纯粹是说,我和优太也跟她差不多,你想是不是?」
「嗯……也确实有相似的地方」
「对吧?所以我才会知道她会讨厌什么。我又不是那种会故意招惹朋友的女朋友的小气鬼」
「这点我是了解的」
「哇哦,感受到了你的信任!」
「才感受到啊」
事到如今,如果周不信任树的话也就不会找他商量了,而这时树不知为何露出了受宠若惊的表情。
周看着树,心想他表现得还是一如既往地夸张。很快树的眼神又变得怀疑,最后他不知为何又露出关心周的神情,周压低了些声音,问道「怎么了啊」。
「……你怎么了?突然那么友善很让人担心哦?」
「别用那种怀疑别人身体不舒服的眼神看着我!」
「哎呀,你想嘛——」
「是吧~」
周感觉树心里起了些对他很失礼的心思,便朝他瞪眼。接着又来了个跟树一唱一和的人,周便沿着洒下来的影子,抬头看向影子的主人。
正如所预想的,站在那里的是千岁,在她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可爱笑容,又带着些许坏笑之意。
「……你这就自说自话参战了啊」
「哎呀,这不是在外面碰巧看到,你们两个男人在这里偷偷摸摸的嘛,所以就进来了」
周知道千岁因为有其他事情而先离校了,但没想到她会出现在这里,不由得投以怀疑的目光。
一如既往的千岁嘿嘿笑道「我可没跟踪你哦?」理所当然地坐在树旁边的椅子上,拿了块软掉的薯条放进嘴里。
「所以是在聊什么?」
「这就自说自话坐下了啊」
「如果是不适合说给我听的话题,也不会选这里吧。阿树知道这里是我会经过的地方,还事先告诉我今天是男生间的谈话。那么就是周提出来的吧,反正周要商量的事十有八九,不,百分之九十九是昼儿的事吧」
千岁在奇怪的地方总是特别机灵,周对此有些头疼。不过,千岁也和树一样,大致知道真昼的生日,而且周本来也是打算请她帮忙的,也省去了单独找她商量的麻烦。
虽然这样想着,但被对方准确地看穿了这件事也让周觉得很难为情,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把内心的困扰吐露了出来。
「……是关于真昼的生日」
周并未打算隐瞒,便老实地回答道。「你看~」千岁露出得意的表情。
「OKOK,好的好的,了解了解,想要给个惊喜」
「倒不是惊喜……我已经问过她,同意给她庆祝了」
「真规矩啊你」
「对真昼还是想要慎重、礼貌、关心一点的」
常听闻某些情况下,惊喜也可能会成为招人讨厌的因素。本来就是为了让某人高兴才庆祝的,岂能让庆祝的行为反而招致反感?真昼对于生日是怀着芥蒂的,所以周必须更加小心谨慎。
因此周想尽可能多地考虑真昼的喜好,努力让她度过一个心满意足的生日,让她发自内心地感到开心。
「嘿嘿,很痴情」
「吵死了,随便怎么说吧」
「溺爱~神魂颠倒~为爱情痴迷~眼中冒爱心」
「树,帮忙堵个嘴」
「真没办法哦,给我吃」
如果放任千岁乱说话会很吵,周只好拜托她的男朋友让她闭嘴。树做作地耸了耸肩,好像很无奈的样子,然后抓起几根薯条一起塞进千岁的嘴里。
毕竟嘴里塞着东西的时候是不能说话的,千岁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她略带不满的眼神像是要刺穿似地瞪着周,但周已经决定不理睬了。
咀嚼了好一会儿,她才终于咽了下去,诉苦道「真是的」,而周依旧不予理会。
「那么,周想委托树做什么呢?」
「并不是委托……只是打算先随便聊聊送什么礼物合适」
首先必须决定并准备好的无疑是礼物。有时候准备生日礼物也需要花费一些时间,不如说现在才准备生日礼物,都感觉有些迟了。
虽说是因为忙于尚未适应的兼职,但他还是为没能更早着手这件事而感到后悔。
「唔,我觉得和她最亲近的周应该最清楚吧」
「你不是成天黏在一起的男朋友嘛」
「也不会总在一起的啦。先不说这个,话是这么说啦,但是真昼基本没什么物欲……想要的东西都会在心里掂量之后决定买不买……」
「啊,昼儿确实有这样呢」
千岁像是同意又带着些无奈地说道。因为是同性,还经常一起去买东西,她对这方面更有体会。
「昼儿是那种不太会随意说出自己想要的,倾向于自己想办法解决的类型。有时她会说,周怎么怎么样,所以想要一样东西,但是她自己想要的,就没怎么听她讲出来了」
(不用连这都以我作为基准啊,真昼……)
作为男朋友,周听到真昼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的要求,既感到开心又觉得她过于克制,心中有些焦躁,眉头微微皱起。
「嗯,所以说真昼想要的东西现在好像并不多呢」
「去年是护手霜和布偶吧。还记得他说过想要什么吗?哪怕是了解一些倾向也行」
「去年嘛……嗯,说是说过,就是……」
「啊,如果她还没有买的话,那不是挺好吗?这不就解决了?」
「我知道她没买,但是,那个,怎么说呢」
「是说?」
「那东西是磨刀石」
「啊?」
「啊?」
「磨刀石」
听到在高中生的日常生活中几乎不会出现的词汇,两个人一起愣住了,似乎在全神贯注地思考那个听起来像“MODAOSHI”的东西会是什么。
(一般也确实是不会出现这种词)
不做饭的话,在身边的日常生活中甚至都不太会聊到相关的话题,所以两人的困惑也在意料之中。
经过足足五秒钟的思考,千岁打量着周,动了动嘴唇,表情非常不解。
「那个夜里总是被刀子咻咻刮的东西?」
「确实是那个,虽然不是每个夜晚」
「……昼儿,想要的是非常实用的东西呢」
千岁似乎是在想象真昼磨刀的光景,眼神有些恍惚,至于树则身子稍稍后倾,显得有些困惑。
「当时她的意思是,收尾用的磨刀石太贵了,现在不买也没问题。虽然是能用一辈子的东西但也没有特别要买的冲动」
「……椎名的这种地方真是太奇怪了」
「我也觉得和通常的女高中生想要的东西不一样」
「因为小千很好懂啊」
「啊哈哈,我毕竟是平常的女高中生啦。食物啊,或者是能用上的日用品、消耗品就好了。还有就是化妆品也算是想要的」
「我打算送的时候你表情不都挺那个的」
「虽然女孩子能得到化妆品心情会很高兴,但是收别人的化妆品其实很看运气。如果送的是不适合自己颜色的化妆品,要用的话就比较头疼,而且也不想让人见到自己打扮得不够完美的脸。我一般是根据自己拥有什么、自己的喜好和使用感受来选,不太喜欢别人送的。当然,如果他非常了解我,而且事先调查了我喜欢什么,那就另当别论了」
「弄得我更不知道送什么了」
化妆品这块,周也知道每个人确实有其适合的颜色,但他原本还觉得真昼什么都合适,现在一听闻选化妆品很撞运气,便感觉有些沮丧。
真昼没表示过想要化妆品,所以周完全没有做过调查,而既然千岁没有提及相关的内容,那么真昼很可能也没有告诉过她。
对于一度出现但又很快消失的一个候选项,周无法掩饰自己的失落。「即使不化妆也是超级美女,反而成麻烦了呢」千岁叹息道。
「实话说,我觉得昼儿的话,只要是周送的东西,什么都会高兴的。不过不是这个问题吧?」
「那是自然,我确实有自信说我送的东西她会珍惜……但不是这个问题。那只是因为收到我的礼物而高兴并珍惜,去除我的因素后,那并不一定是她个人喜欢的东西。我想趁着这个机会,送给她她喜欢的东西,这样的话快乐不就翻倍了吗?」
只要是周送给她的东西,真昼基本是都会高兴地珍藏起来。周在这方面很理解她,这不是自负,而正是缘于周深知对方有多么深爱自己。
不过这多半是因为有『周送的』这种附加价值,与真昼想要某个东西而珍惜它有些不同。
周知道送真昼什么她都会高兴,在此之上依旧想送真昼想要的东西。
「……感受到比大海更深的爱呢」
「椎名都快要溺水了」
「别取笑我了」
「哦,失礼了」
周用轻轻的抗议来牵制一有机会就想捉弄他的情侣,同时对于否定了可以作为礼物的备选项,叹了口气。
「……所以,最后到底该怎么办呢。就像刚才说的那样,真昼基本上真的没有物欲,她甚至都不向我提出想要什么的要求」
「我也没见过昼儿说她想要这个想要那个,最多就只是见到东西夸一声,并不是非常想要的那种感觉,只是觉得印象不错罢了」
「我想也是。和同性的千岁一起出去也就到这种程度,那我就真是束手无策了……就算是恋人,也不太好什么都去打探的。而且,真昼……她,真的想买……或者说是必须要买的东西,会马上自己去买的」
真昼基本上没有物欲,是个节俭的人,但同时也很果断,如果认为有必要的话,也会毫不犹豫地购买。虽然能明辨自己需要的东西并购买的洞察力很棒,但这也给男朋友挑选礼物时带来了困扰。
「啊……昼儿是不需要的东西完全不买,而需要的东西马上购买的啊」
「椎名在这块真的很严格。唔,会让椎名感到高兴的东西……成双成对的东西怎么样?」
「啊,这样也许不错。在家里使用应该也不会介意」
「……这不是某人指使着买了套成对的睡衣嘛,餐具也是两个人一起买的。钥匙链的话真昼不太喜欢叮当作响的东西,饰品的话白色情人节送过了,另外……戴在别的地方的那个,打算是留到明年来着」
「糟糕,都忘了你俩是同居情侣了」
「还没呢」
「还?」
「……无可奉告」
「哎呦~」
「吵死了」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你的表情烦死了,别每次都来似曾相识的这一幕啊」
「是周先吐槽的啦」
「你也不看看是谁的问题」
「好啦好啦,不要那么生气了」
虽然无疑错的确是在这两人头上,但是再继续下去对话会变得很冗长,也得不出结论,纠结这种无用的事只是浪费时间。周把抱怨咽了回去,视线又回到了千岁身上,她正在光明正大地从树那边抢走冷掉的薯条。
「总之礼物是还没有着落吧」
「要是能那么简单就有着落,我也不会那么头疼了。这种时候真昼的果断和没有物欲真是令人不甘心」
「礼物的话……目的是想送椎名喜欢的物品吧?」
「嗯嗯」
「那必须得是实物吗?」
「……倒也没有」
可以的话,周想送些可以留作纪念的东西,这种心态驱使他过来找两人商量,但其实也不是非得送实物不可。
「那么,带昼儿去做想做的事和带她去想去的地方也可以吧。我觉得还是最好去实现昼儿期望的事,不局限于实物也没有问题」
「……是啊」
尽管最重要的目标是让真昼过一个开心的生日,但过于拘泥于礼物上,或许反而会有些疏忽真昼的期望。
最好还是再多了解一下真昼的想法再做决定吧。就算是送礼物,周不打算送些一厢情愿的东西。
「也就是说我最好去调查下昼儿那边的情况」
「拜托了」
「嘿嘿,包在我身上,你就放一万个心吧」
「有点担心啊」
「过分!」
「抱歉啦,谢谢你」
「不客气」
得意的千岁似乎很高兴能被依赖,「呵呵呵,多求求我,拜拜我吧」她志得意满,开始忘乎所以。周并没有理会她,他知道这样放任不管是最有效的。
不出所料千岁的嘴唇撅了起来,而树微笑着对周轻声说道「你也可以依靠我的啊」,仿佛是比平时更加有话想说的样子。周的注意力随即转移到那边。
「我想我已经有在依靠你了」
「说的是那个,阿树他似乎有点在意你打工的事啦」
「啊这」
「你也会在意这种事情的嘛」
树之所以显得有些介怀,似乎是由于之前周找木户而没有找他商量打工的事,让他很在意。
「怎么小千也要拆我的台啊」被队友狠狠背刺的树用略微发尖的声音向千岁吐槽。而千岁似乎发觉现在很适合调侃,于是便向树摆出一张平时总是朝周摆出的坏笑脸。
「哎呀,怎么叫拆台呢,阿树闹别扭的时候还是我安慰的哎」
「小千」
「这次我可是第一个找你商量的,你就别往心上去了」
「怎么弄得好像是我不开心一样,搞得我心情很复杂哎!」
「那你现在开心吗?」
「两个人都开我玩笑,不,开,心」
逐渐觉得有点害羞的树把脸别了过去,周和千岁确认了树的耳朵有些微红,轻轻地笑了出来。周轻碰了下树的额头,千岁则轻轻地戳了一下肩膀。
「能稍微明白我的心情了吗?」
「嗯……以后我会稍微注意一点的」
「不是稍微,是要好好注意啊,笨蛋」
「被教训了呢~」
「你也是」
「好过分啦~呜呜。阿树,周欺负我~」
「今天还被背叛了,不管你了」
「哎!?」
这回是千岁被树背叛了,她抓着态度有些倔的树的肩膀摇晃起来,周则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269 面向未来的面谈

「三方面谈啊」
周一边感谢树和千岁用最大限度的委婉和自然去打听真昼相关的消息,一边也在勤于打工的同时一点一点为真昼的生日做准备,尽可能不让真昼注意到。
就在这样的一天里,发下来了一纸不太受学生待见的通知。
在文化节刚过的时候就向监护人确认过日程,也做过第二次的去向调查。伴随11月的到来,参加考试的考生和学校两边也到了需要正式会谈的时候了。
此次将是在父母陪同下正式确认志愿的去向,并结合学习水平和生活态度一同讨论。
周看过文件确认一番,他的面谈安排在最前面的一块,得今早告诉志保子才好。
由于三方面谈预计会开展的期间附近,志保子的工作安排有一定的调整空间,所以打从一开始就决定是志保子来参加。周很感谢她在远方还来配合自己的安排,但说实话,他对这事并不积极。
(妈妈怕是要兴高采烈地过来了)
对于儿子——不如说是对于真昼,志保子基本上是想疼爱和折腾的。很容易想象得到,既然准备要来,她就会双手赞同、洋洋得意地过来。
「噫,我妈这会儿来不了,不得不找爹了,真糟糕」
而这位由于完全不同的理由觉得麻烦——不如说是甚至带着厌恶感地让灯光穿过这纸通知,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的则是树。
早会结束解散的时候,他都还留在座位上一脸苦涩之相,其心中的不悦可见一斑。
看他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不爽』二字,周自己心中的拒绝感则是没有那么强烈,他便只好垂下眉梢笑道:
「你还真是一扯上大辉叔叔就很拒绝啊」
「这次没办法吧,三方面谈之后我肯定得挨唠叨,说成绩怎么怎么的,品行怎么怎么的,去把志愿改成这个之类的」
周心目中的大辉和树心目中的大辉,由于蕴含的感情和所见的人格不同,自然是大相径庭。但不得不接受的是,树心目中的大辉就是那样的一个人。
千岁也来到旁边沉吟一声,露出稍显困扰的样子。
「我这边是我妈过来,估计会使劲打扮」
「我也是……就是说为什么爸妈都那么有干劲啊。还有些人穿得跟战斗服一样」
就算室内便服显然是太过随便,但若是穿着打扮凸显出浑身的干劲,则会让走在旁边的孩子不知所措,没那么熟悉的模样有时也会叫人尴尬。
「实质上确实跟战斗差不多吧?孩子们本来也是投身到炽烈的竞争里去的」
「考试是战争,倒也能理解」
「而且面子总归还是要的~在学校可能会被同学看见,要是在一起的时候被说些什么,孩子心里也不舒服吧?我感觉应该也有不让孩子和自己丢脸的因素在」
「这倒是说得通……不过我妈估计会超有干劲地过来」
「啊哈哈,差不多想象得出」
「求求你普通点……」
志保子会穿的无疑会是与场合相符的衣装,但可悲的是,考虑到能有机会见真昼、面谈是为了儿子的将来、同时学校又是周的父亲修斗的母校,这几项因素叠加上去,无论怎么想,得到的结论都是她一定会鼓足干劲。
想到这些就有点没劲了,于是周暂且忘记志保子的事情,悄悄瞄了一眼目前离席的真昼的座位。
真昼去图书馆有事,离开了座位。要是让她听见了刚才的对话,心里恐怕得起一阵波澜,周甚至心里不由得为她的缺席而庆幸。
(……这种事情可不能随随便便就触及)
从没听说过真昼的父母出现在这种场所。如果他们来过,免不了会有人目击到并引发一阵话题,所以料想十有八九是没来过的。
说到底,真昼有没有告知他们三方面谈的事都难说。
考虑到真昼对她父母的感情,以及父母方对她的感情,她恐怕会选择不提供任何信息。
或许,把事情告诉她的父亲朝阳的话,朝阳是会过来的,但也能想到真昼会拒绝。如今真昼早已割舍了朝阳的存在和干涉,她还是会做出不告知的选择。
「好了先不想啦,再想要惹人生气了!说起来官老爷,那件事情啊,我去打听到了哟~嘿嘿嘿」
像是为了打破现在的气氛,千岁用明朗的声音喊着,随后她一边慢慢降低音量,一边露出有所企图似的坏笑。周一边吐槽「脸、脸太近啦」,一边为在真昼回来之前换了话题而安心,而后看向千岁手中的笔记。

由于事先就已参考过大家的意愿,三方面谈的日子比预期中更早来临。
三方面谈是在下课后进行的,周便让志保子也在下课后规定时间之前过来。远远看到她站在来宾用的门口,那一刻周就发觉她还是相当积极的。
只要不说话,志保子看上去就是个温柔稳重的女人,而今天她的一身西装则是更加凸显了庄重而非柔和,要说的话,就是比她去工作时更加庄重。
仪容端庄,姿态挺拔,志保子带着一身难以接近的气场,这甚至无法从她平时的模样想象出来。
虽然是自己亲妈,站姿却又有种没什么用的偏年轻的年龄不详之感,路过的社团里还没走的学生,又或者是同时间段面谈的学生,都投去几抹视线,弄得周非常难以朝那边接近。
只不过,即便在这里踌躇,面谈的时间也改不了了。于是周下定决心喊了一声「妈妈」,志保子便一下子绽放出明朗的笑颜。
「哎呀周,差不多一个月没见了吧。看你活蹦乱跳的就好」
一旦笑起来,方才的表情和氛围就都烟消云散,很有志保子的风格。
或许是觉得不由得脱力很有意思,志保子很夸张地说着「哎呀哎呀,见到妈妈高兴得没力气了吗?」「咋可能哦」周朝她翻了个白眼。
自然地,即便充满干劲认真梳妆,她的内在也没有丝毫改变。发出银铃般的轻笑后,志保子缓步从走廊中出发。
距离安排的面谈时间还有好一阵,志保子应该也几乎不了解教学楼的结构,她之所以会走起来,是因为知道周会适度地为她带路。
周叹了口气,往志保子身后追去,距离不长,很快就追上了。
「周你啊,没什么事情就不联系,多让人头疼呀」
「没事还联系什么……?」
「哎,陪着聊聊天不好嘛」
「感觉全都是些没什么所谓的内容」
「闲聊不就是这样的嘛。主要是为了交流交流」
「好歹控制一下吧。还有也别偷偷把照片传给真昼」
「哎~」
「哎什么哎」
明明都说过一次了,志保子却毫无悔意,依旧把照片偷偷发到真昼手上,有关这一点实在是必须好好讲个明白。
「那就我、周和小真昼拉个群,发到里面,就不是偷偷的了」
「我的意见呢!」
「开玩笑的」
志保子平淡地开了个完全听不出是玩笑的玩笑。周使劲皱起眉头,结果志保子还宣称「哎呀,年轻时就这样,之后皱纹会留在脸上的哦?」周觉得,等将来自己老了,要是脸上的皱纹多得异常,那都得是志保子的责任。
「还有,在好好学习吧?」
等到脸上的皱纹终于散开的时候,志保子依旧是直白地问道。
「看最近的成绩单也看得出吧」
考试的分数、排名和成绩单,这种东西周是都会发给父母的,完全没有隐瞒,志保子不可能不知道。
「话是这么说啦。不过你的视角跟老师的视角关注的东西肯定是不一样的,所以也得问问你感觉如何」
「……我有在好好学习的,至少从来没落下过努力。活得对得起自己——可能还算不上,但我在朝这个目标努力」
高一那会儿,由于本身认真的性格,成绩也还尚可,但那只是因为被要求保持成绩所以才努力了一番,并没有目标。没什么特别想做的,也没什么需要做的,因为是学生,所以才学习,仅此而已。
而认识有所变化,大约是从高二开始的。
为了站在真昼旁边也不致真昼遭受非议,也为了能自发地感到自豪,周开始着眼未来,有坚定的意向去努力了。
或许,说是心态发生了变化也不为过。
并非浑浑噩噩地维持成绩,而是能够为了自己而明确地努力,或许这可以说是最大的变化了。
动机和心情变得积极,干劲也不同了,这一学年的成绩目前来说比高一更优。顺着这个势头的话,学年末的总评料想也会相当不错,这更加激发了周的干劲。
「嗯,倒是本来也知道」
「我说啊……」
「周是一旦决定就会坚持到底的人吧」
周正要往下说,那直白而又不带半点疑虑的话语,便足以打消他内心的不满。
「毕竟是我的儿子嘛,17年来都看在眼里呢。你这种地方都很守规矩,至今为止认真做的事情都能做点成果出来,而且——」
「而且?」
「有小真昼在,你也马虎不得吧?男生总是喜欢表现表现的」
志保子带着一些玩笑般淘气的笑容抛了个眼神,周则抿紧嘴唇,扭头转向一边。
「好烦啊。好了妈妈时间快到了赶紧走吧」
「哎呀哎呀」
「是不是给说中了呢」似乎听到后面还加了句多余的小尾巴,周将这些全部无视,领在在欢快地笑着的志保子前头,较之先前更加快了步伐。

原本的安排中,三方面谈也就只占用10到15分钟的一点点时间,很快就散会了。
周自身的品行就属于优等生那边,成绩也没有问题,志愿的大学也大致符合他现在目前的定位,谈话进展非常迅速。
快到高三了,这是准备考试的高二学生最后一次三方面谈,本以为会更耗时间,谈得更为深入,结果只是班主任、周和志保子确认下想法就结束了,不得不说有点扫兴。
行礼离开面谈室,再走了一段后,志保子摘下了先前正经母亲的面具,露出平时轻快的笑容。
原本她还作为一个母亲严阵以待,而听到班主任给出的好评,便更加放心了吧。
「辛苦了。在老师眼里你在学校表现也不错,那就再好不过了。虽然本来也没担心,但听老师说的你比我想的还要努力,我还是很开心的」
「努力学习本身也是一个人住的条件吧」
要说动力,高一时和高二时是一个天一个地,但就成绩本身来说,高一时也是足够的。
到了现在这样,周也完全不觉得自己会被带回去。但毕竟是曾经许下的约定,这方面于情于理也是应该做到无可挑剔才是。
「啊,那个是觉得这么说才能让你有点压力,我觉得不那么说的话你也一样没问题的啦。毕竟你性格还是挺认真的」
「说得好像我平时不认真似的」
「哎呀,虽然平时就认真吧,但怎么说呢,都是些平平无奇地持续在努力,乍看上去看不出干劲如何的那种。现在就很积极,一个目标还不够,会去找到并把握住一个接一个的目标,特别认真的那种?算是升级了?我觉得是件好事」
「……挺好」
「比起高一的时候成绩也上涨了很多,我是没什么意见的啦。而且启动干劲的开关也在身边」
「也不是为了真昼什么的,都是就为了自己。不过看着真昼我会感觉不得不努力,好像燃起来了一样,倒也是事实」
要说的话,周虽然自认很认真,但一旦对上真昼,两者的自律就可谓是天壤之别,简直不配放在一起比较。
周从未见过真昼那般严于律己的人,也知晓她那名副其实的能力所需要花费的努力非比寻常。
她已经粗学完了高中范围的知识,进入了迎考和巩固阶段,定然是付出了难以估量的努力。
按她自己的说法,「为了今后的轻松付出的努力其实并不算很吃苦」,态度非常平淡,甚至让周担心她是否太勉强自己了。
或许可以说,就是在那样的真昼旁边,周的动力才更被激发出来。
真昼在努力,只有自己差不多就凑合,这样不求上进的心态是周所不喜的,他自然也就被真昼带着更加热衷于学习,同时也当作是磨练自身。
「能够相互切磋进步的关系真好呢,各方面都很热火朝天」
「我说啊」
「哎哟,别瞪我了,在夸你呢夸你呢。跟小真昼关系好不是挺好的嘛,有什么不满的」
「不满的就是妈妈对我的认识和折腾人的地方」
要说的话,周是当今年代稍有的跟母亲关系极为良好的人,但也并非完全没有不满。
(妈妈就是经常添上多余的事情)
也不知是故意还是缺根筋,又或者是无论如何都想把真昼收为女儿。
不管是哪个,又或者是以上全部的原因,志保子一旦扯上真昼,就常常会催促周,或者说是故意逗弄,煽风点火。
「哎呀真过分,不就是点小小的交流嘛」
「不停做别人讨厌的事情可不是什么交流」
「知道了知道了,是我不对」
嘴上这么说,志保子也没什么愧疚的样子,周皱起眉头,再做作地叹了口气,给志保子带去一点罪恶感,也就算是和解了。
志保子用轻快的步伐在走廊中穿行,没什么反省的表现。周按着额头原路返回,忽然志保子停下脚步看向窗外。
周也跟着站定,便听到了先前没怎么放在心上的社团活动中学生的呼喊声。
为了传清楚指示而饱满的声音、为了协同配合喊出的声音、由于获得成果而叫出的兴奋的欢呼声、当作信号的哨声,混在这些声音之中,还有某处教室传来的吹奏乐社团的演奏声,就仿佛在为他们加油似的。
「真好啊,青春的声音」
志保子看着远处学生小小的身影,似乎觉得有些晃眼的样子。她静静地笑道。
「先不说这个了。周之后是准备认真学习备考了吧?」
在周正打完问是有什么心事的时候,志保子又恢复成了往常的表情,用一如既往的眼神盯着周。这时候再问,恐怕也得不到回答了。
他决定忘掉刚才那仿佛融合了乡愁和艳羡的眼神。
「……那肯定。学校推荐组到一年后就已经在考试中了,现在甚至都有学生考完了。还剩的时间就只有一年了」
那还打工是不是有点太莽了?这一问题浮现在脑海中,但这问题毫无意义,很快便抛到脑后去了。自己决定的要两头开花,那自然是硬着头皮也得上。
「那明年要忙起来了呢」
「从高二到高三差不多就是这样的吧。虽然有点不太想去把日程排满」
「真可怜啊,这就是考生要走过的路」
也没什么人是主动去拼命学习的,是因为不得不做,认为为了自己应该这么做,所以才会认真备考。
周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接受了自己之后会很忙的事实。志保子笑着说「真不错,这些也都考虑在内了啊」。
「总之,今年冬天回家一趟吧。明年要考试,应该没什么空闲」
「……虽然早有准备,但现在就要考虑未来,总觉得有点扫兴啊」
「嘻嘻,好一张苦瓜脸。确实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我上学那会儿就是见过地狱的」
「妈妈之前很聪明的吗?」
「意思是现在很笨咯」
「哪听出这个意思的啊!说的是当时的成绩!」
至少现在的志保子属于智商比较高的,而且知识广博(包括一些多余的知识),谈吐也很理性。
按正常标准来说,她应该能算是聪明的那类,但还是想象不到其学习成绩如何。
从出生开始的这17年间,周深知一旦惹得志保子不开心,短时间内是救不回来的,于是他慌忙继续说下去以解开误会。志保子一瞬间露出了冷冰冰的眼神,最终也还是一句「真是的」将这事情带过去了。
「嗯~跟修斗比的话我没他那么聪明,要说当时的成绩的话应该算是普通吧。我也没什么特别突出的技能,应该就是个平平无奇的学生啦?」
「平平无奇啊……」
「露出那么怀疑的眼神是干什么。别看我这样,我当时也是个朴实无华的乖女孩」
「朴实无华的乖女孩啊」
「从刚刚开始有什么想说的可以说明白哦?」
「没什么」
「你啊」
虽然被瞪了,但要是周说出多余的话,显然会更惹得志保子生气。在对待母亲方面有一定心得的周选择了沉默。
见周背过脸去,志保子知道再多问也没意义了,嘀咕了一句「真拿你没办法」,而周则依旧保持无视。
「总之,我没有特别优秀,也没认真到能被夸奖的程度。虽然定下了去向,但是比较突然,为了备考急忙临时抱佛脚,当时可厉害了,面相应该都变了」
「面相是说」
「总之就是人都要死了,脸上一点从容都没有。当时问朋友,都说我好像被魔鬼上身了一样,简直像是要把自己逼疯似的」
面貌看着有种温厚氛围的志保子能让朋友说出被魔鬼上身这种话,着实是让人意外。周不由得又往志保子那边看去,志保子则一点没有那样的迹象,只是表情如常地淡淡点头「现在也可以说是缺少计划性」。
孩子眼中的母亲与朋友眼中的母亲不同是常有之事,但周怎么都想象不出志保子发疯一般的表情。
现在的志保子正展露着明快的笑容,面对周的视线耸了耸肩。
「好啦。跟我不一样,需要事先准备的事情你都做了,平时也都认真扎实地打下了基础,我也没有那么担心。我觉得你应该不会搞砸,也知道你是清楚自己的实力做出的选择」
「那自然是」
「那我就不担心了。不过关于去向,倒是希望你能事先跟我商量一下」
「那个真的很抱歉」
当然,周完全没打算擅自挑个大学去考试,所以事先跟修斗和志保子说过志愿的大学和院系。
毕竟是父母出学费,这些还是需要征询父母的意见的,若是资金不足,周还想过选择其他大学或是利用奖学金制度,但父母十分轻巧地答应下来,没有起一点波折,事情也就顺利地进展下去了。
「周你自己喜欢的话,去哪里都可以,资金也不是问题,可以放心地去选择,这些也都是我们讲过的就是了。我们也知道要细说未来规划是有些难为情的一件事,常常跟你说,只要是考虑清楚之后做出的决定,我们就不会阻止。不过作为父母,我们肯定还是很在意的」
「……对不起」
「你不想对我们说也很正常,不过既然有个很好的目标,当面说出来我们才能给你加油哦?」
柔软、圆滑的声音轻轻传来,并没有责怪之意。周知道这事是自己做得非常不好,一股愧疚之感扎向心中。
即便现在周不说,志保子应该也不会责备,但周作为儿子也知道母亲那么说是为他担心,于是带着些犹豫,缓缓垂下眼帘,整理自己的心情。
「……说目标吧,其实我也不是特别挑剔,只要可以从事一个能支持跟真昼体面地生活,既充实又有适当闲暇的工作就可以了」
周选择的大学和院系,虽说姑且是跟父母商量过,但基本是周仅凭自己的意见决定的,他并没有非去不可的执念。
「我知道我是考虑了自己的实力,选择了最有利于就业的大学院系,而并非为了做自己喜欢的事。当然,得是自己感兴趣的领域,这是大前提」
周是在他自己想学且学得来的领域中,挑选了一个通过自己目前的学习水平和今后的努力可以考上的,并且还有助于就业的大学。
与其他一些对将来想要从事的职业、大学想做的事情清晰明了的学生相比,周的决定方式就更偏向于随意那一边。
而周不太愿意主动说出来,一定程度上也是认识到了这一点的缘故。
他对报考大学以及为之付出努力自是有心理准备的,也打算用出全力,这样才对得起自己,但要说未来想做什么,他便会一下子没了自信。
「第一是步入社会时要维持体面的生活,其次是时间要有自由,最后是对职业的个人喜好,总之我想要拥有健全的生活,这就是我心里的条件。大学原本是去学习专业知识的地方,但我的热情还不足以支撑我单凭这一点做出选择……总会优先考虑在那之后的事情」
为了考上大学,周倒是满腔热血,而他目前却还没有今后要怎样怎样的理想,也没有足够的热情让他下定决心去特定的地方学习。
热情存在却又缺失,这番矛盾让周在内心呻吟,志保子则是不怒不悲,只是静静凝视着周,仿佛在倾听、应和。
「看不出有没有梦想呢。这种现实主义倒是很符合你的性格」
「也不算是现实主义吧,就是没有完全决定好,所以列了下条件」
打从一开始就有想做的事情,想好了毕业后选择这方面的职业,再比较企业的条件做出选择,这是周现在做不到的。
「很羡慕已经明确决定好了想做什么的人。我是因为想在远离家乡的地方静静生活,才来了爸爸的母校这边,现在渐渐习惯,也构建出了自己的栖身之所……但说到底,要说自己想成为怎么样的人,又或是想要做什么,这种理想我是不太有的」
「我也是一时兴起就去了艺校,也不好对你多说什么。不过你可要想清楚了再选,这可是你自己的人生」
「知道的,这种人生大事的选择」
学生时代就一定程度地打下了人生的基础,这一点周心知肚明,也是因此才摇摆不定,难以抉择。
这种时候,父母会尊重周的自主性,一切的选择权都交由自己和自己的实力,故而他会感到不安。
与去向被父母决定,又或者是由于钱的问题而放弃升学的学生相比,这或许是相当奢侈的烦恼,但他也更加意识到,自由也就意味着相应的责任。
亲手做出的选择,即便结果是惨痛的失败,也都是自己的责任。
「我们也就会干涉到你独当一面为止,之后你们还要两个人生活下去吧?这是你今后要开拓的道路,好好烦恼后再做决定吧」
「我知道的」
「还有,想成为怎么样的人,想做什么事情,这些都是可能变来变去的。但现在就该去掌握一些知识和技术,等到那时候选择道路才能免于辛苦。趁着还是学生,要优先拓展自己的技能,到了之后再想要拓展,时间和金钱可能就不允许了。还能依靠父母的时候,可要多多依靠」
「……嗯」
「你放心,别看我和修斗这样,两个人一起工作也是有积蓄的,为了你能一个人平安自立,我们积攒下了许多东西,就尽管依靠我们吧」
志保子的态度始终是尊重周的自由,相信他,为他助力,她理解周所烦恼的事情,在此基础上,仅仅是在周的背后推一把。
这种时候,即便平时觉得母亲让人头疼,但周也不得不明白,志保子本质上还是个包容的好母亲。一股暖意逐渐渗透周的内心。
而志保子自己,则是保持着平时的微笑,充满自信地拍着胸脯,也不好说她知不知道周的感动和感谢。
「嘻嘻,周你总是自顾自地努力,稍微可以依靠我们的。啊,不过学习方面的事情我也有点不放心,这方面就去找修斗吧」
「这方面话不敢说满倒是很有妈妈的特色呢」
「没那金刚钻,不揽瓷器活嘛」
「这其实也就是表示对学习没有自信咯」
「你刚才有说什么吗」
「没有」
「真是的。啊,相应的,关于打扮自己的问题都可以问我哦?妈妈为了周可是能打起十八分精神的」
「免了」
「我说你呀!」
咚的一声,背后传来沉重的声音和冲击,不过那并没有带来疼痛,反倒是如字面意思般从背后推了蜷缩不前、心生怯意的他一把,仿佛有一股风不经意间扫荡了心中积下来的沉淀。
本觉得自己还挺胆大,看来也会有幼稚的时候。周这时候有了一些能对自己感到无奈的从容了,见志保子始终一脸轻快的笑容,他也跟着咧嘴微笑。
「也该去小真昼那边了吧。她的面谈是今天吗?」
「真昼是明天」
志保子言者无心,周却是无法再说什么。
他想得到,名为三方面谈,对真昼而言实则是一对一的面谈,提及这个话题,就怕会在真昼心中扎下一根小小的刺。
志保子可能也对情况有一定程度的了解,她并没有说出周所担忧的事情,而只是露出遗憾的模样「哎呀是吗,要是同一天的话,就能一起回去顺便买东西了」。
「要不就在家里跟她打招呼吧。明明才见到不久,就像是很久没见到了一样」
「就这样吧,真昼也会高兴的」
「嘻嘻,不拦着我见她啊」
「拦也没用。况且真昼和妈妈见一面,两边都开心的事情,我怎么可能拦着呢」
志保子会灌输多余事情的担心、真昼能见到她坦率地敬慕的志保子所带来的喜悦,这两者之中自然是选择后者。
原本就爱撒娇的真昼能够坦率撒娇的对象,除了恋人关系的周,就是如母亲般敬慕的同性的志保子了,周自是不会拒绝真昼跟她在乎的人之间的重逢。
话虽如此,周仍然担心志保子会不会向真昼传授奇怪的知识,他是确定要在旁边监督的。
(毕竟妈妈看真昼纯真,偶尔会灌输奇怪的事情)
要是没有修斗的救场,志保子就会刹不住车,兴奋地往真昼耳朵里发送一些对真昼而言还为时尚早的内容和一些和周有关的多余知识,在这方面周是完全信不过志保子的。
「你温柔了不少啊」
「妈妈能沉稳点的话,我有信心能更加温柔」
「好过分,居然说我不沉稳」
「求求你小点声,还有手势也收敛点。不然说什么沉稳呢」
在儿子面前总是做出比真实年龄年轻太多的举动,要是能收敛一些的话,自己还能更加尊重一点——周没有说出口,心里却是这样想着,而志保子则是耸耸肩,看那表情好像是在说周过于神经兮兮似的。
「……变得不可爱了啊」
「本来就不可爱,随你怎么说吧」
「你看,说的就是这种地方」
志保子就像是有些无奈的样子,却又欢快地笑着戳了戳周。周故意地长叹一口气,然后加快了脚步。

270 久违(?)的碰面

今天有三方面谈,打工自然是提前请了假,三方面谈结束后周就跟志保子一起回了家。
一如往常地,真昼有大半时间是在周家度过的,今天也不例外,她正在客厅等周回家,听到开锁声便发觉是周回来了,小跑到了家门口来。
志保子对这事也已不再惊讶,她似乎也觉得这是稀松平常的日常了。
对于这种情况,也不知道是该不满还是该难为情,现在这已经被当作一件十分普通的事情,连句吐槽都不会有,周便也只能死心了。
「志保子阿姨,你也到这来了啊」
虽然文化节的时候两人也见过,但由于最近的事情一个接着一个,总有种许久未见的感觉挥之不去,真昼以仿佛一年一次返乡探亲的势头向志保子露出笑容。
而势头更猛烈的是志保子,她紧紧搂住真昼,兴奋地说着「哎呀真昼,看你还挺精神的」。
真昼有些害羞,却也幸福地接受着志保子的怀抱。周倒是没什么意见,只不过他心里很想吐槽,这比起跟儿子见面还感动许多的场景都要渐渐成为惯例了。
两人高兴地黏在一起片刻之后,志保子注意到了周的傻眼,讲出「再下去周要吃醋了,就到此为止吧」这种误会程度离谱至极的发言,让周的傻眼更进了一步。
「今天是为了周君的面谈来的?」
「是啊,到了这个时期的三方面谈肯定是得来的。已经到高二后半了,老师也暗戳戳地隔着周施压让我过来」
虽然周的学校里独居的学生很少,但校方也表示理解,三方面谈期间并没有因父母缺席而多说什么……但毕竟当下考试临近,家长和教师无法配合总是不太好的,于是老师便让周下次尽量带家长一起过来。
周其实也觉得每次都不带家长有些尴尬,他也理解老师很为考试相关的事情费心,所以这次还是好好地去拜托父母了。
「修斗叔叔是还有工作吗?」
「是啊,正好是繁忙时期,脱不开身,不然来个四方面谈也挺好的」
「别吧,都要成压力面试了。普通的面谈我们都够待不住了」
「嘻嘻,也是。周也趁现在好好尴尬尴尬吧,这种事情毕业之后就没机会了」
三方面谈这一学生大都经历过难为情和压迫感的事件,在父母方眼中似乎云淡风轻地就过去了。又或者只是志保子特别云淡风轻也说不定。
周感觉志保子身为母亲的立场以此为乐,他送上了一口深深的叹息,走到走廊上,脱下了外套。

11月已然过半,天气渐寒,正是享用热饮的好季节,真昼泡的红茶好喝得仿佛浸润了全身。
周把沙发让给了两人,自己则盘坐在地上小口啜饮着红茶,抬头看向一如既往比亲母女还要好的他们。
「小真昼是明天三方面谈吧」
志保子很快就上去踩了个雷,差点让周呛到自己,但要是这时候反应过度也只会刺激到真昼,他硬是憋了回去,只是轻轻咳了一下。
抬头看到的真昼,脸上仍然是和往常别无二致的微笑。
「说是三方,其实已经确定只有双方了。我没跟父母说这件事,成不了三方面谈」
收到三方面谈的通知后,周也依旧是正常生活,没有提及这件事。果不其然,真昼一点也没有去通知她的父母。
对真昼的家庭情况有一定了解的志保子,见真昼的表情实在是过于平静而没有变化,她也是保持着原本的表情,不太困扰地沉吟了一声。
「也就是说有我跟去的余地」
「妈妈」
听到这不得了的发言,周忍不住站了起来。志保子却是不带开玩笑,一脸认真地继续道「三方嘛三方,也没指定说要谁来,也就是只要是监护人都OK吧?」口吻就好像自己在讲一条锦囊妙计一般。
「而且实质上就是我的女儿,让我听听去向也没有损失嘛。我觉得我跟监护人也差不多了」
「睁着眼说什么瞎话呢,就不怕班主任吐槽吗」
「那去找修斗,是不是就没那么容易被发现?」
「不是才说爸爸脱不开身吗。而且问题也不在这里。还有别抛下真昼的意见啊,在这种谈论未来的地方,突然有个就算是很亲近的外人在场的话,真昼也可能会畏缩的吧」
「啊,说的也是,怪我自说自话跑太远了」
「哪里,有这份心意我很高兴的!」
「跟我妈就别这么客气了」
「不是在客气,真的是,那个,很谢谢,我心里很高兴的,这个是真心话」
连连摇头的真昼并不像在说谎,对志保子的提议似乎也没有感到不悦或困惑。
只不过,也不能说那就是坦率的高兴:真昼形成的表情除了艳羡和憧憬之色之外,还能从中感受到一些断念。
「要是那样该有多好」真昼什么都没说,却仿佛有那样一句话传到耳中。
「只不过,无论如何都会谈到家庭的话题,我觉得老师那边也会婉拒,所以就算来了也是徒劳……」
但真昼很快就恢复了平常的微笑,握住被拒绝后遗憾地垂下肩膀的志保子的手,探头朝志保子的脸看去。
仅仅闪过一瞬的那又甜又苦的感情,已经不再能从真昼身上觉察到了。
「那个,好意我心领了。志保子阿姨能把我当成女、女儿,我很高兴」
「哎呀,事实上已经也差不多是女儿了嘛」
「妈妈」
「嘻嘻,周也害羞了害羞了」
「我要生气了」
不知志保子是否注意到了真昼微小的变化,至少她不再去正面追究这个问题。她把周扯了进来,改变了现场的气氛,周也迅速顺着这番话轻轻朝志保子瞪眼。
而饶有兴致看着周这副态度的志保子,则是对真昼调皮地耳语道「这就是掩饰害羞哦」,露出无忧无虑的笑容。
「就是这种地方很可爱,可好懂了。小真昼你说是不是」
「周君一直都很可爱」
「真昼」
「哎呀,我一直觉得周君又帅又可爱的哦?」
周知道可爱在女性口中是夸赞的一种,应该是讨人喜欢的那种可爱,但从平日里的真昼来看,也并非完全没有可能是她真的觉得自己可爱,这份评价不能听过就算了。
他希望对自己的评价仅由帅气构成,不过他也知道自己总是展现出丢人的一面,如果是被看到这部分而觉得可爱的话就让人非常不甘了,所以周嘴上不抱怨,眼睛却是带着怨念看了过去。至少这总是在容许范围的吧。
看到周不敢正面对真昼的评价表示不满,志保子展现着一如既往的坏笑。
「哇,小真昼能看到周不给父母看的可爱一面呢。周怕是也只有对小真昼坦率了」
「嘻嘻,我倒是感觉周君一直都很坦率」
「真是那样就好了。周对我就不怎么表现得坦率,明明以前那么坦率又可爱的」
「男孩子到了这个年纪都没法对母亲坦率的吧,难为情会更占上风。周君只是用词更激烈了一点,温柔还是没有变的,这点很棒呢。说得过分的时候还会自己垂头丧气的」
「是啊,已经到了想叛逆的年纪呢。不过内在还是跟以前一点没变,这点我倒是从来没担心过」
「为什么我家里总是这么难待啊……」
回老家的时候就有过这种情况了,哪想现在在自己屋子也会让人感到疏离。
一旦跟志保子在一起,真昼就会悄悄投敌,不再是完全的伙伴,令人大意不得。这次也一样是真昼和志保子勾结起来一起来削减周的血条。
「哎呀,那不是因为我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地盘吗?」
「妈妈你闭嘴吧,搞什么呢」
「小真昼你看,就是这种地方,掩饰害羞,很可爱吧」
「毕竟就光是嘴上说说」志保子笑道。真昼也跟着笑了起来,周的血槽到达了濒死的区域。
「嘻嘻,两位关系真好啊」
「这可不叫关系好啊真昼……」
周感觉精神一下子萎靡下来。「是从旁边观摩时的评价啦」真昼咯咯笑着,可爱地向周抛了个媚眼。

271 相似的是

停留了一小时的志保子称明天还有工作,便优雅地匆匆离去了,原本热闹的空间一下子恢复了宁静。
周一边为回到了以前安宁祥和的氛围而安心,却又同时由于志保子在的时候真昼很开心,想让志保子再多待会儿。
只不过,她常常会说出狠狠磨削周的精神的发言,感觉早点让她退场也是正确的。这属于志保子的问题,若是她不捉弄人,周甚至都希望她跟在真昼身边了。
「嘻嘻。志保子也生龙活虎的,真好啊」
真昼悠悠地笑着靠在沙发上,周则苦笑着坐到她身边,啜饮了一口已经冷掉的红茶。
「啊,妈妈倒是一直活蹦乱跳的,不过人精神就再好不过了。要是再沉稳点就更好了,说真的」
「我觉得那很有志保子阿姨的特色,挺好的」
「特色倒确实是很特色」
「嘻嘻,周君很不擅长应付阿姨的生龙活虎呢」
「准确来说是不擅长应付被波及受害的这部分吧?」
而且其中有大概一半是真昼提供的强化效果,但真昼许是没有那方面的自觉,仅仅是欢快地笑着。
周倒是觉得真昼觉得开心是最重要的,没有半点责备的意思。是不是还是锻炼一下与志保子周旋的方式比较好呢?他心想着这17年来都无能为力的事,叹了口气。
「志保子阿姨,看上去很忙呢」
或许是想起了谈着谈着就匆匆启程的志保子,真昼一声细语喃喃道。
「是一些工作排期要到了。妈妈能来我就已经很感谢了。爸爸本来也想来的,就是现在实在是忙得没边,没办法」
「嘻嘻,他们真爱你呢」
欣慰、艳羡、感慨的声音组成的这句话让周咬住嘴唇听到心里,真昼则是目光柔和下来,凝视着周。
「周君真是好懂,你很在乎我三方面谈的事情吧」
趁着疏忽不备,忽然一道锋利的小刀刺来,使周绷紧了身子。「当然啊」真昼见到周的态度,依旧是柔声说道。
心思被发觉,这本身就可能成为真昼的负担,原本其实该表现得不让人察觉出任何异常才对。然而看到真昼的模样,周却做不到单纯地笑着,将一切都深埋心底。
「虽然这种温柔的地方才是周君的特色,不过我也不想增加周君的负担,所以不用放在心上的」
真昼似乎完全看穿了周的意图,面对他称得上是尴尬的表情,轻轻笑着。
那副模样,并非受伤或是类似的什么,而是理解并接受了目前状况和事实的淡然之状。
「周君不用放在心上的啦?毫无疑问过错在我父母,不担好产品责任怎么能行」
「……嗯」
「而且,是我确信父母不可能会来,就没告诉他们三方面谈的事情,他们自然是没可能来的。是我这边切断了所有的可能性,也就不会再有任何的期待了」
——所以这次是自己招致的结果。
看到真昼露出昙花一现的笑容,周怎么也无法稳住自己的表情。
「要把他们会关注我的可能性,这根极其纤细又脆弱的丝线拉到自己身边而不破坏它,简直是不可能。我不想为期待那点可能性,这十有八九都无用的期待而劳心。所以,现在这样就好」
「真昼……」
「三方面谈也不需要父母的理解,我自己能做决定」
不扭曲、不停顿,真昼坚决地说完,便露出了伶俐的眼神和平静的微笑。平时传递给周的温暖,现在已然不再。
「我知道就算不用跟父母商量,学习成绩和综合评价方面都不会有问题,而且还投保了教育险,钱也不需要担心。而且还另外准备了升学就职用的资金。幸好他们让我起码不用为钱发愁……只要不扯上关系,至少在金钱方面他们就会给我最大程度的关照,这一点我很感谢他们」
相应地,除此之外的东西就都没有亲手给予过——如此暗示的真昼带着称得上是自嘲的笑容,发出叹息。
本应温暖的吐息,却反而让人感觉冰冷。
「我反倒是很幸运的了。他们把小雪这么好的人安排到了我身边,而且可能他们内心里还有一点点愧疚这种东西,没让我的生活有任何不便之处。也是多亏了这样,我才能好好地像正常人一样长大」
反过来讲,这也就代表了若是没有小雪的存在,真昼的成长必然会扭曲,周对此不可能坦率地感到高兴。
「换个角度想,这也让我能够不被父母指指点点,完全靠我的意志决定……所以没事的,周君不用摆出那样的表情」
「抱歉」
「为什么周君要道歉啦,真是的」
正因知道不过脑子的同情、安慰和同意会让真昼受伤更深,所以周只能接纳真昼的说法,接纳真昼看不见的眼泪。
他握住真昼纤细的手,一股较之平时更低的温度和周的温暖一点一点融合。
哪怕只有一点点,周也希望自己的温暖能够成为真昼的东西。他紧紧包覆住那稍微颤抖的手心,然后悄悄缩短了跟真昼的距离。
由周主动且毫不犹豫地紧贴真昼,这对她来说似乎很稀奇,她轻轻瞪大眼睛,然后好像很痒一样地眯起了眼睛。
「没事的。要我说,对父母的看法已经是推翻不了的了,而且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要说完全不痛不痒那也是骗人的,但我并没有特别悲伤,这都是理所当然的日常」
「哪怕你知道这样理所当然是不对的吗」
「嗯。毕竟木已成舟,再视而不见也没有意义了,反正总会在某个地方痛切地感受到的。我已经做好割舍了,这样就好。而且就因为我一直一个人过,最后才能遇到周君,这一点上我也很感谢」
「……是吗」
真昼以坚决有力的态度断言。她实在是太耀眼,太惹人怜爱,这次周不止包覆了她寒冷的手心,而是连着整个身体都拥抱过来,她身体惊颤了一下,而后很快就失去力气。
凭借小小的身体,却没有歪曲地率直生活至今的真昼,仅仅是周将她拥在怀中接纳她,便仿佛一下子安心了似的,将身体全都依靠上去。看得出她是如此地接受周、依赖周。
真昼把身子扭到了恰好的地方,把脸探出到周方便看的位置,而后她看着周的脸,似有些困扰地笑着,
「周君真爱操心啊,我还没软弱到这样就会折断。要是每次都失魂落魄的,可怎么生活呀」
「不是说坚强、软弱的问题……是说喜欢的女孩子受伤,这件事情变得理所当然,是很让人讨厌……或者说烦心的。这让我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明明心里想要保护,实际上却凭我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真昼生长的环境,以及她现在所处的家庭环境,都是周无从下手的。
过去不可改变,现在亦无法触及。
即便心爱、珍重,也强烈地希望保护她,但只要有名为「别人」的阻隔,周就没办法去做什么。硬是去越过那道阻隔,也就代表会践踏真昼柔软的地方。
所以,目前周能做到的,就只有包覆住真昼柔软的部分,不使其受伤,再将不必要的杂音和刺激弹开。
「毕竟这是我的问题……不是我要拒绝,而是这问题应该由我亲自处理,而且也只有当事者才能解决」
真昼也清楚这不是能靠周搞定的事情,她也并不希望去拜托周来解决。
按周的理解,她所希望的,就是周不要放开手,成为她的支柱。
周朝着怀中静静凝视他的真昼,轻轻颔首。
「我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完全理解你的心情,因为我终究是从跟你不同的环境生活至今的」
「是啊,毕竟说到底我是我,你是你,哪怕想象得出来,也无法完全掌握」
「嗯」
这一事实是无论谁如何挣扎都改变不了的。
周是周,真昼是真昼,即便人生交汇,相互依靠,也不会成为一体。真昼这个个体,无论任何人做什么事情都不会变成其他人,也不可能让人无一错漏地详悉其内在。
她的感情只属于她自己,她的想法只有她自己明白。
正因为理解这一点,周才不打算硬是问出真昼的心情,也不打算硬是去做点什么。
「不过,我喜欢愿意来理解我的周君,喜欢不把自己的解释强加于我,在旁边守望着我的周君」
「……嗯」
「我很清楚周君是为我着想,非常非常珍惜我。我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个很幸福的人」
想必这是从心中流露出的真心话,真昼露出绵软天真的笑容,将脸颊贴在周的胸膛,然后惬意地享受着周的体温,靠在周的身上。
面对对她来说最大限度的撒娇动作,周向着画出平缓的波纹洒落的亚麻色亲吻一口,再把额头顶到她的脑袋上。
「……我会让你更加幸福的,所以,如果真的难受,要好好讲出来。你总是忍着说自己不要紧」
「不要紧的。啊,这次是真的不要紧」
「……意思是还有假的不要紧咯」
「以后我会注意的。我也知道我受伤也会让周君受伤。我被周君满满地爱着呢」
真昼比以前更为清晰地,带着毫不动摇的自信宣言道,足见其的确接纳了周的爱情。
如今,真昼已经能在这种地方自信满满地说出那番话了,那样的真昼实在是让人情不自禁地想疼爱她。于是周跟她贴得更紧,欲与她的温暖融合在一起,而真昼则只是笑着接受。
「嘻嘻,这样要是我再消沉一点,幼稚到自暴自弃的话,接下来就是说『在被爱中长大的周君懂什么!』然后演变成吵架了呢」
「这么一说我也没法反驳啊」
周深知自己是倍受父母珍爱,在大量爱情的滋养下长大的,因此,如果真昼那么说,他便无从反驳,届时显然是除了道歉什么都做不了。
甚至,就连道歉都可能更加触怒她。
无论饱汉子对饿汉子说什么,都可能引动后者内心的波澜,还可能由此产生隔阂,这是周生活至今深刻理解的道理。
「这话既会伤到周君也会伤到自己,所以我不会那么说的」
「……就算嘴上不说,心里会不会有这么想过?」
「要说完全没有倒也是假的。不过,没法应对或改善的东西,就算带着拒绝的意思大喊大叫,也解决不了问题。何况这是就算周君也没辙的环境因素,从这一点去责备也是无济于事的吧?话刚说出口就会后悔,也是显而易见的了」
「我既不是想吵架也不是想伤人」真昼努力用理性去组织语言,表情依旧温和。
「说到底,有差异是理所当然的……我的家庭缺少了那种通常的爱情,跟大多数的家庭处在相反的位置,有很多机会感受这一点。这种嫉妒一样的东西,在小学初中的时候就体会了一遍,都咽了下去」
也亏她能没有扭曲,周心想,应该还是小雪的存在占了很大因素。
「我也是类似,不了解因被爱而生的纠葛,也不知道遭受干涉的烦心。所以对于这件事,我并不能说这说那的。所以,我可能会有一点点的,真的只有一点点的嫉妒……不过应该都健全地咽下去了哦?」
如此总结的真昼担心地探头看着周这边,这让周为自己的丢脸不禁苦笑:到底谁才是被担心的一边啊。
「我了解你不怎么会感情用事,也了解你很理解自己的感情,找到了妥协点将其接受……啊,这时候我说了解没问题吧」
「嘻嘻,没问题……我能感受到周君是好好看着我的」
「那是自然。喜欢的人,当然会,好好看着」
因为是喜欢的人,所以想要了解她;因为是喜欢的人,所以希望能够理解她。正因为是喜欢的人,所以才希望能够为她提供关怀,让她可以惬意地生活,才希望为她做让她高兴的事,才希望助她远离糟心之事。
尽管理由众多,但都可以概括为因为一心一意地喜欢真昼,所以想要好好看着、守望着她自身。
由于想要不止于表面,而是好好看清她的内在后对待她,周将这些不加掩饰地说完,怀中的真昼便闹腾地接连把脑袋捶向他的胸脯。
「……怎么说呢,能坦然说出这种话的周君感觉越来越像修斗了」
「是怎么才能从刚才的话题说到这个的」
「没什么——」
话题突然扯到修斗,周头顶上冒出一个大问号,而真昼却俨然是无意解释,一边扭头一边又送来一记头槌。
周差不多看出来这就是在遮羞,便以抚摸后背的方式安抚她,然后就碰上了微微鼓起脸的真昼。那神态也是颇为可爱,周笑着继续抚摸,而后真昼的闹别扭模式也就解除了,她以一句「真是的」收尾,不再抵抗。
「不过我倒是挺愿意像爸爸的,不得不说他真的是个很优秀的人」
「不是那个意思,不过也有点那个意思,也行吧。你可以尽情为此感到骄傲,志保子阿姨估计也会那么说的」
「妈妈对爸爸爱得痴迷,评价标准倒是可能更严格」
「嘻嘻,这可不好说」
真昼不知为何开心地笑着。一看向她的脸,她便带着淘气的笑容,愉快地眯起眼睛靠到周的胸前。周边有些摸不着头脑,边对坦率地来撒娇的真昼翘起嘴角,分享彼此的温度。
如小猫蹭上来一样的可爱让周翘起嘴角,周这时忽地说起了一件自己在意的事。
「顺带一提啊」
「嗯」
「你是觉得我跟我爸爸很像对吧?」
「嗯,是啊。那个,不止是长相,言行更是一模一样」
亲生父子,长相相似也是自然,这一点先不说,周那么问其实是为了接下来的话题。
「那,真昼你跟小雪阿姨像不像呢?」
「咦?我,我吗?」
「嗯。听你之前说的,总感觉你也会跟小雪阿姨很像」
性格和言行有时是遗传决定,有时则是受到周围亲近者的影响而决定的。
不知道真昼是前者还是后者,但至少真昼似乎不太像她的母亲,从之前的交谈来看,她跟父亲也不一样。
既然这样,那觉得她会类似对形成人格颇具影响的小雪也没什么奇怪的。
「怎、怎么说呢……那个,小雪阿姨教给了我很多东西是事实,那方面应该算是很像吧……不过周君不亲眼看看也是没法判断的」
「也是啊。不过感觉会很像」
「依据是什么……」
「我的直觉?我觉得应该像,虽然只是猜的」
「你啊」
尽管这样或许显得有些随便,但周心中却有种奇妙的确信。
真昼曾评价小雪是一个非常优雅、心善又沉稳的人,真昼自己也说她很憧憬小雪,同时周眼中的真昼也一样具备那些品质。
不管这是不是潜意识的影响,很难不认为如此行为举止的两人不相像。
由于没有机会确认那一点,目前的周还不能下判断,但他觉得小雪一定是个不逊色于真昼的优秀女性。
「说着我又觉得,希望能日后见上一面啊。她是你非常珍视的人吧?」
「嗯。她是我最承蒙关照的,非常珍视的人。那个,我也想和她再见上一面,都已经好久没见过了。因为对方也有自己的安排,而且身体也有问题,勉强她也不合适。虽然偶尔会有些书信往来……但真想见见啊」
「这样……信是定期写吗?」
「嗯。不过突然联系也给人添麻烦,差不多也就一个季节写一次吧。我都好好全部留着,那些都是我的宝物」
「嗯」
真昼发自内心地感到喜悦,脸颊泛起了红晕,在讲述的时候,她两眼放光,显然是真的非常倾慕小雪。
真昼会如此倾慕,让周越发想与小雪这名女性见上一面了。
「……啊,对了。小雪阿姨的信里附着照片,请稍等一下,我去从家里取来」
周表达出的兴趣似乎让真昼挺上心,她用手轻轻解开周轻柔的束缚,站起身向周露出甜美的笑容。
「可以吗?总感觉很对不起你……」
「看你很想了解小雪阿姨是怎样的人嘛。我也希望你能了解小雪阿姨」
「毕竟是你的养母……而且喜欢的女孩子珍视的人,我肯定想要了解一下」
「……老说这种话,真是的」
明明是实打实的真心话,真昼却嘟嘟地鼓起脸颊,同时又明显很高兴地眯起眼,啪嗒啪嗒踩着拖鞋就出了房间。
毕竟是珍视的人,信肯定也是精心管理着的。她从保管地点翻出信,很快回到了这间屋子里。
似乎是连着保管地点一起带来了,真昼慎之又慎地抱着一个可爱的盒子,就好像抱着的是婴儿一般。她简单打了声招呼说自己回来了,便去沙发坐下,将盒子置于大腿之上,轻轻取下封盖。
盒子选用的是和信匹配的尺寸,信封整齐地成一沓,在那上面还放着一张笔记模样的纸条。
这管理的状态也看得出真昼的细致,周在心里为她鼓掌。这时,真昼雪白的指尖避开那张纸条,找出某一只信封。
或许是用裁纸刀打开的,花边的信封封口被平整地剪开,处于可以取出内容的状态。真昼从中拿出一张照片,就这么递了过来。
泛着光泽的纸上,映着一名女性抱着襁褓中的婴儿,露出和蔼笑容的模样。
周隐隐约约感觉,那面容沉稳的女性恐怕比自己的父母更加年长,她的视线落在怀中的婴儿,脸上则是挂着洋溢出幸福,同时又优雅端庄的微笑。
「这位就是小雪阿姨。这是她在儿子和媳妇的家里抱孙子呢,照片好像是让她儿子拍的」
「所以才抱着个小孩啊……果然感觉跟真昼有点像」
「应该是错觉吧,我们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的」
仿佛真昼的心声接着补了一句「要是有的话该有多好」,周心中有些苦涩,却有意识地用清爽的口吻继续往下说,以免让她察觉自己的心思。
「唔,我觉得这种就算没有血缘关系,在一起生活也会让人变得相似,比如说话方式、想法、动作之类」
周并不觉得构成一个人的因素只有血缘。
形成真昼的东西确实包括基因没错,但周看过照片更加确信:支撑真昼的过往,创造出她的未来的,是小雪。
「至少我觉得,你笑的方式和这上面小雪阿姨的微笑方式一模一样」
真昼恐怕还没有从客观角度确认过自己笑着的模样。
她不太喜欢别人为她拍照,也不自拍,再加上当她知道会被拍的时候往往是装出的假笑,和周独处时展露出的微笑是她所不知道的。
多少有些踌躇地,周拿起自己的手机,滑动照片图库寻找要找的东西,然后侧过手机向真昼展示。
先前周曾拍下过真昼跟他一起过的时候微笑得十分幸福的瞬间,允许他拍的真昼仅仅是害羞,没有想要确认其中的内容。
真昼很尊重隐私,便没有来确认,这或许是她的失策。
但凡看过也会知道,她和小雪重合的部分究竟是何其之多。
「你看,笑得多好看啊。这边嘴角翘起的地方、眼神、眉毛下垂的地方,都一模一样。虽然只是照片,但整体有种很接近的气质」
显示的画面上,是真昼展露着同样柔和的美丽微笑,其中的满足感,就仿佛集合了全世界所有的幸福一样。
首次见到自己由衷笑容的真昼凝视着手机屏幕,然后像是难以置信似的,用手指触碰着自己的脸颊,视线在小雪的照片和屏幕之间徘徊。
「……还没人跟我说过这些」
「那是因为没有人看到吧?只有彼此相互看着对方才能看得到。应该还有一些自己发觉不了的相似之处,等到见面了,就会更加觉得像了」
尽管不是只靠照片就可以判断,但周的预料想必是不会错的。
「……像」
真昼喃喃着,像是在体会着周的话。她含着一点泣声,夹在吐息中发出一声微颤而又高兴的呢喃,然后靠在周的胳膊上。
将头顶过来让周触碰的真昼垂着头,从周的视角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即便不看也知道,那绝对不会是消极的表情。
周朝着以不让照片起皱的姿势贴到他胸口的真昼微笑,直到她舒心为止都静静地陪着她。

「真昼,东西掉了」
抬起头的真昼已经恢复到了原来的模样,不过放松的神情中带着一点自豪。她小心翼翼地把照片收回原来的地方,此时那沓信上的纸条滑到地上,周也没多想便捡了起来。
捡起来的时候,碰巧有字的面朝上,周的视线不禁扫过点缀在纸条上的笔墨。
上面不是真昼的字,而是另一种细腻、精致的字:一行英文和符号、一行数字,再加一行汉字和数字的组合。
简短的几行字让周目不转睛地看了一会儿,旋即他便意识到了这串文字是什么意思——这是不该看的东西,他慌忙将视线从纸条上挪开,将其放到了真昼的宝箱中。
「谢谢」
真昼露出纯真的笑容,似乎没有注意到周的模样,她坦率地道谢后,便合上盖子,珍惜地抱在怀里。
那是特别让周看到的,真昼所珍视之物、重要的存在。
周默默感受着从她身上传来的对小雪满满的尊敬之意,摸了摸正品尝着喜悦的真昼的头,然后将逐渐涌起的负罪感避而不见。

「……该怎么办呢」

272 周围人的去向

第二天早晨,周刚进教室,便发现树一大早地就坐在自己位置上,一眼就看得出他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平常往往都是周更早到校,而今天树则是出门出得特别早,看他那忘掉了外面寒冷的脸色,大约是早早就飞奔出家门过来的。
恐怕是他在周之后的三方面谈中起了点争执吧。
「早。你怎么没精打采的」
「早。见面第一句就这?」
周如往常一样地打了声招呼,树便把看向窗外的视线转到周这边,无奈地笑道。
看那态度,周的猜测便成为了确信,他保持着平日里的神情,耸耸肩说「都写在脸上了」。
「三方面谈怎么样?」
「呃,你想知道?」
「倒不是说想知道,就是如果我避而远之、不闻不问的话,是不是会让你心情挺复杂的?怕引得我担心,反而你自己心里添堵」
「你那么懂我反而让我心情复杂哎」
「这一点你就死心吧」
与其客气得不到位,不如干脆敞开天窗说亮话,树就是这样的人,不合时宜的关怀反而会使他扎心。
那样的话,即便有些不礼貌,也是开门见山地问才会让他心里更痛快一些。看到树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的眼神,周便明白他选择的说辞是正确的。
「这个,怎么说呢,就是对牛弹琴。我爸果然很坚持想让我去某个地方,跟我意见不可能合得来。我自作主张决定了入学考试的选修科目,然后他就发火了」
「啊」
周做的事情其实也差不多,但一边是整体上肯定周所做之事的父母,一边是想要留住树的大辉,从而得到了完全相反的结果,这让周心里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反正已经交上去了」
「这是直接豁出去了啊」
「还能怎么办嘛。怂了就要被爸爸逼着选,就只能光明正大全力硬来了,根本没有别的法子可选」
比起赌气更像是豁出去的树叹了口气说自己很伤脑筋,此时他的眼神中却蕴藏着积极的光。
「幸好妈妈去开导爸爸说『你看吧,逼一个说不听的也没用的』『我不是说了吗,强迫得太过就会把人引爆,然后指示和建议都听不进去的』『你也够了吧,该放弃了』所以能行的、能行的」
「你妈真的很猛啊」
「说是有主见呢还是清爽呢还是坚定呢,总之就是事情都会说得很明白,讨厌不合情理的事情」
周感觉这是他见识过的母亲中说话最有条理的一位,在她的儿子,也就是树心里似乎也有着相同的感受。
「我觉得我家里跟普通的父母应该也不一样吧,妈妈虽然对我的去向并不是一点兴趣都没有,但是对此完全放任不管,或者说是让我做我想做的事,完全听凭我做决定」
「这也算是认同你,对你来说是件好事吧?」
「相应地,妈妈让我一定要努力考上,要求我对自己的发言负责并行动,既然是自己说出的事情,之后就绝对不能不求上进」
「……嗯,既然认同你了,那不也挺好吗」
周觉得树的妈妈说得有些过了,不过其中估计也有勉励的目的在,不是周可以说三道四的。
「那倒是。只要我努力就好了」
「彼此都只能努力了啊」
到头来还是必须得努力,这件事是明确且不可动摇的,同为明年赴考的考生,只好互相打气了。
「周也已经决定好要全力备战那边了吧?」
「算是吧。我虽然没有明确想去做的工作,但想学的领域是有的,也希望能做到自立。我的想法是,想做的事情日后还能去找,假如不能当作职业的话,作为兴趣爱好弄一弄也不错」
「已经那样决定了那不是挺好的嘛。话说,感觉跟真昼在一起的目标会成为你很大的动力啊」
「要你管」
「嘿嘿嘿,到了大学说不定就同居了」
「我说啊」
一精神起来就开始捉弄人的树让周脸上的肌肉开始绷紧,就在这时一阵温和的声音横穿过来「树你老是这样子捉弄人,之后小心被藤宫回击哦」。
身体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映入眼帘的便是和往常一样表情一直都很柔和的门胁,正在放下他背着的包。
「优太啊,早」
「两位都早啊」
「早」
一如既往沉稳的门胁提醒了一声树,让他适可而止,去把包挂到自己座位上,然后回到了这边。
「所以是怎么说到那些的?」
「啊,我们是在说三方面谈的事,谈到未来要怎么办的时候这家伙就莫名其妙地来多管闲事了」
「说多管闲事是不是过分了点!?」
「毕竟树心思都花在捉弄藤宫上了吧,我觉得这个词很妥当」
「优太就没打算帮我是吧?」
「嗯」
门胁满不在乎,理所当然地点点头,树见状便是一个夸张的踉跄,宛若深受打击。周和门胁也知道那就是故意做出来的样子,互相看了一眼对方,没有理睬他。
「大家果然是在为三方面谈的事情吵吵嚷嚷的啊」
「是啊,有种考试真的越来越近了的感觉」
「你俩自说自话还挺过分的啊」
迅速从假装失魂落魄的状态恢复的树带着一些怨念说道。不过他完全没有怒意,就要来参与进两人的对话。
三人知道这就是小打小闹,于是才有了那样的对话,于是稍远一些的地方便传来千岁等人的交谈声「阿树其实挺喜欢那样你来我往的」「确实有点那意思」。要是能再小声点别让树听见就更好了。
「门胁的三方面谈是后天来着?」
「嗯,姐姐们那天不在,我真觉得实在太好了」
「感觉她们会很想跟来」
「啊哈哈……怎么说也得坚决拒绝啊」
周并未亲眼见过门胁的姐姐们,不过从别人口中听闻了她们十分具有个性的一面,身为独生子的周也觉得门胁很不容易,对他深表同情。
「门胁已经决定好去向了吗?」
「嗯,姑且是想走体育特招,不行的话再正常考」
「优太是去大赛拿到成绩的啊……感觉很有希望」
在目前高二这一时间点,门胁就已经参加大赛取得了成绩,好几次看到他在典礼中走上了领奖台,周并不怀疑他是有资格去争取那份名额的人才。
更何况门胁除了体育之外本身成绩也很好,有很大的选择空间。
「真有的话就好了。我这种水平的其实还挺多的,还得继续提升自己才行」
「感觉优太这方面有点自卑啊」
「自卑不是藤宫的专利吗?」
「喂」
「嘻嘻,开玩笑的」
「优太都觉得周自卑吗」
「吵死了吵死了」
周承认自己之前很自卑,但现在已经有了不少自信,即便偶尔缺乏信心,他也将自己磨练到了能够认识到当前的自卑感,并积极看待问题的程度,而且至今为止也闯过了各种难关。
这般捉弄也同样是小打小闹,周便只是夸张地作生气状,不再纠结于此。
「毕竟我能力还需提升是单纯的事实。磨练自己很有意义,而且教练也说我还有进步空间,我就感觉一定要跟学习一起努力才行」
「田径社的王牌真够努力啊」
「要是不努力的话,王牌的宝座要不了多久就要丢咯。我没打算在退役之前把这位子让出去,而且我还想要作为社长挺起胸膛带领社员呢」
「啊这样啊,社长吗……真不容易」
周想起暑假结束那会儿门胁就任社长之事,为他也要更忙更辛苦而心生感慨,门胁却对此无感一样,淡然地说道「大家都很靠得住,没多少事需要我去做的」。
「副社长是一哉,然后教练也在,各位社员也全都很可靠,可以说是多亏了他们。我都为自己做的事情太少而于心不安了」
「毕竟都是好好看着社长的背影长大的啊」
「是啊」
「夸我也不会有什么好处哦?」
「还打算让你难为情呢」
这就开始捉弄人的树并没有让门胁展现出半点动摇,他以同样笑眯眯的眼神盯着树道:
「哦?那我也让你难为情一下吧。对了藤宫,这阵子树——」
「对不起请原谅我」
过于迅速的变脸让周很傻眼,可是由于树道歉得过于诚恳,他便发觉树一定是做了一件相当不想被人知晓的事。
只可惜事情的内容在听到之前就被打断了,不知道是什么,但那件事无疑可以成为树的弱点。
「你做了啥啊,还是说你打算做啥」
「别问了没什么」
「哈哈,树已经在用眼神求我饶了他了,那就算了吧」
「最克制树的原来是门胁……?」
优太轻快地哈哈大笑,却完全不像是挖苦的意思。周确信这一定很能针对树,心想着今后可以拿来稍微牵制一下他了。想着这些当事人知道了肯定要摆出苦瓜脸的事情,他向笑容深不可测的门胁望了过去。

273 毕业后的一个约定

真昼的三方面谈的时间安排得比较晚,于是周在图书室自习打发着时间,在收到真昼发来的面谈结束的讯息后,他便朝约好碰面的学校鞋柜走去。
由于不想让真昼一个人回家,周今天也请了兼职的假。
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太阳已经西沉,周走在变得相当安静的校园里。当他到达楼门口时,真昼已经先到了,她换完了平底便鞋,手上拿着手机。
朱红色的晚霞从敞开的门里照射进来,将真昼亚麻色的头发染上鲜艳的色彩。
周围并没有其他学生,站在那里的真昼显得有些落寞。
「辛苦了」
周忍不住出声后,一直低头看着手机的真昼抬起头,露出了温柔的微笑。
「让你久等了,谢谢你等到现在」
啪嗒啪嗒,真昼小跑着到了穿鞋能进入的边界,周仿佛能看到她晃动着的小尾巴,差点就要发出让人觉得可疑的声音了,他只好咳了几声来掩饰,轻轻地抚摸真昼柔软的头发。
「好啦好啦,明明是我自作主张在等你。抱歉还让你在这等这么久,这里很冷的吧」
「周君就是这样,总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呢,而且还不想让我有负担」
「这种事就不要拆穿了吧」
「呵呵,还是被我看穿了,总之谢谢你啦」
「好嘞」
周很开心真昼能理解自己的思维方式,但是如果被她看穿太多周也会感到困扰,这次是被看穿的羞涩占据了上风。
但似乎连这一点都看穿了的真昼发出了含蓄却又愉快的笑声,周觉得有些尴尬,扭过头去打开了自己的鞋柜门。

「……怎么样?」
两人一起慢悠悠地回到家后,周犹豫着向真昼问道。
真昼马上就明白了「怎么样」是在问什么,伤脑筋地发出了「唔~」的声音,但那声音中并感受不到有任何苦恼,毕竟她已经心中有了分别,因而身周的氛围都很轻松。
「怎么说呢,这个问题好难回答啊。关于父母不会来这件事,老师在这一年半的时间里怎么也都清楚了,讲一声也就过去了,顶多就是老师脸色有点不好看」
「那是当然的吧」
「我也一点办法也没有,要我说的话」
「毕竟怎么都不会来的嘛」轻描淡写地说完,真昼便垂下眼帘,疲惫地叹了口气,似是在表达她的无奈。
「坦白说,搞得那么在意反而让我头疼,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明明事先和老师说过,实际面谈时却还是散发出一股阴郁的气场……反而弄得我心里很在意」
「我觉得老师只是认为这件事情很敏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吧」
「这一点我理解,但是被这么避而远之地对待,心情终究是好不了的。特别是我自己对事情本身还不怎么介意」
「话是这么说,但老师可能还是有点介意的吧。面谈本身没问题吗?」
「毕竟我学习得很努力,学业方面完全没让老师操心。老师说我成绩和品德都没有什么问题,就算把目标大学的要求考虑在内,也是相当有把握的。我希望尽量走学校直推的渠道早日录取,失败了的话就正常参加考试吧」
真昼要是有问题,那就没多少学生没问题了,老师的评价颇为妥当。硬要说也就是没参与社团了(周也被老师指出了这一点),而真昼还考取了一些证书,并且积极参加模拟考,社团活动也不会成为她的软肋。
令周在意的,是迄今为止彼此刻意没有多问的,真昼的未来规划。
「真昼未来的打算是?」
「可以的话,最好是周君现在的目标大学,不过院系会不太一样」
这么干脆的回答,反而让周不知所措了。真昼又浅笑着道:
「啊,不是因为想和周君在一起才这么打算的哦。我自己就是这么考虑的,再怎么也不至于为了爱情来决定去向」
「嗯,我知道真昼不是那种会把自己的去向交给别人的类型」
「嘻嘻,黏在一起到这个地步肯定是不行的……不过我也有点迷茫」
「迷茫?」
「那个,假如我们,都去了志愿的大学……这个公寓会有点不太方便吧。那个,离大学的位置有点远了。虽然我很喜欢这个公寓的地段」
「唔,单程随随便便就是一个多小时啊。说长也不长,但只要能缩短上学的时间,就能享受到很不同的乐趣了」
周的目标大学虽然位于市区,但是位于东京23区中,而周不仅住在23区外,还必须老老实实走到车站,从这里去上学是需要花一些时间的。
虽说比起从其他县去上学的情况在时间上宽裕得多,但说实在的,周还是希望上学时间能尽量缩短。这关系到上大学的精力问题,如果能住在离学校近的地方的话,心态也会比较从容吧。
「话又说回来,如果住宿舍的话,就不能随便和真昼见面了,我不太习惯集体生活,不想和别人共用厕所和浴室,也不喜欢太吵闹的环境,是真的不想住宿舍啊」
「我也一样,不能和周君碰面的话,会觉得很寂寞」
「那就是一起搬去另一个公寓了……不想和真昼分开,这会不会太任性了呢」
两个人好不容易交往,还住在隔壁,却由于升学要分开,周是打死也不愿意的。真昼似乎也有着相同的想法,轻轻摇了摇头,亚麻色的头发随之产生了几道波纹。然后她腼腆地说道:
「那、那个,不如说是我该这么想才对……可以的话,我也想待在你身边」
「嗯,太好了」
周一边为真昼不愿与自己分开而感到幸福,一边开始做现实的考虑:如果要搬家,就要先去跟父母商量了。
在这里继续读大学的事已经和父母说过了,他们也同意周继续一个人生活,所以如果房租不变的话,搬家的事也应该会比较容易得到批准吧。
话虽如此,在相同租金范围,安全也有保障的范围内,即便是在房间大小上做出妥协,也不太能保证可以控制在预算之内。即使是选择稍微远离大学的低价地段,在23区内外也会有很大的差价吧。
这么一想,周觉得就不能轻易提搬家的事了,正想着该怎么办,这时真昼抬头担心地看向手捂嘴边、沉吟着的周。
看到她的样子,周突然想到一个主意。
「干脆我们住在一起应该会更方便吧」
「哎?!」
听到真昼发出的惊愕声,周依然继续说了下去。
「我觉得两个人一起住的话,房租就能相应地节省一些。而且这样也能尽可能地方便接送」
相比起分开租两个房间,两人一起合租一个大一些的房间,包括水电费在内的各种费用都会更便宜。周觉得虽然只是个很简单的想法,不过也不是什么馊主意。
如果是和真昼合租的话,周觉得自己的父母说不定——不如说是会举双手赞成。
周边用手机简单调查着目标大学附近的房屋租金,边做着计算,真昼则是含糊其辞地说「……是,是的呢」,像是肯定,又像是没在肯定。
「真昼?」
周觉得这个主意很好,但真昼的表情却显得有些僵硬,有些发愁的样子……不如说,充满了困惑和羞涩。
「周君,是觉得跟我住在一起也没问题呢」
听完真昼细声的喃喃,周一个没拿稳,手机落到了大腿上。
(……那个,我,刚刚是不是在邀请同居?)
由于确实是无意间说的话,周完全没往那方面去想,但事实上就是那么回事,真昼也是那样去理解的。
等反应过来,思绪便一下子如沸腾般地搅动、杂糅在一起,满溢的羞涩、对自己迟钝的傻眼,以及让真昼乱了阵脚的愧疚使周连忙使劲摆手。
「对、对不起,刚才说了很胡来的事!真昼也需要私人空间,不是说我一个人替你决定什么的!?我是考虑到未来的事,不,那个,唔,两个人一起的话,会更幸福吧,大学生活也会更加努力,这些也仅仅只是我个人的想法而已……那个,对、对不起」
周认为自己必须好好反省刚刚只顾着自说自话,而没有确认过真昼的想法,所以他慌忙连说带比划地向真昼表达歉意,真昼见此态度则是微微眯起了眼睛。
那副模样与其说是生气,反而更像是无语。
「这个时候道歉,听起来倒像是我在指责你了」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那个,毕竟我确实说了一些十分自私的话」
「周君所谓的自私,是指无视我的想法,自己擅自安排事情的意思吗」
「是的」
「……那么,这就不是自私」
听到那实在太过符合自己心意的话,周差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再迅速往真昼那边看过去,发现她红透了的脸蛋上,一双湿润的眸子正抬起来看着周,像是在观望,又像是在期待。
周并没有迟钝到认为真昼这样是自己惹她讨厌了,一想到真昼是希望能和他在同一屋檐下一起生活,周内心里火焰般的情感迸发而出,他的眼眶也逐渐发烫。
「我接受这份邀请,也没有问题吧」
「……嗯」
真昼强忍着羞意,含蓄地回应道。周感觉心脏跳动的声音俨然是在催促着自己的身体,静静地以点头回应。
「好开心」
「我也是」
无论周和真昼一起相处,接触了多长的时间,都无法缓解此时两人间的窘态。毕竟是互相确认到对方都有打算住到一起去的想法,两人会觉得尴尬也是理所当然的。
即使周现在大部分时间都会以真昼来他家里的形式一起度过,但这和同居又完全是两回事。
都否认了那么多次树对他是不是在同居的调侃,周却发现自己无意识间也有着这个愿望。他感到十分羞耻的同时,一想到真昼接纳了他,超过那羞耻的欢喜又将一切都冲走了。
真昼被周注视着也不太好意思,露出了略带羞涩的纯真笑容。
「现在就已经够幸福了,之后更是可以每天迎接周君回家,或者到家被周君迎接,睡前道个晚安,临行前还能跟留在屋里的人打一声招呼……想想都觉得,特别棒,很幸福」
真昼嘿嘿地傻笑着,那副心满意足的模样俨然是把她刚才的话又原样说了一遍。在周看得入迷的时候,真昼好像突然注意到了什么似的,朝他露出了一丝不安的神情。
「啊,是不是应该最好先跟志保子阿姨他们打个招呼呢?私自做决定可不行啊,你毕竟是他们的宝贝儿子……」
「唔,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我觉得妈妈他们应该会很高兴的。这么一来,我是不是最好也跟小雪阿姨打声招呼……?」
关于真昼的亲生父母,虽然父亲那边不好说,但母亲对她漠不关心。周觉得没必要让真昼感到沮丧难过,所以故意没提她的父母,幸好真昼并没有注意这点。
真有个万一的话,周是打算去跟能联系上的朝阳放话说自己要拐跑真昼的,他希望真昼只用考虑幸福的事就好。
「小雪阿姨肯定还是很关心你的,听说你和一个来路不明的男孩子一起生活的话,她会感到不安的吧。不如说最好是现在就过去打声招呼」
「那个,我也想去和她见一面,想介绍周君给她认识,听她聊很多很多事情……一定得找个机会去一趟」
「是、是啊,那就这么办吧」
虽然周和真昼忙里忙慌地讨论了半天,但稍微动动脑子就会发现,都还没被录取就考虑这些未免也太过心急了。当两人意识到这些畅想都过于遥远后,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然而,两人之间就此确立下未来的约定,也足以给彼此的心中带来巨大的希望和无比的幸福。
「彼此都一定要努力准备考试了啊」
「嗯,我一定会努力考上的。要做的事可真多」
「不过周君那都是给自己找的事情」
「是啊。这毕竟是把应试考虑在内,自己做出的选择,所以我会负责任地努力工作实现目标,学习也不会懈怠的」
关于打工这件事,周认为这是他应该做的事情,即便知道可能会影响升学,他依旧坚持要去做。因此,他不打算以此作为理由而懈怠。周相信自己可以做到,所以才选择了这条路。
「周君作出的决定,我也不会说三道四,我能做的也就是支持你和日常提供些帮助罢了」
「别,不用为我那么上心的。我这都是一些个人的缘由」
「我也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自说自话去做而已啦」
「……这点你倒是不肯让步」
「嘻嘻,我就是这样的人嘛」
「知道的」
在这一年里,真昼和周都慢慢地了解到彼此是怎样的人,并且互相理解了对方的想法,也都明白一旦对方决定好了的事,就不会作出让步。
因此,尊重对方的选择并彼此珍视是至关重要的,这也是在共同生活中愉快相处的秘诀。周重新真切地认识到这点,握住了像撒娇一样靠过来的真昼的手。
(……交谈的机会么)
周想起刚才的对话,在心中默念道。
等真昼回去后,就去续写那封草稿箱里写到一半的邮件——他在心中做下了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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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0
s74390e2 平民
也就是说会有大学篇咯

10 小时内 0 回復

星石 公爵
这邀请同居的桥段就很甜,这种活多整整多好。

8 小时内 0 回復

sdf567g8 伯爵
啊啊啊啊啊超甜啊(在床上扭来扭去)

4 小时内 1 回復

ssr非酋 王爵
已经是老夫老妻了😎😏

4 小时前 3 回復

逆倒尘光 子爵
刷了已经不知道多久了,起码有大半年了,现在就只差刻晴了,一个没有刻晴的刻晴厨,是真的难受,不过下次只要混池里有那就是必出,好歹存了两万五的原石和三十一个粉球。

3 天前 0 回復

K丶kong 伯爵
我老咸鱼(半退坑)刷了那么久也就一个算是240分,要是能把头换成带大攻击的双爆会更猛

3 天前 0 回復

  • K丶kong 伯爵

    回復 @逆倒尘光 : 看标题

    3 天前 回復

  • 逆倒尘光 子爵 : 只算双暴的话也只是刚过240分,我给刻晴刷的纯双暴分已经有245.7分了,哪怕我还没有刻晴,都玩了快两年了。
    话说为啥发在这?

    3 天前 回復

zjwzdthx 子爵
我来复述一下佐伯女士推特的生命杯:大攻击5.3,小攻击18,暴击17.5,暴伤15.5,好家伙

3 天前 2 回復

  • K丶kong 伯爵

    : 卧槽芙宁娜毕业杯了属于是要是换成充能更无敌

    3 天前 回復

red16 王爵
不懂就问,240分圣遗物是啥...

4 天前 0 回復

  • K丶kong 伯爵

    : 原神里爆伤值+爆率值x2+其他有效词条值的得分一共五件装备的和达到240分

    3 天前 回復

clyster 伯爵
周是看到了什麼?不懂

5 天前 1 回復

  • Absinthe丶 公爵

    : 小雪的联系方式,为后面真昼生日埋伏笔

    5 天前 回復

逆倒尘光 子爵
看完了,意犹未尽,然后我去看了生肉的,用浏览器自带的翻译看了,差点没给我一波送走,周硬是有了三个不同的名字,还有很多翻译有问题的地方,更别提语法什么的了,还是得等翻译

9 天前 0 回復

  • 逆倒尘光 子爵 回復 @zofgk : 不要再让我回想起来啊,真的很辣眼睛

    7 天前 回復

  • zofgk 子爵 : 喜欢我正午吗?

    9 天前 回復

zjwzdthx 子爵
佐伯女士的绫人练度巨高😂

10 天前 0 回復

xyilyina 勳爵
咋突然复活?!

10 天前 0 回復

绯月娘 侯爵
谁知道这大概是小说第几卷?

10 天前 0 回復

  • wdr550 皇帝

    : 更新到最新進度(279)會是第10集開頭

    10 天前 回復

  • 交织剥离 子爵

    : 最新的第九卷,佐伯在九卷发售前一天把新内容也在web上同步更新了

    10 天前 回復

翱翔之月 侯爵
居然又活了,突然有点恍惚

10 天前 0 回復

雪兔awa 騎士
好好好

10 天前 0 回復

毕舒郁 公爵
活了!!!!

10 天前 0 回復

这个行唉 子爵
拉满了

11 天前 0 回復

咖喱肉酱包 子爵
非常恐怖,兄弟们!

11 天前 1 回復

asdrf787 子爵
太好了,大一等到大四要畢業終於更新了🤗

11 天前 0 回復

燃而就这样 子爵
web版在隔壁看的 没想到lk这里是180w阅读量😆

11 天前 0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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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roxd 皇帝
TA 什么都没有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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