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奇幻小說《D Agent》(D代理人)

本帖最后由 Yikiyiki 于 2019-12-2 10:27 编辑

*算是本人的第一部原創小說,目前仍在“原創星球”連載。以下附上簡介等。

*作品簡介:戰後,在這尚未實現穩定的世界格局下,【Doppelganger】——暫露頭角的代理人小組,正在尋求此世逐漸被遺忘的「鑰匙」。

*作品資訊:各種角色在尋求自我、尋求救贖、尋求自由的過程中,編織出這個有點奇怪的架空奇幻故事。

從很久以前就嘗試著創建屬於自己的世界,因為有多元世界的設定,所以不單單只有劍與魔法,亦有火器槍械——幻想即是混亂而有序。

作品講述的是,隨著命運齒輪的轉動,數個世界的鏈條逐漸連接上——人們是否可以在混亂交織的陰謀中完成各自的解放和救贖呢?超越世界範疇的幻想作品,敬請期待吧!

PS 1:因為現實生活繁忙,為將來生計奮鬥中,所以更新有點慢。但是有大綱在的,劇情理論上不會崩,各位觀眾老爺經過就關注一下吧()

筆者感激不盡!

*原主頁https://www.novelstar.com.tw/books/2215.html


*封面:出自好友Loska之手,請到原主頁閱讀(不會搞外鏈)


*章節標題顏色

正文:紅色


番外一(幡):橙色


番外二(冰潔的救贖):藍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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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有閱讀困難請使用簡繁切換,謝謝。





















本帖最后由 Yikiyiki 于 2020-3-31 18:33 编辑

第一章 序




 “虛無天體·神諭的七葉”,境界師【洛格爾科斯】如此稱呼祂們的所在之處。
  “世之所動僅因啟示一語”,境界師【希斯蒂】如此解釋祂們的使命。
  “吾等之上,從未休止”,境界師【亞摩爾】如此敬畏祂們的命運。
  此後,在那無盡的、洶湧的天命奔流之中,足夠的次元誕生了,作為境界師們的玩物,資格已然足夠。
  次元其一“淵始境界”,Origin。以人類的角度來看,縱使發展至此,仍是最適合生存的世界。不斷探索進步的科技力量,或許能引領人類觸碰到深埋在歷史河床中的真實吧。
  次元其二“夢之寶瓶”,Particular。一個妖魔肆虐、奇術百出的世界,擁有著Origin所無法想象的生物、現象和技術。任何人都有屬於自我的烙印,能令各人在各方面大放異彩,乃神賜的紋章。
  但在完全獨立的行進開始之前,出現了微小的錯誤。
  次元其三“謬誤的造物”,Titarnier。未在計劃中出現的次元橫亙在兩者之間,并同時連通了它們。自此,所有的文明如是交織,在新的土地上或碰撞融合,或水火不容——
  人們一直相信著,從【虛無天體】到來的祂們,會告訴他們這個世界的真相——
  從神威顯現伊始,便一直期待著真相的告解。
  
  
  
  
  
  
  
  (2016.9.11 晚)
  “喂,能別鬧了好嗎?我跟你們是無怨無仇的,沒錯吧?”夜幕降臨,在雨夜中經過霧雨濡濕的牆壁處,少年倚在上面發表著刺耳的言論,“……我可以把這歸類為恐怖襲擊。”
  稍微有點長的黑髮被細雨濕潤,少年握緊的拳頭因為疼痛而鬆開,從骨節處滲出少許血液,滴在水潭裡,混在一起,真是一幅令人不適的場面。
  他這番話正是對著仰躺在地上的另外一個年紀相仿的少年講的。
  地上的少年一動也不動,嘴角亦有血跡。旁邊靠著牆“坐著”的少女,耷拉著腦袋,任頭髮垂下,也不去撥弄——因為她再也沒有力氣做出如此簡單的動作了。
  她已經陷入昏迷。
  但是相反地,躺在地上的少年還有意識。
  約莫十七、八歲的勝利一方,嘴角上揚,以蔑視的姿態俯視著敗者。
  接近子夜的時刻,無人注意的空巷裡,正發生著常見的鬥毆事件。只是人們在發現時,可能早已結束了。
  ——代理人(*)可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隨意活動。
  巷道裡唯一亮著的橘黃色的閃爍路燈,如同揭發者一樣照射在他們的身上。
  勝利一方——虹膜是金黃色的。
  “放心吧,陶斯,蕾希亞沒死哦,不過就像一條快被煮熟的章魚罷了。”“……你知道我們的名字?”被稱作陶斯的深色短髮少年用右手臂艱難地支撐起身體,吐出一句話。
  “不錯嘛,看來牙齒沒被打斷……還能說話是你的福氣。”少年“哎呀哎呀”地笑道。但這滿嘴的血腥味也夠我受的了……陶斯憤憤地想道。
  “——因為你們很有名啊,在這一帶甚至比黑幫出場率還高呢!你們究竟是什麼人啊?看起來就像是遊手好閒的不嚴肅執法者……”
  “我當然不會告訴你——而且才沒有你說的這麼不堪……我好歹也是聖……”他貌似在這種境況下,還有自豪感的溢出,但馬上住了口。
  “那你們到底想幹什麼……無論怎麼說,無緣無故就對我發起攻擊這件事,不能抵賴了吧?”
  “什麼……那是因為你沒有乖乖伏法!”
  “OK,無辜如我,才不想跟你這種持槍的暴徒理論呢,”諾亞迅速打斷了對方的回答,指了指四處的彈孔。“別說你們找樂子的方式就是這樣。”
  “狂妄之徒!這可是他的命令……”
  “這關我屁事,我只知道你這樣死纏爛打,已經是第三次了。要是有一個可愛女孩能像你這麼有毅力去追我的話,我會欣然接受的,”諾亞俯下身子,拾起浸泡在水窪中的兩把手槍,“可惜你並不是……我對男人沒興趣,懂吧?”
  “你想幹什麼?!”陶斯看見他拿起手槍,有點失形象地驚恐。
  “這兩個可愛的小傢伙還是我幫你保管好了,你還沒有能力好好使用它們呢。”諾亞把手槍插進皮帶間。
  “不打算滅口……?”
  “別傻了,別隨隨便便就放棄自己的生命……我只是打算成為代理人去做我要做的事而已,不是想做屠夫。告訴你,我連殺雞都不敢看。”
  陶斯眯著眼睛——也許只是因為疼得睜不開眼,但其中充滿怨恨:“此仇不報非君子!”
  “——總覺得你的觀念有些扭曲啊!我猜也只有你才有這種不健康的想法吧,從剛才的舉動來看,蕾希亞明顯是知難而退了……”
  “我是不會違背命令的。”
  “好吧好吧,隨你喜歡……說真的,我根本不知道你們為什麼要拿我的命,我只是一個初出茅廬的代理人啊,還什麼都沒開始做呢,”諾亞轉過身去,迎著昏黃的路燈向巷口走去,“如果之後你能找到我的話,我也不介意再把你打趴下,期待你的成長喔。”
  說罷,他便拖著腳步揚長而去。
  
  
  
  
  巷口,金屬長椅上,一位有著奇怪外觀的女性以一種悠閒的姿態——仰躺在椅子上,嚼著泡泡糖。像是要抓住星斗,伸手在空中比劃著。
  “喂,結束了。趁早走吧。”諾亞拖著疲憊的步伐,路過長椅時差點栽倒在女孩身上——幸虧她及時抓住了他的雙肩。
  “諾亞……沒大礙吧?”待諾亞站穩後,她也坐直了身,用輕柔的氣息詢問著。“想不到作為代理人會惹上這麼多麻煩啊……不……應該說是原因不明,就已經被纏上了……”他懊惱地抓了抓頭髮,看起來是已經身心俱疲。
  靜靜地,女孩從劉海的縫隙之間鑽出的視線,給他增加了不必要的壓力:“嗨……幹什麼,別一直盯著我啦……”
  “踏上代理人這一道路,絕對會遇上更多奇怪的麻煩喔。你真的下定決心了嗎?”女孩笑道。
  “當然了,為了解開那個謎,也必須得這麼做了……希望以後收集的情報都是可靠的,”諾亞接受了對方的攙扶,“還有,奈文……還有某個混蛋的解釋我還沒有聽到呢。”
  
  
  
  
  
  
  世上存在著被稱為“Doppelganger”的現象。
  “遇上和自己完全一模一樣相貌的人後,本體就會被殺死,然後這個後來居上者,會替代你在社會上的位置,渡過你本該渡過的餘生。”
  都市傳說裡所說,可能是偽裝的惡魔,抑或是……這個人的潛在人格扼殺了自己。
  但現在對於這三個世界來說,這是一個與傳統揣測大為不同的存在。
  這裡是對兩個思考互通並且可以交流的兩個人類的稱呼。一個血統純淨的Particular人出生,有可能會和Titarnier同一時間裡出生的純淨血統的人建立這種奇妙的關係,察覺到的時候都是對方心智已成熟了,具有一定的溝通能力才會有存在的意義。只是實際上這並不常見。因為只有處在不同的世界才會有這種情況。並且奇妙在於,兩人可以知道對方即時的思維變動,想法一覽無遺。
  二人合稱“Doppelganger”(二重身),互稱“同行者”**。
  語言不通似乎無法阻礙這種交流。
  由於是上古時期就存在的現象——連真正的文字都還沒出現、甚至語言根本還沒有成型的時候就存在,所以在當今的世界,這種人類早就習以為常。
  即使是造成了很多混亂事件,這個事實也未曾改變。
  但當其中一方跟另一方處在同一個次元時,擁有的這種關係就會消失,而且對另一方的記憶也會隨之消失,只剩下原住民持有兩人的記憶。
  所以“一般”來說,兩人相遇的機率幾乎為零。
  但是沒有多少人願意相信這樣的話,也至今沒有得到解釋,便逐漸地在歷史的洪流中被埋沒,成為了真正的都市傳說。
  
  
  
  
  
  
  
  
  注釋:
  *:代理人(Agent):此處採取與現實世界中不太一樣的設定。本作品中的“代理人”,更類似於傭兵或者賞金獵人,但是一般意義上的代理人仍然存在。也有作為幫忙介紹工作給傭兵或賞金獵人的中間人的。由於是戰後,代理人或許在戰時當過傭兵,戰後為維持生計有一部分選擇這一行,亦有抱持相同目的的通常人加入。
  ①第一種為“自由代理人”,全靠自己的人脈關係或者手段來獲得代理工作,從事的工作各種各樣,而且大多是“髒活”,沒有規則限制,不過武器被禁止攜帶這項規定是對所有人都有效的(例外后述)。
  ②第二種為“簽約代理人”,所指的是與代理人總公會下的各代理局簽下有限期協議書的代理人。經過招募或自薦,代理人和代理局之間建立了受正式法律保護的勞務關係。通常,代理人只為委託人的利益而行動,但是就某些委託而言,如果事先與委託人達成“轉讓協議”,那麼該代理人獲得委託報酬的同時,還因為自己已經作為唯一行動者,得到意想不到的收穫也說不定。那剩下的就是一般的代理行為,純粹是為了委託人而行動。
  通過受法律保護的委託協議,代理人可以事先領取等同於總報酬金額的三分之一的等值物品。這種行為跟代理局的聲譽關係較大,因此只有長期口碑不錯的代理局才敢給予代理人此項待遇。
  ③簽約代理人具有持有武器的資格,這同樣是取決於和關係到代理局的聲譽。若造成不必要的傷亡和阻礙執法之類不和諧事件,本代理局與其麾下的所有代理人均會被依法處置。
  ④簽約代理人中同樣魚龍混雜,所以代理局事實上正逐漸被各國所淘汰。引發的問題層出不窮。
  
  **:“同行者”:“二重身”之間的互稱,這裡是Titarnier的說法,Particular那邊似乎不是用這樣的詞來稱呼。同樣,Particular也不使用“二重身”。
  
  
  
  



第一章第二話  “普通”的調停者

    (2018.8.20)

  說出來你們可能不信,我這麼一個普通的高中女孩,居然會——

  ——收到恐嚇信。

  從內容上看的確就是電影裏常見的那種恐嚇信。但是有一點奇怪的是,那張破紙上告知我的只是要——把我殺掉。

  是的,沒有任何迴旋的餘地。沒有任何條件。

  該說對方頭腦簡單還是說他從一開始只是看我不順眼好呢?……

  總之,在收到這封詭異的信後,我沒有任何辦法,只能一個勁地害怕著。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可能你會問,完全有可能是惡作劇嘛,用不著那麼緊張吧?

  這應對措施不是很隨便嗎?

  但那是對你們而言而已啦。

  出現這種危機,就說明我家族的秘密已經曝光了。至少有百分之九十八的把握。

  這種局面必須得打破。

  為了找到一個合適的解決方案,我現在必須要和他探討一下。

  刻不容緩。

  “數,妳離開這個第二大陸(*),是一個明智的抉擇。但是,平日嬌生慣養的,妳離開這裏大概會馬上死掉吧?”作爲第一咨詢對象的父親大人貌似沒有任何的情緒波動,甚至還在說著風涼話。

  喂,等等,我是你女兒誒!是親生的吧?

  還有我什麼時候說過要走了!離開距離的單位還是一個大陸?

  “妳現在有必要去見他了——去向雷特.艾爾菲特尋求幫助。”父親大人平靜地說出每一個字。

  “雷特?”這個名字,我好像聽過…….但是是在哪里聽說過呢?我回憶了一會之後總算是有點印象,“——是現用名嗎?”

  家族文獻中似乎有關於他的資訊…………

  “對……妳還記得真是太好了,省了不少口水。那麼我只要拜託他就可以了,他是不可能也不可以推脫掉的。”

  ???

  你真的是要把你女兒交給一個奇怪的男人!?我沒聽錯吧?還有什麼“找到他就沒有問題了”,打什麼包票!

  “我才不答應!”我叫了起來,把房間裏的傭人也嚇了一跳,“依我們家的財力,保護我綽綽有餘的啊!”

  “妳説什麽鬼話……要不然這樣吧……我把妳交給代理人如何?‘代替我保護妳’。這對他們來說可是一筆大生意呢!”

  “啊——你不是我老爸吧?開什麼玩笑,你有撫養我的義務吧!保護自己孩子的安全不也是你的責任嗎!監護人誒!”我簡直不敢相信我的耳朵!

  “妳也18歲了,是時候讓妳有所改變了……拋開這次的事故不說,妳的個性就是需要修正的,太不像話了!!!”父親大人的語氣變得嚴肅起來,猝不及防就把奇怪的話題混了進來。

  我的個性又怎麼啦!

  說到轉移話題這一技能上,我覺得我父親是到了出神入化的層次了。

  “喂喂,這八竿子都搭不上的…….”   

  “就這樣決定了!不要跟我談判!”父親大人一拍桌子,不由分說就叫傭人把我拉出他的房間。

  怎麼我覺得你比送恐嚇信的人還無理咧!完全沒有一點防備啊!我拼了命掙扎,奢望可以從傭人緊抓著我的手中逃脫:“比起代理人,你聘用SP(Special Police)不是更靠譜嗎!”

  “哦哦,原來妳在說這個……”父親大人臉部表情變得稍微溫和了點,好像想到了些什麼。

  快告訴我剛剛全部都是開玩笑的!

  “不用擔心,我找的那兩個代理人,是妳的表哥表姐呢!絕對信得過,比SP還可靠!”他這樣說像是要安慰我似的,大笑起來。

  “鬼才信啊,這絕——對是你剛剛掰出來的吧!”但我吐槽的聲音越來越遠離他——我被徹底地“請”出了房間。

  荒謬啊這個大腦淩亂的臭老頭!

  我決定不再用敬稱來稱呼他了——









  就這樣,一天後,莫名其妙的,我就得背井離鄉。。

  但是我知道那個神秘的傢伙的目標,其實只是“我”一個人而已。

  我現在的使命就是活下去。

  因為還有更重要的工作在等著我……

  現在必須要找到雷特——這個陌生而又被我們知曉的男人、充滿謎團和矛盾的男人。

  我的家族,和他也有一些孽緣。

  他所在的地方,究竟是怎麼樣的呢?他又是怎麼樣的人呢?

  在平常的港口,平常的上午10點半,我在等候著所謂的“代理人”——去他的表哥表姐,和思考著之後的生活。

  突如其來的事件,現在變得不太奇怪了。

  遲早是會捲入某些事情的——那個臭老頭曾經說過……

  “這就是我們家族的宿命。”

  我該詛咒自己的出身嗎?出生在這種家族。

  作為一名“調停者”。

  …………

  只是現在歎氣也沒用了啊,臭老頭這樣做,必定是有他的目的。

  “修正個性”的恐怕只是幌子——甚至我嚴重懷疑那封信也是他自己用左手寫出來的,因為字難看得要命。

  是真的很難看的那種。

  還是那句話:關於老頭的目的種種猜測,也真的只是猜測而已啦……

  “是嗎,這個紅色頭髮的是奈文.艾爾菲特,而旁邊這個諾亞.埃文斯就是……”

  所以【Doppelganger】到底是什麼意思啦?單純就是鬧著玩取的中二名字吧?!看起來怎麼像某些遊戲裏亂起的戰隊名字?

  我看著代理人的照片,回想起之前的事——

  我的使命,好像就是因為這幫人而被啟動的。

  如果沒有這些人搞出來的這一切的事端,那麼我的未來可能還會再美滿一些。

  人生危機啊。




第二話  【Doppelganger】

  (2018.8.21)

  “代理人,一個為你辦事,他自己賺錢的人。”年輕男性用手機流覽著百科網頁(*),用淺顯易懂的概括方法把這段話讀給旁邊的女孩聽,“而我們就是這種工作,對吧?”

  “嗯。”女孩漫不經心地回應,用纖細白皙的食指撥弄著餐桌上散落的花生。

  男孩女孩坐在海濱的一家小酒館裏,與周遭的環境極其不協調。別人喝酒大多都用酒杯,他們兩人偏偏就點了一整瓶雞尾酒,而且還要放兩根吸管進去,像在某快餐店的兒童喝可樂一般吸著喝,實在使人忍俊不禁。

  他們的裝束沒有任何的特別之處,就和大街上普通的年青男女一樣。但是他們還是要搶一搶眼——奇葩的喝酒方式撇開不說,最搶眼還是要數女孩那罕見的紅髪。

  這已經不是正常人能接受的長度和顏色了。正常人都不會把頭髪留得這麼長,但這位小姐的頭髮目測已經及到了小腿位置,因為坐在椅子上的緣故,這只是猜測的長度……再說這大片的朱紅色,要是真的都是染的,那恐怕此人命不久矣。

  劉海完全遮住了雙眸。只能看見輕咬著吸管的小嘴和處在被遮蓋消失邊緣的鼻子。

  “有什麼問題嗎,諾亞?”女孩居然沒嫌桌子髒,順手把花生扔進嘴裏,向對坐著的被稱為“諾亞”的男孩笑道——如果嘴角微微上揚就一定是笑的話……

  “我現在來跟妳分析一下。雖然這裏的解釋非常‘簡潔’,說的也非常明白,讓我有一種想把編輯者押回來重新編輯的衝動,但不代表妳什麼委託都應該接吧?”諾亞,這名19歲的男孩,正一刻不停的發著牢騷。考慮到這裏是公共場所的緣故,他極力壓制住自己的不滿情緒。雖然說這裏的人可以放肆到把這裏當成自己家的程度。

  就算是白天的時間裏,此地也讓人輕易聯想到入夜後熙攘吵鬧的不適氣氛。

  要知道這個場所不適合心智未成熟的小孩子進來裝大人。

  “真是的……你在這裏鬧什麼彆扭……不就是當一下保鏢嗎,又不會懷孕——而且我要懷也是要懷上你的小寶寶才對啦……”女孩捏捏諾亞的鼻子,吐了吐舌頭。

  諾亞把這騷擾的手撥開:“拜託,奈文,妳認真一點好不好?問題嚴重的很咧!要是平常的護送委託,我還能接受,但這次委託時長居然是‘不明’啊!這什麼意思妳知道吧?”“什麼意思?”奈文,這位奇怪的20歲女孩也是拼了命去作死。

  “沒有個期限哪算什麼委託?!換做平時,到了委託期限,按照契約,我們能名正言順地拿走三分之一的報酬的,現在這秀逗的委託不就表示‘期限不明’嗎?利益被削減到一乾二淨了啊!”“哪有這麼誇張哦!!!”奈文也提高了說話的分貝,“就這點小事,為什麼你總在質疑我的做法!”

  “就是因為這個委託是妳接的所以才會質疑啊——”諾亞還是無視掉人們鄙夷的目光,跟著叫了起來,“妳要接委託就自己接,別扯上我,OK?”“我們是一個團隊吧,要努力追求TEAMWORK!還是說你忍心拋下我一個咯?”

  正當他們吵得正火熱的時候,隔著兩張桌子坐著的一位中年男子沉不住氣了。他把酒杯用力地扣在桌子上,怒氣衝衝地向他倆走去。

  麻煩總是伴隨著這兩人。

  “別弄壞我的東西,米爾芬,當心我以後不賣你酒,你這酒蟲!”挺著啤酒肚、名副其實的酒吧老闆在櫃檯處呵斥。

  “少啰嗦……現在我只是看著兩個人不順眼而已——本來就夠吵了,還要加上這八婆的破嗓音!”

  米爾芬指著奈文。

  不知道什麼原因,這傢夥貌似對女人偏見挺大的。

  幸虧這裏只有奈文一個女人,不然他會被女人圍毆到送進附近的三流診所。

  這附近沒什麼好醫院呢。

  不過,要是說他已經脫離了危機,這可不好說。

  酒吧裏人不多,每個人都打算把這個熱鬧看下去。

  大家都知道這個叫米爾芬的男人最近老婆跟人家跑路了,戴了綠帽,現在心裏對女人可沒有一絲憐憫。綠帽子的光芒估計能照那麼個幾年了。

  從某種意義上他才是最值得憐憫的人。

  雖然這樣遷怒是很無理的,但是大家都願意看鬧劇,這裏就是這麼一個地方。相比起同情,還是有一些大新聞出現比較好佐酒。

  奈文撩起自己的劉海,瞥了男子一眼,沒有說話,撤開手指、別過臉繼續與諾亞展開米爾芬不能聽懂的辯駁。

  這是挑釁吧?…………“妳——什麼態度!”男子像故意增加威勢一樣拍打著桌子,把所剩無幾的花生都震出碟子。

  “喂,你才是什麼態度,跟桌子有仇嗎?”奈文冷冷地說,“對花生抱有恨意也是不好的吧。”

  諾亞也不爽地補了一句:“純粹是在撒酒瘋……別這樣,大叔,像個小孩子一樣鬧騰,我們會很困擾的。當然也包括老闆。”

  的確是這樣。這男人在酒精的推動下,思維逐漸向著暴力的方向發展。

  “你……你敢批評我?小鬼,你懂個屁啊!”男人瞪著諾亞,決定先把出氣目標放在這個沒大沒小滿嘴囂張話的小鬼身上,噴薄著酒氣。

  “……你說什麼?不好意思,我的耳朵是有點背,聽不太清,不像你這麼點噪音都受不了——現在,讓我再聽一次,”諾亞顯然是對“小鬼”這個稱呼反感,站起來面對著男子,指著自己的右耳,露出和他形象不相稱的虎牙,“你說我什、麼?”

  不知道算不算糟糕,看情形,好像又要發生肢體衝突了。老闆一臉黑線。衝突是經常有發生的,但是這次實力懸殊的場面還是第一次見。

  有幾個顧客害怕看見年輕人被修理得太慘而匆匆向酒保結賬,然後離開。

  此時,奈文忽然也站了起來,杵在兩人中間。“幹什麼,八婆!”男人吼道,帶著滿嘴的酒味,“是想我先把妳揍了嗎?”

  他猛推了奈文的肩膀一下,打算讓她明白不自量力是一種愚蠢的做法。但吃驚的是,奈文居然紋絲不動。

  透過厚厚的劉海,她是否在盯著對方呢?這無從得知。但是男人確實感受到了一股氣息。而且這股氣息有點異常。我不可能推不動一個女孩吧?!

  “我不是說過嗎?既然你聽得那麼清楚的話,”奈文鬆開她的拳頭,使十指處於放鬆狀態,“我和他是一個團隊的,所以我可不能袖手旁觀,這可是team~”

  “我還沒墮落到要女人來保護我的地步。”諾亞嘴上雖這麼說,但還是拉開凳子坐回了位置上,“——不過隨妳喜歡,因為我也懶得動手。”

  “沒辦法,作為【Doppelganger】的一員……不,名正言順的二重身,共患難也是要的吧?”

  奈文根本沒把男人放在眼裏。“囂張、太囂張了!你們算什麼東西!”男人終於怒不可遏,抄起早已沒有內容物的酒瓶——被二人喝光了的,往前砸去。

  媽呀!這下子足以殺人了吧?老闆見狀整個人縮進櫃檯下。對不起了兒子!你爸爸我在家以外的地方其實就只是個草包!怎麼辦,應該報警了吧?

  他根本不敢想像奈文的慘狀。但是他無能為力。誰也明白那個米爾芬醉酒之後會是什麼狀態,而且還是在這種情況下把他惹怒了,那麼奈文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死?不會吧,在自己店裏?!

  然而並沒有。所有的“合理”想像隨著玻璃碎裂、重物倒在地板上的聲音而遭到否定。

  老闆畏縮著將雙眼露出名為“櫃檯面”的地平線。

  諾亞皺著眉伸直右臂,而米爾芬仰面朝天地倒在了濕滑的地板上,不省人事。

  奈文頭上殘留著些許玻璃碎渣,但是沒有表現出任何的疼痛反應。

  問題在一瞬間被解決了。

  “這個技能名稱是……啊,好麻煩,總之拳頭最適合用來教訓那些自以為是的人就是了……你算是那種人中的典型。”

  可惜他短時間內不能聽到這句話了。

  鼻樑上重重地挨了一下之後就這樣失去了知覺。

  所有人都沒有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只知道米爾芬的暴力並不奏效,女孩像沒事人一樣,然後他就被男孩一拳放倒。

  “呃…………”老闆壯著膽子站了起來,打算像平日那樣把與地板過分親熱的傢夥送出後門——就和老套的電影一樣,但是隨即又縮了回去。

  酒吧裏的人都已經跑到一邊去了,誰也不敢攙和。稍膽大的走向前去踢了米爾芬一腳,對米爾芬打擾自己喝酒的雅興感到憤怒。

  米爾芬的人緣還真是差到爆了。

  “老闆,這種人就任由他躺著就好了嘛,”諾亞拉起奈文的手,推開酒吧殘破的門,回頭笑著說,“最後祝你,生意興隆。”

  “哦、哦,那先謝謝了,真是感謝你們不少了……”老闆聽罷,稍微鎮定地爬起來,總算松了口氣,但馬上又想起一件事,“那,請你付賬。”

  現在在收錢這方面,就算是“恐懼”也要把它沖進廁所裏去!

  這就是金錢的力量!

  “怎麼這樣——讓我耍一會兒帥也行吧!”諾亞像賣萌的女孩子一樣嘟起嘴。

  “沒門。”

  “我弟弟的腦子有點問題,對不起了,讓我付吧。”奈文禮貌地掏出錢包。

  我是覺得你們都有問題。









  “要保護的傢夥究竟是誰啊?”諾亞十分惱火,誓死要把這樁不明不白的勾當弄個明白。

  “叫我可愛的奈文姐姐我就告訴你,要飽含愛意喲。”奈文搖了搖手指,期待著些非常不切實際的話。

  “妳這樣子根本就是在為難我咧。”不情願的神情自然浮現。

  “哎?這樣很為難你嗎?不就是……”

  “夠了……奇怪的話少說兩句,認真地回答問題。”

  看見諾亞面露慍色,奈文歎了口氣:

  “好吧,告訴你好了——我們的目標,是我們的表妹啦……”

  “???”

  …………誰?

  有這號人?

  有種會被騙得很慘的預感。

  “我說……這破委託還是妳自己解決吧,我沒多大的本事再應付一個女人。”諾亞哭喪著臉,搖了搖頭。“那也是你表妹啊——你真的很無情!一直都這樣!”奈文輕輕捶打著諾亞的右臂,責怪道。

  “哎……我聽沒都聽說過,哪來什麼‘情’?倒是說妳這回是怎麼回事呢?”他很準確地吐了槽。

  “現在抱怨也沒用……反正她後天就會來到山另一邊,那個靠近第二大陸的碼頭,到時候你也給我認真一點對待,”奈文大跨幾步走到他的面前,叉起腰,以一個姐姐的身份命令著諾亞,“不然你以為我們來這裏幹什麼?”可惜一點氣場都沒有。

  諾亞無奈地扶額:“喂喂,本來就是要到這裏來的啊…………怎麼現在說得好像我們是來觀光、順便接下委託一樣?”“…………”奈文動作定格了。

  “…………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昨晚我們就把這東西弄到手了,”奈文糊裏糊塗地從錢包裏拿出一個USB**,“然後我們要幹什麼?”

  “去找雇主啊混蛋!”

  “是笨蛋不是混蛋!”

  “隨妳的便,對於妳這紅毛猴子***來說,有什麼分別嗎!總之給我長點記性啊!”

  諾亞氣惱地揮了揮手。









  此乃,在代理人界裏初露鋒芒的團隊——【Doppelganger】。

  由兩個不太靠譜的年輕人組成,絕對不會名留青史吧?

  但是,如此不靠譜的團隊,有時也有令人驚訝的作為。























  注釋:

  *:百科網頁:你們可以隨便定下來是哪一個,但這裡是指百度百科。



  **:USB:特塔尼爾跟歐爾津的聯繫是一直都有的,所以歐爾津存在的事物一般都會在特塔尼爾的各處見得到,早已是生活中的一部分。



  ***:紅毛猴子:由諾亞所取的綽號,奈文相當不喜歡。奈文在代理局中的代號是“汲血貓”,而諾亞是“銹銃”。




第三話  無法掩蓋的真實

  (2018.8.21)

  女子被噩夢驚醒,手緊抓著被子,以求得到“自己還活著”的觸感。

  汗水瘋狂滲出——從全身各處。

  她自己也不知道是第幾次遇上這個可怕的夢了:被那個男人斬下首級,在完全不能抵抗的情況下,上了黃泉路。“離那一天,已經有三年了吧……”

  不知道是否在感歎著,女子遂抱緊雙臂,但是很快侵襲心頭的,是仇恨的枝蔓。

  那是否是未來的映射?

  “只有那個傢夥……無法原諒!我一定會查出你的下落!…………”

  沒有其他人在身邊的夜晚,她只能獨自去憎恨某人、獨自發著誓。可能待到此事完結,她才能有安穩覺睡。

  “畢竟也不能再讓這種宿命糾纏著我了……”

  決心滿滿,但是又缺乏信心——這就是我,簡.瑪芙的真實寫照吧?

  她這樣想著,身心裏感受到的無助愈加強烈。

  “說是要報仇,其實自己根本就沒有辦法……要是沒有雷特的話,我也……”

  空調的溫度此刻是最善解人意的。汗在它的作用下已褪去一大半。為了避免受寒感冒,她往空調被子下縮了縮。

  簡明白自己一旦離開雷特——自己的未婚夫,她就無法實現她的“願望”。

  “我是應該信任他的,但是他所介紹的代理人,似乎很不靠譜……”

  兩天前,通過郵件,簡聽取了雷特的意見,親自出面委託代理人去尋找一把“長劍”的下落。這種武俠小說裏才有的劇情,在這個時代的現實中居然真的存在。荒謬歸荒謬,但這是不可變的事實。

  在這交織的是三個世界裏,離奇的事總是打破人類認知的界限,給予人們無盡的苦惱和恐懼。

  ——那把“劍”的下落,也正是她所說的那人的下落。

  …………

  此時本該只留下細碎聲音的建築物裏,忽然響起吵鬧的聲音。

  十一點半了,怎麼還有人來這裏呢——

  順帶一提,我作為一個健康的21歲青春女子,在九點躺上床完全不是我的本意!

  簡想起自己原來是這麼早就睡覺,像個老太太似的,就向著不存在的對象解釋道。

  雖然雷特和她年齡相差了差不多20歲……

  是住家吧。這種時候回到家也不是沒有可能。

  然而她有另外的猜測——這基於本身敏銳的判斷力以及,所謂“女性的第六感”。

  ……難道是他們?要是真的話,這就表明委託已經完成了?!

  不可能吧……按已知資料來說,他們的實力的確可以做到,但是從來沒有想過會在這麼短的時間……!

  簡得出的這個大膽猜測,連自己都無法說服。

  算了,先不論成敗。簡給予自己稍微的希望,披衣下床。“希望吧,希望會有好結果。”

  混雜了期待與警惕,她此刻的心情便是如此複雜。









  “諾亞,你知道的,只要超過十二點半我就睡不著了,”奈文挽著諾亞的右臂,視線稍往上抬,以撒嬌的口吻喃道。 “想都別想……等等,妳這樣說,該不會又忘我們要幹什麼了吧?”“才沒有,不就是去見那個、那個簡嘛,我記得很清楚呢!”

  看樣子她已經把數小時前自己的秀逗記錄忘得一乾二淨。

  “妳還記得就好………….”諾亞對著奈文已經失去了吐槽的能力。

  街上行人少得可憐,誰也不想在這個鐘數還在街上迎接無妄之災。這裏雖然遠不及帕錫爾城(*)那樣混亂不堪,但出於安全起見,這麼晚了,最好還是不要像個無頭蒼蠅一般閒逛。

  現在還會在這海濱小鎮的街道上若無其事地行走著的,大概只剩下無聊情侶和這對姐弟。

  雖然這樣說,但奈文——其實只是作為義理姐姐而已。

  所以就是因為沒有血緣關係,奈文才會這麼肆無忌憚地騷擾諾亞吧。

  在旁人眼中是一件相當幸福的事,對於諾亞來說就是一場災難。

  四年前遇到她的時候,就已經意識到這傢夥是個大麻煩。

  所以與其說是“姐姐”,不如說她只是個燙手山芋罷了。

  諾亞並不擅長應付脾氣古怪的女孩——雖然說他也好不到哪裡去。

  他和奈文就是對方的“同行者”——只是用奈文的話說:他們很特殊。

  但原因……不明。

  “——還在想什麼呢!我們到了哦。”奈文打斷他的思緒,指著不遠處的六層公寓。“沒妳的事。”諾亞把手臂從奈文的環抱中抽出來,就如同擺脫什麼一樣。

  自知心虛地逃開了。

  話說……成為代理人我還是第一次做這種工作——

  盜取資料什麼的,感覺就是會被人用作犯罪用途……

  諾亞拍著自己的腦袋:“決定走上這條路後,本來就沒可能成為一名良好市民。”

  “什麼?”奈文聽見諾亞自言自語,快步追上去,饒有興趣地問道。

  代理人嘛,就是這麼一回事了——通常來說,要成為佼佼者就得髒了自己的手。

  只是在趁仍未被烏煙瘴氣的環境改變自己的顏色之前,兩人還保留著同一個美好的願望。

  而且同行所追逐的名聲,他可一點興趣都沒有。

  “我沒說話啦。”諾亞歎了口氣,稍微放下了他的抵觸情緒,破天荒地輕撫奈文的長髮。









  雖然公寓**的外牆看起來比較潔淨,但感覺只是重新粉刷過而已。因為電梯的破舊程度已經足以說明這個問題了。

  “真不知道能不能順利到達6樓……”奈文感受著這驚人的顛簸,不由得擔心起來。“妳之前不是來過這裏嗎,這委託還是妳擅自接下的咧。”“但是每次乘這座電梯都是這麼心驚膽戰的啊。”

  電梯發出了“抵達”的信號。“呐,這不挺順利的嗎?哎……這也是太殘舊了吧?”

  然而門居然還要自己掰開。他一邊抱怨著一邊死命的掰。

  “我想說的是……危險還沒完呢——”奈文露出一副“走著瞧”的表情。

  諾亞怨聲載道地打開了門,轉過身來向奈文說:“什麼危險?難道打開門後會有什麼東西嗎?兩米高的大塊頭?”

  奈文沒有作聲,只是伸出手指示意諾亞看看身後。

  從上方感覺到了憤怒的鼻息。

  諾亞疑惑地轉過身,只看見——一塊肉。

  兩米高的大漢正在近距離狠瞪著他。

  “哇咧,還真有兩米高的……這算烏鴉嘴嗎?”諾亞尷尬地乾笑了兩聲,深呼吸,之後迅速——狂按關門鍵。照這手速感覺按鍵都會被摁碎。

  “諾亞,這電梯除了數字鍵還在正常運作之外,其他都只是擺設而已。”奈文忙不迭的說。

  “——妳倒是挺輕鬆的啊,再怎麼說妳也算是我姐姐吧,這樣袖手旁觀的真的好嗎?!”

  “什麼叫‘算是’?!”

  “尼瑪現在是談論這個的時候嗎!”

  “那還不是你先開的腔!”

  “啊啊好煩啊,哇!!!”

  話還沒說完,諾亞就被抓住後衣領,一下子被拽出了電梯。奈文也緊隨其後,輕鬆地跳出來。

  “為了證明你是一個可靠的弟弟,這回我可不管你了喔!”

  別賭氣啊!

  “你,不是這座公寓的人,來這裏幹什麼!”大漢儘量壓低了聲音,但還是如鳴雷一般。

  “過來探親……不可以嗎?”諾亞勉強地堆出笑容,胡亂編了個荒謬的理由。

  “別以為我好騙!雖然看起來肌肉發達,但是我的腦子也是頂好的!”

  “厚臉皮……現在適合說這些嗎……”

  諾亞小聲地說道。

  “……油嘴滑舌。等等,這頭髮……我認得妳,女人……你們現在不會是來找簡小姐的吧?”

  “Bingo!”奈文做出“√”的手勢。

  所以說頭髮是本體嗎?

  “既然是明白了那就好說了吧,先把我放下來不行嗎!”

  “不行。”大漢斬釘截鐵地拒絕了。“你的手會酸的。”“好的很,放心。”“別人會把你看成是基佬。”“要搞也不會搞你這種沒半兩肉,一點挑戰性都沒有。”“沒有挑戰性?不瞞你說,我也是很猛的啊!”“猛也猛不過我這身肌肉吧?”

  媽的,還真有點難搞。就算是滿腦子餿主意的諾亞也無法動搖這個大漢一毫。

  大漢有理有據地說:“如果真是客人的話,那就明天請早……公寓門外的公告欄不是寫得很清楚了嗎,簡小姐九點之後就不會再見任何一位客人!”“哪裡?”奈文看來根本沒見過所謂的公告欄,“見客?難、難道她做的是那種……那種……出賣肉體的下流工作?沒想到她原來是這種人!”

  “妳不要總是一言不合就往這種方向想好嗎!”“妳想像力也太豐富了吧!不准妳侮辱簡小姐!”

  諾亞和大漢出乎意料地組成了吐槽統一戰線。

  “那晚上不是更好辦事嗎!”奈文明顯沒聽他們說話,思考了幾秒,繼續發掘其中的要素。

  “妳怎麼還在想啊!”這次都已經是異口同聲了!

  滿腦子的黃色玩意!

  “夠了,你們有完沒完!?”期望能喝停這一場吵鬧事件的女聲回蕩在走廊中,“這樣會把其他人吵醒的啊!有什麼事不能白天解決嗎!”

  妳也是夠吵鬧的啦!話說妳又是誰啊!

  “簡、簡小姐!”大漢連忙轉過身來,收斂起臉上的殺氣。諾亞則在空中甩動著:“嘿,你以為我喜歡玩遊樂場的機動遊戲?”

  簡——眼前的這位戴著幾乎占了臉的一半的圓框眼鏡、穿著可愛睡衣的年輕女子,就是奈文的雇主。

  她瞪大眼看著現在這糟糕的情景,皺了皺眉:“兩個大老爺們怎麼在玩‘好高好高’……尼爾你也已經有孩子了吧?”

  聽了這番話後,大塊頭尼爾只好放下諾亞——以一種拋投的方式。隨後,奇妙又違和的畫面被硬塞進所有人的眼睛裏——

  在走廊昏暗的燈光下,尼爾臉上浮起紅暈,一臉幸福地說:“啊啊,曼妮莎真是好可愛!~~”還帶著超級羞恥的肢體動作。

  諾亞和簡全身的雞皮疙瘩瞬間爆炸。奈文的髮梢則像受靜電吸引一樣翹了起來。

  “啊、啊!可以了!我就知道只有你家女兒才是你的心頭好啦,我開玩笑的!”簡扶正了差點滑落的眼鏡,順理成章或者說是給面子(?)地裝出要嘔吐的模樣,“你這麼年輕也不可能有他們這麼大的孩子對吧?不然真是倒霉了。”

  “說起來也不年輕了吧,30多歲了……”

  “30多歲還很年輕咯——好了,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我吧,感謝感謝!”

  簡拍了拍尼爾的背,輕鬆地調侃著。

  “真的是客人啊……但是您不是說過九點……”尼爾還是有點不放心,在回到自家之前擔心地問。

  “沒事沒事,他們是我的特別客人啦,一看就知道,”簡看了看諾亞和奈文,笑道,“是吧,【Doppelganger】的兩位——僅有的兩位哦。”

  “所以說這個鬼長的白癡組名什麼時候可以換?”諾亞陰沉著臉,大概還是為剛剛被吊起來的事感到惱怒——又或者是單純因為這個被定性為“白癡”的組名而對奈文發問。

  奈文沒有回答。每在這種情況下,諾亞只能當成她是在思考問題了。

  但這傢夥…….真的沒有在思考問題。

  諾亞看見奈文蹦蹦跳跳地跟上眼鏡女,就已經有這個確鑿無誤的判斷了。

  “蠻不錯的名字啊……接下來的交易,在走廊上進行恐怕不太好吧?”簡拖著腳步,向唯一透出亮光的半掩的門扉處挪去。











  “現在就讓我再正式做一次自我介紹吧,”簡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能這樣穿著睡衣面對陌生人也是罕見,“簡.瑪芙,是你們兩人的委託者……”

  “跟我沒關。”諾亞當即打斷她的發言。

  奈文用手肘頂了頂諾亞的肋骨,希望疼痛可以作為一種有效的提醒辦法。

  “……簡小姐,請繼續。”“這只是她自己的事而已……快點進入正題,趕時間。”

  諾亞的態度依然沒有改變,不耐煩地催促著。

  兩位客人坐在沙發上,而簡卻搬了一張小凳子,隔著低矮的方桌坐在兩人對面:“不得不說,諾亞.埃文斯先生是出了名的難以溝通……但也沒想到會到這種程度——相比之下,你姐姐可容易溝通得多。”

  她望向奈文。從舉動來看,她所稱讚的‘姐姐’就是奈文。

  不不,沒這回事。諾亞心裏默認自己是難以溝通,但奈文絕對不可能是容易溝通的那種貨色。

  這好像是很委婉地說我差勁得很誒……第一次見面這樣說真的好嗎?

  等等……姐姐?

  “喂,你怎麼會知道……”諾亞瞬間警惕了起來:與外在的吊兒郎當不同,諾亞出乎意料是一個警惕型的人。

  奈文似乎沒那麼驚訝,靠在諾亞的肩膀上像雕塑一樣,能把二者正確區分的就只有此時的呼吸聲。

  任何時候都要隱藏自我,包括與自己有關的一切。因為已經離開了那個地方了。

  這是兩人成為代理人之前就必須要捨棄的東西。

  那麼……現在是怎麼回事?

  諾亞盯著奈文——這個最令人懷疑的對象。

  “你是指……我知道你們是姐弟這件事嗎?”簡說出了正確的答案——應該說她已經確信了。

  …………..

  選擇了沉默。這個時候做出任何回應都不恰當。

  “啊啊……我剛剛就說了嘛,讓我把例行公事的自我介紹完成啦……”簡見狀懷抱雙臂,歎了口氣,“本來這些是不需要告訴你們的……”

  “?”

  “為了日後的工作……咳咳,我之所以能知道這些,得益於兩方面。”為了更直觀的表達自己的接下來的發言綱要,簡伸出兩根手指,“你們最近幾個月幹了什麼事,估計你們也沒忘吧,客人?”

  “那是委託和當地警方的任務重合了而已。”諾亞含糊其辭。簡覺得這反應有點好笑:“哎呀,你這樣說的意義根本就沒有——把某個小黑幫***擊潰的事實可是傳遍了那邊第二大陸沿海一帶呢,所以就連這個小島也不例外。”

  我可沒有暴露在大庭廣眾的打算,從一開始就沒有。

  這算是個意外吧。“媽的,真沒想到這種破事會傳得這麼開……”他不滿地捶打著自己的大腿。

  “別……別這樣。”奈文立馬按住了諾亞的手,制止了接下來可能會發生的事。雖然她的語氣極其平靜,但是從咬著下唇的細微動作就可以看出她是在忍耐著什麼。

  簡就這樣饒有趣味地看著兩人,臉上浮起難以捉摸的笑容。

  “還有……我還知道你們某些事呢。”她雙肘撐在桌子上,身體前傾地說著,像是要道出什麼秘密一樣。

  諾亞不禁挑了挑眉——對於一個一直想隱藏行跡的人來說,他的資訊已經被知道得太多了。這下子使得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對這個女子產生不必要的防備。

  本來只是普通的一場交易,現在因為雇主的大活躍而陷入一種準備進入持久戰的境地。

  “諾亞.埃文斯,19歲;奈文.艾爾菲特,20歲,你們是姐弟關係,曾經在第四大陸****定居過,”簡重新把身子坐直,通過陳列二人的些許資訊來使自己的自信表露得淋漓盡致,“而且還作為【Doppelganger】活躍在代理人領域裏,沒錯吧?”









  ——這……不可能吧?!完完全全地把簡的話聽完後,諾亞也只能在心中發出驚歎。

  如果說代理人的身份是已經掩蓋不住,眾人皆知的話——當然是指代理人領域裏;那麼年齡什麼的,為什麼會被知道?更重要的是——自己和奈文的關係也再次被準確地描述了出來。

  因為在現在這種世界格局下,一旦決心離開某個大陸,就會被視為永久遷移,而且個人資料也會完全被銷毀,在到達另外一片大陸前就成為任何法律都無法對其適用的個人。在取得新公民的身份前,根本沒有任何資料可以參考,只能從事某些“工作”。就更不用說這個普通小島上的人會知道了……

  這女人…….不簡單啊。可能是一個超水準的情報商人?

  “感到驚訝嗎?”簡壓低聲音地問道。諾亞則陰沉著臉,白了她一眼。

  但她沒有因為這個不禮貌的白眼而停止她接下來所要解釋某事的舌頭:“那是因為我——是情報商人啊!”

  耀武揚威地展示自己的職業,果然不簡單……這下說明他也沒有猜錯。

  不過諾亞的思維重點並不在於她的態度——他純粹是對“情報商人”這個詞產生了反應。

  “哦……就是說,只要妳想去瞭解,沒有妳找不到的資訊?”諾亞一下子有了幹勁,心裏開始盤算著些什麼,“居然連這些失去的資料也能讓妳找到…………”“那是因為我有某個人的透露啦——畢竟情報也是由人來生成的,我這裏做的就是情報交換和買賣的生意哦。”

  “什麼?!居然……居然有人把我們的資料……!”諾亞暴怒地叫了起來。

  奈文禁不住睡魔的侵擾,早已毫無防備歪坐在沙發上,任由長髮散落地徘徊在熟睡的邊緣,但不久就被諾亞的怪叫所驚醒。

  簡抬起雙手,試圖制止情緒混亂的諾亞:“喂喂,別這麼激動咧——要怪就怪那個人就可以了,等一下可別砸我場子……”

  根據資料,這兩個人砸過的場子也不少了……一般都是做得太過火導致的。

  “那麼……解決了嗎?”奈文實在是太困,一心想找個地方睡覺,弱弱地問。

  “啊啊……對,別扯太遠——”簡和諾亞總算記得今晚的主題了,“那個USB,帶來了吧?報酬在這裏。”她伸手向諾亞索要,同時拿起放在桌子上、那早已準備好的裝在大信封裏的現金。

  “從事這業,我為了避免不必要的糾紛,比如凍結帳戶什麼的,一直都不用銀行的呢……所以現金也能接受吧?”

  “等等。”諾亞忽然把USB重新放到自己的口袋裏,“在這個時候,我打算威脅一下妳呢。”

  簡一臉不解:“啥,威脅我?喂,交出來啊。”同時她也提高了警覺——但是沒有人會把這種話說得這麼明白的吧?

  “我只是想知道一些東西而已——不過我可沒打算要付你錢:因為這個USB就是我全、部的支付費用了。”

  居然這樣厚顏無恥地說出了如此欠揍的話。

  諾亞心中的計畫已經開始執行了。

  “你……你的意思是說,要想知道些什麼訊息但是沒打算付錢,是吧!”簡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禁發怒,“你很有自信嘛?你是流氓嗎!”

  諾亞笑了笑:“這樣想也好——我手裏可是有妳想要的東西呢!”“原話奉還!告訴你,一筆歸一筆!”

  事態莫名其妙地轉變成了雙方互相威脅的局面了。

  “諾亞……你別弄這麼多麼蛾子行不……怎麼總是要讓別人感到困擾呢,多不像話啊?”奈文見狀,不得不強打起精神,教訓道,“乖乖地完成工作領了報酬不就好了嗎!”

  諾亞扭頭低聲反問:“難道妳不想知道‘鑰匙’的下落嗎?這是個機會吧!”

  “把工作正正經經結束後再拜託也不遲吧……你搞什麼……..”

  然而奈文的建議和抱怨絲毫不起作用。

  照這樣子鬧下去,肯定沒有好結果。不過——

  “好吧……畢竟我聽見了‘鑰匙’二字,就知道你們要尋找什麼東西了,”簡暫時妥協,滿肚子的火氣遲早是要釋放的,但是令人在意的字眼目前來說還是擁有壓制怒火的功能的,“如果是那個‘鑰匙’,我可能知道些什麼……”

  諾亞和奈文聽罷同時轉過臉來,非常認真地注視著簡,充滿求知欲的眼對上了她大型眼鏡片後面強忍著憤怒的眼,也使簡不得不先把這個無賴一樣的諾亞的做法擺到一邊。

  “妳……居然知道我們在說什麼?妳不會認為我說的是普通人家的‘鑰匙’吧?”

  “當然不可能,再說要是那種東西,我才不會告訴你們咧!”

  看來,這個世界還是很小的——從未相見的人,居然可以從極其普通的字眼找到共識。

  這也是諾亞沒有料到的巧合。

  “那麼…….接下來就請妳告訴我吧——那個可以開啟連接世界的‘門’的‘鑰匙’的已知資料……把妳知道的都吐出來!”

  再一次沒有該有的態度。






注釋:

  *:帕錫爾城:信奉“深紅”的國家之一,坐落在第二大陸“聖者庭院”的東部,被稱為“東庭”。具有較發達的科學水平,幻形純石運用裝置就是本國所發明壟斷的。另外,代理人總公會亦在此。



  **:公寓:六層公寓“蕓心館”。在希坊群島主島的希坊城城東。住滿了各式各樣的奇怪的人。



  ***:小黑幫:指涅·卡特比羅斯所率領的黑幫,活躍在帕錫爾城最偏遠的一個碼頭,從事軍火走私的生意。因為有買通官員的緣故,使得可以一直活動。但是在昨天晚上被【Doppelganger】闖進并大鬧一通,損失慘重。新上崗不久的管理者對涅的行為不滿,趁機在那天晚上派出大量警力來了個落井下石。在最後一個倉庫被攻破之前,收到上級命令,故不得不收隊。涅逃走。



  ****:第四大陸:百分之八十的面積均被樹海覆蓋的世界上最大的大陸。國家較鬆散地分佈在樹海中開闢出來的開闊低地及平原。現時共有28個國家,因為基本上全是被驅逐的帕特卡納人的後裔所建立的小國家,所以同屬於反抗聯盟“曉光之箭”。目前是處於大陸最北端的大國,迪亞拉.緹蘭作為領導者。是帕特卡納對峙“深紅”的最終要塞。






第五話  AIRFATE

  (2014.12.25 晚)

  第四大陸的西部,尚且有著與歐爾津氣息相關的元素。雖然不及希坊島那樣完美融合,但由於這裡屬於邊陲地域,當地居民為了方便交流,特地建了唯一的機場。

  邊緣國家“烏米洛克”便坐落於此。

  “老爸,感覺最近有很多關於二重身的負面新聞啊,為什麼呢…………老爸?你一整天到哪裡去了?”

  研究著傍晚才記得從信箱裡取出來的報紙,諾亞坐在客廳,向著剛剛進門的父親——雷特·艾爾菲特(Red·Airfate)喊道。

  “我哪知道…………不過說過吧……你和某個人也是二重身的關係噢。”雷特把自己重重地摔在沙發上,奪走了諾亞手中的報紙,看了起來。

  諾亞皺了皺眉,稍微不滿地抱怨道:“哎……但這種現象不是每個人都會有的……那只是少部分……我覺得我一切正常。”

  “嗯?終於找到漏洞啦?你這小鬼。”

  雷特戳著諾亞的臉。“拜託,我又不是小孩子,別總這麼幹…………”諾亞揮開騷擾的手,“我剛才問你問題呢——嘿,把家門關上啦。”

  “我嘛,我去把你的那姐姐從機場接回來了,”雷特大概是累壞了,儘管在寒冬,但他的額頭上還是掛滿汗珠,“我今天早上就有跟你提及過的,她要從外國回來的啊。”

  緊跟著話語末端到來,虛掩的門被推開。還以為會有一陣冬風吹入,然後有一個陌生卻亮麗的身姿出現。但一切似乎都不在諾亞的預期之內。

  因為門的開向不是面對風口,所以並沒有這麼戲劇性的展開。

  身姿雖然陌生,然而另一方面卻跟自己的想像還依然有很大的差距。

  跟雷特間隔了一分鐘左右才拖著行李箱吃力地進門的少女,反而在某些外表特徵上更令人印象深刻。

  身上披著雷特的外套,外套下看起來就衹是三件不到的衣服,最外層的是一件普通毛衣。

  她…………就是我的姐姐嗎?

  自從十五年前諾亞被雷特從他人手中領養,他一直都被父親告知有一位義理姐姐。由於從小就離開家鄉到外國生活,所以他們幾乎沒見過面,連照片都沒有。

  雷特有時候也會提到她呢。

  但是…………諾亞也沒有從他口中聽說過關於她的詳細信息。

  使得這永遠只是一個未知的概念。

  今天,這個概念就先從外表開始更新——

  朱紅色、被風欺淩的亂髮一直延伸到小腿部位,連雙眼都被劉海遮住。

  諾亞稍微想了想她的頭髮被自己行李箱壓住,然後摔了個四腳朝天的搞笑場景。

  怎麼說這造型也太奇葩了吧?

  “啊,來啦?”雷特惡作劇地笑了起來,“歡迎回家噢。”

  少女喘了好一陣子,撅起嘴來:“爸,你、你也太不像話了…………怎麼能跑這麼快,我跟不上的啦!”

  她順手把門關上了,目的大概是令“家”免受寒風侵襲。

  “艾爾菲特家的女兒可不能這麼窩囊的。”

  “你絕對是瘋了…………”

  女孩喃道。

  她知道……我的存在嗎?從小就離開的話……

  諾亞在這個時候沒有關注這些,心中反而存有某種好奇的慾望,眼睛不禁瞄向紅髮的少女。

  驚喜的是——目光對上了。

  本來隱藏在長劉海後的眼眸,因失去了遮蔽而顯現出來。

  少女用嘴咬住她的連指手套,隨即解放了受寒風困擾的右手,從長褲口袋裡摸出一個深色髮卡,隨意地將右眼前方的劉海夾起。

  雖然只露出右眼,但可以看到,鵝黃色的通透虹膜,和諾亞的一樣。

  少女此刻貌似在仔細打量著他。

  “…………”諾亞移開了視線。

  不要再看過來了,我可不會應付這種場面。

  “妳好…………”諾亞尷尬地開口,以極其普通的方式打招呼。

  “他是諾亞.埃文斯?我的弟弟……嗎?我的同行者?”少女沒聽見他說話似的,扭頭問起雷特。

  唔。

  麻煩尊重一下我啊。

  等等,什麼?什麼“同行者”?!

  他聽見了奇怪的字眼。他很久之前就聽雷特說過這方面的知識,但這個詞用在自己身上時,總感覺不對勁。

  雷特認同地點了點頭。少女歪著頭,再三確認。

  均是肯定的答案。

  ——少女忽然就像打開了某個開關,沒有理會因為失去把持而倒下後發出沉悶聲音的拉桿行李箱,她快步地走到諾亞面前。

  “想幹嘛?…………喂!請妳……”

  諾亞對他接下來得到的待遇產生了抗拒——所謂的姐姐給了他一個擁抱。

  這…………這是想幹什麼?

  少女給予了他柔軟的觸感,他甚至能聞到對方身上的淡香。也許是頭髮,諾亞想。

  但他只能臉部充血,不解而尷尬地看著雷特。手也不知道放在哪裡才算恰當。

  雷特此時卻閉起眼,假裝沒看見。

  “這算什麼…………”他對這種情況暫時還沒有有效的應對措施,腦袋像被徹底清洗了一樣,一片空白。

  也可能是在享受…………然而這只是雷特亂猜測的結果。

  “終於見面了啊,我的…………‘同行者’……”這位少女以激動到顫抖的聲音感慨著,“15年了呢。”

  少女仰起臉,在極近的距離端詳著諾亞的面容,在白熾燈的燈光下露出了比其更燦爛的笑容:“連眼瞳顏色都是一模一樣…………”

  雙眼盈滿熱淚。媽耶,這浮誇的表現力可以去拍質量低廉的肥皂劇了。

  但諾亞還是鼓起勇氣把她推開,盡量用不會傷到對方的力度。

  “夠、夠了吧,我連妳是誰都不知道!不要靠近我!”

  沒有沉浸在任何男性都夢寐以求的幻夢裡,對一切事物都抱有懷疑態度的諾亞如是說。

  朱紅色在空中劃著長長的弧線。

  “我?對哦……我先該對你自我介紹的,”少女把手放到背後,擦掉淚水輕笑著,仿佛是在化解自己過於熱情的行為帶來的尷尬,“按照世上的一般規則,那我就是你的義理姐姐——我是奈文·艾爾菲特(Nevan·Airfate),雷特·艾爾菲特的親女兒。”

  “艾爾菲特”——這個諾亞熟悉的姓氏,總是給他一種可望不可即的奇怪感覺。 

  離得很近,但永遠不可能接觸得到。

  因為我是諾亞,諾亞·“埃文斯”。

  這兩條不同的血緣長河,如果拋開人類都是同一祖先這種前提說法,那根本沒有任何交集。

  諾亞不敢望向名為奈文的少女了——是啊,我本來就不是雷特的親生兒子呢,現在這種境況下,在這個家庭……

  我不應該存在吧?

  然而奈文輕鬆地從他細微的表情變化中讀出心思:“是哦……按道理來說,你和我雖然沒有任何的血緣關係,但是卻比世界上任何人都要更加接近對方呢……”

  “這是什麼意思?”

  真是充滿電波的發言。諾亞雖然不清楚她語句裡包含的所有意思,但是他直接就聯繫到剛才無意中聽到的“同行者”。

  “有沒有…………面對宿命的勇氣呢?”奈文並沒有說出主語,像是在對著尚未完全暖和的空間詢問,“如空氣一般無法被觀測卻不可逃脫的宿命(AIRFATE)…………?”

  “對不起,從剛才開始,妳就在說什麼?”諾亞打算制止她那摸不著頭腦的話語。

  “來,咬一下吧?”奈文伸出右手食指,指著一臉狐疑的諾亞的嘴。

  喂喂,妳到底是怎麼想的咧?!我們好像才剛見面吧?

  這種不自然的親昵的舉動…………意義何在?!

  “唔…………作為一個男人,這種時候還在猶豫些什麼!”

  因為過於執著,她的手指都快戳到諾亞的鼻子了。

  “就因為是男人所以才猶豫!別說猶豫了,答案是‘我拒絕’!”

  脫離了一般男性的思維,諾亞為避免接下來更加莫名其妙的遭遇而果斷拒絕了,連連後退。

  真會開玩笑…………

  奈文似乎又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太過了,恨鐵不成鋼地搖了搖頭,把手指放到自己嘴邊。

  “這樣啊…………那麼我來好了。真是害羞呢。”

  “為什麼一定要這樣做?哎哇哇哇!”

  諾亞聳起了肩,眉頭緊皺,捂住自己的右手食指哇哇大叫了起來。

  “妳妳妳妳…………在詛咒我?!我跟妳無冤無仇的——!”

  奈文沒有把手指咬出血,但是這種痛感卻毫無保留地傳到了諾亞同樣的部位。

  在諾亞冷靜下來稍微想了一下前因後果後,他不敢相信這個事實——詛咒是沒什麼可能的,怎麼說雷特也不會專門找一個精通黑魔法的巫婆來陷害自己養育了15年的兒子吧……

  那即是說……

  “大概知道是什麼感覺吧?不,其實連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呢,只知道我到了這個地方之後,這種現象就開始出現了,現在我只是告訴你我的猜測而已——我們兩個,無論是誰受傷或者說身體有痛感,對方也會有相同的感受——嗯……我就這樣想咯。”

  奈文一邊提出了大膽的猜想,一邊吹著自己的手指。

  “這是什麼怪病啊?!”諾亞手指上的痛感也還沒消散,就忍著這種足以讓人發瘋的感覺吼道,“即使是二重身也不會……”

  “如果死掉……對方也會死的吧?”“妳怎麼可以若無其事地說出這種嚇人的話!”

  奈文歎了口氣,繼續拉近諾亞先前拉開的距離,很自然地握住他的手。

  “因為我和你是對方的‘同行者’,而且是最特殊的。”她慢慢地握緊,輕柔地說著,“無論如何,這就是存在的事實啊……”

  “請放手……”諾亞發散著彆扭的情緒——既因異性接近感到興奮,又因異性過於接近而感到困擾。

  他承認自己並不是那種來者不拒的類型。

  “我怎麼知道妳說的是真是假!”諾亞聽到自己也有“同行者”,又驚又喜——這事對他來說過於突然。

  奈文湊近來,生怕雷特聽見似的:“說是說在外國長大……其實,我的故鄉是在帕特卡納……!”

  “這個……這個我當然知道!如果妳說妳是我的‘同行者’的話,這當然成立!但是……我為什麼不知道妳所有的思想?!”

  諾亞對對方的思想,其實沒有太多的在意。唯一的在意,也是最主要最重要的,就是為什麼“不存在”。

  “這可能就是命運吧,”她如是說,“我到這個世界來的事實,是必然發生的……這個神秘的共同體現象……恐怕把思維共通的現象所替代掉了。只不過在我沒來此處之前,並沒有顯現出來。”

  覺得自己的回答很合理後,她輕笑了幾聲。

  諾亞不太能接受現在這種狀態——但是已經身處這奇妙的境地了。“但是呢,我對你的記憶,是存在的喔。”

  “這不公平!”諾亞叫了起來,“拿出點證據來吧!”可惡……這謎一樣的女人!

  “我最喜歡班上的艾溫(*)同學了,希望她能和我在一起——這是你小五年級時的……”

  哇啊!諾亞慌忙捂住了她的嘴:“現在已經沒有這回事了好吧!!!”

  現在相信我說的話咯?你想這個身份是真是假?奈文笑著問。

  諾亞只好頸部僵硬地點了點頭。

  “啊……今天天氣真的很冷,是吧?不過你的手很暖和…………阿宅,拿你的手取一下暖啦,可以嗎?”奈文用撒嬌的口吻笑道,“這裡剛好是冬季,有點不適應。”

  因為體溫的巨大差異,諾亞這才注意到奈文的手,原來是難以置信的冰冷。

  兩人張口說話時的些許白氣,表明即使是在室內,也是無法避免受到低溫的折磨。

  諾亞撇了撇嘴——在某種意義上,體溫托奈文的福上升了不少。他只得用雙手尷尬地握住奈文的右手,乖乖照辦。

  “嗯嗯……萬分感謝,初次見面……我的弟弟兼同行者,以後就請多多指教咯!”

  奈文瞇起眼,給了諾亞一個元氣的笑容。

  “——想都別想。”他別過臉去,一如既往地嘴硬,拒絕了這個要求。

  發現本來閉著眼睛坐在沙發上快要睡死的雷特,此刻卻看著他們會心地笑著。

  “嗨……存心捉弄我嗎……”

  諾亞都不知道自己心亂如麻到了何種程度了。

  這絕對是我受難日子的開端。











  “噢~這位先生,請在這裡簽下兩位的名字吧…………住客登記,謝謝。”

  諾亞眼前晃著打開的破舊筆記本的封面,遮擋了他睜開眼後的視線。

  “…………什麼?”他一來到這間“Rainbow”旅館**就靠在接待處的木椅上閉目養神,他不太喜歡這個時候被人騷擾,“這些事不是那個紅髮的女人搶著幹了嗎?”

  與諾亞相反的是,奈文雖然很困,但在正式止住淚水後,還是很興致勃勃地挑選今晚要入住的房間——從一開始就跟著旅館的女主人走上了二樓。

  “就是忘了這個嘛…………我妻子有時候也會遺漏些什麼步驟的,算是一個小缺點吧。”筆記本被移開,諾亞注視著眼前和他頭部擺放方向相反的男子的臉。

  這名20來歲的眼鏡男子站在椅子後面,從上方以微笑迎人,說著自己妻子的“壞話”。

  “這樣嚇人的話,會被打碎下顎的。”諾亞對這種程度的無惡意嚇人手段擁有“抗體”——從小就不怕嚇的體質,的確很罕見。

  “哈哈哈…………玩玩而已不要在意。”男子沒有把這句話當回事,自己闡明衹是在開玩笑。

  玩?對一個陌生人這樣做,會被人揍的吧?

  諾亞接過筆記本和遞過來的中性筆:“…………不用本名也可以?”

  指著一個個諸如“神聖天使獸”、“魔劍士斯巴達”的奇怪“名字”,他不得不對這登記本的真實性產生懷疑。

  “哦……這個嗎,沒什麼所謂的呢,如你所見。”男子依然微笑著回答。

  “那寫這個有什麼意義啊……?”

  諾亞一邊嘲笑般地提出疑問,一邊在上面寫上“布拉多”和“安潔麗娜”。

  不是真實的姓名,記錄下來一點意思也沒有——雖說這衹是對於這名男子而言。

  “因為很有趣啊,”男子在諾亞旁邊坐下,一臉舒服地靠在那張並不讓人感到舒適的木製長椅上,“看著這些所謂‘名字’,會覺得很有趣的——不是嗎,‘布拉多’先生?這樣稱呼你可以吧?”

  “怎麼樣都可以……”“不對,你在上面寫下什麼名字,我就只能用這個名字來稱呼你——因為這就是人與人相遇的正常現象啊。”

  眼睛、耳朵所感受到了資訊,人們就只能從中構成對這個人的概念。

  這是基礎。

  無論真假,事物總是如此。

  至於是否會遭到質疑,這又是另外一回事。

  “我就說隨便啦!”諾亞有點不耐煩,把忘記交出去的中性筆遞給男子。

  “那麼,上面那位就是安潔麗娜小姐?”“明知故問。”

  諾亞都已經開始懷疑這傢夥是有點問題的了——他不太想理會這個奇怪男子,說罷就離開椅子,打算看看上面奈文有沒有把事情搞砸。

  “——我是加爾文.格羅賽。我妻子的名字是愛琳.格羅賽。”

  猶如咒語一樣,諾亞的腳給釘在了地板上:“你…………你為什麼要把名字告訴我?”

  真是極其出乎意料的做法。

  從來到這裡開始,這是第幾次了?

  而且此人還一直笑眯眯的,感覺不太舒服。

  “我可沒說這是本名喔。”男子使用同樣的伎倆,就這樣給予諾亞不必要的困惑。

  “我、我也沒說要相信你。我可沒有那麼容易相信人呢,”諾亞的語氣略顯窘迫,“而且還是一個陌生的奇怪男人…………”

  “名”為加爾文的男子看見這個反應笑了起來:“呼哈哈…………你真有趣啊,布拉多先生…………”

  要不是加爾文一直用“先生”這個該有的敬稱,恐怕諾亞也不會和他說上這麼久的話。

  但最終也衹是得出“這傢夥是個怪人”的結論而已。

  “警惕是個好習慣呢,但是這樣生活,不會很累嗎——我接手這間賓館,就是為了每天見到各色各樣的人而已,而且我也相信他們所說的,那些‘自我的故事’。哈……作為一個自由作家,這個可以說是個人癖好吧。”

  “不想知道你的癖好…………我和你是不一樣的,甚至說衹要我不跟你說上任意一句話,你就會像個傻瓜。”

  諾亞重新邁步。

  “雖然你這樣說,但每個人都會有值得交付信任的人——”加爾文推了推眼鏡,“比如那位‘安潔麗娜’,我猜得也沒錯吧?”

  諾亞的腳步放慢,但並沒有停歇的跡象,一直向著樓梯口走去:

  “啊啊…………是啊,你說得對。”

  這算是他對這名男子道出的第一個真實資訊。

  “要是你覺得有趣,就自己辨明一下真偽吧。”他又補充了一句。

  隨後,腳步聲延伸至加文頭頂上方的天花板。

  “哈哈,真不知道說是坦率還是謹慎呢,這客人,”加爾文笑了笑,自言自語起來,儘管現在沒有人“欣賞”他的笑聲,“給我的感覺就和那個傢夥一樣……”











  賓館的確很小,如果沒有靈異事件的話,怎麼數都只有5間房間——算上洗手間。

  賓館主人沒打算發展的思想在這裡可見一斑。

  但是每間房間都仿佛和主人的態度唱反調一樣整潔。

  “那是因為我每天都有打掃的哦,”帶著奈文挑選房間、與她年紀相仿的女子穿著頗正式,可能是考慮到這大概是最後兩位客人,所以不得不換上正裝,“反正平時客人也不多,清潔起來還是沒什麼難度…………”

  “感覺我擾人清夢了…………”奈文在愛琳身後看著她來不及綁起的散亂的頭髮,為自己在這種時候敲的門感到抱歉。

  總體上說,奈文對第二間最為滿意——白潔的被鋪安靜平整地躺在雙人床上,大小適宜的面積也符合她的內心要求。

  但這種配置到哪裡都是一樣。

  奈文看中的是——這間是最靠近樓梯的,出什麼事來逃跑就易如反掌。

  怎麼說現在我也是作出選擇的那個呢,我可是決定者哦,諾亞。

  她發現自己越來越受諾亞影響了:這種接近病態的謹慎,越來越在自己身上體現出來。長期的工作經歷讓她無法輕易保持輕鬆的心態。

  只不過在諾亞面前逞強著而已——方才洶湧而上的情感使她流下淚,這就是崩潰的證據。

  奈文可不想自己的弟弟變成這副樣子。當然,對自己也一樣。

  “沒關係的,做這行就是要這樣啊,我們雖然不以發財致富為最終目標,但是有客人來的話,也是不能怠慢的哦。”

  愛琳說罷,把房間鑰匙交給奈文。

  “客人,請好好休息…………”

  “——是鑰匙啊…………”奈文歪著頭發出感嘆,苦笑起來。

  愛琳那禮貌端莊的儀態,令同樣身為女人的奈文自愧不如——她深深地鞠了一躬:“抱歉,我們賓館是老久以前的了,所以並沒有房卡***什麼的…………”

  “不…………”奈文搖了搖成對扣在一起的鑰匙,“我衹是想起了從前的事而已。”




第六話  即使歷經艱苦尋覓……

  (2018.8.22 上午)

  “……是時候要退房了哦。”

  早上十點鐘左右,坐在櫃檯後的愛琳早已恢復元氣,微笑著向正從二層走下來的中年男子提醒道。

  “哎?正常不是12點退房的嗎?”“是你自己說要趕時間所以要在這個時候退的哦,價錢也相對降低了。”

  男子摸著頭,終於想起自己說過的話:“哦……我是有說過呢……反正也不是很麻煩。”

  他在那本登記本上做好了登記,交出了鑰匙,然後極其慵懶地打著哈欠。

  “呃……昨晚睡得不太好啊……”

  “怎麼說你也是常客啊,難道在這裡還有你睡不慣的情況?”

  愛琳的丈夫,加爾文.格羅賽在一旁沒好氣地說著。“沒有挖苦客人的道理吧?”擁有一頭灰色中髮的男子反駁道,“本來我就是只住得慣二號房啊,昨晚不知道被誰搶了先機,弄得我不得不……”

  “哎呀?原來二號房這麼受歡迎的嗎?”愛琳眨了眨眼,有點吃驚地看向加爾文。

  “你真是搞笑……還‘昨晚’咧……你再晚幾個小時來的話,天都要亮了!還在抱怨什麼?!”

  “好啦好啦!我知道我太晚來‘報到’了!要不是回到家見到‘她’心情差得要死,我也不會這麼晚跑到這裡來躲啊!”

  兩人一言不合就開展了一場嘴炮對轟大戰。

  “哈,兩個男人吵架的畫面好違和,給我停下啦!”愛琳笑罵著。

  “對!聽你老婆的話吧!”

  看起來都有40歲了的男子像小孩子那樣向加爾文吐著舌頭。

  “你真不愧是……我所遇見的最討厭的傢伙……”加爾文則一臉鄙夷,對他伸出中指。

  愛琳這次放棄自身形象忍不住大笑起來了。









  手頭暫時充裕了。

  諾亞估計這次的報酬可以支援他們生活兩個月以上。

  畢竟,跑到某個從事走私軍火的社會潛在危險的倉庫裡盜取資料,危險係數是很高的。

  本來代理人的概念只是幫忙介紹工作給傭兵或賞金獵人的中間人,但是如果代理人本身具有一定的實力,是完全可以勝任被他們壟斷的委託的。就是說身份跟他們一致也不為過。   

  他覺得本次委託的成功解決完全有資格配得上這千辛萬苦得來的報酬。(*)

  “但是也沒有理由要我一個人去買早餐吧?”

  諾亞看了看手中從速食店裡買回來的兩個漢堡,將心中的不快一吐而出。

  “早餐凈吃這些東西,遲早得完……”

  看來奈文對自己的狀況還是比較瞭解的,諾亞不知道已經領教了多少次了——在兩點鐘洗完澡後的奈文,就保持著昏沉的狀態,迷糊地對諾亞不斷說著“不好意思”。

  雖然說這是奈文的特性,但是給人帶來的煩擾又是毋庸置疑的難以解決啊。

  念經一樣的致歉令諾亞直到凌晨三點才能好好地閉上眼睛。當然,奈文也在這種情況下艱難地入睡了。

  那麼……按道理,就只剩下我一個人去跑腿了吧?

  被清晨醒來的奈文“欽定”為皇牌跑腿員了——

  “唔……讓我再睡一會……吧,睡了四個小時都沒有呢~”奈文半睜著雙眼,摸了摸諾亞的臉頰,笑道,“要幫我買早餐哦。”**

  “哦!說得我不是這樣似的!”諾亞才不買這個賬,“託妳的福,妳以為能睡四個小時是壞事嗎?這已經是很幸運了!”

  奈文扯過被子,轉換了賴床的姿勢,直接以一大片朱紅色來回應他的抗議:“…………就這樣決定啦……唔唔唔……”剩下的就是無法拼湊起來的模糊音節了。

  哎…………這個樣子,我可沒辦法對她生氣啊。

  再說,我這麼斤斤計較的話……

  一定、一定會被女性討厭的。 

  一向在這方面不太在意的諾亞,有時候還是會覺得自己做得太過火了。

  懂得反省……是個好勢頭。

  稍稍有點改變了呢。

  在思路剛剛斷掉的時候,諾亞已經推開賓館的厚重的玻璃門,然後被愛琳笑盈盈地喚起“名字”:“布拉多先生,歡迎回來。”

  在一間小賓館裡努力地營造出家庭的感覺,看來是個不錯的主意。

  最起碼,諾亞的笑容被成功地啟動了——儘管加爾文就在一旁和一名男子交談著。

  但是,這個笑容很快就被送到表情的墳墓了。

  他被某種熟悉的感覺所吸引。淺灰趨向銀白的髮色、伴隨自己17年的聲線……

  不可能吧……?我……怎麼可能會在這種地方見到這個傢夥?









  “你……”

  “哦?布拉多先生?”

  男子似乎已經發現諾亞站在他身後了。然而他並沒有回頭,雙掌撐在櫃檯上,依舊保持著對加爾文劍拔弩張的姿勢。只是他的注意力其實在此刻被轉移了。

  “那……‘安潔麗娜’在哪裡呢?”

  他這個舉動,像是向加爾文問——不過某人對這個問題的反應可不輸給加爾文的困惑程度。

  諾亞的臉部肌肉抽搐了一下,將左手上提著的食品交換到了右手。

  “嘿……你剛剛,說了某個人的名字吧?”諾亞的聲音壓抑著不安與無名火。

  “因為聽到了你的名字之後,就想起了某部很喜歡的動畫***呢……但這兩人真是有夠跑龍套的——”

  於是——諾亞對這個人的真實身份更加有了把握。

  男子話音剛落,諾亞就已經用左手用力地抓住了他的後衣領了,皺褶充分地表明力度。

  “轉過身來……讓我看到你的臉……!”他咬牙切齒地低吼道。

  加爾文見勢不妙,連忙站起來阻撓:“別給我在這裡搞事!快停手!”

  但是這種半吊子的勸架,諾亞可不會接受。“你不會告訴我你在害羞吧?那好,我就用一點強硬的手段好了!!!”把加爾文的話當成耳邊風後,他蠻橫地把男子扯到了身邊,並且確實看到了面容。

  對,很普通。

  如果把他像垃圾一樣拋進人群中,大概就只有稍微英俊這個特徵能被人發現了。

  “真的是你……!”

  “喂喂,諾亞,你慢得有點過分啊。”

  奈文的抱怨忽然迴盪在接待廳中。建築物的內壁成功將聲音放大。

  諾亞對抱怨可沒好感,至少在這個時候——他都感受到自己的理性之弦斷掉了。他不耐煩地閉上眼睛,吼了起來:“什麼都不做的懶人麻煩閉嘴OK?沒見我正處理這件事嗎!”

  “你、你怎麼又吼我!”奈文揮舞著雙拳,也發著脾氣,“有什麼事情會比填飽肚子更加重要嗎…………咦?”

  奈文似乎也注意到那名男子了。她手指有點震顫地指向他,嘴巴開合著,就像一條離開水的魚,良久才吐出:“雷特……?啥啥啥啥!真是雷特啊!”

  “我說……不會是在開玩笑吧?……”諾亞的臉色有點不妥,佈滿對這個事實難以置信的陰雲。

  ——男子艱難地向奈文揮手,並打了聲招呼:“小奈,好久不…………唔啊!”

  聽見這個稱呼之後,諾亞終於壓制不住自己的怒火,對著男子的臉以一記右鉤拳結束了未完成的問候——當然,手上的早餐也飛了。

  加爾文和愛琳都驚呆了,連阻止的啟動時間都還沒開始流逝,話都說不出來。“別這樣!……”奈文衝上前抓住了諾亞的手臂。

  “別礙事,我說過的吧,”諾亞狠狠地瞪著因忽然被揍倒在地上的男子,甩開她的手,“對這個拋下家庭不管的男人,我是會毫不猶豫地揍下去的!!!”













  “在父親無緣無故的離開後,諾亞變得消沉,為了達成目的,最終不得不通過成為代理人來尋找到達另一個世界的方法——”

  “你在說故事嗎混帳!”諾亞硬是把雷特押出賓館,推進了上次發生不愉快事件的酒吧。奈文則在一旁像唱歌一樣透露著諾亞的私人事。

  “我衹是想知道……‘真相’而已!”

  諾亞認為自己沒有欺騙任何人——自然也包括自己。

  因為,這就是他本來的原始目的。

  大白天的,酒吧人影都沒半個。只有一位露出僵硬微笑的酒吧老闆和幾個效仿他的酒保。

  “好了,老闆,讓我們一家人來團聚一下可以吧?”諾亞將雷特按到了硬質的椅子上,自己在他身邊坐下。“可別再胡鬧了。”老闆按了按太陽穴,“這裡的聲譽可經不起你們的摧殘。”

  托奈文的福,老闆很輕易地記住了他們的長相。

  “作為他們的父親我有義務向您道歉……”“放屁!你有興趣的話不如回答我的問題好了!”諾亞毫不猶豫地打斷。

  為了能全身而退,奈文這次可沒少在“Rainbow”道歉。“說真的,我在你後面擦屁股的活是時候要結束了吧?”“這應該是我說才對!!”諾亞無暇和奈文吵,“再說,這傢夥連自己的角色定位都還沒搞明白呢!是這樣吧,父親大人!”

  從自己口中冒出這個字眼真是噁心到爆。

  “我什麼時候沒有做好角色定位……?”雷特疑惑了一陣,還是選擇站在自己所認為的正確立場上。“是嗎,那你沒有留下任何可以表明行蹤的資訊而人間蒸發了兩年,又如何解釋?”

  諾亞的情緒激動,代表他必定會追究這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

  “……好吧,反正現在被你們逮到……那就不再隱瞞什麼了——事實上,我是欠了一屁股債,所以才……”雷特很自然地道出了理由。“……你的理由,就衹是這樣?難道就這樣……你就靜靜跑掉?開什麼玩笑!你知道我們花了多少時間去找你嗎?”對比雷特從容不迫,一向在交涉上力求冷靜的諾亞反而是一臉不耐煩。

  “嘿,是你要我回答的吧!”

  “你真是……比女孩子還要心急,”坐在吧台邊的奈文把杯子裡剩下的酒一飲而盡,然後把酒杯推到一旁,側過頭向諾亞笑道,“要問也是我先問吧……女士優先。”

  “不對……才不能這樣說……”諾亞嘟囔了一句。

  雷特見狀,略帶不滿地說:“大清早就不要喝酒……不是提醒過妳了嗎!”但是奈文就用敲吧台來回應:“我不就早說過我不會醉嗎?給我先回答問題啊!”

  這種讓人明顯感受到膨脹幹勁的發問,顯然就是酒精的功勞。而另一個顯然,她是醉了。

  兩父子的脖子同時縮了縮,沒敢作聲。奈文的分貝也提高了一點,依然沒有注意到場合:“既然是欠債……我就想知道,在這窮鄉僻壤你在幹些什麼,而且能幹出什麼???”

  在追查真相上,奈文表現出來的執著可不輸給諾亞……

  喂喂……那妳也用不著在這種地方當著別人臉這樣損吧……諾亞皺了皺眉:要跟在後邊擦屁股的不就是我了嗎?!

  “還債……最初的目的,只是因為要還債才來到這個靠近第二大陸的島嶼,“在奈文的逼問下,雷特似乎願意把原因說出來了,”但後來我認識了這裡的一個女孩……而且我也因為她的原因,和她從事著同樣的工作。之後就在這裡和她同居了……算是吧。”

  “你這傢夥……你還敢結識其他女人?!”奈文叫了起來,“你也真是不要臉啊!”“就是啊!那個……你難道就沒考慮過奈文的感受嗎?”“我反倒沒關係,倒是媽媽那邊……!”“人渣!”“男人都是下半身生物!”“喂妳別亂放地圖炮啊!”“沒錯!這跟我沒多大關係吧,客人!”

  雷特終於也忍不住了,也加入了建設吵鬧酒吧的行列裡了:“停!這也是迫不得已的啊!給我安靜!”

  “什麼叫‘迫不得已’啊?!難道人家還會拿著槍指著你的腦袋讓你娶了她嗎?!啊!不會是已經幹了那個了吧?!” 

  “怎麼可能啊白癡兒子!”“那你又說你是‘迫不得已’?”

  我怎麼覺得這些客人都是一些不耐煩且隨時都能搞出事的傢夥啊啊???

  “那是因為……我要……”雷特示意奈文湊過來——儘管奈文已經努力克制著陣陣襲來的醉意,但她顯然連前方路況都沒摸清,一腳踢在桌腳,差點整個人拍在桌子上,幸虧得諾亞扶住,才沒造成雞飛狗跳的現場,“我需要她情報商人的能力來幫助我找到某個人的行蹤……而且那也是她要找的……跟你們的工作也有幫助。”

  “……雖然理由不太充分,姑且姑且相信你一下好了,既然是對我們有利的話……唔啊啊啊啊啊——?”

  奈文忽然就把十指插進自己的頭髮裡,以她特有的高亢聲線叫著。

  兩父子再次被嚇了一跳,連忙分縮到了兩邊。“心臟有多好都不帶這樣玩啊……”“你沒資格說這話吧!!”

  奈文是意識到了什麼,但一直保持著吃驚的張大嘴巴——沒過多久,諾亞也敏銳地想到了同樣的“東西”——

  “這個島嶼上的……女性……情報商人……”

  “——不會就是她吧?!”

  兩人轉過臉來,以一種能把人盯出雞皮疙瘩的怪異眼神持續燒灼著雷特。“幹、幹嘛!有什麼奇怪的嗎?我已經告訴你們了啊!”他已經感受到氣勢上的不利,慢慢地將椅子往後挪。

  儘管他並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但只要撤離就對了。

  “那個人…………是不是叫簡……..簡.瑪芙……?”諾亞先發聲,搶在了奈文之前。他的聲音顫抖著。

  “是……是的……怎麼了嗎?”完全就是一個犯了錯的小孩的模樣。

  但是就算是“小孩”,也未能避免再次被扁的命運——

  “為什麼……偏偏是她啊啊啊啊啊啊啊——!”

  姐弟同時使出了上天拳。













  “簡,請妳務必聽我說…………”“我不聽我不聽啊!!!!~”

  這個畫面已循環了十多次。

  簡的單位又難得的熱鬧了起來——由於雷特把和兩個孩子的關係告知了簡。

  只不過是意味頗特別而已。

  現在場面一度變得難以控制。

  每當雷特要解釋的時候,剛開口就會被簡發動無理取鬧攔截掉——等等……說是無理取鬧,也不太恰當吧?

  “你也真夠勇猛的,有兩個這麼大的孩子就算了,還要給現在的情人看,”諾亞和奈文似乎忘記了昨晚的狼狽相,站著觀賞雷特多次拼命想解釋卻無果的滑稽場面,說著風涼話,“誰還會理你啊,白癡!”

  雷特捂著腫痛的下巴痛苦地高叫:“啊啊?難道我就應該瞞著她嗎?開玩笑啊?”

  “如果我們沒碰巧出現的話,你就會打算繼續瞞下去了,不是嗎!”諾亞精準地進行反擊。

  “…………”

  “雷特……你說要和我結婚的話不會是騙我的吧??!!”簡劇烈地搖動著雷特的雙肩,自己的眼鏡也隨著動作以某種節奏在她帶有淚痕的臉頰上跳動著。“不不……哪有可能騙妳……雖然我跟妳的年齡是差得有點多——但不代表我就是在騙你啊!這下子不是打算跟妳解……”

  奈文雙臂交叉在胸前,冷笑了一聲:“…………怎麼看也是在欺騙感情呢。”

  “小奈妳才是什麼時候學得怎麼壞啊?”“我的事就擺到一邊才對吧……你的所謂‘未婚妻’才是你現在最迫切要面對的哦~”“沒錯——”

  “無論怎麼也好……我並不是…….完全不能接受這突如其來的‘關係’——因為我也曾經有過令我很難以接受的經歷……但、但是就是這兩個人我不能認同啊啊!”“說得好!要是你們真的結婚,而且我們兩人必須要和妳扯上些要命的關係的話,我也是不能認同的呢!”

  看來兩邊都是被這突然的“家庭危機”困擾,卻在瞬間就得出了一致的理性認知:

  【這只是雷特的問題而已——跟我們都沒有關係!】

  “你們之前就見過面了嗎??”雷特猛然想起剛剛進來時雙方見了面的激烈反應,“怪不得……”

  “何止見過面?差點就打起來了好嗎?!”“雖然是你的孩子……但是這兩個傢夥真的真的很討人厭啊!”

  “…………我怎麼會知道他們的性格變得這麼惡劣……”

  “我們變成這樣,有很大一部分是你的原因呢!”

  簡脫下眼鏡,站到雷特跟前,一把緊抓住他不合時宜的領帶踮起了腳——她身高只能到雷特鎖骨位置,以一種無比堅決的語氣說道:“……和你相處了兩年,我知道你沒有在騙我——只不過,如果沒有這兩年來一直隱瞞我的合理原因,我是不會原諒你的!”

  說罷,轉身回到自己的房間,狠狠地關上了門。留下一片死寂。

  “就是因為不想出現這種事故才不說出來啊……”雷特陷入了矛盾。

  “自己捅出個大簍子……這下子你總算明白你搞錯了什麼了吧?”奈文甩了甩頭髮。

  “果然……只是出於‘愛’,也是無法顧及所有方面的……”雷特歎了口氣,打算在今天晚上就跟簡說清楚……

  之後作好又要到“Rainbow”住宿的準備了。









  “作為補償……這個還沒租出去的單位就留給你們好了。”雷特將姐弟兩人帶到同層的5號單位——與簡和他的單位僅一墻之隔,留下這句話後就匆匆離開了。

  這一切都似乎是有計劃的。

  諾亞是如此認為。

  因為這個地方,基本上具備了所有應該有的傢俱,裝修也是處於已完成的狀態——不考慮由於兩人的品味而對單位進行裝飾,這裡已經是相當完備了……

  所以就是因為這樣,才令兩人——尤其是諾亞,產生新的疑惑:

  我們和簡的相遇、和老爸的相遇,應該只是偶然事件而已……

  但是雷特像是已經預料到我們的到來一樣,先是在知道我們跟簡已經見過面的事實沒有多大的驚訝——

  其次……他非但沒有逃走,甚至還將我們帶到簡那裡引發了不必要的鬧劇。

  看來又有要搞清楚的地方了。

  “嗨,諾亞,”奈文在他面前打了個響指,“先不用思考那麼多啦……有家可歸總比我們之前四處遊蕩好呢!再說,最近有一件更加重要的工作要完成……”

  “需要保護你所謂的‘表妹’,是吧……?”諾亞不情願地回憶起,毫無幹勁地歎了口氣。




角色簡介(部分)

一、諾亞·埃文斯:黑髮、黃金瞳。陰沉毒舌、行事謹慎卻又極富破壞力的19歲男性。由於對自己與奈文之間的關係十分執著的緣故,所以發誓要找到通往異世界“帕特卡納”的方法,找尋其中的真相。被父親“拋棄”後一怒之下離開故土冒險,成為代理人。目前作為“素花之皿”代理局的簽約代理人在這個領域內嶄露頭角。代理人代號“銹銃”。



二、奈文·艾爾菲特:朱紅色超長髮,黃金瞳。20歲。四年前作為諾亞的義理姐姐出現在其面前,並且自稱來自帕特卡納。和諾亞是特殊的“二重身”,現在也和他組成了代理人小組【Doppelganger】。滿腦子色情念頭和隨時會開黃腔是她的標誌性特徵,行為習慣上基本屬於“人來瘋”類型。朱紅色的長髮一直長到小腿中部,劉海也完全蓋住雙目,導致他人會有“電波系”的錯誤評價。代理人代號“汲血貓”。



三、數·斐斯塔(夢娜·艾爾菲特):黑色中髮。18歲的善良女孩。為了躲避不必要的威脅而被父親趕出家門的富家大小姐,目前在奈文的保護下寄住在公寓“蕓心館”,隱藏真實身份,正式從顯貴淪為平民。由於經歷如此變故,使自己本來就極端敏感的性格發揮到極致,在心裡嘴上吐槽他人是常有的事,也經常一驚一乍。似乎對諾亞有厭惡的情感。



四、雷特·艾爾菲特:兩姐弟的父親,吊兒郎當不稱職。灰色辮子,40歲,名字取自特塔尼爾的英雄。在奈文和諾亞相遇兩年之後不知所踪,沒有留下任何線索。最後被發現是令尋新歡,本人稱是工作需求。作為補償將公寓的一個單位贈給兩姐弟。出於某些原因將【Doppelganger】推薦給自己的未婚妻——簡·瑪芙。



五、簡·瑪芙:居住在“蕓心館”的情報商人,咖啡色短髮。擁有與23歲不符的初中生身高。因為雷特的原因,現在輩份相當於兩姐弟的媽媽,自己也正因此大為苦惱。有著十分悲慘的過去,後來與雷特相遇,也並沒有抹去悲痛和復仇。意外地很害羞,忌諱關於性的話題。平時愛設計各種機關,令初來乍到的兩姐弟吃足苦頭。



六、陶斯·洛德:“深紅”教會聖騎士團成員。18歲,淺紅髮。脾氣火爆到沒朋友,但還是會好好守規矩。與蕾希亞同為“真理之戰”倖存者,自小在正教騎士營訓練。聽從某人命令對諾亞進行數次的追殺。個人潛質非常高,能力貌似在逐漸超越諾亞。



七、蕾希亞.嘉.安諾納斯:“深紅”教會聖騎士團成員。18歲,一般為淺藍色單馬尾。有與陶斯相似的經歷。對於鬥爭沒有多大興趣,因為命令而迫使著自己,其實對目標人物的諾亞並不討厭。殘疾人(啞),但是那一身蠻力卻出人意料。



八、鈴見繪雅:18歲,橘色短髮。“R”高中的糾察隊隊長,為人固執認真,將規矩永遠擺在第一位,對違紀行為決不姑息,被其他學生暗地裡稱為“魔人”。事實上當面對自己暗戀對象或者一人獨處時,會有異常可愛的行為,卻不自知。對自己的妹妹照顧有加。擁有操縱水的奇妙能力,一般是凝結成冰來運用,因為幾年前暴露能力而在一小範圍內頗有名氣,被誤認為極度危險的不良少女。



十、夏禮菖蒲:繪雅之妹,隨母姓。17歲,黑色長髮。信任姐姐,一直將其作為自己的榜樣。面對危急情況時總是沒辦法做出正確的做法,而被繪雅教訓。雖然繪雅很討厭諾亞一行人,但菖蒲似乎恰恰相反,或許這就是她少數不學姐姐的地方。沒有主見的弱氣少女。



十一、拉諾·哈利坦:“深紅”新一任教皇,40歲左右。和依倫格拉克國王之間對於統治權的落地有著分歧。出身等背景成謎,總是帶著一把奇怪的長刀而不是權杖。即使行為怪異,但在教徒口中沒有任何不滿他的流言蜚語出現。同時也是陶斯和蕾希亞的收養者,將兩人編入聖騎士團中訓練長大。



十二、玲瓏:最近加入“幻象”的女子,21歲,銀長髮黑瞳。人稱“茜色的玲瓏”。從第四大陸而來,被拉諾的理想打動,決定幫助他。心思縝密,頭腦清晰,但不太聽從隊長陶斯指揮。使用的武器是短刺劍屬性魔具和自動手槍。擅長的魔流屬性為火。






謝謝!希望可以寫到完結吧ww



第七話  難以釋懷的蛻變

  (2018.8.23)

  不妙!手機怎麼在現在這個時候響起來了?

  我慌亂地把手機拿出來——忘了裝上手機保護套,以至於過滑,總讓我有隨時都會將它掉在地上的感覺。

  我也經常被母親說“神經異常敏感”。現在我的反常動作已經引來了經過行人的怪異目光了吧?但我還是不得不低下頭去,小心地看了來電顯示。

  我可顧不上那麼多。

  這裡是……希坊島弧中最大的島嶼,希坊島主島——島弧的政治經濟中心。

  位於被絕大部分特塔尼爾原住民統治管理的第二大陸的東面。

  因為剛好處於火山地震帶,所以火山活動什麼的是家常便飯。

  就算是要離開家……也別找這種隨時會掉進縫隙裡送命的地方啊……

  雖然說了這裡只是和【Doppelganger】見面的地點……但是我還是會像個正常人一樣感到恐懼咧。

  無論是來自自然的……還是人為的。

  懷著惶恐的心情,我得知來電……是老爸的。“數……妳現在已經平安到達了希坊島了……是吧?”當真是那個臭老頭的聲音,“你現在大概是縮著身子接我電話的吧?”

  “哪……哪有——”我的不自信被老爸猜到,我當然是不會好好地讓他嘲笑。我馬上恢復到端正的坐姿——總覺得老爸是個穩重的人,經過這些事後我發現並不是這回事!“我好得很!你還好意思找我?”

  說著說著,我發覺自己的分貝高了不少,但我認為我有權利和有必要知道他這樣做的理由,就算是再次引人側目也沒所謂了。

  像是回應我“沒所謂”的破釜沉舟的想法,老爸接著我的話說道:“數……我當然是不會放心讓妳一個人去的。所以,接下來我說的每一句話,一定要認真地記住……就像是妳記下我們家族的使命那樣,把話刻在腦海裡……!”

  這番話讓我神經又緊繃了起來——我幾乎是屏住了呼吸,在此之前我吞下一口口水。

  聼這架勢,那就説明已經沒有退路了……嗎?

  我在港口出口附近的一個公交站等待那兩個“表哥表姐”。即使是經過的車輛發出的響聲,也無法掩蓋老爸的“指示”:

  “第一點:我事實上已經派了一名SP來保護妳了,他現在就在妳附近監視著……戴著墨鏡,花格衣服的。當然,只要妳和【Doppelganger】碰面,他的任務就此完成了……”

  原來是有SP來護送的嗎?說起來也是,在船上可能會發生許多意外,在這一點上我暫且對老爸之前的行為諒解了一點。我安然無恙地到達此地恐怕也是托這個的福。

  我注意到了他的存在。墨鏡男在離我不遠處的椅子上一直觀察著我的周圍。這使我稍微安心了一點。

  “但是這並不重要啊——”因為聽到的是“第一點”,所以我馬上猜測“第二點”乃至“第三點”“第四點”也是存在的。畢竟,這個第一點,從老爸的口中說出來,頂多也是他本來應該就要做的事——當時我還認為僱傭SP是最好的方法呢!

  照這樣說完全沒有必要去擔心太多……

  “第二點,”老爸的聲音繼續從聽筒傳來,使得我再也沒有辦法思考上述問題,“……從這一刻開始,妳的名字不再是‘數·斐斯塔’,而是‘夢娜’——一定把這個名字謹記在心……!”

  “啊啊?為什麼……?”我急於把疑問說出口——但很快就意識到這樣做的意義了:我的真正名字,就像是螞蟻爬過後留下的外激素,一旦被他人得知,我就相當於拖著一個定時炸彈……“好的……我明白了……”“至於姓氏這方面……妳就跟著雷特使用‘艾爾菲特’好了。切記,除了現在知道妳本名的人外,對其他人堅決不可以洩露!當然,這裡也指妳的身份!”

  我默默地點了點頭。

  所以我新的人生,從我的名字改變開始了——

  夢娜……

  依稀記得,在希臘語中象徵著孤獨、唯一、高貴和……獨特。

  而“數”這個名字的含義,我一直不清楚……那是老爸起的名字,不知道裡面究竟包含著什麼意味。

  ——現在這個名字,也是老爸起的。後來居上的它,替代了18年的光陰,遮掩了18年來我所發出的光芒。

  這算是我的人生的一個特異點嗎?

  但是特異點什麼的……已經不重要了。只因事實上證明,我已經不能再回到過去那沒有過多波瀾的生活了。

  “……終有一天,我會和妳——我的女兒‘數’……不,‘夢娜’,再一次相遇的……但我們之間的通話就到此結束可以吧?”

  因為老爸在我出發前通過傭人傳達過很多的注意事項,所以他最終就只說了這麼一句話,就掛斷了。

  ——匆匆地掛斷了。

  我握著手機的手在顫抖著。

  淚水也不爭氣地滑落臉頰。

  我……我很希望你在最後的這種時刻,用我原本的名字,再呼喚我一次啊——父親……

  我再也不拘泥於儀態,任由自己的臉成為了花臉。

  只不過那也只剩一聲聲嗚咽而已。

  那麼……在這個時刻開始,我是個怎麼樣的人呢……?

  真的不能想像了。

  甚至連一絲準確的預見,也沒有匯入我的腦海。

  

  

  

  

  “我們來確認一下任務的內容吧。”

  “聽完不要一聲不吭的啊,好歹也應一聲……啊,抱歉,我忘記妳説不了話。”

  “真是倒楣,爲什麽我會和一個無法正常溝通的人合作了這麽久……”

  男孩不自覺地歎了口氣,感受到旁邊女孩的視線後,這才住了嘴。

  雖説無法掩蓋住臉上的因不滿而散發出來怒氣,但是並沒有任何表達不滿的話語——或許就正如男孩所言,這位淺藍色頭髮的年輕女孩本來就是啞巴。

  陶斯和蕾希亞的年紀相同,均爲18嵗。這位陶斯戴著顔色怪裡怪氣的鴨舌帽,一大片紫色配上少量綠色令人找不到什麽可以形容的合適東西——真要説是像什麽,衹能説是把一條歪茄子戴在了頭上。另外披著一件白灰色長大衣,相當不合時宜。還好褲子是普通的牛仔褲,才讓他損失的顏值分稍微扳回來一點。

  陶斯背後背著一根長棍,能過海關是真的無解。

  蕾希亞的裝束就比陶斯正常了——穿的是某種制服。看起來像是女子高中生的校服,唯一有區別且奇異的就只是右邊袖口連著能垂到地上的長鐵鍊,隨著走動刮擦在潔淨的地板上,發出不和諧的音韻。

  處於對二人能通過海關的疑惑,一路上吸引了不少好奇寶寶的眼光。但二人貌似早已習慣,陶斯更是在一路抱怨。

  “總之,我們需要找到‘數’。根據老大的計算,是會在今天到達這個地方——但是究竟是什麼時候啊!”

  “對,我也知道沒有辦法,對於這些隨機事件,即使是老大也沒有十全的把握。儘管他在此之前已經從情報商人那裡搜集到了有關數的行蹤了……”陶斯讀懂蕾希亞的手語後,無奈地歎了口氣,“想不到我們作為特別行動隊,連開展逮捕工作的資格都沒有……居然還讓她有了逃跑的機會……!”

  發著牢騷的同時,二人已經來到附近的一個公交車站。陶斯對那屬於資料一部分的幾張照片反復看著,力求在不看照片的情況下也能準確地認出目標。這並不難。

  幾張關於數的照片很清晰——擁有姣好東方面容的少女。

  “作為‘斐斯塔’家族的下任继承人,即使是身為女兒身,我也不會憐香惜玉的……雖然不知道妳對老大的重要性,但既然是聽從命令,就不能怪我們了……”

  陶斯喃喃地說道,把照片塞進褲兜裏。“不用手機傳送,老大也太土了點吧。”

  接下來的工作……蹲點。他和蕾希亞就這樣坐在金屬長椅上,充當唯二不是在等公交車的人。

  

  

  

  

  為了更好地改變自己的特徵,我把我的中髪剪短了——做出這個決定的瞬間,連我自己都不相信。

  因為我家是名門望族的緣故,所以我的照片,那些威脅者絕對會有。家裡的狀況可能也不容樂觀。

  我完全不知道接下來我的家庭會遭受什麼。

  然後我在右眼處綁上了繃帶,以防萬一也準備了口罩。看起來就只是一病怏怏的普通人而已。

  “真是可惜。”我眼皮低垂,自言自語起來。

  原來被人追殺是這樣的感覺啊……我居然稍微有一點期待。

  ……因為之前的人生也很無趣。我早就感覺到,這種養尊處優的生活,根本不會像一般人那樣過得有意思。

  不過流離失所的話就更加無趣了。

  正當我這樣想的時候,我注意到了兩股視線的方向,正是對著我。那個所謂SP往我這邊看是情有可原,然而……視線有兩道,我看了看左右,不禁打起冷顫。

  墨鏡男自然不會是我需要躲避的人物,但左邊離開椅子向我走來的帽子男,就另當別論了……!

  我知道現在很想撒腿狂奔,自己的意向很難違背。

  只不過不能確認他的身份的情況下,我絕對不能輕舉妄動!萬一只是過來做問卷調查的,就沒什麼好怕的了。我認為此刻我的猜測有點可笑。

  墨鏡男貌似已經做好了隨時過來將我拉走的準備,比帽子男更加迅速地走到我的身旁,將我護在身後。

  “咦?這位大哥,麻煩你走開一下,你擋著路了。”我縮在墨鏡男的身後,聽到年輕的聲音。“沒門,我喜歡站哪裡就站哪裡。”墨鏡男的聲音恰好相反,雄渾的男音給予我些許安全感——然而我還是很緊張。

  這是兩邊要杠上的節奏了嗎?雖然現在這樣說不太合時宜,看起來就像是為了爭奪我一樣。

  “我是你身後那個女孩的朋友,如果我沒認錯的話……讓我確認一下可以吧?”

  ——朋友?!在我努力地擠出視線之後,我只看見那人取下帽子,淡定地撣了撣帽子上的灰塵,一副從容不迫的儀態。

  我不認識。

  首先有這種奇怪帽子的傢夥就不可能是我的朋友,其次他的樣子我即使高速地檢索完我的記憶抽屜,也沒有絲毫的印象。

  “是數.斐斯塔嗎?”但他居然說出了我的名字!我明明已經偽裝成這樣了——我對自己的偽裝還有點自信,他應該只是在試探我而已!現在我更加肯定他就是來殺我滅口的那些人之一。

  我毫無道理地把犯罪者增加到了一群。

  SP吞了吞口水,那聲音連我這個位置都能聽得到。我繼續躲在他身後,別過了視線。但是,不知怎地,堂堂一個起碼有一米九的壯漢,居然在這個時候往後踉蹌了一步!

  寬大的後背猛地沖到了我的臉上,我聞到古龍水的奇怪氣味的同時被撞得準備要後腦勺著地了——這樣准痛死……

  啊啊啊啊……味道也好難聞啊……

  “哈啊……剛好趕到,沒事吧,表妹?”出乎我意料的,我並沒有真正地摔在地上疼得打滾、盡失儀態,而是被一雙白皙的手臂抱住了——這位抱住我的人快活地問道。

  唔……是誰!難道就是那些只會撕票的綁匪嗎?!

  我掙脫起來,但是這人力氣遠超我,本小姐孱弱的身板根本就沒有任何辦法脫身。哇……怎麼這樣……我眼淚又快要流出來了……真不爭氣。

  但我在掙脫並失聲痛哭前,抬頭看清了來者。

  應該說是她強行讓我看清了:朱紅色的遮蓋住雙目的劉海太具有視覺衝擊了。在這一瞬間,我也記起了某個名字,那是一個我這幾天都在念叨的名字之一——

  “奈文·艾爾菲特……?”我帶著慢慢上漲的希望&驚訝指數,止住將要滾落的淚珠,問道。

  SP扭過臉,也驚訝地看著這位奇妙的年輕女子。

  如果不是她的胸脯貼著我的背,我可能不會把她歸類到人類裏面。雖然很難以啟齒……但胸部……很小。

  女子“嗯”了一聲,抬起頭來看著SP:“Hi,舅舅,不需要像看到奇珍異獸一樣吧?別對自己的女兒下這麼狠手嘛。”她用右臂繼續環抱著我,揮了揮左手。

  呃呃?這是要演起小品來了?

  墨鏡男愣了一愣,應該說是他一直都沒反應過來,隨後才與奈文攀談起來。

  “這位……是妳的朋友嗎?”她指著帽子男。

  當然不是!不認識!我連忙回答。

  “那就請你不要糾纏了!變態嗎?!”

  “切……”我只聽見帽子男咂了咂嘴,瞪了我們幾眼,尤其是我,就自討沒趣地回到自己女伴身邊,攤了攤手。原來還真的是有同夥的啊……幸虧我的喬裝奏效了呢。

  

  

  

  

  這樣一來……暫時鬆了口氣:SP的任務在將我交給奈文之後便正式結束,但是我對這傢夥非常不滿——哪有理由在剛剛那種關鍵時刻就害怕起來的啊!不就是一個毛頭小子嗎!

  我忍不住對他做了個鬼臉,那SP就只能報以尷尬的苦笑。

  紅髪的奈文拉著我的手,離開了公交車站。

  我們以一種稍快的節奏,向著未知的目的地走去。在她稱呼我為“表妹”之後,我就知道她就是【Doppelganger】的一員了。所以現在雖然還不知道之後的生活會是充滿何種意味的挑戰,但是我已經安心不少。

  “表妹,叫什麼名字?”奈文沒有回頭,輕聲問了一句。“夢……夢娜·艾爾菲特。”

  我如實作答了。不過這個“實”,卻是“虛”的。

  ……不錯啊,“艾爾菲特”。

  奈文當時聽了,好像就只是說了這麼一句。


第八話  當暴躁和壞心不期而遇

  (2018.8.23)

  ……為什麼我依然是無法超越這傢夥?

  陶斯那伴隨著惱怒的疑問,在暴雨的澆注下沒有熄滅的念頭。他氣喘如牛地狠瞪著跟前的對手,將手中的長棍作為支撐物,讓自己疼痛的身軀得到短暫的休息。

  蕾希亞在待出租狀態的書店遮雨棚下躲著傾瀉而下的天水,擔憂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幕。

  陶斯的對手——諾亞也是一副疲態,低下身子等待著進攻的時機。“不錯耶……陶斯,有所進步……不過還是沒能力幹掉我。”從牙縫裏擠出這句話花了九牛二虎之力。胸口的壓迫感甚至讓他覺得吐出來也沒所謂。。

  能得到對手的稱讚從來就不是一件壞事,但是對於陶斯來說這沒有意義。他心中只有雪恥一個念頭。

  “聽不見啦,喉嚨進水了嗎?”陶斯直起身子的同時,諾亞也沒有鬆懈,將雙臂彎曲在身前,準備好了進攻的姿勢:“沒有的事,剛剛那罐可樂已經足夠了……謝謝招待。”

  聽罷,蕾希亞不滿地踢翻了身旁的垃圾桶。

  “至少能和你打成平手……”“哎呀,聽得見不是嗎?不過這個結論還差點火候。那不成立。”諾亞的嘴依然是不服輸。在語言上能完成的工作,就不需要再做多餘的行為,例如挑釁——他一向這樣想。

  “是你說的吧……來一場男人之間的戰鬥,決出勝負為止。要不然蕾希亞也不會退場了。你們兩個一起上的話勝算會大很多。”

  ……即是說你很菜啊。

  “無需你提醒,人渣,”陶斯將棍子“分離”,在那一瞬間雨水像是被一分為二。那是一把極其細長的刀。纖細的刀身,看起來不足以砍斷什麼。刀尖直指死敵,“說得也是,我已經沒有那個耐心了。”

  先不論挑釁有沒有成功,總之諾亞也得繼續做好迎戰的準備了。

  他從腰間抽出一把外觀奇異的短劍。“通體深藍色的石頭短劍”是最貼切的稱呼。

  真是有夠糟糕的。

  怎麼可能會料到在這種地方遇到兩個瘟神……

  諾亞分散注意力的同時,陶斯已經衝開雨水,在與兩年前相似的情形下再一次發起挑戰。









  品嘗到了多餘的失敗感了。陶斯沒辦法對那個疑似是數的女孩進行審問,連確認的權力都沒有,就這樣任由一個奇怪的女子把她拉走了。“事實上,我一直對我們這份工作抱有很大的疑問,”他懊惱地看著遠去兩人,憤憤不平地小聲向蕾希亞抱怨著,“明明是教會聖騎士團(*)的一員,為什麼就沒有盤問和逮捕的資格……是教皇廳還沒有賦予權力嗎……”“白癡,因為這裡是兩派的緩衝區域啊,你以為你們靠著宗教的威名就可以橫行霸道嗎?”不料隔牆有耳,墨鏡男在一旁狠狠地插嘴。

  墨鏡男和兩人坐到一排,各懷心事。“大叔,你說話放尊重點啊。還有剛才……原來你也認得我嘛。”陶斯正了正帽簷,以能顯露出自己身份的威嚴語氣告誡道。墨鏡大叔聳了聳肩:“對啊,就像明星一樣,在電視上不是經常看到嗎?教會聖騎士團。”

  兩年來,兩人的知名度因解決的事件數量增加而節節攀升。

  “既然知道,就請你注意自己的措辭。”“…………”不知道為什麼,這名男子好像已經沒有將會踩到對方尾巴的憂患意識,“無論怎麼說,你總不能無端為難我們這些良民吧?”

  這一反問讓腦子一向不太好的熱血笨蛋啞口無言——可以跟蕾希亞一爭高下了。怎麼覺得你對著我這種你也認同為稍有名氣的人,還敢大放厥詞呢……這還算良民?刁民還差不多。

  墨鏡男送“女兒”的任務完成後,很“自然”地匆匆踏上了姍姍來遲的公交車。

  “仍然不能輕易放過剛剛那兩個丫頭……持續關注著好了。就依妳,先這樣跟老大匯報吧。”陶斯顯然是看不爽這種態度,之後在蕾希亞的安撫下才勉強接受了她的對策。

  初步估計她們會在這個島嶼上活動後,他們仍然要在這一天的時間內等候目標。









  但是,口好渴。在這一帶巡視了有大半個下午的兩人貌似已經要向自身正常生理反應屈服了。“這種非人的工作總得有個限度吧?”陶斯脫下帽子一直在扇風。作為一個暫時性的外觀配件,他可謂是立誓要把它使用到淋漓盡致,“蕾希亞……有興趣去買瓶水回來嗎?最好是飲料啦,受不了這鬼天氣。”

  蕾希亞卻馬上搖頭,踱著步子躲進了陰涼的樹蔭下。{這種事為什麼不是你去做呢?也幫我買吧。}陶斯隱約從她這個態度解讀出這個意思。和蕾希亞生活了很長一段時間後,有些事情根本就不需要說出來就能懂——可惜是她說不了啦。

  她心情也是非常的糟糕呢……為了不踩這個地雷,陶斯只能親自走一趟了:“好吧好吧!零錢!我要零錢!”他伸出手,像向老媽拿零用錢。

  自己也是很不耐煩。









  硬幣有能代表雙面的運氣,絕對不可以弄掉呢:說不定人生就在這一刻被改變了喔。

  硬幣脫手之後,陶斯的確是這樣想的。想起了某人對他說的這句話。他在納悶為什麼蕾希亞偏偏要給硬幣而不是紙幣。難道是這樣從遠處拋過來真的很帥?

  啊,或許真的無可否認——但是硬幣現在是在地上滾著啊!面值為10的硬幣保持豎直一直在這斜坡上放飛自我……“喂!媽的……”陶斯立即俯身去撿也無濟於事,自己也差點一頭栽倒。

  “在自動售貨機旁邊發生不幸的事……你是某個倒楣管家**的同類嗎?”一往無前的硬幣被陶斯不遠處的行人撿起,並且那人說了一番奇怪的話。

  如果這區區十塊錢的硬幣能物歸原主的話,陶斯會很感激這位仁兄。拾金不昧也是人與人之間交往很應該做到的一點。

  但是那人卻在陶斯詫異的目光下徑直走向售貨機,旁若無人地用那不勞而獲的十塊錢買下了一瓶可樂!別說陶斯這種火氣旺盛的年輕人了,即使是一般人,被人用不知所謂的話調侃一番,而且還厚著臉皮用他自己掉的錢買東西,想必也不會是“頗有微辭”的程度了。

  更重要的是——眼前這莫名其妙出現的傢夥,那該死的態度,陶斯這輩子都不會忘記!我居然會在這節骨眼上再次遇上你!

  “布拉多·皮耶爾——!”陶斯當場就吼了出來。之後背上的長棍就被他以一種粉碎某種事物的速度和力度往前甩去。可憐的自動售貨機毫無意外地被砸得火花四濺,裏面的大部分飲料在這一擊下受到了毀滅性的打擊,五顏六色的液體噴湧,滲透進售貨機的機體裏。

  這下可好,壞得更徹底了。至少沒人敢冒著生命危險去處理這破東西——這樣說一台在兩秒前還正常恪盡職守的售貨機是不是有失公正?

  “喲呵……幸好閃得夠快咧……你TM是想拿我的命嗎?!”被認出來的諾亞在極短時間內就躲開了,跳在一旁,“你這人是怎麼回事啊!”稍慢一點,他可能也會是飲料的下場:腦漿迸裂。

  聽到這個,陶斯自然會更加暴怒了:“你現在在問我為什麼這樣做?!”麻煩你看清眼前的情況吧!

  諾亞和他拉開了距離,端詳了攻擊者將近十秒。這應該歸功於陶斯的偽騎士精神:在沒有互相報上名號之前,他可是不能出手的。但這一點恐怕就是他那精神被冠以“偽”一字的原因。暴怒總是打破給自己定下的規矩——剛才“不在背後偷襲”已經是給足了面子。

  “喔!老相識了!原來是陶斯你這混球!”諾亞迅速把一部分可樂灌到了腸道裏後,驚喜地叫了出聲,跟陶斯的反應完全相反。“誰!跟!你!是!老相識!!!”陶斯橫揮棍棒,諾亞把可樂易拉罐丟在身前的空氣中,然後後撤。

  可樂易拉罐被擊飛。陶斯打出了一記全壘打。

  “這身蠻力還是沒有變啊……‘二重身’缺失後產生的現象到現在還存在著嗎?”諾亞自言自語道,隨後馬上抽出隨身攜帶的雙槍,“讓你看看繳納品的活躍好了!”

  你也是一樣陰魂不散啊……既然你依然糾纏不休,我也不必客氣了——抹殺掉吧!

  “以英雄之名起誓,目標排除。”陶斯則是皺起了眉頭說道。子彈將被擊發,而陶斯也不會靜靜等候。

  就在這時,蕾希亞趕來了,伴隨著自己那巨大背包裏的鐵鏈聲。“瘋了嗎,妳過來幹嘛!好好地完成自己的任務!”雖然自己也沒有資格說人家。他所說的任務就是只需要靜靜等候。

  蕾希亞猛地從背包裏抽出確確實實的鐵鏈,在不遠處就輕鬆將諾亞兩年前繳獲的戰利品打到空中,然後在空中再追加一下,使其碎散成零件狀態。

  “什……!”電光火石之間,能有效實施火力壓制的武器就這樣變成了真正的廢鐵。而且這兩次攻擊的間隔,普通人根本不可能做到!

  午後的雨……下了起來。













  注釋:

  *:教會聖騎士團:指“深紅”(Crimson)教會(后述)的特有武裝組織,只聽命於教皇。與國王的軍隊不同,聖騎士團人數不及軍隊多,所以只是廣泛分佈在各國各地的治安協助者,但是每個的實力相當驚人,對上普通士兵據說可以一騎當千。當有關於宗教的衝突發生,必要時就會協助當地治安機構實施武力介入,除此之外並沒有國家機關的任何類似權利,因此上文中陶斯和蕾希亞不允許對奈文二人進行盤查和暫拘。在2005年開始、2008年結束的“真理之戰”中,聖騎士團也加入了抵抗“煌攀城”(后述)侵略的戰鬥。雖說是“騎士”,但是沒有所謂的“騎士道”,亦不僅限於使用冷兵器。(陶斯的雙槍就是例子)



  **:某個倒楣管家:指《旋風管家》中的主角綾崎颯。




第九話  Crash!

  蕾希亞為陶斯掃清了有可能被子彈困擾的障礙後,陶斯似乎能專心地進入與諾亞的白刃戰了,而且在他的判斷下,諾亞在這場死鬥中絕對沒有勝算——長刀對短劍,還有第二種結局嗎?

  陶斯依靠著自己的武器長度優勢,能把諾亞和他的距離把握在自己的絕對安全判斷裡。諾亞只能在長刀刀刃觸及的範圍外手持奇怪的短劍伺機進攻。“哎,好傢伙……這次可不是鬧著玩的呢……”一向能輕鬆壓制陶斯的諾亞此刻也陷入了短暫的困窘。

  甚至在剛才二刃交鋒的瞬間,他就感受到氣勢與以前大不相同。諾亞有想過那把刀的特點——恐怕是本身就有給持刀者足夠自信的鋒利度。這樣的猜測能最好地證明這個事實。

  同時,諾亞也已經把手上這把怪異短劍用得十分嫺熟了。本來這是奈文的所謂“護身物”,現在因為某些原因而交給了諾亞。

  兩年前每次遇上這兩個掃把星時,諾亞都剛好沒有和奈文一起活動。就是說,陶斯不認識奈文也是情理之中。而且陶斯雖然一直在搜集關於【Doppelganger】的資訊,然而由於兩人活躍的第四大陸太遙遠,而且兩人的個人資料早已銷毀,再加上不時就會換名字,使得他無法從零碎的資訊中獲得真相。

  “真相是……我無論如何也要得到的事物。不,應該說是——‘真實’。”不合時宜地,陶斯耳畔迴響著這句話。

  陶斯本來是不需要理會諾亞的,但是為了執行任務,“一切障礙都必須排除”。陶斯一直懷著與諾亞類似的心態,因此必須要把影響自己的因素肅清。









  只是經過一輪拳腳對壘之後,陶斯貌似已經處於下風了,手上的長棍也不得不顯露出原有的面目。教廷武器開發部仿照古時武器所改進開發的“杖刀”,擁有極出色的鋒利度和便攜性。不過只有少數人持有——因為熱兵器本來就是完美地克制了近身武器,從一開始就選擇熱兵器才是正途。陶斯出於自己從小訓練的原因才能大膽地使用。

  陶斯此時若有所思。

  在諾亞兩年前擊敗他、奪走雙槍之後,他就不再使用了。

  “!”諾亞敏銳地抓住了這一瞬間的走神,一個跨步閃進了自己能輕易制敵的距離內。如果是在漫畫裡,這次進攻算得上是可以一擊必殺了——毫無憐憫的冰冷之心驅使諾亞表現出不輸陶斯的決意。既然他同時閃過了來自右側的突刺,陶斯也因為慣性使整個重心稍偏向了右邊,說明最大的劣勢暫時消除了。雖然陶斯可以馬上就砍下來,但在這一瞬間之前就能把他解決掉。

  陶斯依然是如他所說,跟以前大不相同了——當機立斷使用了更加短的距離來反擊:“你不會忘了吧!這原本是‘棍子’!”他左手持著棍子的一部分,“刀鞘”,毫不客氣地朝諾亞下巴招呼!

  這可以說是二刀流,但嚴格上來說又不算。諾亞是真沒想到他會用上“刀鞘”。威脅程度不同的攻擊,使他隨時都能保持頭腦清醒的優勢有了用武之地,這種危急情況下反而更容易激發——本來他的身位就特別低,他就這樣乾脆地往前方狼狽地撲去,擦著陶斯的腿。當然,還有急襲而來的斬擊和頂擊。

  陶斯的刀路並非相當刁鑽,諾亞可以清楚地看出。

  “不堪入目。”陶斯轉過身來,刀身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揮開了逐漸減弱的雨滴,冷笑道。

  這可以說是……諾亞第一次被他羞辱。這一下子他對陶斯之前的心情居然有了稍微的共通。“不過……不能輸。”慶倖陶斯沒有立馬進行追擊,在下一輪的劈砍到來前諾亞已經站起身,並且成功防禦住了。

  撲在地上導致的手臂擦傷對他的發揮影響不大。但是非萬全狀態下想戰勝陶斯根本就沒可能。真有機會戰勝,一旁的蕾希亞也不會放過他。

  “…………”他承認自己現在的確沒有稱手的武器,即使有,也沒有抵禦陶斯一刀的信心,除了手上的短劍【逆凰】(*)。

  “不錯,終於……終於讓我看到你臉上有困擾的神色了啊!”陶斯此刻更是狂喜,身體作出了相當大的動作——覬覦已久的勝利已經近在眼前了!

  蕾希亞卻擔憂地觀望著陶斯。越到緊要關頭……破綻反而更大——不要啊,陶斯!不祥的預感自心中浮起,她明白諾亞絕對不會就此乖乖就範。

  “啊啊啊啊啊——!”不知是否因為手槍被毀的緣故,這場交戰,諾亞像是孤注一擲地積極進行埋身攻擊,畢竟除了這種手段外就再也沒有辦法了。但是這種覺悟未免也太令人生疑了……他和陶斯一樣,都在向對方沖去,再一次雙雙進入了攻擊距離。

  然後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諾亞以外的人都因為這個不可能的事實而震驚。就連諾亞也對這個結果給予了並不太相信的評價。清脆的金屬碰撞聲不合時宜地響起:他成功用右臂彈開了刀刃!

  諾亞的右臂自然不是什麼義肢。

  刀刃是接觸到諾亞右腕上的一個……腕輪。看起來是一個科技感十足的玩意,並且為了應對某些情況而加大了接觸面積。只不過這下子腕輪不可避免的破碎,而長刀也被彈飛了。

  諾亞早就作好了最低損傷是失去一條手臂的覺悟了。沒想到的是——刀身如此細長,陶斯居然還敢揮舞出剛凜的進攻軌跡。他也非常幸運地用腕輪抵擋下這一下子了。相信他和陶斯的手都已經被震麻了。

  有聽從奈文的建議專門打造這道具的建議真是太好了。

  現在還不能放鬆下來感歎。

  “唔……!”陶斯陷入混亂當中,“怎……怎麼可能!這是……!”他沒有放棄進攻,左手的刀鞘繼續履行他惱怒下的指示。只是現在已經為時已晚,【逆凰】能輕鬆反擊鈍器……甚至切斷。

  蕾希亞撿起地上的長刀時,發現那兇器就這樣斷成了兩截!與此同時,就算她趕上了,也無濟於事——

  諾亞已經使出一記上勾拳砸在陶斯的下巴上,再把他一腳踹開!

  “我是真的想看見你這段時間,只能吃流質食品啊!”









  “等、等等……你們為什麼要把我……圍住?”數端端正正地坐在沙發上,為自己現在的處境感到異常困擾。

  左邊是笑意盈盈的雷特,正饒有趣味地端詳著天降的外甥女;滿面怒容的簡就氣得眼鏡都歪了,雙臂抱在胸前欲言又止,來回地看自己的未婚夫和這身份不明的女孩;最後就是盤起雙腿坐在地板上、面無表情的奈文了——為了不弄髒自己的長髮,她特意抱在胸前。

  數渾身縮成一團,不明白這令人起雞皮疙瘩的“觀察大會”究竟是為什麼要舉辦。她低著頭,但是沒有放棄求助的動作,眼神往前方奈文那裡飄。估計奈文也注意到了,回以一個淺淺的笑容。

  “妳是誰?不對,應該問妳跟他們倆是什麼關係??”簡作為這個家的一份子,在雷特毫無動靜的時候就得散發一家之主的威嚴,例如在現在這如同審問犯人的工作中。

  雷特率先回答:“她是我的外甥女啊,是吧?”

  說完向奈文使了一個簡沒有察覺到的眼色。“啊啊,是啊……”奈文好像當機了一般,幾秒鐘之後才縮了下肩膀,開口道,“她是我表妹,那個從沒見過面的。”

  “唔……”基於剛才稍有延遲的反應,敏銳的簡貌似不太相信,推了推圓框眼鏡,示意雷特往前彎腰,斜視著他,“不會又是像這兩個瘟神一樣,也是你的‘兒女’吧?”“不會不會,這真的是我外甥女,是她父親外出長時間出差所以託付給我照顧的,要在這裡生活一段時間的咧。”雷特擺了擺手,露出一副“妳就相信我吧”的苦澀表情。

  “是老爸托我們倆把她接回來的喔。”奈文莫名其妙地想邀功。

  簡瞪了雷特一眼,重新靠回沙發椅背上,憤憤地埋怨道:“就那兩個神經兮兮的兒子女兒的事,我還沒聽到解釋呢!現在又來一個……我可沒答應要給她住在這裡喔!”雷特背脊流下幾滴冷汗。

  “沒關係沒關係,到我們這邊就好了呢……嗚哇!”奈文舉起右臂,卻立即發現頭髮會就此散開,迅速站了起來。

  “別逗了,那個單位還是……”“對對對,是我對他們的補償!”雷特實力打斷,絲毫沒有顧慮這樣做,自己等一下就會受到家法懲罰,“作為父親,連這種事都做不到,不會很窩囊嗎?”

  簡正想反駁,忽然聽見他們兩人間有細微的啜泣聲。她驚慌地斂起怨氣,擔憂地看著旁邊這位抿著嘴唇、忍著淚水的女孩。因為不熟識的緣故,竟只能默默地露出愁容。

  “父親……”數氣若遊絲,雙眼又再次充盈眼淚,重複了雷特剛剛所說的字眼,像是剛從冷藏室被救出來一樣,雙手交叉抱緊了自己。

  奈文吹起自己的劉海,歎了口氣。耷拉下來形狀美好的雙眉,說明她也在為數的事煩惱。

  ——數感到頭頂有點特殊的觸感:畢竟已經身心俱疲,就算再怎麼神經敏感,她也沒法再一驚一乍的了。“欸……欸!?”簡撫著數的頭髮,猛地將其摟在懷裏——

  “是想家了嗎……?”不顧數的掙紮,看到這個情景的簡貌似當場母性大發,把她抱得越來越緊,“但這裡也是很好的家呀。”溫柔如水的語調跟之前兇雷特時天差地別。

  數沒有說話,臉擰成一團,吸了吸鼻子,閉上眼睛。

  “……大家都不會欺負妳噢,不要哭了……好嗎?”

  這語氣真讓人毛骨悚然。熟知簡平時脾性的雷特躲遠了點。剩下的兩人決定將這場鬧劇看到最後。

  過了許久,經過了足夠時間的思想鬥爭,數停止了那無濟於事的動作,側起頭淚眼婆娑地與簡四目對視。一天內哭了這麼多回,溫室的花朵早就沒顧慮自己原先的身份了,一咬牙,更加往簡身上湊。

  “哦?緩過來啦?”簡鬆了口氣。

  “我討厭你們啊!!!”怎料數衝著雷特和奈文兩父女叫道。

  “喂!你果然是對她做了些什麼壞事吧!”簡怒不可遏,“你欺負她了?!”“怎麼可能啊!我不是一直跟妳在家咧!還有為什麼只針對我?”“……還敢頂嘴?啊?”

  …………雷特乖乖閉上嘴,為簡那突變了一百八十度的態度感到不可思議。“這就是女性啊,翻臉比變天還快喔。”奈文摸著下巴,合著嘴型無聲說道,看透了雷特的困窘。剛剛還懷疑人家呢,現在來了一場帶雨梨花就…………總之雷特滿肚子委屈——好歹看在歲數差距上給點面子啊。不過就簡那強勢的性格基本上不可能。

  其實自己做錯了什麼……早就知道了的。

  “好了好了……批准妳在這裡住了,不要哭了。嘖,奈文領女孩回妳們那邊……我暫時還不想見到妳,”簡拍了拍數的背,考慮到這個家的機關實在繁多,普通人根本應付不來,之後戀戀不舍地放開她,持續把握著絕對的指揮權,“對了,妳叫什麼名字呢?”

  現在才想起要問這個,真是失態。簡對自己的要求還是有點高——除了自己日常的打扮外。“夢娜.艾爾菲特。”數緩慢地吐出音節,宛如有什麼東西在拉扯自己的舌頭一樣,每一個字都非常沉重。簡感覺這位面容姣好的思家女孩有如妹妹一樣,可以說她現在是相當青睞:“嗯嗯,好好聽的名字呢。”

  最主要是跟奈文比較起來,氣質上都不是差一點半點。奈文哼唧了一聲,對數伸出右手:儘管數忽然如此抗拒她,但是依照約定,她還是不得不聽從簡的命令。

  “唔……”奈文接著把手收了回去,歪了歪嘴。

  “怎麼了嗎?”雷特感覺有些反常,“……等等,諾亞不是跟妳一起的嗎?他人呢?”

  奈文的回答有點顫抖:“嗯……現在他某些指骨——應該斷了……我能確切地感受到,估計你們都明白?”

  每個人都點了點頭:夢娜也不例外。

  整個空間充滿了不安。













  注釋:

  *:【逆凰】:奈文從帕特卡納帶來的一把武器,現在正在諾亞手中用著。諾亞時不時會發神經想出一些很中二的名字,比如這個。因為雖然這把短刀是石頭製成的,但是鋒利度不輸絕大多數利刃——“這連不死的菲尼克斯也沒轍吧,呵呵呵……”“別發出這樣的怪笑,亂取這樣的名字……本來叫【蒼枝】的好吧!”(事實上鳳凰和菲尼克斯一點關係也沒有)





第十話  死鬥流轉

  (2018.8.23)

  “我……這又是在哪裡……?”諾亞雙眼微張,被橘黃色的光線刺得匆匆閉上,劈頭蓋臉地向著空氣自言自語。自己的記憶仍然殘留在不可思議之地。“笨蛋諾亞!這是自己家裡啊!”回應來得如此迅速,同時紅色的倩影撲到了他身上,哭喊著。

  “啊啊啊啊啊痛!住、住手,走開啊!”諾亞一瞬間感到全身的骨頭都將要碎成齏粉,但卻動彈不得,只得吼道。“喂喂,小姐,不要再幫他加重傷勢了好麼…… 難得醒過來了,”陌生女子的聲音勸住奈文,“剛恢復身體還是會很痛的啊。”諾亞閉著眼睛,實在不知道是什麼情況。“是嗎……我回到這裡了……”確認了實感之後,他苦笑了一下,說出了一句耐人尋味的話。

  “你到底去了哪裡啊!”奈文離開他的身體,跪在床上的一邊,含著淚審問道。“我——我和陶斯那小子處理了一下私人恩怨而已……當然,我贏了。”諾亞變成沒心沒肺的笑了——即使遭受了重創,也覺得這一次勝利是值得的。

  “那、那是,不然你也不會一個人躺在大街上……渾身都是傷……”“左臂和右腿骨折、肋骨也斷了幾根……脊椎受損嚴重,基本是要癱瘓的了。”不明女人補充道。

  “對啊,剛才我這些部位就沒了知覺欸……很不舒服,還以為你要死掉了……”壓低聲音的奈文跟他咬耳朵。

  待完全適應了亮度後,諾亞發現房間裡的人有點多。床上的自己和奈文自然不用說,但是床邊椅子上坐著的是一位米黃色微卷長髮的陌生,眼皮好像睜不太開,一副馬上就要睡著的樣子。和初見簡時那個衣冠不整的造型有異曲同工之妙。依照剛才的音量判別了距離,就是她在跟奈文對話的吧。稍遠的門邊,黑髮少女和雷特在討論些什麼,時不時往裡面瞥一眼,發現諾亞醒了之後也進來了。

  “別說人齊了……現在不認識的人還多了起來,是要圍觀我的屍解過程嗎?我還好好活著呢,”諾亞很快就意識自己說錯了,“不對,簡呢?”怎料黑髮少女聽罷便說:“你以為你是誰啊,有必要全部人都在乎你嗎?她到樓下去道謝了喔。”夾帶著跟狗說話的語氣,叉著腰,看起來心情不太好。

  不不,純粹就是高傲吧。在場的人都不會知道夢娜跟諾亞說話時為何會切換氣場,像換了一個人似的。

  “哎?道謝?怎麼了?那種人像會跟人道謝的嗎……”“不會的是你!”奈文居然在旁邊吐槽了,然後抹了把眼淚,開始介紹兩位陌生來者,“這位就是剛剛幫你療傷的大恩人……!而這位就是我們所要找的表妹,夢娜……”

  諾亞貌似沒把救命恩人放在第一位,倒是不服氣地和夢娜拌起嘴來:“呵……妳好像對我很有意見嘛,跟第一次見面的人這麼說話真的好嗎?”看來並不是簡的錯覺:要是諾亞願意的話,在什麼場合都能把那片區域變成戰場。夢娜正想對諾亞發難,令旁人無法理解的怒意已經展現在通紅的臉上了,雷特卻乾咳幾聲。

  夢娜沒有了下一步的動作。大概是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了——至少在旁人眼裡是這樣的。她自覺地低下頭。一驚一乍的真令人不舒服,諾亞想。“好了,就跟你說過不要引發不必要的爭執了啊。加上,要好好跟這位洛伊絲小姐道謝。”奈文的命令來得也不是時候——

  在諾亞正在疑惑之時,跟他說什麼都沒有用。“療傷?聽起來我的傷勢挺重的啊,怎麼能在……喂,奈文,我是什麼時候回到這裡……啊!”在諾亞說無聊的話之前,奈文掐住了他兩邊的臉頰:“給我乖乖聽話——”“先回答我!求妳啦好不好!並且不——准再捏了!”“四個小時前!唔……你居然敢忤逆姐姐……”奈文一時心軟,說出答案後又覺得有點不甘心,所謂被摸了順毛就是這種心情吧。“所以說妳很固執啊……等等,雖然是有點痛,但是我那些受傷部位好像都沒問題了啊,能活動……”

  可能是自己彎曲四肢時還是會疼痛,諾亞的五官不可避免地擰在一起。冒險地活動筋骨不是好主意。衹得放棄治療一般繼續陷在柔軟的床上。

  “剛剛是小女孩以房東的名義來找我幫忙的喔,首先得向她道謝吧,”名為洛伊絲的女子揉了揉雙眼,離開椅子,手指指到雷特眉心,“看在是房東先生拜託的,醫療費就算便宜一點,之後會告訴你,直接在房租上加吧……明天還要趕稿,好煩!”走出房間前,洛伊絲拍拍數的頭:“……歡迎再來我家哦,卡莉好像滿高興的。”

  由雷特開門送走洛伊絲,房間暫時留下三個逐漸把空氣凍結的尷尬症患者。

  “總、總而言之,謝了。”一聽諾亞的語氣就知道他極其不情願,而且還是在奈文催促之下才勉強撬開自己嘴巴的。“都說了這只是以房東名義才答應的,況且……你這態度我才不接受呢。”

  兩人不知道為什麼就一直在針鋒相對,但是主要原因就在於夢娜。奈文只好把這理解為……離開家後的一次普通的發洩罷了。“好,現在不再吵了,我還有一些事情要理一理,妳的態度才有問題,”諾亞剛提出休戰協定,自己又佔便宜趁機反駁一句,“只四個小時……有可能把妳們口中的傷勢恢復到這種程度?她是怎麼辦到的……?”

  這就是眾人困惑之處。在道謝之前,他想他必須要問出個所以然來。夢娜和奈文都同時攤了攤手:“沒辦法,她提出要求不讓我們進來看,我還一度想衝進來看她有沒有喂你奇怪的藥……”“她提醒過我不能把她是護理員的事說出去。”

  如此荒謬的謊就不要撒了吧……原話復述出來後連懵都扶額,更別說剩下那兩個哈哈大笑的傻子了。護理員?沒搞錯吧?骨折了連石膏都沒打就在這麼短時間內恢復根本不可能啊。而且還有脊椎呢。

  額頭抵在牆壁忍笑抽搐的奈文,和笑一聲喊一次痛仍然停不下來的諾亞,某種意義上沖垮了夢娜對未來的正常生活的願景。在沒遇見之前已經有這個預感了,現在的感受真切度成指數增長。前途多難啊。

  搞得好像是我弄出個笑話一樣……

  “好吧……這世界發生什麼都不奇怪,畢竟有二重身現象存在,那就欣然接受吧,”看起來,勝利後又撿回一條命的諾亞心情不錯,居然會放鬆地把這件離奇的事拋諸腦後,想著之後再問個清楚也不是難事,“不過,我的行李箱是一直打開著的嗎?”

  奈文望向書桌旁的行李箱。像是經歷了又一件“靈異事件”一般。

  “不會啊……咦,不對,這是啥……”她蹲下翻弄著大行李箱裡的東西,發現了表面帶有汙漬的殘破衣物,“呃……這不是你之前穿著的……嘛?欸?”奈文話說出口後,馬上覺得不對勁了。

  諾亞將視線移到自己身上。通過余光他能得知現在並不是一絲不掛,身上好好地穿戴著乾淨的衣服和褲子,能一眼認出來那些就是自己帶來的。

  喂喂……最好我是懂得怎麼在昏迷時換衣服咧。

  “不是妳替我換的嗎?”

  奈文使勁地搖頭。她明顯是沒有這種記憶。即使她很希望能這樣幫他。

  …………

  …………

  “唔啊啊啊!是那個女人!我們在外面的時候她就在對諾亞性騷擾!”沉默過後必有爆發——奈文當場就暴跳如雷。“噫噫……哪有這麼嚴重,應該是衣服太髒不好放在床上……”“我現在就找她算賬!在此之前,”她第二次撲到諾亞身上,再次引發了慘絕人寰的嚎叫,並且開始扒他的褲子,“我得看看你有沒有跟她有奇怪的接觸!!!”

  “!”數趕緊逃了出去。看錯了看錯了!這怎麼看都不對勁啊這兩個人!基於此,她很自然地萌生出到簡那邊寄宿的想法了……

  任憑房間裏傳出各種激烈抵抗和不知所謂的叫喊聲。對數來說,這是一個絕大的、首要克服的挑戰。









  面對大概能輕鬆粉碎橡木的驚人力量,陶斯已經沒有勝算了。光光是右肩膀不注意被擦到一下,馬上就脫臼了。現在的他只能全力閃避。

  普通人沒有這種力量吧……陶斯掂量著諾亞的骨格,得出這不可能是那種身板能發揮出來的結論。但是結論一點用處也沒有,諾亞的怪力超乎想像。

  “同行者”的不明消失,使得原本習慣了“二重身”的少數人一時間陷入恐慌。但是過了一段時間就會發現,其中極少數看得開的人,並不認為這是一件壞事。因為某種現象出現了——

  “同行者”缺失,令這個世界的那些極少數獲得了超越一般人的身體強度或智商。舉個方便的例子,就是接受了對方的“投影”。他們只能這樣解釋,然後加以運用。

  他們稱“消失的同行者”為“思念體”。

  另外,更往深處說,潛藏在世界各地的“缺失型同行者”中的極少數接受者,能運用這份宛如橫財的能力,滲透在各個領域里,作出超出一般人常識範圍的行為。

  這個現象的出現,已經有四年多了。其中引發的各種混亂、爭端層出不窮。並且即使四年過去了,也沒人能完全弄清楚這個現象的全貌,不清楚這到底意味著什麼,還會帶來什麼,更不用說去探尋這個真相,乃至“思念體”的問題了。

  從踢飛陶斯的那一腳開始,諾亞就施展著那近乎變態的怪力了。先是把住戶小院的牆直接砸得粉碎,而後一個掃腿就分開了電線杆更是令人恐懼。教皇廳的特殊部隊大部分情況下執行任務都有免責的權力。所以這些私人和公共財產的損失是只能默默吞下斷牙的。如果可以的話,真想把這筆帳算到諾亞頭上——如果他活下來的話。

  諾亞現在才是真正把障礙清除掉的履行者。

  孰勝孰負早就已經相當明顯。

  “要儘快……!”然而諾亞心中對結果卻相當不安。

  “喀啷”一聲,在諾亞都還沒反應過來的瞬間,蕾希亞的鐵鏈纏上了他的左手腕。“笨、笨蛋!我就說不要出手啊!”陶斯驚慌地衝蕾希亞叫道。

  然而蕾希亞仍然固執地死命扯住鐵鏈。

  “……你們真的惹火我了,”諾亞到現在才說話,給人的感覺就是稍微冷靜,其實腎上腺素已經上升到不正常的水準,“時至今日仍然不自量力。”

  鐵鏈很粗,在很短時間內就纏上了好幾圈,而且剛好是諾亞擅用的左手。要解開得花上不少時間。在這個瞬間他感受到了極其反常的力道——由於蕾希亞的用力一甩手臂,諾亞的左手腕就發出了駭人的斷裂聲。“唔……!”感知到如此強烈的痛楚後,諾亞咬著牙低聲悲鳴起來。

  低估蕾希亞的蠻力了。雖然說沒到達諾亞的程度,但是加上鐵鏈的話,扭斷手腕關節來說就已經綽綽有餘了。曾經和她交手過怎麼會忘記了呢……“沒錯!就這樣牽制住他!”陶斯飛奔過來,打算給予致命一擊。

  他接過蕾希亞拋來的斷刃。“可惜……不殺掉你的話很難交差啊!”怒吼著的狂躁症患者並非沒有親手處置過目標人物,只是面對諾亞,機會來得有點遲了。

  諾亞同時也揚起了右手,那把短劍反射著雨過天晴後破開雲層的陽光的同時,也再次和對方的武器擦出火星。二者長度幾乎已經相同了,腕輪會有這樣的奇效實屬意料之外,雖然現在擋下來也只是權宜之計。“布拉多·皮耶爾,”陶斯氣喘吁吁地挑釁著對方,力度減弱不少,“我可是聽到那骨頭斷裂聲了喔。”

  “說得我會因為這骨折而輸給你這愣頭青似的……還有我要賭一把了!”

  諾亞猛用力,硬是把斷刃推開,一蹬地就往某個方向躍去。陶斯連忙發起追擊,成功地在他背上留下殘酷的傷痕,皮肉連同衣服一起被切割,甚至可以說已經傷及骨頭。

  但是已經晚了。諾亞的方向不是別處,那是蕾希亞所在的地方。沒人能想到這會是他的目的地:“既然妳這麼希望的話,那我就過來了!”諾亞被疼痛害得差點摔倒,卻成功地以這個狀態下最快的速度趕到蕾希亞身邊,並把刀刃擱在了她的脖子上。在此之前他揮刀切斷了手上的鐵鏈。

  “你……!小人!你不是答應了一對一的嗎!”“別惡人先告狀……以牙還牙罷了。”諾亞沒有受到這無聊的挑釁,像是對著反應太晚的蕾希亞說道,“怎麼樣,陶斯!是要她就這樣被割開喉嚨,還是你們主動投降?”

  諾亞早已無心戀戰,他認為這一連串對他的挑戰實在是沒有意義——他必須知道這幕後黑手,哪怕只是一丁點。無源之水一般的對手一次又一次地發起挑戰,怎麼說也不是我能接受的事。

  不料陶斯很聽話地丟下了武器,舉起雙手。“是個很識時務的人啊,這些年來總算有點長進了嗎……?”“…………我無法相信你這人一次,只有這次……我請求你能放過蕾希亞,就她一個。”

  陶斯居然在誠懇地求情。

  諾亞側著頭,對後面算是沒有戰意的對手說:“這得我說了算,因為我要開始審問了。”名為【逆凰】的短劍更加貼近那白皙的頸脖。蕾希亞微張著嘴和諾亞對視著。

  這兩個瘟神不會又在打什麼算盤吧。“派你們來一直追殺我的……是誰?”諾亞的聲音慢悠悠,其實神經已經緊繃得到了某個極限。但是他仍然自信地背對著陶斯。有了陶斯剛才的驚慌反應,諾亞更確信他不會冒著蕾希亞被殺死的風險來以卵擊石。“我可不想再跟你們玩這種小孩子過家家一般的遊戲……”

  ——然而他也無法支撐自己了。雖自信、雖有過人的能力但是總歸會抵到極限。從他用武器威脅二人開始就已經雙目模糊。無論如何也不應該二對一的,這個時候腦袋尚清醒的諾亞懊悔地反思,一向謹慎行事的他居然也受到了這場無聊打鬥的氣氛感染。另一方面來說,能把他逼入絕境的對手,也很久沒遇上了。

  “操……被你占了便宜……”近乎瘋狂的攻勢的後遺反應瞬間讓他沒有了支撐身體的力氣,連短劍都掉落地上——跟自己一樣仰面躺下。

  “喂……你?!”陶斯趕到蕾希亞身邊,確認並沒有受到傷害後,沖著諾亞吼道,“你在開玩笑的嗎!還沒結束啊,站起來!!”

  怎麼說這個鼓勵對手的聲音都很不協調。

  諾亞的狀態似乎已經沒有反轉的可能性了,眼皮像被無形的拉鍊準備要強制拉上似的,根本沒能看到這清麗的蒼穹。“所以說……是你贏了啊,臭小子……要痛下殺手就要趁現……在了。”

  跟奈文暫時分開的這段時間,碰上了這堪比上街被扔臭雞蛋的倒楣事,懊悔和不甘充斥著諾亞的內心——即使再怎麼想求救,相信不會有人過來鳥他,他也沒有這個機會。“‘矛’不能離開‘盾’……說得沒錯。”超越極度的痛苦和疲勞之上,諾亞自言自語道。

  然而他沒有迎來該有的抹殺。“雖說很意外……但是別玩騎士遊戲了!懂得補刀才是正確做法。”“這不是我想得到的結果,你仍然是沒被我親手擊敗,包括這次!別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語氣!”“……那真是榮幸啊,從聖騎士手中偷生……”

  諾亞當然是不想就這樣被這混小子給取了性命——

  因為……奈文的生死某種程度上就是握在他的手裡了。那就是說,我在決定赴死時,根本沒有考慮到她的存在……嗎?在逐漸朦朧的意識裡,無盡的愧疚感湧滿全身。他用僅存的最後一點力氣,向仍未夠堅強的自我捏緊了拳頭。

  多虧了陶斯那聊勝於無卻固守著的騎士精神,他才撿回一條命。隨後陶斯也脫力地往後倒去,被剛死裡逃生的蕾希亞扶住。

  “……看在當年放我一馬的份上,這次算兩清了!”他對著天空叫道,“蕾希亞……這一次就不對他趕盡殺絕了……”

  可惜此時再也沒有那針鋒相對的相互嘲諷了。









  惱人的風沙。

  被某股力量拉扯著身體的諾亞一邊慶倖著自己並沒有死掉的事實,一邊為這下子受到的奇妙處境感到訝異。我應該是躺在地上動不了才對,站起來什麼的根本不可能……所以現在是發生了什麼。

  他整個人頂著遮天蔽日的風沙在緩緩自動行進,完全不受控——除了雙腿,全身沒有一個部位是能活動的。然而其實連雙腿都在出賣他。

  很自然地想到這只是個奇怪的夢,又或者是前往地獄的道中。“不過去地獄的路上為什麼會有沙塵暴一樣的……”

  自己的疑惑還沒表達完,就已經一頭撞在某扇有著復古氣息的小木門上,順帶把門給撞開,進入了下一個空間。

  “嘖嘖,快把門關上,天氣這麼惡劣你沒看到嗎!”諾亞經某個聲音啟示了一般,同時也發現自己的身體都能自由活動了,連忙轉身關門。

  身體……沒有在痛啊?果然是做夢嗎?畢竟承認自己死掉了的想法不太吉利。他用力地呼吸了幾口,才慢慢回頭觀察這到底是什麼地方。首先比視覺更快接收到資訊的是嗅覺——

  仍未轉身時已經聞到很濃鬱的咖啡豆的味道。這裡是咖啡館嗎?

  頗常見的裝修,正門門扉給人的感覺有一種復古感:很難將這間店鋪和木材這兩個概念分開。雖然店鋪外已經沙塵漫天,但是這裡還保持著潔淨,數量恰到好處的木製傢俱也沒有因為防護層脫落而散發潮濕的氣息。應該說依照外面的氣候來看,根本不會發生這種事。

  櫃檯正對著的那面牆邊,過於老化的巨大壁鐘宣示每一個腳印的聲音……或者是說噪音。四面也懸掛著些許油畫,但是內容都是一些扭曲的圖案,準確來說是此世沒有的魔獸圖景。與噪音相抗衡的是店裡音箱緩緩播著的有如聖歌一般的樂聲。每一張桌子上方都有一塊浮在空中、溢出鵝黃色光芒的拳頭大的不規則透明物質。

  總而言之,諾亞覺得與以往去過的有種微妙的區別。他只能評價這為……糅合體。這種情況挺像特塔尼爾的,同樣是糅合體的世界。

  但是兩個世界的元素從未如此有機地融合起來。即使是自己所處的特塔尼爾,也可能沒有這樣古怪的店鋪。至於自己見識暫且短淺與否,以他的性格絕對不願意去面對。

  “幹得不賴……你就找個位置坐下吧。”又是那個屬於女性的聲音,捎帶著命令的味道。諾亞意識到自己這空間還有其他人後,擺好了警惕的架勢。咖啡館裏一個顧客都沒有,聲音即是從側面的櫃檯傳來的。

  諾亞向那個方向看去,那目睹的結果差點令他心臟驟停。

  聽過一個說法,跟重視的人分開太長一段時間後,腦內啡肽會不足,反之腦內啡肽足夠,就會產生使人舒緩、鎮靜的感覺。但是即使是這樣,即使諾亞眼前的是那個人的外貌,他也沒有相關的反應。

  目光所注視的,是奈文。準確來說是奈文的“外殼”罷了。

  一模一樣、可以說是出自同一個模子的“外殼”。

  “不……不會的,這個人的氣場還有聲音……”諾亞就是因為察覺到了這一點,所以自己才沒有脫口而出某些帶著疑問意味的話,但是事實上任誰遇到這樣的狀況,都不會輕易地冷靜下來,“不可能是她。”

  所以他發聲了。他以更加刁鑽的角度來否定方才自己腦子裏閃過的錯誤判斷。要是一開始就相信這個判斷,就顯得過於衝動。然而接下來他所要說的也只是五十步笑百步。

  紅髮女子手肘放在臺面,手掌撐住雙頰,悠閒的同時卻露出高深莫測的笑容——像是要用這種來自未知的壓力,來迫使諾亞對她心存芥蒂。

  “妳不會是……奈文的雙胞胎姐妹吧?”

  ……有點可笑。想去將其和奈文區分開來的諾亞,下一秒就覺得這問題蠢得可以。即使是雙胞胎,也不會有如此相像的外表。咖啡的熱氣從她身前的小杯裏升騰起,橫亙在兩者之間,但是諾亞在此之前還是能清楚地觀察到他所需要的。

  重點就是某個可以稱得上是無人想去模仿的特徵和最獨一無二的部分。那如瀑的朱紅色長髮和……奈文20歲生日那天諾亞所送的昆蟲翅膀狀的髪繩。此刻它作為一撮頭髮的固定物而造就了一簇側馬尾。

  諾亞頭腦不禁又是一片混亂——正體不明啊!

  女子見狀“噗”一聲笑了出來,捉弄之心得到滿足,惡作劇開關也提到“off”的位置:“你……怎麼會這樣認為啊哈哈哈哈……”短短幾秒,隨即笑容斂去,替換的是一臉嚴肅得可怕的表情。

  到底要做什麼啊。切換來切換去實在有點不自在啊……有種一大堆螞蟻在背上爬的悚然感。

  諾亞迫於壓力,坐到了面對女子的一張椅子上。好,椅子有實感,比起探討這是否是個夢,身體能找到地方歇息才是首要的。

  “你……有一瞬間放棄了生的欲求吧?”

  “你明白你生命的意義嗎?”

  “你的生命不光光屬於你自己一個而已。”

  “這樣的事,你不會有下一次了吧?”

  冰冷嚴肅,字字滲骨,簡直是把不久前差點因陶斯一念之差而被殺害的諾亞拷打了千萬遍。

  和奈文不相同的聲線在訴說著事實和不滿。鐵錘般的質問如神雷轟頂。而後女子端著咖啡走到桌子的對面,和諾亞隔著木桌相對而坐,並遞給了他一杯咖啡。

  他抹了額頭上的一把冷汗。那種感覺又來了——全身無法動彈的感覺。

  “好了,算我不計前嫌。來,這個好歹可以暖一下身子,試一下吧,”“奈文”敲了敲諾亞那一杯咖啡旁邊的桌面,示意他喝下咖啡,只是結果也是顯而易見,“喂,盯著我也沒用,別把我和奈文那傢伙混為一談。”

  “妳果然……!”諾亞差點就跳了起來,一下子得到確切的答案令他困擾的心情變得明朗了些,“但是,妳到底是誰?為什麼會和奈文她……”“一樣,是嗎?我們的關係可不是你們所說的Doppelganger喲。”女子歪了歪頭,面無表情地解釋道,“倒不如說……我和她才是真正意義上、最完美的Doppelganger。”

  媽的,怎麼又再次和奈文的形象重疊了。諾亞懊惱地閉上眼睛,抬起頭深呼吸著。

  “對於我來說的初次見面……吾名為曉,是奈文.艾爾菲特的‘源’。”









  “您在說什麼呢?”諾亞感覺這女子和奈文雖然不同,但也是電波滿滿,不知不覺在出於不想接觸的意願,他用了敬語。

  但是果然和奈文有關嗎?

  只要知道這一點他就意識到必須要認真對待了。首先要明白這女人到底和奈文有什麼關係。

  “你也是第一次見到我吧。”

  “是。在此之前我不認識有這樣奇怪打扮的其他女性。”

  “那該不該告訴你呢……”無奈,女子摸著下巴,一副很為難的模樣,“不過就算跟你說你也不會相信的,對吧。”

  “別賣關子了!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

  諾亞也不忍耐了。既然身體沒有疼痛,那就將其發揮到極致吧。他的分貝提高了很不少。

  我想我沒有理由跟這個神神秘秘的女性客氣。

  曉見無法忽悠,嘆了口氣:“唉,一點都不有趣……”“我為我自己的一時差錯道歉,可以了吧?”“……也好,態度誠懇……但是我想說的並不是這個。”

  “這裡是……你可以稱之為夢境的地方,但又不是。”

  “?”

  “只是因為比較相像所以我才這樣稱呼便於你理解。事實上這根本不是。你是昏迷了吧?但是在昏迷之前卻有過那個思想吧?而那個‘死亡’的訊號確實地傳到這個地方來了,所以我才會知道。”

  “奈文的強大內心使她的記憶得到重現。這就是她內心記憶的一角。”

  “我們本來不會相見,至少不會在這個不確切的場所。”

  “唔……這什麼……”諾亞根本摸不著頭腦。雖說很多離奇的東西發生在自己周圍,這個說成是夢也沒關係,頂多是不愉快,醒來很快就會忘掉了。但是一下子說明這裡不是夢境那麼簡單,那他就很難接受這個設定了。

  “理解困難是嗎……那你只需要記清幾件事就夠了,我也不想多說。畢竟我和你還有見面的機會,我也想看看奈文會如何應對這種局面。還有這個地方也是能回去的,即使想留在這裡,你的存在也暫時沒有那種力量維持。”女子應付起諾亞還是游刃自如,應該說是諾亞自身也有一部分原因。不解和慌張的神情是她擁有這般自信的最主要食糧。

  “第一,我和奈文一樣,跟你的生命是等同、連通的,即是說你所背負的性命,又再多加了一個;第二,請切記,你身邊的人不都是全部站在你這邊的……不要輕易付諸信任,懂嗎?”

  諾亞聽到這裡伸出雙手作出“暫停”狀:“我有問題。”“無禮。你到這個地步了仍然還有東西想問?”

  女子看似十分不滿。

  總是被這個女子的突然轉換說話風格所迷惑。“別對自己的講解能力抱有太高的期待值……無論如何我都要問了……妳所說的‘源’到底是什麼?!”

  這恐怕就是我跟這奇怪的曉也會連在一起的原因吧。

  第二個問題提出了,而且比起這個有可能能出去的地方,他更關心這一件事。

  曉——那名跟奈文打扮相同的女子的自稱,厭煩地“嘖嘖”了幾下,搶過諾亞面前那杯沒有喝過的咖啡一飲而盡:“所以說我才討厭像你這種低能二足生物啊!為什麼偏要打破砂鍋問到底呢?你的理解能力就這麼差嗎?!”

  面對對方持續的蔑視,諾亞也沉不住氣了,在探求什麼答案的時候他永遠是這樣:“夠了!在妳說出來之前我是不會離開這裡的!既然這裡不是夢境,那麼我死掉的話妳也活不成了吧!”

  以死相逼自然是他覺得最有效的方法。眼前的曉把持著他沒有的秘密不說,就連她的真正實力也不清楚,萬一像奈文那樣……那他就頭大了。

  “區區人類……!”曉額頭冒起了象徵暴怒的青筋,手肘依然是撐在桌面上,以手指直指諾亞的姿勢說出了頗令人在意的話,“別想威脅我!告訴你,別以為這樣就萬事大吉了!我警告過你不要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的吧,要是敢為了這無聊的理由就死掉的話,我是不可能輕易放過你的!”

  “死了……妳又能怎麼樣……”諾亞僵硬地笑著,顯然是沒有這個打算的。他才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好不容易沒丟掉的性命當然會好好珍惜。

  ……

  “在這裡掛掉恐怕不會有好下場,你應該也意識到。就連現實中人們都會選擇落葉歸根而不是客死他鄉……如果是離開這個空間再行動,可能會成功,但你就不能得到一絲一毫的信息,說得沒錯吧?你不會這樣做的。”曉洞察到了這般。

  全被知道了嗎?還是因為這個空間的緣故。

  諾亞洩氣地靠在椅子的靠背上:這女人恐怕比簡更機靈吧……

  就在曉說到“這個空間”那一瞬間,諾亞聽到頭頂上的風聲變大了:這咖啡館在裡面通過樓梯可以判斷看到結構明明是二層建築,但是現在只剩下一層了——上面那一層已經像是被風沙吹走一樣。

  建築物在崩潰。並不是因為這不算強的沙塵暴。

  “我就說過嘛,即使想留下來,以你現在這種水平是不可能的……”

  ……

  諾亞的頭頂也將要消失了,曉也不例外。

  “等等這是怎麼回事啊啊!?”趁還沒蔓延到嘴,他慌張地叫了起來,但是不敢起身,那可能會讓自己更快地融入沙子甚至更嚴重地,歸於虛無。

  “啊啊……那我稍微回答一下好了,”曉貌似一點也不緊張,平淡地回答,“‘源’即是‘源頭’喔,奈文則是我的衍生。人類才不會成為神的‘源頭’……這樣不難理解吧?”

  當諾亞聽到這一句後,就再也沒有反抗的辦法了。

  隨著風沙,這一棟建築物及裡面的人和物似是從未存在般,不著痕跡地消失無踪。

  最後連本該存在的惡劣的天氣也被光也無法逃脫的純粹的黑暗所吞沒。





本帖最后由 Yikiyiki 于 2019-11-16 19:43 编辑

番外:

第一話  關於跑腿的修行

  西斜的夕陽發出餘輝,斜照進樓道里。黃昏時分,公寓里充滿了熱鬧繁雜的聲音,大概是人們都在時候下班回家做飯吧。

  數膽怯地按響了“蕓心館”公寓三樓其中303單位的門鈴。

  但是這屋裡的都會是什麼人……?

  啊啊……為什麼又會遇上這種事啊……剛才和莫名其妙的人大眼瞪小眼,還沒來得及好好整理自己的思緒,就發生這樣的事……

  在等待回應的同時,她十分懊惱地扶著額頭,臉上佈滿陰翳。

  很壓抑……總之就只覺得喘不過氣來。

  心情根本沒有一絲放鬆的空餘,數靜靜地站在門前,獨自悲歎著。









  “您、您好!請問是奈文小姐嗎??”奈文按下手機接聽鍵的同時,驚慌的女聲馬上從揚聲器處傳出。

  “哎……?那小子的來電?不……首先妳是誰啊?!”她對這台有點秀逗的手機早有怨氣,原因是每次接聽電話都是默認免提的狀態,導致了不少尷尬畫面的出現——比如現在就是一個,“……這手機是時候要讓它壽終正寢了。”

  奈文現在接聽的的確是諾亞的來電,至少來電顯示上面清楚寫的是“LOVE 諾亞(弟弟)”。但是這女聲是怎麼回事??他是跟誰在一起嗎?

  雙手暫時失去知覺的緣故恐怕就是……

  手機對面的人支支吾吾,貌似是在做著心理準備,遲遲不肯開口。

  “那個……那個該怎麼……”

  604室里的其餘三人都在看著奈文。

  大家都有不妙的預感。奈文更是這其中最不安的一個,用左手食指不斷地繞卷著自己的長髮。

  “喂!!這台手機的主人他怎麼了!!”最後還是忍不住大聲呼喝道。

  “哇啊……這、這個……他受了很重的傷……!昏迷了,也很多血!請您盡快前來!”

  “他現在在哪?!這種情況就拜託妳先幫忙聯繫醫院來急救啊……唔?!”

  奈文的嘴巴忽然被雷特捂住,並且被示意“交給我處理吧”——只用短短幾秒她就讀懂了雷特的眼色,最後僵硬地點了一下頭。

  “好了,這位小姐……請告訴我他的位置。”“欸欸……怎麼變成男的了……”對話那頭聲音顫抖了一下。

  “別在意這些,快告訴我位置!”

  雷特差點氣岔過去。這種時候不要在這里糾結啊啊。

  “希坊碼頭附近的凱特舊書店門外,具體是……東海港街32號,一台爛得非常嚴重的自動收貨機旁!”

  簡和數在一旁露出詫異的神色。簡雖然知道諾亞從事的淨是些危險的工作,雖然也對諾亞很不滿,但聽見這樣的消息,簡還是不自覺為他捏了把汗。

  “知道了,謝謝……小奈,來,和我一起去把那小子抬回家吧。”雷特站了起來,神情嚴肅,說出奇怪的提議。

  “咦,咦?抬回來??”奈文一時不明白雷特在說什麼。那可是受了重傷啊,自己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因此死掉,“不是在開玩笑吧!”

  雷特似乎暫時將奈文說的話當成耳邊風,先對數下達了一個命令:“夢娜,妳能替我去樓下303請來洛伊絲小姐嗎?就說是房東先生拜託來治療的,跟她說一聲就好了。”

  ……怎麼又扯到我身上了?我才剛剛坐熱凳子欸。

  不過再怎麼說數也不能拒絕這種事,想著“就只是這樣而已吧!”,先他們一步離開了簡家。

  “我自有分數……出發吧小奈,是時候要開動我的老爺車了。”即使雷特看起來始終很冷靜,但是眉頭緊鎖、流著冷汗的樣子絕對不會是真正的冷靜模樣。

  “……”奈文也咬著嘴唇,最後也站了起來,跟著數先跑下去了。

  一旦決定了這樣做,奈文的行動速度可謂是無人可比——

  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我可饒不了你啊,諾亞。

  她的眼眸被擴大的不安所影響,變得濕潤。













  所以,現在的情況就是雷特和奈文把諾亞“撿”回來,數去找303的“洛伊絲小姐”,而簡則留在家裡。

  “治、治療?”數對這兩個詞感到陌生,事實上只是因為聽了那位不明女性的可怕描述后,覺得這根本不是單純撲街這麼簡單,“那種傷勢不馬上送去醫院,還有誰能救回來啊……”

  諾亞這傢伙……別在這種時候給我出亂子吧。

  數明明是和諾亞第一次見面,但在旁人眼中有一種對其明顯的敵意,感覺在很久以前就認識他了。

  “我們‘調停者’就依靠著這份‘使命’來行動的啊,要不然……”

  正當她低著頭一直自言自語的時候,門打開了,一道溫馨的黃光絲毫不輸夕陽的光,照射在她的雙腳上。

  “……你好!打擾了!”被打斷了思維的她急忙禮貌地彎了彎身子,行了一禮。

  抬頭后剛好與咬著筷子的人四目相對。

  年紀相仿的女孩對來訪者的到來感到驚訝,架在鼻樑上的白色無框眼鏡也因此滑落了一點,細長的雙眼失去了鏡片的庇佑而瞇得更細,看起來就很柔軟的長直金髮單馬尾搖曳著。身上似乎只

  是穿著一般的居家素色短袖,下半身是同樣清涼的熱褲,但已可盡顯柔美的身段。

  不止她一個在驚訝,數也目不轉睛地看著對方良久——真是……漂亮的人啊,外表上簡直無可挑剔。雖然初次見面就一直盯著別人怎麼說都是不太好的行為,但是由於數一瞬間被震撼到,與其勉強自己從不成器的詞庫里找到合適的發言,倒不如好好地散發出人畜無害的光環。

  “咳嗯……有什麼事嗎?”長得過於精緻的金髮少女鬆開門把手,試圖拍著那過人的胸脯將氣氛逐漸舒緩。

  聲音也很好聽。不同於奈文的尖利和簡的中性,女孩的聲音恰好是令數感到悅耳的一類型,聲紋的契合度恐怕也是一直存在于每個人的身體內吧。

  “我是住六層房東家的,他託我請洛伊絲小姐……請問她住這裡嗎?”不知為何,數感到一陣激靈,所以趕緊開門見山地說了。

  “唔嗯……是的,她在這兒,”女孩淺笑,“不如先進來直接跟她說……”

  “卡莉!!門外的是誰啊!不是告訴妳不要隨便開門嗎!”

  這時里屋傳來男性的高喊,使想接著說下去的她不得不閉上了嘴。接著就是拖鞋“踢踏踢踏”,聲音的主人很快就來到了她身邊。

  跟卡莉幾乎一樣的髮色,兩人的眼睛也出乎意料的相似。年輕男性只是二十多歲的樣子,估計比眼前的女孩年長一點。他的出現令卡莉明顯不滿:她雙手叉腰,仰著頭厭煩地說:“不是說過不要再把我當小孩子了嗎!就這一點小事哪用這麼緊張咧。”

  不過男性臉上並沒有一絲要責備對方的意思,反而笑著伸出手拉扯少女的臉頰:“也對,妳居然敢自己一個人離家出走到這麼遠的地方來,老哥我是真心佩服到五體投地!”

  “這種事就不要再提了啊……!!”卡莉用力抓住了男子的手腕,迫使他鬆開手。

  男性這才注意到數呆站在門外。“是妳的朋友嗎,卡莉?”“怎麼可能……我昨天才到這裡的,而且新學期還沒開始呢,”卡莉頭都沒回,看著數的臉龐笑道,“妳說是有事要找洛伊絲,對吧?”

  “呃……嗯。”數不自在地低下頭,無意中想拿劉海擋住自己的臉——像奈文那樣。“再次打擾了,是房東雷特·艾爾菲特先生拜託我來的。”

  這樣看來,他們是兄妹吧。

  “…………”但兩人在此時注意到原本還滿臉笑容的男子,突然就晴轉多雲,甚至可以說是雷暴。“喂……泰爾勒,你沒事吧?”妹妹卡莉皺起眉來,感到非比尋常的怨念。

  “好啊……雷特……因為那種小事就想方設法繞過我直接找洛伊絲是嗎……總之我是不會賠償那破爛消防梯的維修費的啦!”

  名為泰爾勒的男子當場暴跳如雷,說出不明所以的話來。

  “什麼什麼?消防梯?你在說什麼啊!啊!等等!”卡莉連忙壓低泰爾勒的肩膀,一邊衝他大叫,“給別人把話說清楚啊!武斷男!”

  “嗚……妳居然叫我武斷男……妹妹妳變得太壞心了……這個一定是雷特的奸計啊,使喚無辜的少女來為他出面辦事,以可憐的姿態來騙取同情來達到目的!從他還和年輕女性同居這一點上,就已經體現得淋漓盡致啦!”

  泰爾勒直指數的鼻尖。

  數聽到這一大串都目瞪口呆了。“沒事沒事,別放在心上,他有時候就是這副樣子的了,”卡莉苦笑著,“笨蛋老哥,給我冷靜一點!”

  正當卡莉為她這間歇性暴走的哥哥頭疼、打算扇他兩個耳光時,某種更加麻煩的事情降臨了。

  里屋貌似出現了一些騷動:碰撞聲、“咚咚咚”奔跑在木製地板上的腳步聲……總而言之,某個人帶著十倍於泰爾勒的怒氣,惡鬼一樣佇立在眾人的不遠處。女子剛睡醒而呈蓬亂的米黃色微捲長髮散落在肩頭,睡袍不成體統地將要脫落,佈滿血絲的雙眼死盯著意識到事情大條了的泰爾勒,嘴巴里還念念有詞。

  “完蛋,泰爾勒,”卡莉強行擠出笑容,拍了拍他的肩膀作安慰,離開身邊,走上前拉住雲里霧里同樣瑟瑟發抖的數的手,和她一起站到了樓梯間,利索地關好了門,“‘審判’要來了,我們先在這裡等一等吧~”

  手好冰涼……感受到對方的體溫,數自己的溫度卻在上升。不習慣啊……始終不習慣跟這種瓷娃娃一般的女生相處!生怕自己會碰碎對方,數一直對這類人根本沒有抵抗力。以往跟男性可以巾幗不讓鬚眉地從語言上或者肢體上進行對抗,但是現在就是像拿著易碎品一樣小心翼翼。

  而且這充滿朝氣的樣子真棒啊……跟我現在這副樣子完全不同……好羨慕。

  一定沒有我所背負的東西那麼沉重吧?

  雖然腦子裡忽然閃過一些剛才得到的信息,但是一時間想不起來。

  房間裡傳來什麼東西追殺另外一樣東西的聲音,持續的慘叫聲此起彼伏。

  “我在睡覺你在這跟我鬧?!信不信就讓你今晚睡到大街上去!知道我昨晚幾點才躺床上的吧?!哦?莫非是睡得太死啦?很爽是不是?爽嗎?!”

  “對不起對不起!老婆啊啊啊啊啊輕點!”

  卡莉聳聳肩,倚靠在樓梯扶手上。雖本人說是昨天才來到,但儼然是一副司空見慣的表情,並且有相應的應對措施,估計這種事發生的次數也不算少了。

  “真……真辛苦呢。”數尷尬地笑了起來。









  “趁那兩位還在裡面打鬧……我們先在這裡等好了,”卡莉用隨身攜帶的紙巾擦乾淨台階,隨即一屁股坐在上面,態度友好地拍了拍她旁邊的位置,“妳也來休息一下吧。”

  因為對方突然的邀約,夢娜感到有點受寵若驚,不過還是勉強接受了。“那個……我就不客氣了。”

  “又不是什麼值得客氣的事!”由於樓道狹窄,兩人的位置都不太夠。卡莉哈哈笑道,“這樣拘謹的話我也會困擾的……對了,剛才聽見我的名字了吧?那妳叫什麼呢?”

  到底該不該說呢?現在所有人是敵是友都不得而知,說出去的話會有危險嗎?不過她很快就想起一件事了:

  我已經是夢娜 · 艾爾菲特了。一位患有眼疾的平民少女而已。曾經的富庶遠離此身,成為不能回首的禁忌。一切都已然遭到毀滅,無論人際關係和過去。

  現在的狀態就是這樣。

  這樣想著,夢娜一如既往地嘆著氣:“我叫夢娜,目前……應該會暫住在六樓一段時間……”

  喔喔!真的嗎?!夢娜?是夢娜對吧?

  沒想到卡莉激動地抓住她的手,像是找到了什麼救命稻草一樣。這自然使得無法處理狀況的夢娜當場石化。

  嗚……居然被別人捏住手……而且還是這樣的大美人……

  卡莉柔軟的手心觸碰到夢娜,令她的緊張更加一層。

  “呃呃……那個,可以了!”夢娜連忙抽出手,沒有和她的視線相對——畢竟太耀眼了。

  “那麼夢娜來成為我在這裡的第一位朋友吧!”

  卡莉的眼眸期待地閃爍著。

  “咦、咦,突然……這麼說,可以嗎?”

  雖說自己也很高興,但是由於太突然了導致語無倫次起來。

  “這不是你來作決定嘛,”對方臉上的確展示出不可能有任何心機的笑容,哪怕是惡魔也會被這真誠所打動吧,“我是昨天才來到這裡的喔,所以並沒有朋友……唉,果然不是什麼明智的決定嗎?”

  “我是今天早些時候到的……老實說我也沒有朋友……妳是因為什麼原因要……我剛才聽見是‘離家出走’?抱歉……我並不是有心探問……”

  看來也是背負著什麼東西嗎?夢娜一邊揮著手想道。

  因為自己遭遇的情節過於嚴重和暗藏之人的蠻不講理,所以她自己一開始並沒有意識到,事實上每個人的每一個行動,也都有自己的理由的,比如說——

  “是的,沒關係。的確是離家出走。”卡莉別過臉,手也收回,像是在鬧彆扭,“失戀哦,因為失戀……戀情被父母發現,然後自然就遭到反對,生氣出走了。”

  “……”

  沒有談過戀愛的夢娜,腦子再次宕機。

  “就是這麼簡單而已喲。”她沒辦法看到卡莉的臉,但是哭腔是不會騙人的。

  這是一種怎麼樣的情況……?夢娜讀過不少言情小說,也曾因為角色之間的變故而一同高興和傷心。可當實際遇到這種情況在身邊發生,就變得不知所措。況且貌似因為還是自己緣故。。

  “我不應該提……”“就說沒關係了……終於找到發洩口的我也很高興……這件事我跟哥哥他都沒有說。說出來果然會舒服一點啊。”

  卡莉以手在膝蓋上支住腦袋,另一隻手慌忙抹去淚珠。

  “還願意聽嗎?我稍微說得多了點……”

  在夢娜遇上她的短短十多分鐘內,卡莉的情緒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如果傾聽能成為一種安慰,她很樂意這樣做——況且她也很想知道對方的事情。

  對不起啦!她在心裡道歉。

  夢娜不太好意思地點點頭:“要是妳還想說下去的話……”

  “哈……其實很窩囊……”

  “什麼……”

  卡莉盯著電梯門,苦笑道:“因為在此之前,我就已經被甩啦。”

  “——!”這再次讓夢娜說不出話來。

  我在逃離那個有可能再次遇上那個人的城市。

  那明明不是誰的錯……但都在害怕,最終只能由某一方作出放棄。

  夢娜有聽沒有懂。只是在此時心中有了一份同病相憐的情感,促使她勇敢地伸出手,輕撫精神依然依戀飄蕩在遙遠城市的卡莉的背脊。

  “哎呀……妳真是溫柔呢。雖然這樣對待我我很開心啦,不過……還是不要離我太近比較好喔。”

  “欸?”

  僵住的夢娜正想發問,卡莉的家門從裡往外打開了,米黃色頭髮的女性探出頭來:“卡莉,還有這位妹妹,可以進來了。”

  比起剛才亂蓬蓬的造型,洛伊絲似乎已經梳洗完畢,至少不是那種頹廢的模樣。而且那副惡鬼般處刑的表情也不知所踪了。

  “好啦,先不說這件事了,”卡莉率先站起來拉起夢娜,“這下子可以跟洛伊絲姐姐說了。”









  經過夢娜的簡單解釋後,洛伊絲考慮了一下,欣然答應了請求。

  “反正我已經想好報酬是什麼了,所以也沒差啦!”她呵呵地笑著,令一旁經歷不可名狀虐待卻完好無損的泰爾勒感到明顯不爽。“妳還真的敢答應,就不怕那傢伙有什麼企圖嗎?”

  洛伊絲攤攤手:“不會啊,又不是很過分的事。雖然不知道兩年前我們入住時,他是怎麼知道我有這種能力的,但是既然已經暴露,只給跟他相關的小部分人知道又沒有太大問題……”

  “妳真是……為什麼要這麼信任那個雷特?”

  “怎麼能問這麼奇怪的問題呢……哎呀,你是在嫉妒嗎?吃醋了?”

  “是、是啊!不可以嗎!”“謝謝你啊哈哈哈哈~”

  夢娜和卡莉坐在同一張沙發上,看著兩人的一唱一和,決定予以無視——總之我的任務完成了……跟我這人的關係已經不大了,幫不上忙。夢娜稍微表現出這樣的自暴自棄。

  不知道兩父女能否順利撿回那個素未謀面的諾亞,儘管自己很在意,但這是自己無能為力的——只是希望他不能就此死去。

  使命還沒到頭,絕對不可以在這裡終結。

  事實上她還有更在意的東西。

  坐在身旁、注視著同居男女在哈哈大笑的卡莉,以一副笑臉的虛偽臉皮對待自己周遭的人,甚至是親人。但是她肯對自己敞開比別人多的心扉,讓夢娜看到了內心的掙扎和痛苦。這讓她感到一絲優越。

  被迫與自己心愛的人分開,一定是悲痛欲絕的吧?

  夢娜以僅讀過言情小說的缺少戀愛細胞的大腦思考著。

  “喂喂,夢娜……要常來玩噢。”卡莉臉上因為大笑後染上的紅暈仍未消退,看見夢娜和洛伊絲即將離開,戀戀不捨地繼續用溫潤的手抓住她的右手。

  “當然……我是妳的朋友嘛。”夢娜依然沒有適應她的熱情,但是由於聽見那種事,覺得自己不能簡單地置之不理。

  “謝謝……”

  “哦哦哦……!老妹居然這麼快就交到朋友!看來之前妳與別人的人際關係也是挺好的嘛?”泰爾勒見狀感嘆道。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麻煩你不要說啦!夢娜在心裡為她發出控訴。

  卡莉只是苦笑了一下,就微笑著揮手送別兩人出門。

  這跑腿或許不是什麼壞事呢。夢娜在回程走上台階時暗自慶幸。




本帖最后由 Yikiyiki 于 2019-11-16 19:42 编辑

番外:

第二話  還是要風紀委員呀

  (2018.8.29)

  “諾亞,你想要孩子嗎?會‘哇哇’哭、並且還動的那種哦。”

  哪裡來的不會動的孩子呀,植物人嗎?還是說你們自己買回來的……那種叫什麼,塑料小人(*)?

  我是不太懂啦,咳咳。

  和身為代理人、兼職我保鏢的兩姐弟生活了將近一星期,這天早上還在煩惱該不該冒險出門散一下心的我,就聽見了某人的問題發言。

  又開始了是嗎。我頓覺一陣暈眩。

  在廚房裡忙裡忙外的紅髮女子,奈文·艾爾菲特,似乎是在準備今天的早餐,但是根據從嘴吐出來那些字眼來推測,像在預告她打算製作一些獵奇的玩意。

  我可能還必須將這些東西吞進肚子,因為我不懂得自己做飯,這個空間裡會耍這些器材的估計就奈文一個。

  但是這下子我總覺得不會有好事發生。

  “不要……妳腦子裡除了性慾,還有其他別的東西嗎?”從我身邊走過的諾亞·埃文斯,受傷的左臂掛著三角巾,臉上也貼了些繃帶,“雖然我也知道答案了。”

  說罷他一屁股坐到了木質餐桌的一邊,那是在我的對面,但表情相當的嫌棄,並自顧自玩起了手機,當我不存在一樣。

  ……先不論他的態度,還是介紹一下吧——他們分別是我的表姐和表哥:這只是我父親的說辭,老實說我並不認為是真的。尤其是奈文這號人,跟我這純種的特塔尼爾人完全是兩個概念。

  光是她作為純種帕特卡納人這個事實,就證明與我一毛錢關係都沒有了。

  而諾亞倒是有點可能……但我相信也不會是家族聚餐時會賞面出席的程度。

  “什麼嘛,現在才來害羞嗎,色胚……嗨,別用你的屁股碰餐桌!”奈文探出頭來,怪笑著,那耷拉下來嚇人的劉海總是讓她只是簡單開口說話,也擁有一部恐怖電影該有的素質,“昨晚不知羞恥地在浴室裡幫我洗頭髮的人,不知道是誰呢?”

  “妳也猜猜看,是哪個痴女堅持挺著那毫無擼點的奶子,不自量力地妄圖撩起本人獸慾?”

  而且我還是傷者!

  但我看你也挺投入的呀!啊!還不快給我滾下來!

  穿著圍裙的奈文揮舞著鍋鏟衝了出來,還差一點就把手上的傢伙捅到了諾亞的臉上。

  幸好我躲過了。

  ——啊啊啊,但我最受不了的就是這個了!在在在說什麼啦!

  這對在表面意義上就、就十分淫靡、淫穢、淫亂的姐弟!

  正如諾亞所說,奈文的腦子似乎永遠被性慾所填滿一樣,全天二十四小時隨時用各種方式騷擾對方,包括但不限於語言挑逗,過分的肢體接觸當然也存在。但在他真正生氣之前就馬上跑開,一副“只是在開玩笑啦”的態度。

  而諾亞這個人嘴上總說些刻薄的話,卻對奈文一些古怪的要求也會盡量滿足。

  在公共場合時,所作所言請給我控制在18歲少女的接受範圍內!!

  口嫌體正直也要有個限度!

  19歲、20歲,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究竟是他們太瘋狂了還是我太不見世面,真的理不清個所以然來。我認為即使是沒有血緣關係的兄弟姐妹之間,也不應該有過於出格的行為吧!

  他們的關係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2018.8.25)

  前天受傷不輕的諾亞躺了個夠之後,總算想出門活動下身子了。

  跟陶斯在大街上揍來揍去的那件傻事也正式告一段落。

  現在回想起來簡直就是一場鬧劇,讓當時的場面變得更加熱烈所付出的代價有點高昂——慣用的左臂被迫固定在胸前,還是不要亂動的好。

  多虧了那位洛伊斯小姐的醫治,自己才能迅速恢復。在聽說這件事後,諾亞就對這種未知的力量表現出前所未有的好奇,但當時正在昏迷狀態,實在很可惜。

  “該死……陶斯那傢伙已經追上我了嗎?”

  無端又想到這,他懊惱地想用左手錘床洩氣,猛然醒悟自己暫時還是個半殘,就止住了手。“不會是我這些時間疏於訓練的原因吧……”

  希望只是自己一時不好運而已。

  多說無益,盡快行動。他稍微伸展身體,讓渾身發出體內氣泡“咯咯”破裂的聲音,力求依靠這種聲音來說服自己尚有餘力。

  但隨後被窩裡卻傳來另一種音樂來應和——

  像是有誰在放屁。

  “妳這變態——”察覺到事情不妙,諾亞保持著靠在床頭的坐姿,飛起一腳猛地踢開被子,並開始強烈譴責在旁邊搗蛋的女孩,“到底在裡面搞什麼鬼啊!!”

  “嗚嗚啊啊啊……好冷冷冷……”在空調操控的低溫中,被無情掀了被子的後者閉著眼睛,四處摸索溫暖的庇護所,四肢像章魚觸手一樣在床上胡亂“蠕動”,妄圖找回被子的踪跡。

  最後往床尾蜷了蜷身軀,成功將自己塞了回去:“滿點~”

  “……”諾亞的嘴角抽搐起來,估計太陽穴已經浮起青筋了。

  片刻,奈文冒出頭來,眼神哀怨地瞄著諾亞,嘴巴也委屈般抿成“へ”字形狀,“S男,什麼時候對姐姐有虐待嗜好了?如果真要這樣……事後也應該加以溫柔的愛撫……”

  “不用妳教我這些!這句話原地就還給妳,別鬧了行不行!妳知道有句話叫‘惡人先告狀’吧!”

  “姐姐很擔心啊,怕你以後在性生活方面技巧不足……”

  “就說閉嘴啊!”

  睡覺的時候,奈文會將長髮簡單地扎起來,免得來到半夜表演一個作繭自縛——她自知自己的睡相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的,身邊這位板著臉的男性算是極少數之一了。

  而現在的奈文又散發著一種“被欺負的貓咪”的相似氣場,稍不留神她還可能會擠出幾滴令人不禁心生憐憫的淚珠,將對方拉進她的領域內……可惜不管用啦。

  無視她楚楚可憐的模樣,諾亞還是下定決心怒斥。奈文抬起手臂堵到嘴邊,用力吹了下,發出像放屁的響聲,然後她哈哈大笑起來:“喂喂,只是這樣而已呀……被騙了?成功啦。”言語中充滿無比欠揍的要素——決定性的。陰謀得逞後的嘴臉最惹人惱怒了。

  “妳也太不關心傷者了吧,”諾亞咬牙切齒地忍耐,“不但向他增加不必要的思想壓力,還有心思惡作劇,小心出門五雷轟頂。”

  “我又不是渣男,怎麼可能會有事呢,呵呵呵……”

  “要是只有渣男發毒誓才會被雷劈,那九天外的雷公都該馬上下崗、直接去結工資得了!他還在上班的原因,就是差妳這種屌人還沒清理掉啊!”

  “才不跟你這冷血動物浪費口舌!白眼狼!嘿咻~”

  奈文說罷想一個翻身坐起,誰料她剛醒來的狀態特別糟糕,這直接導致整個人坐起來維持不足三秒,就癱軟下來,重新墜回床板上。

  “哎……從內部、體內……”難受到潛回空調被下的奈文隔著這層屏障,嘴裡念叨著什麼。

  當然了,作為特殊“同行者”的諾亞也受到了這份頭暈眼花的衝擊,沿著床頭慢慢滑回去躺平了。

  托此的福,他倆之間總算消停了會兒。

  “……我想,我們是不是太在意一些破事了。”

  只要奈文在他方圓數米之內活動,他就很容易變得暴躁。終歸是她行為太過脫線了,有時候甚至連點簡單的常識都沒有,所以他才總是為了一些雞毛蒜皮的事而情緒波動起來。

  感覺相連以外,還有這一層面在困擾著他。奈文是他心中的無端端出現的一塊疤痕,在未搞清楚他們之間的關係前,即使是已經奇癢無比,也沒辦法輕易將她揭下。

  正當他開始思考到底哪種結果更合理時……

  “明知故問……就因為你這脾性實在不討喜呀,至少在外人眼中,就是這樣,”奈文側了側身子,使自己面向諾亞的位置,輕抬漂亮的睫毛望向他——她總是愛這麼做,結合她說的話就有了一種曖昧的意味,“不過,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呢?令我願意呆在一個情緒失控的人身邊。”

  “妳以為是誰害的?妳是另一種失控好嗎?失控的發言、失控的行為、失控的……大腦思維。我大可猜測妳可能只用脊柱來控制自己,畢竟腦子基本形同虛設。”他刻意避開某個話題。

  “……吶,別說得這麼過分嘛。至於原因……我猜是因為當初只有我才知道你心裡所想的所有事,而你卻沒有這份能力。”(**)

  奈文曾經也證明過,她單方面知道諾亞從出生起到現在,一直以來的心路歷程,這讓最初和諾亞見面那一天,變成了他對此不公平的抗議大會,雖然最終還是無濟於事,畢竟發生過的事實是不可能改變的,除非有辦法將它們完全抹消。

  “……諾亞?”

  奈文發覺他的表情越發嚴肅,還若有所思的樣子,略帶擔憂地輕聲詢問道。

  “呵……無論怎麼想,我都很吃虧啊,”諾亞突然挪動身子湊近上前,鼻尖幾近和奈文的碰上,少有的沉沉地說,“內心被窺探得一干二淨的感覺,妳沒有感受過吧。我……直到現在都還沒能釋懷。”

  “誒?怎麼……”奈文眨著如琥珀的金黃色眼睛,和他四目對視著,卻發出了對此不解的問句。

  平時這種太過親暱的距離也沒有令她絲毫感到羞恥過,但這一次諾亞的語氣和表情,都是前所未有的。

  憂傷、且帶著隱忍不滿的表情。

  觀察到細微變化的她,霎時間感到渾身都在發熱——諾亞從來沒在她面前擺過這樣的臉,驚和喜交織的情緒纏繞在自己的感官上。

  “真是看不透妳啊,奈文·艾爾菲特,”諾亞仍然和她保持著相同的距離,說話的同時奈文也感受到他的鼻息,“傳說……‘二重身’的選定,取決於靈魂的契合度,但為什麼偏偏是妳呢?”

  “……什麼意思?”聽罷,她瞪起眼睛質問起對方,慍怒的神色逐漸取代了方才的羞赧,“你知不知道沒有……”

  因為有你存在,我才能活到今天的,現在居然嫌棄我了嗎?!

  雖然從來沒有求過誰來建立這層關係,連她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是為什麼,但無論靈魂和肉體方面,都的確是諾亞“拯救”回來的。

  從萬丈深淵前,重新給了當初的她走上歸途的勇氣。

  “這個人是妳……真的太好了。”

  “!”

  ——真是有夠猝不及防的。

  奈文沒料到諾亞會說這些話,將要從喉嚨中出來的話又被吞了回去。原本她也沒勇氣說下去,只好怯怯地問:“你是不是出什麼問題了?奇怪得很呀今天……”

  說這類肉麻的話根本就不是諾亞的強項。此刻卻把奈文吃得死死的。

  “這幾年來……一直都是妳在照顧我。如果這次沒有你們把我撿回來的話,我應該死定了吧。”諾亞尷尬地笑道,別過視線,坐起身來一副想要落跑的打算。只因他自己也不習慣這樣做,但還是鼓起勇氣來笨拙地完成該做的事,現在才覺得難為情,“這點得謝謝妳。”

  “啊啊……先被你說了,真不甘心呢。不過,這也是我想對你說的,”盯著他的動向,奈文忍受著早晨的暈眩——或許是低血糖,也一骨碌爬起來,忙伸手拉住諾亞的衣角,撒嬌般抱住右臂,“無論如何,我們都得在一起度過餘生……對吧?”

  正如她所說,不管發生什麼情況,兩人作為最特殊的生命相連的“二重身”,即使中間隔著兩種意識的溝壑,為自己也好,為對方也罷,都不應該有過多的怨言,並有覺悟地生存下去——至少在找到真相之前。

  “或許也因為這樣,妳才會在各方面對我十分了解吧。其實如果真給我這個機會,可能還更困擾,我自己的事都處理不過來了,更沒那個閒心去理會他人想的是什麼啦。”他沒有回頭,卻握緊奈文那一向冰冷的柔荑,像當年二人相見的時候。

  如果說某種程度的肌膚之親是升溫的必要,雙方都會樂意接受。對他們而言,對方的身體早已不是新奇玩意,倒不如說是一種“籌碼”,讓自己活下去的“籌碼”。

  奈文看到他這種反應,“噗嗤”笑出聲來:“哈哈,和我在一起可沒有什麼好選項喲。”

  “呵……所以那種苦差事,還是妳來揣著好了。”

  那麼就為這沒有盡頭的使命,獻上名為“責任”的承諾。

  “我想出去走一走,”把要說的話傳達給對方之後,諾亞心頭莫名輕鬆不少,“陪我一起吧。”

  “當然,哪有丟下你一個不管的道理呢,任何時候都不會。”

  笑靨如花,奈文率先用行動來表達自己的意願——開始脫下睡裙、換上便衣,意味深長地回應最重要的對象。







  (2018.8.29)

  “這就是他們獨特的相處方式呀,夢娜,每一種關係中都會有,”想吃到特大號果茶杯底的果肉,卡莉便一邊專注地用長勺子“喀嚓喀嚓”地翻攪著礙事的冰塊,一邊跟我說道,“局外人是理解不了的啦。”

  由於樓上那種氣氛我實在受不了,就偷溜到卡莉家去吐下苦水。自從認識她以來,這段時間我都會時不時跑去找她消磨時間。畢竟總比在家和兩個瘋子呆著強多了。

  現在正在她的房間裡聊起那荒謬的兩姐弟。我坐在她的床邊,而她剛才為止都在寫博客,自然是在電腦桌前了。

  奈文也默許我可以離開她身邊去串門,但千叮萬囑我不准擅自踏出公寓半步,所以有時候真的悶得慌,要不是有卡莉在,將來不知道會怎麼辦。

  真希望事情能盡快解決掉。

  方才按門鈴的時候她還以為我是送外賣過來的,一臉期待的表情瞬間消失無踪,但很快又恢復原狀。嗯……可以這樣說,她還是挺歡迎我的。

  不過在這種時候當然是外賣最重要啦,理解理解。她說天氣還是有點熱……我認為是她那巨乳+不寬鬆上衣的緣故。

  言歸正傳吧。

  關於他倆行為的理由,我還是知道一點的。奈文和諾亞這兩個人,實際上是三個世界裡絕無僅有的“二重身”,和任何時候、任何人都不同。理論上,他們倆互相都是“對方”,是能且必須交付性命的絕對信任關係,所以肉體上的隔閡是形同虛設的。

  但怎麼說都好,以“姐弟”相稱的兩人,經常在做一些不害臊的事,就很令人困擾啊!

  我不懂為什麼他們必須要成為“家人”。這根本就沒有必要。

  感受到異樣的視線,抬起頭發現卡莉笑盈盈地看著我。

  “怎、怎麼了嗎?”過於耀眼,我只好躲過去。

  “夢娜,妳沒發現妳在鑽牛角尖嗎?太敏感啦,表情也很嚴肅呢,”她把坐著的藍色辦公椅往後傾,保持著微妙的平衡,然後用勺子指著我的眉心,“我可不想看到妳這副樣子。”

  對對……我為什麼要為他們的事操心呢!完全沒必要啊!要不是卡莉拉我一把,恐怕我又一頭撞進思維的死胡同裡了。

  我只是“調停者”,無論他們如何,都與我無關,即使會很在意。

  卡莉說得沒錯,我確實是……太敏感了。也不是第一個這樣說我的人了。但通過她的嘴巴複述一遍,我完全沒有招架之力。

  “抱歉,在妳面前擺這種表情。”我連忙道歉,雖說並不需要…

  卡莉像看清了我的思緒,擺擺手:“真是的,妳又在道什麼歉?就說不用這麼緊張嘛,我只是不喜歡看到好友不高興的樣子,而且還是妳把自己拐進去了,不早點脫出就不太妙了。”

  說罷,她用勺子勺起些不知道是什麼的果肉,遞到我嘴邊:“來,下下火吧。事先不知道妳要來,所以沒幫妳點哈哈哈……這個我很喜歡喔。”

  “啊,沒關係!”嘴上雖這麼說……

  聞起來像是芒果。正好有點饞,我就不客氣啦。

  甜而不膩的感覺在口腔裡蔓延開來——所以說真不愧是水果嗎!

  “呵呵呵呵……夢娜,上當了!”隨後卡莉用牙齒咬著長勺,導致既視感浮現的怪笑顯露出來,甚至有了鏡片在反光的錯覺。

  “什麼什麼?!”我慌了起來——難道是下了毒?!

  沒想到啊我居然栽在這裡…!

  “是間·接·接·吻!”她一字一頓地說出不得了的話,然後又笑了個前俯後仰,差點從椅子上摔下去,讓人捏一把汗。

  不過在此之前……我能感覺到我的臉頰迅速變紅發熱,就連耳朵也未能逃過一難。

  羞……羞死人了。

  這這這……這是當然的吧!為什麼要這樣做!

  “卡莉!!妳做什麼!”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要教訓她一下嗎!!居然敢耍我!

  “其實……這也算是我們之間的相處方式?既然妳說的那兩姐弟是這樣,那將來我們會變成什麼樣子,也不奇怪吧?”她把塑料杯放到桌子上,用手支著披散金黃色長髮的腦袋,笑著安撫我,“還是說,必須要建立什麼關係,我們才有資格談這個嗎?”

  她在說什麼,我不是很懂。我只記得我跟她說的是“他們是沒有血緣關係的義理姐弟”,可不曾說過其他。基於對他們的保密義務和考慮到卡莉的人身安全,我是不會透露真實身份一個字的。

  “比如……戀人關係?可能親自去感受,才會比較容易明白這種情感?”卡莉突然指指自己,再指向我。

  這個意思是……我和她成為戀人嗎??我沒聽錯吧!

  我自認我沒有那麼遲鈍,這下子可是讀懂了她想表達什麼了。

  “呃啊……女生和女生之間,怎麼可能嘛。”我故作冷靜地撒了個謊。其實我並不是那麼保守的人,對卡莉也不討厭。只不過突然這樣說出來,我一時就進入不知所措的狀態,“認真的嗎,妳……”

  如果是她的話,我完全沒有問題!可以喲!

  真想這麼回答!

  這麼溫柔且熱情的美少女,任誰都會喜歡的。她曾經有過愛人,也可以說明是有一定資本的吧。

  “開玩笑啦!!”沒等我想什麼,卡莉就用她之前和我一起去做的指甲(最後我還是放棄了)點點我的額頭,提醒我不要再做白日夢了,“至少現在不是說這種事的時候!妳看東西還要再放輕鬆點。”

  喂喂……真當我好欺負的嗎。

  “妳怎麼能……隨便拿這種事開玩笑呢?!”我聽罷氣不打一處來,索性丟下這句話,就假裝去推房門回家去了。“虧、虧我還好好地想了一大輪!像個白痴似的!”

  卡莉一步搶在我前面,攔著我,耷拉著眉毛,一臉的抱歉,同時雙手合十:“好啦好啦,不要生氣嘛……並不是否認妳的意思喔~”

  原諒我原諒我!她甚至來了一個擒抱。

  “以後不要趁這種機會說怪話!”我毫不客氣地訓了她一頓。

  最後,我們一起看某部值得回味的老電視劇看了個爽,我才慢慢消了氣。

  雖然經過卡莉的點撥,我有點理解兩姐弟的關係……那超越了一般戀人、親人的境界——

  但或許還是要風紀委員來限制一下大家脫韁野馬般的思想呢。

  再次感到疲累的我,長舒一口氣。











  註釋:

  (*)塑料小人:指手辦、景品等一類。夢娜對這些事物的了解只是在道聽途說的程度。

  (**)詳情請閱讀第一章第五話,奈文的描述。




番外:冰潔的救贖

第一話  禍端

  (2018.1.4)

  我認為這回是人生最危急的時刻了吧。

  即使我周遊列國,一路上披荊斬棘度過了不少難關,但當下的狀況還是讓我這鐵骨錚錚男子漢差點尿出來。

  對了,說起這個,我怎麼半裸著下身?

  “啊……想起來了,媽的。”

  事關面前這位將長劍抵在我脖子上的金髮女子……吧。

  淡金色的長髮凌亂不堪,那雙藍色的眼眸好像要把我當場刺死般凶狠,身上胡亂捲著一條毛巾,單手持劍將我逼到了牆邊。

  “洛斯卡·奧洛,真有你的……為了夜襲就特意晚歸是吧?!!”

  不不不,晚歸是意外,我剛才也是……

  無需多言!!!

  她貌似將我的頭看成無聊的擺件了,毫不留情地揮動利劍——要不是我瞬間用護手擦過,使劍路稍微改變,我怕不是該向這個世界說再見啦。

  既然躲開了,我馬上抄起散落在地上的褲子和物品,連滾帶爬地逃出這位女子的房間。

  “你絕對會……不得好死!!!”

  拐過轉角迅速穿好褲子,奔過旅店的大堂——從來沒有這麼手腳利落過,一邊確認著方向:那狗日的黑商!!

  我只是吃錯東西而已,嗯。

  身後漸遠的怒罵,逼迫我不得不想找各種藏身之地。

  雖說沒必要經過這個步驟,但我還是說明一下形勢吧——

  我叫作洛斯卡·奧洛,19歲,是一名來自第四大陸的冒險者。

  或許“冒險者”這個概念會讓你感到很陌生吧,在第四大陸倒是常見啦。作為這個“特塔尼爾”的“異端”,和帕特卡納相關的一切都會刺激到所謂原住民,為此我們就只好選擇了那塊被廣袤樹海覆蓋的第四大陸,來作為生存據點。

  其中遵循自我的自由意志走南闖北、完善自己或者幫助他人、拓寬視野等的這類人,就是冒險者。

  噢……目前的我,被稱作“無業遊民”比較合適。

  ……老實說,被稱為“異端”的我對自己跟帕特卡納有多大關係這個問題上,有要尋求的答案。本人在第四大陸最大的國家“迪亞拉·緹蘭”出生,再來就是十幾年前被派去支援“滅理之戰”的父母,直到現在都沒有音訊。如果是他們,大概可以告訴我準確答案吧。但我想……是沒有機會再見到了。

  歐爾津似乎在歷史上曾經也有類似這邊的“世界大戰”發生……而“真理之戰”在持續時間上雖然不及,規模之大、慘烈程度依然算是一等一的。第四大陸的反抗聯盟“曉光之箭”派出現存所有的戰力與第二大陸的“深紅”教會進行殊死搏鬥……結果兩敗俱傷。

  那個時候,戰場離我太遙遠,因此就更加不可能找得到他們了。加上小時候就不經常見到,是爺爺奶奶一手帶大我的,對父母反而沒啥感情。

  喂,不要說是冷血啊,更像是一種自我保護的機制啟動了吧:因為缺乏,所以有選擇性地遺忘掉。即使偶爾還是會想起……

  言歸正傳。

  每當我問起爺爺關於帕特卡納的事,他都是一副慷慨激昂的模樣,說著什麼“我們並不是侵略者”、“帕特卡納遠比這片大陸還要奇妙”等等,還要說是從他太太太——起碼有六七個“太”,爺爺那裡流傳下來的,實在不怎麼可信咧。

  為了知道真正的“聯繫”,我在想要不要直接前往帕特卡納呢?不過“哲學者之釘”已經一千多年沒有開啟了,況且在這個世界還有很多事物沒看,有很多人沒遇到……因此我還不打算離開。

  第四大陸終究只是一個微縮的世界。

  “別睡了!!”貨船的貨倉裡,作為管理的老爹這樣向裡面喊道,“準備到目的地了!偷渡的各位!”

  沒有任何人回應。“安啦,不會告訴條子的,你們的處境我很理解。而且你們不也工作了一段時間嘛!”豎起眉毛的他看起來相當嚴肅和死板,但實際上通情達理是他為數不多的優點之一。

  此時,黑暗中才感受到動物的氣息。老爹順手開了幾盞燈,這才引得眾人從貨物間的縫隙中紛紛冒出:20人以下。這是船隻所允許的上限了。

  四面八方冒出來的這幅場景,感覺就是喪屍圍城。

  目前世界的形勢雖說已脫離較大的動盪,但是單方面的不接納其他類型人仍是多個國家的常態。離開某片大陸必須要銷毀檔案和身份證明,在另一片大陸上,靠自己的實力重新取得公民資格。因此有很多被迫離開故土的人並未來得及取得臨時的轉移證明,就不被允許購票,無奈之下只能走偷渡一途。

  似乎幾天沒合眼般、一副頹廢相的黑髮男性——洛斯卡·奧洛便是其中之一。

  所有人來這裡取回自己的家當,準備和貨物一起離開這艘船。由於是貨船,這幾天來為了抵償並不存在的船票費用,他們作為臨時工人,被編在輪機部幹粗活。現在終於抵達目的地。

  “好心說明一下,第一大陸又叫作‘極北大陸’,氣溫可不是鬧著玩的,希望你們有保暖措施!”老爹指著一字排開的大家,勸誡道。

  人群熙攘起來,但看起來還是有所準備,開始翻找起行李。

  “喂,小兄弟,別發呆了,”旁邊疲憊不已的“書生”用手肘頂了頂精神恍惚的洛斯卡,“再不快點會被凍死啦。”

  “啊……哦,謝謝……”回過神來的他慌忙穿上厚衣服。

  發呆是有原因的——他莫名其妙的就成強姦犯了。出於對自己成為罪犯的恐懼,很順理成章地,他逃跑了,甚至不惜逃到世界的最北端。

  回想起數天前的驚險歷程,洛斯卡不寒而栗。

  當天,洛斯卡可能是獵奇心理大發作,從一個頗神秘的水果商手上買下了一個古怪的果實,結果吃下後很快就感覺慾火燒心,控制不住澎湃的激情,心想糟糕,急忙回到旅館自己房間呆著,中途出現神智不清的症狀,鬼使神差地從隔壁房間的窗戶翻進去……

  對正在睡覺的古格爾薇做了不可挽回的事。

  ——古格爾薇·索蘭娜。

  與其說洛斯卡是怕法律制裁,更應該說是為了躲避此人的追殺。他臉色鐵青地跟隨人群踏上新大陸的土地,即使冒險生涯才開始不久,心理上卻加載了這種不必要的負擔……

  “總而言之,那個小販死定了……”

  洛斯卡找不到發洩地,便開始狠狠地咒罵起那個水果商。




因為明天會貼目前人物關係圖(含劇透),所以今天先放文了。


本帖最后由 Yikiyiki 于 2019-11-17 09:43 编辑


承蒙指導,依情況將作修改。

不過造句是我自己故意這樣做的,也沒有想著可不可以賺錢。不保證能對得上所有人的電波,如有煩擾請另行看帖,謝謝。

另外人物塑造方面,因為感覺你看不下去,所以後面即使存在或許也沒看到。而且你看的只是數年前的存稿,難免存在我水平極差的情況。

對不起,關於繁體字的問題,這是我的個人習慣,如需要可以切換成簡體字版本,網頁上方便有此項切換開關。


希望把該看見的部分看完,才將自己“有資格嚴厲批評”的想法提到發件箱,謝謝理解。

有一說一,改評是真沒意思。


第二章 序 怪奇誕辰紀念日

  (2018.9.7)  

  “不知道那名男生現在怎麼樣了……”

  “哦?妳說妳之前在街上見到的渾身是傷的那個?”

  黑暗中,年輕女性之間在開展對話。再細微的聲音對於現在深夜的校園來說無疑也是一種噪音,但是某人需要在這種情況下尋找學生口中所流傳的校園不可思議事件,就顧不上這麼多了。

  “妳也真是的,為什麼非得在那人臟兮兮的衣服裡翻出他的手機啊,妳自己不是有嗎?”“我、我是覺得……他出了事故他的家人應該第一時間知道才是……”

  “第一時間應該是……叫救護車才對吧?下次給我有常識一點啊,真是擔心死我……等等,我先開個燈。”

  “對、對不起……當時那裡只有我一個經過,所以……”

  “以後不准在這種節骨眼上逞強,聽到了嗎?這麼多血妳也真是有種去碰……”而且是剛好有在記錄通訊錄才沒讓妳白做功了!

  深夜十一點多,兩名少女走在實驗樓的走廊上。

  頭頂上的那一排電燈似乎並不領情,在橘色短髮女孩按了幾次電鈕後,像是約好了一樣,閃爍幾下便失去了生機。

  “哇……繪雅……別去了吧?”緊挽著她手臂的另一位黑色中直髮女孩發著抖,“既然都壞了……”

  “沒想到這種情況呢……怕什麼,不是還有月光嗎……沒有把這個校園傳說解開之前,我才不回去咧!”名為繪雅的高挑女孩拍了拍胸膛,對接下來會發生的任意事態毫無懼色。

  “不就是跟威爾伯打賭嘛……妳不是一向都很討厭他的嗎?”

  “就是因為討厭他我才不得不要證明給他看啊!菖蒲妳也知道的吧?”繪雅不屑地說道,“那傢伙明明是男生,還怕這有的沒的……哪會有什麼幽靈啊!” “……明明是有把柄在他手上……”“嘖!總之我一定要證明……在學生之間傳的所謂幽靈只是空穴來風!”

  繪雅尷尬地笑了幾聲,拉起菖蒲的手臂,就大步向前走去。

  那是當然啊!要是我打賭輸了的話,那該死的威爾伯就會把我的形象搞垮的!不就被我嘲笑了而已嗎嘛!

  想到這裡,她抓著菖蒲的力度加大了一點。

  “痛……痛,繪雅!”菖蒲叫了起來——在這種時候發出太大的聲音,可能會被幽靈盯上!她連忙住了嘴。

  “抱歉,稍微發了一下脾氣,”繪雅笑著道了歉,摸了摸菖蒲柔順的髮絲,隨即從口袋掏出自己的手機,“想要證明,那就必須得拍下來才行呢!”

  看上去她真的一點都不怕。但是身旁的菖蒲就不是這樣了。

  那麼,目的地也快到了。

  位於R高中校園建築東邊的實驗樓,夜晚一向以陰森恐怖為討論點。兩人不僅要在這種時候這種地點探尋一星期來在學生間流傳的“實驗樓幽靈事件”,還要提防有沒有巡樓的保安,以免被發現抓住。的確需要很大的勇氣。

  人有時候不相信自己的運氣是不行的。在走到第五層的樓梯口時,她們就猛然發現有一間實驗室亮著微小的光芒。

  繪雅連忙把晃悠悠的菖蒲拉到身旁,蹲下身子監視著。

  “化學二室……蘇媛老師負責管理的教室嗎。早就告訴過她要記得鎖門的啊……這下就真相大白了咯。”

  “……不是幽靈嗎??”菖蒲弱弱地問道。

  繪雅不以為意:“當然不會是了,哪有幽靈剛好會來到經常不鎖門的化學二室啊,幽靈不多會穿牆嗎?”“那可能是喪屍……”

  “……”菖蒲總是會在某些方面執著,這下子又害繪雅沒辦法回話了。

  先不管這個沉迷噩夢的迷糊少女!繪雅她打算就這樣衝出去把這謎團給一鼓作氣解開,所以已經做好了起跑的姿勢。“啊?繪雅想幹什麼?萬一是……壞人怎麼辦?!小偷喔?!”

  有這樣打算的她,怎麼可能沒有自保的籌碼呢。只見她向菖蒲豎起了大拇指,就跳了出去。

  “對哦……繪雅可不會輸給一般人呢。”菖蒲點了點頭,露出眼睛去觀察情況。

  菖蒲十分信任她這個姐姐。一方面來自從小到大無微不至的照顧,即使不是親妹妹亦然;另一方面即是她沒有過於擔心接下來繪雅的人身安全的原因——繪雅身體反應和強度都是普通人所不能望其項背的。

  這種現象被稱為“思念體缺失”。

  學界一直有研究這個現象。但是無論投入多大數目的資金和設備、人力等,仍然未能探究出個所以然來。

  在這個世界集合體中以科學的角度是沒有辦法解釋的,最終一致得出的結論就只是這個。

  菖蒲稍微回憶了一些,隨後就把這疑問拋諸九霄雲外了。她只需要看著繪雅如何大顯神通就好了。“她不會有問題的,世上沒有幽靈,嗯……!”她這樣給兩人打氣。

  化學二室的前門是打開了,但是後門是關著的。所以說出口只有一個,繪雅只需要在前門一站,無論對方往哪裡跑都不可能找到更快捷的逃跑線路。窗戶也是鎖死的,除非是被砸爛了,要是那樣她就沒什麼把握了。

  “好啦!到底是什麼牛頭馬面,請乖乖讓我看看真面目吧!!”繪雅一把推開虛掩的前門,指著前方強勢地“請求”道,“引發熱議的元兇!”

  …………

  …………

  實驗桌。

  小小生日蛋糕上插著蠟燭。微弱的光明顯來自此。

  有三個人影圍著,目光在這瞬間都向這邊看。

  整個場面僵住了幾秒鐘後——

  繪雅完全說不出話,一張嘴巴張得老大。畢竟這個場面真的出乎她意料,導致腦袋直接就當機了。而那三個人其中一個嘴巴叼著的塑料叉子也“啪嗒”一聲掉落到地上。

  “我就說的啊……一星期下來都在這裡送食物會很白痴啊。”“咦,是她。”“啊啊啊我的平靜校園生活……”

  三人似乎在不同程度上都對這個非法聚會抱有不滿,即使罪魁禍首也在反省,但是絲毫沒有理會闖進來的繪雅,不約而同地把她當成了吃玻璃長大的透明人,甚至這種感覺還在變本加厲中。

  有一頭超長髮的“人型”一巴掌拍在黑髮少女的頭頂上:“平靜?還不是因為妳天天嫌學校的飯菜太難吃,晚上要我們在這鬼地方送食物的緣故?”校服打扮的少女雙手捂著頭,發出委屈的叫聲。

  “大小姐脾氣是時候要拋棄了吧,我們不是妳的保姆,難道還要我餵妳?”男性的聲音也在斥責。

  “我才不想被你說……也沒有這樣想……”少女明明是最先看到繪雅的,但是還是保持著“我看不見”電波的傳輸,不服氣地說道,“好歹今天也是我生日欸……這麼過分……”

  聽起來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不知道真相的還以為是她被欺負了。事實上在繪雅眼中的確是這樣。

  ——她的意識恢復回來,劈頭蓋臉地第一句話就是導致她瞬間當機的疑問:“你們在這裡幹什麽啊啊啊!!!”簡直就已經把自己要偷偷摸摸的行動模式拋棄得一干二淨,以最高分貝喊出來了,“你們三個不就是……”

  “噢,這人活過來了。”男性的臉看不太清,還因為此時他背對光源的緣故,令繪雅沒辦法看清他的容貌,她也只敢站在原地,“上次受妳照顧不少了呢,所以還請妳這次當做什麼都沒看見,明白了嗎?別散播奇怪的東西出去啊。”

  真是有趣。看到這古怪的畫面別人總會好奇和費解吧?但是他們就是不想惹出麻煩。

  繪雅感到有股壓力了,她有非常不好的預感。

  “來,壽星,吹蠟燭!”男性話音剛落,少女已經把所有蠟燭吹滅並拔起,室內唯一的光源消失了。“哎?哎!”繪雅很快就陷入恐慌,突如其來的黑暗來臨,雙眼自然是難以迅速適應。

  但是她不能逃。確信了是人類之後,她更不會害怕了,盡力地用手在黑暗中揮舞:“儘管放馬過……唔咕!!!”

  連振奮士氣的話都還沒說完,繪雅的臉上就被奇怪質感的物質糊住了。毫無疑問那是蛋糕,她聞到蛋糕的蛋香還有感受到奶油的噁心觸感——主觀上認定那是會讓自己變胖的食物,所以她非常討厭。

  “之後賠妳好了……不准踢我啊!”“等你兌現承諾,生日都早過了!!”

  啊啊啊被這東西遮住眼睛了啊!繪雅開始抓狂,菖蒲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見到她吼了一句之後就停頓良久,然後進入了抓狂狀態……

  這些人居然敢整個蛋糕甩到我臉上!“菖蒲!攔住他們,別讓他們就這樣跑掉!當然注意安全!”說完她就被推倒在地上,同時身邊有空氣快速流動的跡象。

  三人快活地離開了作案現場。

  這……怎麼回事啊啊啊啊!!









  “妳在這裡消沉些什麼啊?”繪雅一回家就不得不馬上洗澡換下粘到大量奶油和巧克力的校服,洗完澡的她一邊用電吹風吹乾自己橘色的短髮,一邊向床上認為自己辦事不力而縮成一團的菖蒲問道。

  “很對不起……”深深感到自己實在幫不上忙,菖蒲將頭往蜷縮的身體形成的庇護所裡越埋越深。

  “……也無需這麼自責啦,畢竟也是我把妳拉進水的……”看著無精打采的菖蒲,負主要責任的繪雅對她自然不能斥責——事實上她是不會因為這些小事而對菖蒲宣洩不滿的。

  不過一碼歸一碼,那個把蛋糕砸在我臉上的人渣……是絕對不會放過的了!

  另外要是再碰到那一夥人,就有他們好受!

  任誰遭遇到這種對待都很難平復下心情。

  奶油欸!打在頭髮上了喔!!

  現在知道不是幽靈這種超自然現象那還好,起碼不用再在這裡挖空心思來挽回自己的名譽。更重要的是,現在出現的是人而不是幽靈,處理起來本來也實際便利多了,所以沒有拍下來作為證據真是太可惜……

  繪雅和某個人之間的賬還沒算清。

  “我認得那個男的……!”菖蒲稍微抬起頭,盡力地大聲說,“因為那人逃跑時離我很近……”

  “咦……?妳剛剛說什麼!”正當繪雅一臉苦惱之意時,菖蒲的發言使她直接把濕潤的毛巾往書桌前的椅子上一丟,抓住菖蒲的雙肩,差點把她撲倒了在床上,“再說一遍!”菖蒲臉頰緋紅,不敢直視繪雅極力尋求答案的雙眼,過了一會兒才張開嘴唇:“看到其中一個……他就是……當初那個重傷了的……”

  真是太湊巧了。繪雅慢慢放開手,和菖蒲並排坐在床上,心裡不禁泛起喜悅的波瀾。

  菖蒲抱緊枕頭,額頭在上面磨蹭著。“OK,對自己有信心一點,才不可以放過他們,尤其是那個男生,”她側過臉聆聽著愛說教的繪雅的又一次說教,“即使之前被他幫過一次,但是對妳姐姐做出這種事的人,絕不是善類,明白了嗎?”

  “什麼??你們見過面嗎?”

  “呃,算是吧——真是的,不要刨根問底啦!”

  “……好吧,我會聽從姐姐的指示。”菖蒲乖乖地點了點頭,活像一隻溫順的小貓。

  Get!繪雅對這小小的進展感到無比舒暢。

  ——等著吧!這口惡氣不出,我就不是鈴見繪雅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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補:
第一章第四話  我行我素必遭報應

  諾亞要得知某個真相。

  因為自身成為了“特殊個體”。要找到原因——他覺得必須要到帕特卡納走一趟。可以說這是直覺使然,但是他在與奈文的相處中,對“真相”的追求漸漸強烈。

  關於“二重身”的“真相”……不光是他,世上恐怕也有許多人有著疑問。

  “哲學者之釘”(*)的斷裂……到底是怎麼回事——斷裂處浮現的鎖孔,跟文獻上記載的不謀而合。









  “你未免也太囂張了點吧,諾亞先生!”簡聞到了諾亞散發出來的狂妄氣息,“要是你想知道資料或資訊,麻煩你付錢——至於你是否願意交出那個USB……我自有辦法,所以別高興得太早!”

  聽了諾亞這番話,簡決定不跟他客氣了。

  諾亞繼續靠在沙發椅背上,一如既往地露出自信的笑容:“那又如何啊?”

  這傢夥……是流氓吧?

  到了此時,簡總算確定了自己的猜測。

  說的也是,沒有了約束的人,就如深山老林裡茹毛飲血的野人。只不過諾亞處在這個擁有文明的人類社會中,從野人被轉化成了同樣野蠻的流氓而已——野蠻的屬性,本質上還是一樣。

  “‘那又如何’?我問你,這裡是什麼地方,你知道吧?”簡抱起雙臂,站了起來。

  “這裡是我的地盤。”她以最平靜的語氣顯示自己在此地的絕高身份,同時自信的微笑也浮現在臉上,回答了這個設問。

  奈文感到有點不妥了。要問她現在能幹什麼,就只能說她可以充當警報鈴——對於某些危險的到來,像是地震到來前四處逃竄的生靈一般,奈文可是有著絕佳的探測功能。

  簡笑臉下藏起的那把刀絕不是指甲刀級別。

  “我現在決定了…….先把我要的東西拿到手,再跟你們說其他的!你無賴,我可以更強硬!”

  說罷,簡抬起右手,按動了早就戴在右耳上類似藍牙耳機的古怪裝置的按鈕:“說到威脅,那該我來做才對!”

  沙發的扶手戲劇性地呈扇形打開,冷不丁地伸出一根“油條”,將無處可逃的諾亞和奈文緊緊地捆在了一起,像上了遊樂園的跳樓機之後必定要安好的防護欄。

  捆著兩人的當然不會是油條——那是一條黃色的大型橡膠,從右邊伸出,快速地連接上沙發的左側,形成了幾乎封鎖住兩人上半身活動的強力枷鎖。

  “咦、咦!~~!!怎麼啦!”奈文見狀便掙紮起來,頭部也在驚恐中亂扭,禁不住驚叫。跟她身體緊貼的諾亞卻罵出聲了:“給我小聲一點好嗎,我耳朵快要報廢啦!”

  即使陷入這種危機,吐槽的重點仍然比一般人模糊。

  完成難度較高的委託後的兩人,也沒多大力氣去擺脫。

  很快,連雙腳都被緊貼著沙發下端,也固定住了。

  “怎麼樣,被綁著的感覺很差吧?”

  “還好…………比起奈文的□□**,這種程度的感覺簡直不值一提啦…………哎!”

  獨自胡言亂語達到要被緊急消音程度的諾亞不可避免地吃了奈文一記豁出去的頭槌:“胡說什麼?——你怎麼拿這個跟那裡比呢!”

  慢慢慢慢著——你們兩個都給我等等!

  “説、説什麼呢你們,這麼下流的話!”簡的臉也染上紅色——她作為正常女人,聽到這種敏感話題大概就是如此反應,“奈文小姐,重點不在這裡啊!”

  兩人一如既往,跳躍的思維。

  “挺行的啊,你們兩位…………但是想放開你們,還是做不到。”

  “哦?那我們應該怎麼做才對呢?”

  簡敲了敲“耳機”:“除非能保證不再實施野蠻行為,不然有你們好受。”

  “……ok。說實話是真的難受。”稍作考慮後,諾亞似乎妥協了。

  那奇怪的“油條”才徐徐地收回去。

  “這麼不謹慎哦?”諾亞急不可待地掙開了撤離中的橡膠,“這種只會在兒童不宜的影片裡出現的道具,你也用得挺嫺熟的呢…………”

  沒等他把這些持續充滿汙穢信息的輕佻話說完,簡就採取了新的措施。

  她以極快速平舉右臂,某樣物品立馬從袖口破風而出。

  那是袖劍——奈文早已察覺到會威脅到自己的東西。但直至這一刻前,她都無法判明它的正體。

  還以為此前的春捲攻擊就是簡的最終手段呢——

  長度誇張的劍直指奈文喉嚨。

  劍尖卻像是在碰到肉體之前就刹住了車。

  “別以為我這麼容易就放過你們呢——說起花招,你們還真懂得不少…………但是別指望再想什麼歪主意了!將雙手放在桌子上!”

  奈文吞了一口口水,用餘光瞄著隨時會刺進自己皮膚的兇器。雖說奈文反應十分敏捷,但是這下子居然沒能躲過…………

  不,嚴格來說她已經躲過了——要不是她在一瞬間把頭往後仰,恐怕此時的畫面已經是…………

  “這我不擅長應對欸……”奈文面露難色。

  目睹這畫面,諾亞也鮮有地緊張起來——從額頭滲出的少許汗液和接下來的稍微顫抖的挑釁語氣就可以輕易確認。

  “算什麼行為,麻煩妳目標明確一點,淨幹這種小人之舉…………如此惡趣味的長度,留著自己用就好了…………”

  簡之前是注意到諾亞想拿出腰間的某樣物品,但絕對不會是USB。她選擇死盯著奈文,而且還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容:

  “別裝了,諾亞先生、奈文小姐…………我可是掌握了更多鮮為人知的秘密呢,例如【Doppelganger】的傳說——不過對普通人來說,也衹是傳說而已……!”

  “!”

  老天!這女人到底知道多少!

  不管又是何種秘密…………!首先得要維護自己的權益吧!

  “諾、諾亞,”奈文忽然緊張地呼喚著諾亞,很快就帶著哭腔,“真不好了啊!”

  劍尖終於令她的頸脖顯出駭人的暗紅——雖然是小股靜脈血液,但是緩慢沿著劍身滑落的畫面確實存在某種程度的視覺衝擊。

  “喂,妳給我撤開——!”近乎咆哮地,諾亞也在瞬間站了起來,右腳踏在桌子上,左手抽出腰間別著略微顯灰色的自動手槍,對準了簡的頭部。

  槍口幾乎是貼上去了。

  沒有再進一步的行動的原因,在於簡那一直保持的笑容。

  ——這婊子…………

  毫無羞恥心地,諾亞在心中將自己的無賴行為放到一邊,進而暗自駡著。

  “原來是手槍?…………沒關係,有本事的話,你就別理這位奈文小姐,下定決心轟飛我的腦袋好了,”簡繼續笑著,向自己右手方向晃晃腦袋,“我能保證這傢夥會在你擊中我頭部之前確實地刺穿目標。”

  諾亞眯起眼睛——在情況不太妙的時候,他總是這樣做。

  這也意味著他必須認真對待眼前的狀況。

  【Doppelganger】可以在多次委託中化險為夷並且贏得了不必要的關注,也不是偶然。

  諾亞作為這個團隊主力,實力還是有保證的。

  “我才不會管她呢——”諾亞迅速使子彈上膛,槍口照樣忠實地面對著簡。

  劍身稍作移動。“不可靠的男人,難道害死自己也沒所謂嗎?”簡不禁罵道,“非但不能保護對方,連自己的命也搭進去。”

  “……閉嘴。”諾亞說出的這兩個詞時,毫無威勢,像洩氣的皮球一樣。

  奈文則抿緊了嘴唇。

  “別再逞強了,你們【Doppelganger】,隨便死掉一個,另一個也會性命不保的吧!”

  嘖…………這就是她所掌握的秘密嗎?沒想到居然還有人知道…………

  諾亞心裡一驚,憤懣之意充斥內心。

  恐怕,這也是隨著自己的資料洩露而洩露的吧。

  簡一開始就沒有把劍刺進去的打算。她衹是想看一下諾亞在這種狀態下的反應,順便以此來對付如此難纏的他而已。

  有了奈文這個絕好的“籌碼”,諾亞這小鬼總算沒法子了吧?

  果不其然,諾亞在經歷了一番從面部表情都可看出激烈程度的思想鬥爭後,最終放下了手槍,擺出了“我他媽服了妳啦我投降”的姿勢。

  沒想到他說的是真的啊。

  簡雖然十分信任那個人,但是在看到這畫面後仍有點意外。

  敗者一臉嫌棄地轉換了自己才擺了半分鐘不到的投降姿勢,在胸前口袋拿出作為禍端的USB,拋給簡。

  袖劍也如約地收了回去。

  “先……先不管妳這些莫名其妙的機關,”諾亞一把將奈文摟進懷裡,以免再次受到不必要的突襲,同時也抄回手槍——只是沒有再將它對向簡,“妳也知道得太多了吧?”

  “妳根本……不可能知道這種事。”奈文從割喉危機中逃離之後,貌似可以正常地說出自己的觀點了。

  “這不好說……”簡仿佛搬了一天磚一般,渾身沒勁地拿起那一信封的錢也拋給了諾亞。

  即使是現在這種放鬆狀態,滿屋子的未知機關也隨時等候著可能會輕舉妄動的諾亞。

  “倒楣……雷特推薦給我的代理人,怎麼會是這種德性呢……”她扶著額,迅速在筆電上確認無誤後,懊惱地細聲呢喃,隨後就馬上發出逐客令,“你們兩位!拿到報酬就請快點離開!我沒有心情再做你們的生意了!合作什麼的也算了吧!”

  諾亞和奈文怔了一怔。

  哈?和我們的合作?

  諾亞瞥了奈文一眼。奈文那難以觀測的眼神回應也是沒有答案,她聳了聳肩。

  “聽不懂嗎!?最後來個大優惠吧——門在那邊,自己轉動把手打開,然後給我馬不停蹄地滾!”簡像配置了一個喇叭一樣,極高的分貝摧殘著兩人的耳朵。

  “妳是不是……到了生理期?”奈文弱弱地問了一句。本來沒有惡意的問候,在這個時候就成了一個極有效的嘲諷——何況,這可是這兩個瘟神之一說出來的呢。

  簡幾乎是要氣炸了,只能用手一直扶著自己的眼鏡,另一隻手伸出手指為兩人指示正確方向:“少多管閒事!”

  ……鬧到這個局面,想要知道什麼資訊也是不大可能了……

  我還想知道她到底從誰那裡聽回來關於我們的事呢。

  想知道的事實在太多了。

  不知道諾亞是否有反省的心思——然而百分之九十八的情況下,他都沒有這個自覺。

  “好吧好吧,脾氣暴躁的小姐……反正應得的部分已到手……另外我們也沒時間再在這裡耗了。這嗜睡症患者可是要睡她的大覺呀。”

  ——簡滿臉通紅,已經抄起桌子上的熱水壺作好投擲準備了。

  “真的呢……你們來到這裡我還沒給你們準備一杯水……”

  “哇哇哇…………我們這就走!!”

  諾亞連忙推著奈文快速離開現場。

  門則在二人離開後自動鎖上。在這充滿機關的套間裡,並不太令人疑惑。

  “唉…………真是哭笑不得的……兩個小鬼……”

  但因為他們確實地拿到了她所需要的東西,她只能有氣無力地貶損了一下,盡量將會影響自己容顏的怒氣排出體外,直接趴在桌子上進入了新一輪的夢中。













  風波因兩人的離去而得到平息。

  海風卻無意停歇。

  “很晚了…………諾亞,我們也應該找一間旅館休息了吧?超過十二點半了。”

  再次在海濱上散著步。

  和之前不同的是,鬥志昂揚精神百倍的兩人早已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無精打采的諾亞與昏昏欲睡的奈文。

  “噢…………是啊。”諾亞撓了撓眉毛,低聲回應著,“那個…………哎…………”

  “哈?你有什麼想說的就說吧。”

  “…………抱歉,我剛剛,拿妳開了個過分的黃色玩笑。”

  他憋了好一會才說出來,表情顯得有點尷尬,視線一直往遠處海邊的燈塔上飄。

  “什麼呀,就只是這樣…………對我來說,這樣程度的我可不會生氣哦……甚至說會高興呢。”

  “對不起。不……妳在說什麼啊。”

  “沒事……同一句話,說一次就好啦。況且這應該是我說才對。”奈文拿這個跟她一樣脾氣古怪的弟弟沒辦法。

  “本來還以為可以問到些什麼,但是沒想到她脾氣這麼差……這可是能知道‘鑰匙’下落的好機會呢。”

  “你也沒有資格說別人吧?”

  “哎——讓我稍微再感受一下妳的溫柔不行嗎?”

  “…………”

  “……諾亞,你真的是下定決心要去……帕特卡納?”

  像是在試探一樣的問句——然而這個問題諾亞早已聽厭了。

  “不是回答過很多次了嗎,我對二重身很感興趣……而且我們作為‘特殊個體’的真相,一定要搞清楚……不是嗎?”

  就連回答都已經非常固定了。他在這個方面相當執著。

  “那……那麼你會和我一起,一起去那個世界嗎……?!”

  奈文緊抓著諾亞的衣角,將懇求確定回答的眼神投給諾亞。

  跟我剛才說的有什麼區別?

  “怎麼說得像是要去死一樣……那個世界雖然很陌生,但是只要我們能到那裡,就總會有辦法。”諾亞沖她笑了笑。

  搞什麼呀,忽然就說這些奇怪的話。

  第一次感受到她這種態度。

  諾亞是很想這樣吐槽一番,但是他沒這樣做。

  因為——奈文的表情很複雜。

  作為特殊的“二重身”,就算處在不同世界的時候,也無法知曉對方的思緒。

  在同一個世界……卻出現了“同命”的現象——如簡所說。

  這就是他們想要知道的事的“真相”。

  總之,此刻她是在考慮著什麼為難的事情。

  不知道是哭著還是笑著。含糊不清的發音混雜著抽泣聲的表現,答案明顯已經暴露了。

  “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在毫無預兆的情況下,她歇斯底里地哭喊著。

  “究竟………….如何選擇!”

  語言支離成無法理解的碎片。

  “喂喂,妳怎麼了!”

  這算是突如其來的災難麼……

  至少,奈文對於諾亞來說,就是相當棘手的角色。

  直到找到名為“Rainbow”的小旅館,啜泣聲都沒有消停過。

  真是……到底發生了什麼啊……

  諾亞只能一直在途中安慰著……但無論怎麼問她,也沒有得到回答。

















  注釋:

  *:“哲學者之釘”:特塔尼爾的說法。所指的是兩座鏈接不同世界的超大建築——高聳入雲、具有鏤空結構的巨塔。塔身全是由幻形純石構成,形成時間不明,形成原因亦不明。目前來看,鏈接帕特卡納的遺失了一部分結構,這部分被稱為“哲學者之軸”(即上述的“鑰匙”)。鏈接歐爾津的無恙。另外順帶一提,在每個世界里是共有這個建築的。在帕特卡納里被稱為“流放槍柱”,在歐爾津則被稱為“魔人塔”。





第二章 第一話  矛盾之共生

  (2018.9.1) 

  “那……我現在要出門了喔……!!”

  夢娜倚靠在半掩的鐵門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導致她臉色都變得有點不對勁。但是困難增加的分貝貌似可以忽略不計了。

  “……啊?什麼——?”極其慵懶的女聲從房門緊閉的主人房傳出,拉得非常長,稍作停頓後,“哦,那好……再見啦——”

  夢娜聽罷氣得渾身發抖。即使已經在這個陌生城市生活了將近一個星期了,但是她對房內二人的評價仍然在零刻度線的上下徘徊。至少她對這種吊兒郎當的態度沒有過高的接受度。

  比起他們,我還算正常的吧……所以說老爸之前說得真過分。

  她氣惱地關上大門,換上室內地板用的拖鞋,“啪嗒啪嗒”快步走到主人房前就叫道:“妳這個——白癡表姐!!!”“啊?!!”莫名其妙被批了,導致裏面的生物發出了納悶費解的回應。

  “妳不是接下委託奉命保護我的安全的嗎?打算就這樣讓我一個人去學校報到?!”夢娜說出了非常重要的資訊。“哎……是呢,我都忘了——”夢娜的表姐,奈文·艾爾菲特對自己的重要使命快沒有記憶了,經這一提醒,聲音才清晰了點。

  但是奈文因為低血糖的緣故,這下床穿鞋開門的一系列快速的動作也令她不太好受,比夢娜高不少的身軀以對方為支撐物,生長著紅絲的頭顱無力地垂下,額頭重重落在夢娜的右肩上。

  “咕……唔啊啊……”兩人都發出了輕易使人誤會的叫聲。

  “我現在就換衣服……現在這種點數還不至於遲到吧?”奈文氣若遊絲,艱難地直起身子,邊擦著額頭邊望了一下掛鐘。不過她的動作很令人擔憂,走著走著又摔回了床上,在床上迷糊語了一番。

  怕都是關於“床很舒服啊才不想起來呢”什麼的瞬間背叛自己剛剛所說的話。

  夢娜看著都有點於心不忍,但是……

  “是雷特建議我去學校暫避風頭的喔……所以妳也理所當然要跟著吧……”

  是的,雷特所言,如果想不被人發現自己的真正身份,生活上就要和一般人無異。按照夢娜現在的年齡,應該是可以在新學期就讀希坊島唯一的高中——R高中的。“俗話說,‘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雷特是這樣解釋的。

  起初夢娜當然不答應了。拋頭露臉現在對於她來說就是一個讓自己成為靶子的做法。後來在雷特搬出她父親交代自己要好好照顧愛女的囑咐,“整天窩在家裡也不是長久之計,而且容易成為肥宅少女,這樣也沒關係嗎?”受到這樣的恐嚇後,夢娜衹得乖乖聽話了。

  “咦……老爸已經辦好所有手續了嗎?包括我的?不不,像我這種不適齡的剩女怎麼可能輕易混進去……”奈文稍微記起確實是有這麼一回事,猛地坐起,然後這劇烈的動作又使她“唉喲唉喲”地仰面倒下。

  夢娜連忙湊上前去把她扶了起來:“很老套,但很實用,對吧。而作為新生的話,我的身份應該可以隱藏得很好,”她指了指右眼前用來為變裝加分的繃帶,“不過我現在還是不太適應這個……看東西好不習慣啊……”

  奈文撓著兩鬢的亂髮,像是在想些什麼。即使現在要儘快決定下來,但是不給她一點時間的話,這起床困難症怕是會直接影響大腦的正確判斷了。夢娜一邊後悔之前沒有好好商量,一邊從窗前的梳粧檯上取來梳子。

  “……我覺得行不通吧。”奈文在床邊側著身子,任夢娜梳理頭髮,卻直截了當地否定了這項計畫。“……為什麼?”靈活的雙手沒有停下,甚至還為奈文紮起了一根長長的左側馬尾,用的是諾亞送的昆蟲羽翼狀髪繩,是她從書櫃其中一格拿來的,雖然不知道放在那裡的意義。

  “呐……我在想——如果我跟妳去學校了,雖然說是可以貼身保護,但是諾亞沒有我在身邊的話,能力就不能發揮到百分之一百,為了不出現上次那樣傷重……到頭來被迫閑賦在家的反而是他……”奈文那無奈的語氣即使沒有表情的襯托也頗具分量。

  “咦?你們還有這種設定嗎?”“難道要寫張紙條貼在額頭上嘛,真是……再說了,”奈文說話聲變得支支吾吾的,“——我、我也不想跟他……長時間分開……”

  聽到這,輪到夢娜發出脫力的聲音了:“原來這才是妳的真實目的……每天膩在一起難道還不夠嗎?”

  “對妳來說還有什麼好問的嗎?我倆之間的‘事’,妳早知道個大概了吧。”

  “…………”

  奈文的發問耐人尋味。“不是嗎,‘調停者’?”

  “……現在諾亞在哪?我想我們得聽聽他的意見。”

  既然諾亞是“關鍵人物”,那就必須從這個方向著手了。

  但是強行地將某些事情避而不談的做法,使夢娜流下少許冷汗。

  “一大早就去了隔壁,簡小姐昨晚說有事要商討……現在一起去吧,入學的事應該在這之後就能得到答復了,”提起對方,奈文忽然充滿幹勁,動作變得麻利許多,風風火火的動作讓人懷疑剛才那狀態究竟是不是在裝蒜,“……這種髮型是第一次留欸!謝啦!”

  她輕盈地在等身鏡前轉了一圈,滿足之意溢於言表。

  一系列脫線的思維和行為令夢娜只好看著“噔噔噔”地跑來跑去的奈文,咽下了口水。









  值得大家慶祝的是,經過歷時幾天針鋒相對到達成理解的過程,這個在旁人眼中構成簡直是一塌糊塗的家庭,總算把氛圍改造得稍微和睦了點。最起碼一家之主——簡,已經逐漸接受了自己身為“媽媽”的設定,雖然互相打稱呼依然理所當然還是直呼其名,但是有所接受和改變總是令人可喜的變化。

  不過凡事都有例外。

  “在談正事之前,我想問個問題,”簡和諾亞都坐在了潔淨的玻璃飯桌邊,正對著對方。交流由簡先開始,“你和奈文之間,不是單純的‘傷害等價’這麼簡單的吧?”

  “此話怎講?哎……其實也沒必要深究這方面的事,妳就當是妳的情報出錯了就好。”諾亞含糊其辭,視線飄向無關緊要的方向,作出不能被認同為可以被接受的回答。

  “請你不要懷疑我的能力。因為這應該是雷特有所隱瞞的內容……我不瞭解也是正常的吧。”

  諾亞聽罷瞪圓了眼:“……隱瞞?等等,妳說誰隱瞞了?”“雷特他啊。之前你們兩姐弟的事就聽他說過,不過當時是以‘代理人’的身份,那個時候只跟我說有可靠的代理人可以幫我的忙……”

  “就是說,我和奈文之間的‘傷害等價’現象,也是那傢伙告訴妳的咯?”

  “沒錯,因為我根本找不到你們的資料,最近的都只是在第四大陸活動的記錄,唯獨雷特能提供信息,沒想到他會是你們的父親……唉……”

  事實上只要一談及這個話題,簡也是很苦惱的。

  話音剛落,門外有某人在急促敲打著,伴以喊門聲--聽來是奈文來拜訪了。“我好像聽到我的名字哦~”簡大聲喝止了騷動後開了門,奈文探頭,拉著夢娜就跳進來,“一大早就找我家諾亞有什麼事嗎,老媽?”

  “不準這樣叫我!!這樣聽起來真的很老氣啊!!”即使奈文是笑盈盈地叫,但簡已經將這稱呼設為她的究極雷點了,絕對不允許任何人在那種事情發生之後,還如此稱呼自己。

  這就是所謂的“例外”。“呀,有什麼關係嘛。”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避忌,奈文稍微彎下腰,調皮地向簡臉上吹了口氣。這樣做非但沒有讓簡放鬆起來——照常理來說這根本沒用,甚至還令她氣得臉通紅。這是短短一小時內奈文所惹怒的第二人。

  明明長得相當不錯,但就是會在某些地方做出他人難以接受的舉動,即使形容為殘念系美人也不為過。

  “這不是妳所能決定的吧!真是!”自己的心情受到戲耍,導致簡當場耍起脾氣,亂揮著手驅趕奈文,氣呼呼地跳回靠椅上,憤懣的視線依然穿透鏡片直射對方。

  現年21歲的她,身材簡直嬌小得不像話。那身高頂多是初中生的水平,搞不懂她究竟是吃什麼長大的?縮小帽嗎?還是冥加爺爺?諾亞方才拿她和奈文目測比較了一下,才發現二人之間的差距是如此之大——奈文最近量過身高,已經突破170cm的關口了。

  這樣看起來,奈文更像媽媽呢……

  慢著……這是怎麼回事——

  在身高以外的方面,某種曾經接觸過的事物瞬間令諾亞湧起了不適感:兩種似是而非的形象似是被鏡子所反映——奈文現在的造型跟那個高深莫測的“曉”,簡直是一模一樣。雙方面容自然不用說,這個早已確定過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不約而同地梳起了側馬尾,而且也是用的那根髪繩……

  總而言之,諾亞不自覺地低下了視線,盯著桌面一言不發,壓迫的心情在奔騰著。

  只有自己才經歷過的不明會面,終究是太有衝擊性。曉的存在令諾亞對待她進入了一種輕微忌諱的狀態。現在就是不知道奈文對此知不知情了。

  不過這些小動作是無法逃脫奈文的雙眼的,在其他方面的機警暫且不論,但對於諾亞的事她可謂是觀察入微:“怎麼了,諾亞?我臉上有什麼髒東西嗎?”

  “沒、沒有啊。”諾亞勉強抬起了頭苦笑道,任誰來看都覺得這很可疑。

  “這幾天你好像都在故意躲我嘛……對我有什麼不滿嗎?”奈文的態度忽然變得咄咄逼人,“還是說……有事瞞著我?”她在旁邊拉來椅子靠近他坐好,若有所思地停頓了幾秒后鬆開手,打算一屁股擠在諾亞坐著的椅子上。

  “別鬧了好嗎……”諾亞不情願地讓出一大半的空餘位置。奈文的親暱舉動一向都是不考慮諾亞的感受的,對此刻困惑的他更是雪上加霜。“那麼,告訴我呀……原因,”她在諾亞的耳邊細語道,鼻息讓他臉上泛起少見的赤色,“你這個存心冷落女孩子的小鬼。”

  可能只有奈文才有資格說他“小鬼”吧,諾亞聽罷並沒有激烈的反應,只是嘴巴上還狡辯著其他:“沒有咧……因為我最近心情不太好……吧。”

  物理距離太近了。雖然諾亞早就習慣了這位會經常开黄腔、而且還對此毫不介意的“另一個自己”膩在一起,但是自從見了“曉”之後,這種心境又稍微像是回到四年前初遇奈文時的了。

  兩人完全忘記了此行的目的在拌著嘴,連簡也無奈地歎了口氣,示意夢娜坐她旁邊,後者也乖乖靠著簡身邊。

  簡依然是更喜歡這位隱藏著高貴氣質的黑髮妹妹,應該是對她的可控程度還較高的原因。至於最大的反面教材,當然就非這兩姐弟莫屬了。弟弟整天神經兮兮、惡語相向就算了,作為姐姐的還火上澆油,真是頂鬧心的。

  不知道雷特是如何教出這樣的小孩的。

  奈文歪了下頭,嘴巴輕微張了張,就把臉轉過一邊:“好吧,就當真是這樣好了……老媽,現在繼續吧。”

  完了。這個稱呼已經在她腦子裡根深蒂固了嗎……?簡感到一陣疲憊在無情襲來——算了,為了之後的相處著想,忍吧。她從未想到自己會有這樣強大的精神力,換作兩年前經歷重大變故的她,恐怕已經在這種無聊的瑣事上怨憤好一段時間了。

  和雷特的相處中漸漸從逃亡的陰影中走出,現在也總算有了真正屬於自己的生活及未來。

  簡稍微仰起臉,回憶起過往,被一旁的夢娜用手肘碰了碰腰間以作提醒:“啊啊……對,還有東西想要弄明白呢,妳也來了就正好啦。”

  “可能會變成【Doppelganger】的危機嗎?”奈文半開玩笑道。

  “妳啊……別說這些不吉利的話。”

  “哈哈,唯物主義者的你也信這套的?”

  “閉、閉嘴啊。”

  諾亞雖然不像夢娜那樣經常吐槽,但是對奈文還是常會有類似的發言。

  “沒有沒有,就只是一件比較困惑的事而已……但妳弟弟他難以啟齒呢。”“那說來聽聽。”被放在“姐姐”這個位置的奈文顯得更加通情達理,但不排除是在諾亞面前假裝樹立這個形象的一個偽裝。諾亞吃這一套就怪了,因為他分明瞥到她那個“還是我靠得住”的誇耀眼色。

  “上星期諾亞重傷時,你們表現得……並不完全是雷特口中所描述的那樣‘傷害等價’……奈文妳并沒有感到同樣的疼痛呢,只是某些部位短暫地失去知覺,這可是妳親口說的。”“這個倒是沒錯,這也是老爸不知道的事情之一。”奈文完全沒有否認的意思,語氣也嚴肅了起來。

  “只是‘某種程度上的感覺相連’,即是這樣理解,可以嗎?還是……”簡有意引導對方,這應該是成為情報商人后習得的能力。

  奈文沒有即時回答,而是用左手作遮擋狀,向諾亞耳語了一陣、直到諾亞點了點頭后,她才繼續注視著簡:“妳知道‘矛’和‘盾’的不同的吧?”

  “當然知道,這種常識問題不需要妳來提醒,”簡對這種懷疑自己常識水平的問題表示不滿,鼓起一邊的腮幫——是一個喜怒形於色的人呢,“所以呢?跟我問的問題有什麼關係嗎?”

  “諾亞和我,實質上就是‘矛’與‘盾’的區別,或者說……分工吧。”為了進一步說明,奈文準備將事情說得更加詳細,“這個現象,是在兩年前出現的,事實上我們也不知道引發這個的誘因到底是什麼,不過沒有跟任何人說過,就好比我們自己的真實身份一樣。”

  “能否說得清楚點?為什麼是矛與盾??”簡顯然不太明白所指代的是什麼。

  “‘矛,是負責進攻;‘盾’則是用於防守。諾亞有著由這個現象所賜予的怪力和速度,所以是‘矛’,而我……這麼說來當然就是負責防守的‘盾’了——我能抵禦來自外界的一切物理性的侵害。諾亞受到的傷害所帶來的痛覺,並不會完整地反映到我身上,這與妳得知的信息有點出入,因為老爸也不知道這件事。所以上次只是暫時失去知覺。但相反的是,換作是我受到傷害時,諾亞卻能感受到這些痛楚。”

  長篇大論過後,所有人都陷入沉默。諾亞厭煩地嘖著嘴。離家闖蕩的他早就被折磨慣了,現在再被某人複述出來就莫名煩躁。

  餘下兩人則顯得很驚訝,大腦在努力整理這一項事實。“這……這現象好像從來都沒有相關記錄吧……?”簡搜索自己的情報,無奈沒能找到一絲相關。

  夢娜也搖著頭表示自己也沒接觸過。

  “因為我和諾亞……是特殊的二重身呢,其他人都不可能是。這三個世界僅此一對的、能記得對方的二重身,不錯吧?”

  奈文略帶自豪地說著,挺著分量跟身高不成正比的胸膛,仿佛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一樣:“而且還和我們的距離有關,離得越近這份能力就越厲害喲,是嗎,諾亞?”

  她一如既往地往諾亞身上湊,雙手攀上諾亞的雙肩,目光自下向上盯著他的臉。

  諾亞則是默認地繼續點頭,只不過視線依舊移開。

  觀察著二人的小世界,簡制止道:“OK、OK,打住好嗎,我明白了……就是說你們大部分時間都得共同行動呢。”“是這樣沒錯。”“嗯。”

  “不過……袖劍為什麼…………”簡將食指抵在下巴,發出只要有自己才聽得見的疑問,“啊,那麼另一件事是……”

  “簡小姐……時間可能不夠了喔。”夢娜有點急著離開的神色,站起來了。“什麼……?喔,是妳要上學的事啊?雷特已經為妳辦好手續了呢。”“是的,不過……其實奈文的手續也一同辦好了。”

  被夢娜提醒了之後,簡先把這樁小事放到一旁——反正也不太重要。

  “就說饒了我啊……”奈文“啊啊”地抗議著,甩動自己的頭髮,“學府(*)什麼的我才不要去咧。”

  夢娜二話不說就走上前拉住她的手臂:“不能任性啊!妳不在我哪敢一個人去那種貧民聚集的地方呆著!”無奈奈文雙臂死命捏住諾亞的肩膀,疼得對方嗷嗷叫。

  “妳以為那些地方是什麼人間地獄嗎!”“看妳這麼抗拒,把原話還給妳!”

  “原來妳倆關係已經這麼好啦?”簡似乎不知道奈文和夢娜之間的契約關係,還以為是感情變好了的跡象,於是就打算推波助瀾,“奈文就乖乖聽妳老爸的安排吧,他這樣做自有他的用意。”話語中無不透露出對未婚夫的信賴。

  奈文心不甘情不願地抬起頭,眼中泛出淚珠:“諾亞……對,還有你!她們現在二對一,我沒勝算啦!快來站在我這邊!你會理解我的吧?”如同見著救命稻草,她死死地掐住對方不放。

  “平時怎麼不見妳這麼守規矩……不過既然問到我的意見,我當然是非常讚成雷特這項提議了。”

  “什麼!!”奈文尖叫著,像是經歷了被戀人所背叛一樣,雖然并沒有。簡和夢娜都不約而同地捂住了耳朵。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因為這是妳自己私自接下的委託吧混蛋!還有捏得我痛死了!快給我消失吧!

  忍受不住各種壓力的諾亞最終煩躁地表示道。

  …………糟了。

  很快就察覺到自己做了多麼過分的事了。因為奈文瞬間陷入了呆滯,而後肩膀一抖一抖的,開始啜泣起來。

  簡恨鐵不成鋼地歎著氣。

  諾亞慌忙擺手,想上前去道歉,怎料奈文馬上躲開,依然能從她那長長的劉海后看見蘊含複雜情感的雙眸。

  “不、我不是這個意……”“既然你一直這麼抵觸我,現在我走就是了——!”沒有給他辯解的空餘,奈文衝他吼了起來,“夢娜,我們走,現在還趕得及吧?這就回去換衣服!”

  說罷反過來拉著夢娜的手,像進來時那樣離開了簡的家。

  “欸欸……怎麼回事啊……至於嗎……?”沒想到姐姐這麼容易發火,諾亞為這多變的晴雨交替苦惱得無以復加。

  “真是過分的男人呢,這些事經歷多一點就該知道教訓了吧!”

  看見諾亞如此對待女生,和奈文同樣身為女性的簡也就毫不留情地斥責起來了,並且指著門口:

  “去追吧,白癡男人!剩下那件事就下次再討論了。”













  注釋:

  *:學府:奈文稱呼“學校”的習慣,對於來自帕特卡納的她來說,這二者在地位上是等同的,但是所教學的東西有很大區別。歐爾津和特塔尼爾的無非就是一般的教學,但是在帕特卡納的學府里,會額外教授有關魔流(后述)的課程。




第二章 第二話  重臨的體驗

  (2018.8.21) 

  災難總是接踵而至。

  時間回到一個多星期前。

  昨天才被兩個奇怪的傢伙盜走了重要的藏品登記資料,這天晚上卻又遭到一名男子的騷擾。據守在倉庫的手下的話,這名男子就一直暢通無阻的進入了倉庫里,兩手空空的、輕鬆就將阻撓者摔成肉餅。

  作為第二大陸帕錫爾城邊緣貨運碼頭的真正掌權者,涅·卡特比羅斯感覺自己不能再坐下去了。

  “這堆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窩囊廢……到最後居然還要我出馬?!”

  他離開位於倉庫不遠處的觀測點時,細心地清點了子彈數量。“要是這幾天沒有這些破事……我在家不知過得多舒服!”

  他雖然一路上冒著冷汗,但還是強作鎮靜地駕車到達了倉庫門口。

  抵達現場後發現真是慘不忍睹——人的殘肢掛得哪裡都是。濃烈的血腥味表示了這些殘破尸體的陳列,只是短時間前的事。

  我的天……這是要哪種生物才能做得到啊?

  真的如報告中說的,只是一名男子?確定不是來自帕特卡納的魔物嗎?

  涅一路上過來努力建立起來的自信有點崩塌的勢頭了。

  他確切感到自己在發抖。

  經過這一次事件後被證實為聊勝於無的警報系統,仍在正常地運作著。

  涅想大喊——確認還有沒有人存活。

  但是這樣就會暴露自己位置了。

  反正在趕來之前,就沒有他們還活著的奢望。

  按這種慘烈程度來看,那傢伙應該是“缺失型同行者”吧?深知自己沒有那種驚人的能力,但他相信他手上的火器。

  過人的勇氣是他能當上老大的重要基礎。

  每當握起陪伴自己多年的手槍,就能讓驚慌的他稍微鎮靜下來,並且汲取到莫大的勇氣。

  但是他心裡已有其他的打算了。

  “哦?還有漏網之魚嗎?”

  突兀地,極其平靜的男聲響起——

  雖然沒辦法看到任何東西,唯一的光源只有攝像頭上的一點紅光和庫外斜灑進的月光,但是這一聲引得涅在此刻狂亂地四處張望,把冷汗撒得到處都是。

  “別緊張呀……我只是來拿回我的東西罷了。”

  越來越讓人感到恐懼的聲音。像是直接銘刻在大腦中,無法抵抗。

  但是到底在哪裡!?被人從未知的位置觀察著,涅沒辦法好好冷靜下來。

  “給我滾出來啊混蛋!”

  再次壯起膽子,這一次他終於吼了起來。

  “那把有著新奇顏色和花紋的長刀……啊,找到了……那就如你所願吧。”

  潛藏在暗處的“男子”貌似找到了他要找的東西了。接著某些物體被毀壞的聲音響起。

  涅馬上把自身和槍口轉向後方!

  只聽見高速靠近的步伐!

  涅帶著“老子豁出去了”的意味,緊閉雙眼向混沌黑暗的前方連開數槍。這般黑暗就算睜眼也沒辦法看到更多。

  只能聽見子彈撞擊在金屬上的聲音在倉庫迴蕩。

  涅後悔了——沒有先把燈打開實在是一個錯誤的做法。

  “真是激烈的問候方式。”

  感受到背後傳來了極不自然的風,涅大吸一口氣,迅速翻滾到一邊。

  原先腳底下的地板,一瞬間冒出了橘黃色的星火。

  黑暗中我可是能看得很清楚的。那聲音繼續無情地鑽入大腦。

  “哈啊……”這種超越平時水平的反應已經令涅感到無比的壓力了——這種攻擊還會來多少次?我還能躲得過嗎?

  “閃開了……?很不錯。”男子冷笑,雖然是讚歎之言,但是卻是蒼白到不帶一絲感情的程度。

  涅的理智已經達到了極限,並且這36年來經歷過的無數,在腦海里飛速閃過——在男子說完那句話后,利刃就從涅的右肩切入,一直斜切到左胯骨。

  在他還沒反應過來之前,臨死前的走馬燈已經在播放。男子乾淨利落地反客為主,將“不速之客”輕鬆抹殺掉。

  根本就沒有任何慈悲可言,眼前的黑暗中就是潛藏著這種絕望的壓抑。

  “喂,我問你,之前來調查過這裡的人是誰,你清楚嗎?”

  但話音剛落,四周火光卷起,各種物品爆炸粉碎的聲音此起彼伏,倉庫很快就被不斷爆發的熱浪和烈焰所包圍,連每一個出口都沒有例外的存在,完全被封死。

  “呵呵……誰會告訴你啊……”捏幾乎是被切成了兩半,但是發聲器官還能令他說出幾個字。左手在最後的力氣支配下,按下了從進來時就一直帶著的某個按鈕。

  “媽的……是銷毀裝置嗎?”男子的容貌終於被這火光所明示。大約是四十多歲的容貌,此時臉上浮起了與剛才游刃有餘的態度相反的焦慮。看來涅在此之前已經作好了犧牲這一切的準備。

  經歷前昨天重要資料被盜、警方險些將其一鍋端的事件后,本來就已經有了隨時必須金盆洗手的打算,因為自己的勢力實在無法在這種極其不利的境地再頑抗。加上這一次的飛來橫禍,涅甚至可以說已經是孤身奮戰了。

  因此,他選擇了這一條零和的路。

  這裡是武器艙,自然不缺乏火藥一類。托這些的福,火蛇瘋狂席捲延燒著整個倉庫。

  在這種火勢下,範圍內的所有物體,都會在短時間內化作焦炭。但是男子貌似只保持了幾秒的焦慮。

  我讚賞你的勇氣,克服這份恐懼……不是所有人都能輕易做到的。

  只不過,就這種情況而言,我還是有辦法的啦。

  男子“咯咯”笑著,揚起眉,看起來非常有自信。緊接著,一種紫黑色的光就從皮膚和衣服里涌出。

  如果描述模樣,形容為沉澱的氣體也不為過。這種“氣體”先是一邊往上升,也一邊緩慢地像鎧甲一樣包裹著全身,與周遭的烈焰形成極大的反差——那是連四周強光的映襯也無法抹消的陰影。

  男子作為一個人類的輪廓還能勉強分辨得出,但是對於他人來說,這只是一團黑影。

  他就這樣背著長刀飛奔了起來,奇跡般地穿過了即將崩塌的火焰纏繞著的側門,直接躍進了不遠處的海里。

  浮上海面時,眼前的建築正好在巨大的火球中被吞噬得乾乾淨淨,烈焰的咆哮依然蓋過周遭一切的聲響。而男子並沒有任何受傷的跡象,恐怕是由於那紫黑色的“氣體”吧。

  “呼……好險呢,幸好有這層‘外衣’護住,”他在海面上浮動著,僥倖地笑了起來,“雷特送的禮物挺棒啊。”









  (2018.9.1)

  “那傢伙真是過分啊……是吧?”夢娜偷瞄了走在身旁的奈文一眼,確認這個時候需要開口了,就說起了某人的壞話來。

  奈文現在身穿對於她來說似乎過於寬大的R高中女子校服——至少是對她貧瘠的胸膛而言,並氣勢洶洶地邁著大步子向著學校猛進著。

  新學期正是步入秋季的時分,所以上衣還是夏裝的純白短袖襯衣,楓葉形狀的橙紅色校徽(*)要自己另外別在左胸前,另外,女生校服會在領口環綁一根淺藍色的短絲帶并垂在胸前;下衣則是灰白格子的百褶短裙。鑒於自己作為“學生”的身份,在這方面的打扮奈文不得不和夢娜保持一致。

  “就是……!校園什麼的明明不適合我……”但奈文照舊保持著這個速度,沿途散發相當驚人的怨氣,“分明就是想甩掉我、不想干擾他工作!”

  估計是營養都到了身高那裡了,奈文的步幅自然比夢娜的大,這種火氣下更甚,後者只好盡力跟上才能說得上話。

  之前聽說雷特提到奈文也要陪同,夢娜在前一天晚上已經瞞著她收拾好了兩個單肩挎包,所以奈文氣沖沖地撞回家換好衣服后,夢娜就跟在後面把包遞給她,附加一個燦爛的笑容。

  不過奈文看起來並不是因為有興趣才決定這樣去學校的,所以沒好氣地接過。

  他的弟弟——諾亞像要把她趕走一樣,說出了令人無名火起的話。

  “什麼啊什麼啊……就這麼討厭我嗎?想呆在身邊又有什麼錯,但最近總是這樣……我……”奈文咬著右手大拇指指甲,碎碎唸地說著。

  欸……怎麼是自己先退了一步啊……夢娜聽著這樣的話,無奈地搖搖頭。這種奇怪的感覺還真是難以適從呢。

  最近的她已經和除諾亞以外的“家人”熟絡了起來,和奈文的關係也是逐漸好轉,起碼像是兩姐妹的模樣了。但無論是哪一方,內心的顧忌和方向總是令人難以捉摸。

  也不單是這兩人之間。

  “如、如果我們是能在心裡溝通的那一類就好了呢……”奈文仍然沒有停止自說自話。恐怕是對自己和諾亞之間存在的現象表示不滿吧,她一時覺得在意識上能坦誠互通的關係或許還不錯。想到這裡,找不到發洩口的她惱火地解開了側馬尾。

  夢娜看到這個舉動,有點不明所以:“欸?妳要做什麼?好不容易才幫妳弄好的呀。”

  “丟掉這東西。”奈文看著左掌心中那根髪繩,憤憤地說道,接著就左顧右盼尋找垃圾桶。

  “哎哎!多可惜……既然要丟掉,就給我保管啦!”夢娜追上前擅自從奈文手中搶過,揣在上衣兜里,“……妳別太衝動啊。”

  “我也沒表示可以給妳吧?”

  “難道被無關人等撿到更好嗎?”

  “…………”

  奈文站定沉默了幾秒,如雕塑一般。夢娜壞笑著盯著她的髪鬢。

  “唔……哼,算了,任君處置。”她甩了甩長髮,看似一副滿不在乎的態度。

  “嘿嘿……那就謝謝啦。”

  奈文則抿緊了嘴,消停下來后繼續向目的地進發。









  糊糊塗塗地聽從了簡的指示,諾亞正向著奈文她倆的通學路上走著。

  包括左腕關節在內的傷勢仍然是還沒完全痊愈,看來是傷得不輕。所以他在離開前又簡單把左臂包扎起來,懸在胸前才出門。

  “哎,好麻煩……”諾亞聽說中間還有要乘坐電車穿過中央山脈的隧道,就連連抱怨,“我說得難道很過火嗎,這本來就不是我們要關心的事啊……誰叫妳要這樣自作主張接下委託啊。”

  雖然被簡派出來向奈文好好道歉,但是他貌似還不知道錯誤的點到底在哪裡。在惹怒了女性之後還想找理由來擺脫責任,可是確確實實的死刑呢。

  可惜他辜負了簡的意願,很不幸地將這麼重要的道理拋諸腦後,至少現在還沒醒悟過來。

  諾亞並不熟悉這一帶。希坊城城東和城西是依靠中央山脈作為分界,他就衹知道這一點。

  衹要認得學生,再向其問一下路,那就OK了吧?

  但是爲什麽沒有任何一個學生啊啊啊!是因為她們本來就遲了出門的原因嗎?

  “先問問附近的店家吧……”品嘗到無謂的挫敗感後,無精打采的諾亞推開了一間便利店的玻璃門。

  由於這裡靠近過山電車的始發站,這條馬路兩邊的各色商鋪都因此聚集在這裡,一時間令人目不暇接——不過諾亞的目的只有一個罷了。

  “那個!請問一下……咦?”他進到店裡直接走到了收銀台,開門見山就想問路,沒料到遇到了相當不妙的角色。

  旁邊淺藍色頭髮、扎著高馬尾的女孩正在為自己買的罐裝碳酸飲料結賬,她也因為見到對方而大吃一驚。

  ——那是蕾希亞。

  那個一直在陶斯身邊的怪力女。

  她眼睛睜得很大,捏著幾個硬幣的手呈遞出去的姿勢定在了半空中。諾亞的眼神則有點游移。

  被對方用和她自己的頭髮同顏色的漂亮眼睛盯著,被迫屈服於這份靜謐的美。

  店員來回看了看這凝固場景中的雙方,沒敢說一句話。

  但是這樣持續了只有差不多十秒,兩人同時長舒一口氣,垂下了雙肩。

  “……我來付賬吧(**)。”諾亞推開了呆掉的蕾希亞的手,艱難地從錢包里拿出紙幣遞給了店員,店員總算能苦笑著致意,收進了收銀機。

  蕾希亞一臉驚愕地看著他。看來是不清楚對方是想出什麼花招,她想說什麼但是由於自己無法說話而作罷。

  “怎麼啦……暫時休戰,可以吧,”諾亞尷尬地舉起右手,“而且……”

  沒等諾亞說完,蕾希亞就紅著臉轉身跑了出去,大背包里的鐵鏈發出“喀啷喀啷”的聲音。

  諾亞見狀不知怎的,“喂妳等等啊”的就趕上去了。









  蕾希亞心里只想到逃跑。回頭確認諾亞居然追了上來,心臟瞬間緊縮了一下。

  要問為什麼的話,回想起一個多星期前諾亞和他們之間發生的衝突,腿自然而然就邁開了。

  畢竟……自己絕對打不過啊。連陶斯也戰勝不了的對手,自己就更……

  明明剛才也察覺到雙方都沒有戰意,但是就是害怕。害怕到否定自己讀空氣的判斷,逃跑了。

  並且手上的“贈禮”也不知道諾亞是出於什麼目的而給的。

  總之——思維很凌亂。

  不過她還是跑不過諾亞,最終在大約一公里開外的電車入閘處前停了下來,雙手撐住膝蓋連連喘氣,汗滴在地上,很快又被吹乾。

  “別……別跑啊……我有事要確認呢……哈……”諾亞的情況看起來不是太壞,但因為和蕾希亞一樣解放了“力量”來全速奔跑,自己也消耗了過多的體力。

  手剛搭上蕾希亞的右肩,想要抓住,就因為她的失衡而雙雙滾落在地上,狼狽不堪到極點。

  四周的人們都紛紛躲開。

  漲紅了臉的蕾希亞馬上掙扎著在地面拉開距離,雙眼驚恐地死盯著諾亞,胸口和心臟都在急促地起伏著,像隻受驚的小動物一樣警惕著。

  諾亞好不容易翻了個身,正好和她四目相對。

  “不用那麼緊張啊……我又不是專門出現在妳面前挑事的……”他不知道怎麼說才能令蕾希亞稍微放鬆警惕,感覺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只是確認一些事情……雖然也不指望妳會告訴我就是了。”

  蕾希亞聽罷眨了眨眼,表情以幾乎看不出來的程度緩和了一點,但還是捏緊著拳頭。

  這女孩的眼睛像是會說話一樣啊……諾亞心裡感歎道。至今為止他還沒聽見蕾希亞說過任何一句話。

  “看吧,我還是個傷員呢,不會對妳造成什麼威脅的……Relax。”

  “…………”

  “……到那邊休息一下吧,我知道該怎麼辦的。”諾亞向不遠處的長椅抬了抬下巴。

  蕾希亞良久才表情嚴肅地點點頭。

  呼……諾亞感到一陣極大的疲勞感和暫時的釋然包裹了自己。





第二章第三話  赤紅世界

  “千年一臨,天塔浸染曉之光耀,大地充斥異之萬物,尖嘯肆虐、流炎荒卷之時,即有英雄名謂‘雷特’,將攜生靈,與其鏖戰。”

  ——史詩兼Crimson最高教典《紅月文書》(*)扉頁首語。   









  特塔尼爾雖然沒有帕特卡納那樣擁有無止盡的幻想元素,但是也不乏傳奇性質的、值得傳頌的物語。

  現今特塔尼爾中被信仰範圍最廣泛的宗教,相信就是2000年時通過融合、清除而創立的“Crimson”(深紅)——這已經是成為了常識般的存在。在人類文明初具雛形時已經創立的“紅月**”,便是其前身。Crimson影響最集中的地區是幾乎整塊第二大陸,所以第二大陸僅有的三個大國:“帕錫爾”、“紐斯特利”、“依倫格拉克”均受其聖惠,奉為國教。

  其中依倫格拉克正是這段物語的發祥地,雖然沒有帕錫爾那發達的工業水平和強大國力,以及紐斯特利無比豐富的自然資源,只是一個國土面積相對小得多的國家。

  Crimson……或者說“紅月”,使所有人甘願獻出熱誠和信仰的是一位被賦予神格的英雄——雷特***。

  無論在哪個時代,只要出現帕特卡納侵入一事,就會作為最強大的支柱出現在所有生靈面前,率先吹響抗擊的號角。傳說中的他能操縱千焰和極霜、既能將疫病的黑暗籠罩對手,亦能釋放聖愈之光治療己方,甚至能召喚流星降臨,擊潰敵陣。

  待戰爭勝利后,他又會無聲無息地消失……要說歸隱或者被人一直模仿,那是不可能的,但是也沒有任何人知道他來自何處又要去向何方。

  由於久經時日,所以“雷特”幾乎就是一個不滅的符號和意志,將“英雄”稱作“英靈”也絲毫不為過。

  世上的人們深信為自己後代取名為雷特后,將來也會成為如英雄般偉大的人。

  他的形象不但擁有給予草根百姓勇氣信念的精神力量,另外“紅月”那極力掙脫一般教派所注重限制的舉動也是一大特點,在此基礎上誕生的Crimson毫不意外地具有開明教義和自由面貌。禁忌極少而且主張鼓勵“注重現實生活”,在必要的道德約束和教典的相對寬鬆規限下享受現世幸福,使得Crimson更加為人所接受,贏得絕對多的信仰支持。

  這是一段被幻想色彩所粉飾卻又真實的史詩。即使是在史實範疇內,也曾經真切地發生過所述的無數次的“聖戰”。沒人知道究竟是何時開始轉動的齒輪,將特塔尼爾和帕特卡納之間緊密地聯係在一起,即使仍是不同次元的概念。

  史詩就從此誕生,並被人們代代傳唱,入侵方帕特卡納自然被打上了暴戾的標籤。

  除非有一天世界崩毀、真實剝離,否則這就是整個世界的心之所向,魂之所流。









  依倫格拉克,在特塔尼爾原住民語****中意為“星降之地”。

  這個國家面積本來就不大,但是大大小小的坑卻星羅棋布,造就了數量繁多的湖泊。正如其名,這些坑都是因為上古時代受到流星“青睞”而因此出現的。換句話說,依倫格拉克最豐富的資源就是水資源,另外就是大批隕石所帶來的極大量的特殊礦物——幻形岩。三十多年前人們發現幻形岩經過某些步驟后會自動結成近乎透明的結晶(純石),並且通過運用裝置利用就會產生巨大的能量,因此可以用來充當傳統能源供給物質的絕佳替代物。

  但由於極其依賴於帕錫爾所發明的幻形純石運用裝置,使帕錫爾在幻形岩方面有近乎絕對的壟斷。

  只是依倫格拉克貌似對這件事沒有多緊張,也沒有因此而作出過多的交涉——全因為這個國家是英雄雷特第一次率領大陸子民抗擊帕特卡納的地點,所以相當於是“聖地”了。

  每年來自世界各地的遊客帶動了旅遊業的發展、教徒也絡繹不絕地前來參拜祈禱,光是靠這一點就早已奠定了自身宗教意義上最神聖的地位,三個國家的民心實際上是被操縱在當今的教皇廳手上。

  另外,和帕特卡納這個異次元聯通的通道,就是一座高聳入雲、具有鏤空結構的巨塔。塔身全是由幻形純石構成,形成時間不明,形成原因亦不明。但是可以說這就是最早的利用幻形純石的一個典型例子。通過觀察,這不規則的塔身正正說明了是自然聚集形成的,如此龐大的物體不可能出自人手。

  諷刺的是,這座塔就坐落在依倫格拉克西南部的群山之中……那麼這是第一次戰役的爆發地也不難理解了。









  (2018.8.21)

  “歡迎回來,教皇聖下。”坐落在依倫格拉克東部罕見大平原的聖城“依舍緹”,作為教皇宅邸的衛街95號,其中的一名年老管家打開了頗有氣派的洋樓鐵門。這位管家即使是已到花甲之年,看上去仍然很有精神,身子也非常硬朗。濛濛夜雨中,他連忙將手上的傘遞向前。

  “免了,反正已經濕透了……我現在只想去洗澡,”被稱為“教皇殿下”的中年男子擺了擺手,笑著說,“不是說過不要再用那個稱呼嗎?稱我‘拉諾先生’就好了。”“是,拉諾先生。”老管家低下了頭,還是決定走上前去為拉諾遮雨。

  拉諾身上傳來一股海水的味道,而且背後還背著一把奇怪的長刀。要不是現在是深夜,誰看見都會駐足凝視一番。

  老管家自然不敢開口問是怎麼回事。

  “我啊……掉到海里了,之後歐爾津晚歸的漁人好心將我送回來了……再乘計程車就到這麼晚啦。”似乎看穿了心思,拉諾輕鬆地回應著他心中的疑問。

  “……當今第二大陸,無論誰都該對您心存敬仰,加之不認識殿下的人實在少之又少。畢竟漁夫出海也需要神的庇佑。”

  拉諾稍稍揚起嘴角,沒有作聲。

  “呼……暫時可以休息一下,”進到洋樓里后,拉諾將濕漉漉的外套遞給迎接自己的女傭人,“對了,伯努……國王那老東西對我這幾天四處閒逛有沒有什麼意見?”

  被詢問到,老管家伯努答道:“國王陛下並沒有過問您的行為。”

  “那就最好不過了,不然我會很累啊……還有之前托你調查的事,有結果了嗎?”拉諾一轉態度,忽然冰冷地問起這件事。

  “恕屬下無能……再給一點時間或許就能知道了,很抱歉。”他慌忙鞠躬道歉。

  但拉諾似乎沒有大發雷霆的意思,只是一如既往地用慈愛的、仿佛包容了所有生命的笑容,說:“沒關係,怎麼說也是另外一件事更加重要呢。”

  “?”

  “就讓那兩個孩子去吧。”

  仍是保持微笑,他嘀咕著獨自走進了房間。

  注視著Crimson第一任教皇拉諾·哈里坦的背脊,伯努只能感到有一股高深莫測的魅力在源源不斷地釋放。

  即使侍奉了上任兼最後一任“紅月”教皇布尼亞四世三十多年,也只能暗自讚歎拉諾的獨特氣質。













  注釋:

  *:《紅月文書》:以世界各地歷史上有關於“雷特”的事跡、傳說為主要內容集中編纂的史詩,亦是“紅月”或者“深紅”的最高教典。此書的前身是《烈血之祈歌》,最初由調停者家族作成,同樣歌頌偉大的英雄“雷特”。



  **:“紅月”:公元1978年正式出現的宗教,前身是“鮮血教盟”。發展順序是:鮮血教盟→紅月→深紅。



  ***:雷特:音譯,“Red”。鮮紅之意。



  ****:特塔尼爾原住民語:特塔尼爾本身發展出來的語言體系,雖然有來自歐爾津的通用語(指英語)和在本土根據習慣所誕生的通用語,但是在稱呼古代事物或者是珍貴史料等等,仍然會使用這種古老的語言。此處出現的“依倫格拉克”其實要分為幾部分理解——“依倫”是古代大面積地區的一般稱呼,“拉”是“星”,“克”是“於此”(物質意義上或意識意義上均可),“格”是動詞“下落、降落、墜落”等。地區稱呼放在首位可以省略結構助詞“的”。所以正確理解順序應該是“拉格克依倫”(星降落於此之地)。




第二章 第四話  破壞秩序是第一要義

  (2018.9.1)   

  這一帶的氣氛真是微妙。即使剛才不少人看到諾亞和蕾希亞那驚人的追逐戰,多數人都只是快速地將這個不協調的畫面盡量剔除出腦海,繼續投身於自己認為“正常範疇”的生活作息中。

  因為希坊群島,是兩種意志的“緩衝地”。

  過於古怪的事物經常會展示在人們的眼前,比如偶爾出現的帕特卡納人人口調查行動之類。如果每人因每件事都要驚訝駐足觀察一番,一定對自己沒有多少好處。至少這個道理在此地非常適用。

  代表著兩種意志的兩派人既有經歷過極其短暫的蜜月期,絕大部分時間就是堪比宗教戰爭的、標誌著水火不容的局面。這就是特塔尼爾原住民後裔和外來異端帕特卡納人之間無盡的輪迴。只是在十三年(公元2005年)前的、持續了三年的“真理之戰”(*)后,由第二大陸東岸的工業國家“東庭”帕錫爾,代替依倫格拉克與第四大陸的帕特卡納代表簽訂了某種停戰協議,分割出一小塊緩衝地,使得小部分無畏的帕特卡納人鋌而走險,在帕錫爾領土下的希坊群島開闢新的道路和生活。

  十六年來,希坊群島一直是“和平”的象征。即使特塔尼爾人和與這遠古時期就開始的鬥爭無關的歐爾津人早已明白,並不是每個帕特卡納人的體內都流淌著侵略的罪孽,內心也希望不再出現那場將數個大陸扯進混沌漩渦中的大戰,然而由於某種原因,一部分人還是對希坊群島的帕特卡納人心存芥蒂。;

  就以像狂風般相繼而至的諾亞和蕾希亞作例子,人們害怕的就是這種‘能力’——只有缺失型同行者才會有的力量。對面世界的人到底將什麼能力交給了他們,無從得知,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一直以來能混在人群中的帕特卡納人再加上這種得到“恩賜”的同行者,會對社會造成極大的威脅。

  所以剛才就有好管閒事的中年男子顫抖著打算用電話通知教會聖騎士團,但在蕾希亞展示有著鮮紅弦月浮雕的銀色項鏈后,男人識趣地怯怯走開了。那正是教會聖騎士團的身份象征,“月光鏈”**。

  這下子諾亞才有機會和蕾希亞好好地對話。某種程度上這種身份證件真是太方便了。雖然不明白蕾希亞為什麼要答應他,但他現時只想抓緊這個機會。

  兩人手腳僵硬地走到數十米外、便利店在人行道鋪設的大陽傘下,分別坐到了小圓桌的兩邊。先不談這阻塞交通的設置,他們只覺得幸好還有這種方便的地方可以進行“談判”——“7-11”真不錯。

  “原來如此,選擇這種地方……喂,妳躲這麼遠做什麼……算了,這也是難免的,”諾亞歎氣道,明知雙方是死敵,本來就沒有多少商量的餘地,但他覺得蕾希亞會是關鍵的缺口,儘管現在她隔著桌子離諾亞起碼有三米遠,“我知道妳的身份,所以是不可能從妳口中知道些什麼了,甚至原本見到妳也感覺於事無補。不過我厚著臉皮也要問個問題。”

  蕾希亞聽罷,始終保持著沉默。猶豫了一會,最後指了指自己的喉嚨位置,搖起頭。

  (我不能說話。)

  只是這種程度的肢體語言,諾亞當然能明白:“咦……?原來一直以來都不作聲是因為這個嗎?”

  “√”蕾希亞用手指做出這個符號,然後露出惡作劇般的笑容,像是在說“這樣子你也沒辦法得逞了吧”。

  這就是原因嗎……不論真假,蕾希亞的態度貌似是相當明確,中途變了卦也無可厚非。畢竟不久前與他們兩人的不少恩怨,也還未清算呢。

  可惜諾亞的腦子正經東西不多存,不合時宜的鬼點子倒是很多,并帶著本身就有的劣根性展現了出來:“我只是想知道陶斯現在怎麼樣了。請問他在哪裡呢?”

  接下來他清楚看到了蕾希亞的怒容。她幾乎是在一瞬間做好了飛撲過來的姿勢,看來是想在這裡讓諾亞永遠不用再惡心地偽善。

  先前的恐懼在這種時候蕩然無存,眼睛里只有散發堅定意志的怒火。

  “Stop!Stop!我沒有其他的意思!也不想再跟你們扯上關係了,”諾亞見狀連忙擺手作“停止”手勢,察覺到自己即將要玩脫了——這種不利狀態下估計會被蕾希亞吊著打,“所、所以先冷靜下來才有機會溝通!”

  他自己都被自己給嚇死了——她這分明是要拿我命的氣勢。

  “總之,現在只有妳在場……雖然妳是啞巴,但是也會有可以表達的方法吧,總比那吃了火藥聽不進人話的陶斯好吧,”諾亞從口袋里拿出一個巴掌大的小筆記本和一桿圓珠筆,撕下一頁連同筆一起遞向蕾希亞,“這可關乎我的生命安全,妳知道的。”

  蕾希亞遲緩地把椅子挪近,一把搶過。眼神有一瞬間明亮了一下的樣子,應該是知道諾亞將要詢問什麼了。

  “雖然不抱希望,但是現在真的很想知道要追捕我的理由,自上一次死裡逃生后……這種欲望愈發強烈。”那是當然的了,曾經是自己手下敗將的陶斯現在已經與之勢均力敵,甚至疑似處於上風,要是再來一次估計就無計可施了。

  “如果願意說的話,就寫下來吧。”

  諾亞對蕾希亞有點信心——畢竟她在環形藤編靠椅上縮著身子,已經開始在紙上默默地寫著東西了。









  明明是教會聖騎士團的成員,本來就只是需要處理有關於宗教的事務,無論是清除異端還是協助維持範圍內的治安水平。但是從第四大陸而來的諾亞卻無端端受到襲擊和追殺,這件事也太奇怪了。

  自己從未涉足於有關宗教的領域,特別是信奉與老爸同名的英雄的“深紅”……並且也是不折不扣的特塔尼爾人。

  在兩年前那次交戰後得知,這二人只是因為某人的命令而行動,似乎可以說明一直以來沒有動用其他人馬來搜捕他的原因。

  自己絕對是被捲入了一件萬分險惡的事件當中——不但是自己處境險惡,對方的用心亦是。用最不顯眼的方式來收買我的命……真是心狠手辣的手段呢。

  不過如果是和帕特卡納相關的話,就可能說得通了……

  唔?!難道是奈文的關係嗎!

  諾亞突然想到了不太妙的東西,一陣冷顫上來:奈文與他初次見面時,已經偷偷告訴過他,本人事實上是帕特卡納過來的了,但是正常來說也只有他們一家人才知道這件事而已……是因為哪裡出了漏洞嗎?然而要是因為奈文的原因,為什麼目標一直是我而不是她呢?到底為什麼才會招致這樣的瘟神?

  矛盾交織在諾亞的內心,令他得不出答案,緊皺眉頭“唔唔”地苦思冥想著。

  像是為了解答諾亞的疑問,蕾希亞此時把東西都遞回來。

  (沒有猜錯的話……我們的目標本不該是你。我不知道你到底招惹了上頭的什麼,由於是命令所以我們必須遵守。對於這種不明不白的任務很反感,因為貿然對“無辜”的人出手是一件很不敬且沒道理的事,儘管你對我們也不曾放過水。陶斯那種死腦筋會一直將命令當做自己的支柱,而我只能陪伴在身邊……至少現在還是。)

  雖然信息是不會透露很多了,但是諾亞看到上面娟秀的字體所組成的陳述,快速地思考著。

  目標不是我??這到底是不是真話?是令我放鬆警惕所撒的謊嗎?

  蕾希亞沒想等諾亞想個老半天,收拾好東西后就站起來打算離開。

  “呃……謝謝。”諾亞莫名想這樣說。即使無法判斷真偽,但是對方的態度沒有想象中的惡劣,他就已經很感激這次“對話”了。

  蕾希亞停下步子,想起還有什麼,扭身將手中的東西丟給諾亞,見他接住后微笑了下,轉身離開了。

  是諾亞之前為她付賬的那罐可樂。銀白拉環下似乎還夾著一張小紙片,應該是從剛剛那張紙上撕下來的一部分。

  (諾亞先生,衝突暫時是沒法消除的,所以以後還是要多多指教了。)

  依然是看起來令人很舒服的字體。

  “咕……跑起來被甩得七上八下的可樂,這下子會變得難喝吧……”諾亞將兩張紙片夾回本子里,向不遠處的垃圾桶投去了名為可樂的物件。









  “對不起!下次不會再犯了!”“我們現在就回宿舍把衣服換回來!”新學期第一天,R高中正門大堂前的校道上,兩名男學生落荒而逃。

  “別給我用跑的!但是五分鐘之內必須要回來讓我確認,我記住你們的姓名班級了!不知死活的傢伙,居然敢大搖大擺地在校園範圍內穿私服!新生學壞了怎麼辦?”橘色短髮少女向著兩人的背影怒罵道。

  匆匆走過的三名走讀生被這種氣勢震懾住,從旁邊繞道踏上樓梯。其中一個眼鏡男小聲地向同伴問:“那個兇惡的漂亮女生是誰啊?”“啊?你一整年來都在夢遊什麼……就叫你不要整天兩耳不聞天下事了,”同伴歎了口氣,從樓梯轉角的平臺上指著她,“你看,左手臂上有掛袖章的,她是糾察隊的啊。”

  “但也不至於這麼……”眼鏡男還是覺得這樣過於誇張了,畢竟在校道上破口大罵的模樣不太雅觀。

  “何止是糾察隊……她是隊長好吧?”由於自身體重而只能緩慢登上的胖子終於趕上兩位,補充道,“是以超強硬手腕著稱、令所有妄圖違反校規的學生聞風喪膽的鈴見繪雅啊!”

  “三年E班的鈴見學姐……!”眼鏡男總算想起來某些傳聞了,這使他不得不大吸一口氣。

  “她可是對校規有著超乎常人的執著的……只要有人犯錯就一定不會姑息,絕對沒有一絲通融。”

  “就連身為她頂頭上司的學生會會長威爾伯,有時候都得看她臉色呢。但是老師們都很喜歡這種守規矩的學生不是嗎?”

  三人不斷回想起繪雅的事情,心里直想:幸好我沒有惹出什麼事來……

  “喂!那邊幾個走讀生!既然到了學校就乖乖回到教室去!再閒逛就趕不上第一堂課了!”

  繪雅抱起雙臂,往他們這個方向吼道。幹練的短髮讓她的氣勢更添一層。

  “噫——”三人縮起身子連忙“噔噔噔”地飛奔上樓。終究還是沒能逃過她的眼睛啊……

  不愧是“R高中的魔人”——這是學生內部為她偷偷取的外號。









  “真是的,一點都不讓人省心。”繪雅拉正歪掉了的袖章,她就是連這種地方都不會大意的性格。因為太過不放心,所以她決定在新學期第一天上課前親自在正門的這一帶駐守,勢必要將違反規定的學生好好教育一番才罷休。糾察隊其他隊員則是一個都不敢缺勤,都在學校各處執行任務。

  今天的天氣甚是宜人,陣陣秋風送來,前段時間的悶熱也終於得到了一定程度的削弱,不過繪雅倒是擔心起自己的妹妹,會不會因此而著涼:“菖蒲她有好好添衣服吧……雖然說我是和她一起出門的……但是沒太注意這點。”

  繪雅這人奇怪就在於,對於學校的事務她幾乎是爛熟於心,也從來沒有出錯過,可以說是最認真專注的人之一,但是對此之外的事情,她反而有很遲鈍的表現。

  “算了……現在的事情要緊,等下回教室再看看她怎麼樣好了……”

  她用雙手拍了拍臉頰,然後握拳暗自為自己加油——而且在周圍沒有多少人的情況下,意外有可愛的舉動。

  可惜這種狀態維持不了多久。

  因為在她眼前出現的人影,令她差點氣昏過去。那是剛進入校門的兩名女生——如果其中一名真的是“女性”的話。

  擁有朱紅色幾乎要拖地的長髮的人,明明白白地穿著本校的校服,和旁邊的黑髮女生在邊走邊交流著什麼。

  繪雅分明感到自己血氣上湧:這什麼不倫不類的打扮?!她快步上前,張開雙臂攔在了兩人面前。

  “…………?”見狀,紅髮和黑髮女生都稍微往後退了退。任誰看見有人對其怒目圓瞪,也會不自覺地退避吧。況且還是在學校這種地方,見到這樣的場面也不太尋常。

  “我說妳!知道這裡是學校吧?”繪雅指著初來乍到的奈文,準備開始說教,“這種長度的髮型可不允許在校園里出現喔!”

  “說什麼……我可沒事先聽說過這種規定。”被攔住去路的奈文按住頭頂,瞥了眼夢娜,似乎是將責任歸咎於她身上,不過這毫無道理,因為夢娜也是新生之一。

  “想都知道啦……這樣絕對不及格。”夢娜聳聳肩。

  “現在不是聽到了嗎?總之先報上妳的班級姓名,我會向辦公室幫妳請假,請務必在中午前把頭髮剪短……”

  “所以妳是哪位?”不料奈文冷冷地反問道。

  “我屬校內糾察隊,所以必須對儀容儀表進行規範,尤其是新生……喂!!”

  對方聽罷不以為意,反而撥開繪雅,拉著夢娜繼續向前走:“哦……這樣啊,辛苦了。但妳擋到路了。”

  奈文的心情早就因為諾亞的原因而差到極點,根本就沒把眼前的所謂糾察隊放在眼內——滿腦子只剩下諾亞的事,這時候又有什麼東西打擾到她的話,她可是沒辦法好好冷靜下來的。

  這下子對方也因此被激怒了:“妳竟敢無視……!”就伸手想扯住奈文掛在右肩上的書包,卻抓了個空。奈文漂亮地拉著夢娜一個閃身躲開了,然後順勢往前推了夢娜一把。

  “夢娜,妳先到教室吧,我留下處理一下這件事,注意安全。”強行擠出笑容的她讓夢娜心理一陣發毛。

  “別太過火了喔,要注意妳現在的‘身份’……”

  “安啦,能用嘴巴解決我就一定不會動手。”

  “不……我不是這種意思……”

  雖然並不覺得這樣到底哪裡好多少……夢娜露出擔心的神色,但是迫於奈文施加的無形壓力,她也只好一股腦地奔向作為目的地的教室。

  奈文這才轉過身子來面對繪雅。

  “糾察隊是嗎……那麼剛剛失禮了。”嘴上這麼說著,自己的態度沒有需要反省的跡象。她雙手抱在胸前,兩腿分立,還嚼著泡泡糖。

  繪雅和她的距離只有一米左右,死死地盯著後者,鼻息因為奈文無禮的行為而變得重了些:“從來沒見過像妳這樣囂張的新生……我要知道妳的名字。”

  “在此之前不是應該妳先告訴我嗎?”

  “嘖……糾察隊隊長,鈴見繪雅。”

  “一年A班的安潔麗娜·赫德。”

  “赫德同學,我想妳應該知道遵守校規,是每一個學生在校內的義務吧?”不管是不是真的,繪雅都先在專用的本子上記下信息,“我啊……對於‘規則’這類事物比較偏執,但我認為所有系統的運作都是離不開它的……正所謂‘無規則不成方圓’,對於自己熱愛的校園就更不用說了。”

  “我知道。”奈文仍是沒好氣地搭理道,甚至還用細長的手指撥弄著身為罪魁禍首的長髮。

  “既然知道,那就要乖乖按照我的指示去做!請把頭髮修剪短!”

  面對往前大踏一步的繪雅,奈文也沒有一絲動搖,給出的答案也是非常決絕——“不可能。這是我的底線呢。”

  囂張的傢伙!繪雅“啪”地單手合上她的硬質封皮記事本,低吼著。“這就是妳的回答嗎!!”

  這時有幾個同樣戴著袖章的學生往這邊跑來,估計是看到快上課,所以前來匯報準備回教室的:“學姐,我們可以離開了嗎……咦??”

  看到這樣外表的奈文的各人都不約而同地楞了一下,而繪雅則是被他們突如其來的舉動弄得反應慢了一拍。

  “不跟妳貧嘴了,小姑娘!***”想起夢娜提醒的奈文趁此機會立馬轉身,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快速逃離現場。

  “呃呃……可以回去了..不!說錯了,給我追上那傢伙!!”惱羞成怒的繪雅像戰場上拿持軍刀的將軍那樣揮舞著手中的原子筆,直指那抹朱紅,“快!!”

  “噢,噢!!”同為糾察隊的學弟學妹們聽令,在即將到來的上課時間前,開始了這場規模不小的“追捕”。















  注釋:

  *:“真理之戰”:以第四大陸的“魔流國度”煌攀城為首的五個國家出兵侵略第二大陸為導火索,於廣袤的“西庭”紐斯特利領土上爆發了“真理之戰”(深紅的說辭),最終在2008年10月15日由第二大陸東岸的工業國家“東庭”帕錫爾,代表“中庭”依倫格拉克與第四大陸的帕特卡納代表簽訂停戰協議,兩派關係稍微緩和,選擇第二大陸最東端的“希坊群島”作為緩衝地。



  **:“月光鏈”:教團聖騎士團成員人手一件的身份象征,鍍銀。出示此證明可以免除不少麻煩。(形狀在這裡不好描述啊!)



  ***:小姑娘:只是因為奈文一定會比繪雅年長。(注意是“一定”。)




因为想保存这些所以...


第二章 第五話  以眼還眼
  (2018.8.22)   

  “慢走~”簡送走了今天最後一位來以等值情報來交換的客人后,側躺在柔軟的沙發上稍作休息。

  現在是晚上九點二十三分。

  今天早些時候雷特帶回來一個“兒子”一個“女兒”,自己完全不知道什麼狀況,也從來沒聽雷特提起過,令簡感覺很難受。在渾渾噩噩完成本日的工作後,疲憊的她打算早點睡覺。

  雷特為了不再刺激即將要抓狂的她,去了“Rainbow”旅館住宿,可謂是求生欲超強烈。

  “他為什麼要瞞著我呢……這種事情如果早點說出來的話,我也不至於這麼措手不及啊……”簡撅起嘴,懊惱地責怪道,鼻子酸酸的。

  我可不想因為這種事而成為“媽媽”。

  那兩個“兒女”在以往空出來的隔壁605室住下,而沙發貼著的這面墻剛好是共用的,即使聽不全,也知道那邊已經鬧開了。

  “整整一天都在玩啊,明明都成年了……煩。”

  還想著早睡的,現在因為這兩個小瘟神的出現弄得她睡意全無。

  “也罷……那就先來看看USB好了……資料是一定有的。”她翻身坐起,打開放在矮桌上的筆電,瀏覽著昨晚拿到手的USB內容物。

  因為奈文和諾亞也的確拿到她想要的東西,決定就暫時將兩人的惡劣行為拋諸腦後吧。

  簡推正自己的大眼鏡,瞇起眼睛細細翻看著條目。

  首先要先確定的是,這個USB里最重要的內容只有一個,就是涅的拍賣品清單網頁。簡早些年從她前輩那裡知道,他和涅打過交道,所以對於涅這個人還是有點了解的。只是後來前輩和他鬧翻了,為了躲避涅的追殺,到了遙遠的地方隱居了起來。

  偶然之下簡問起前輩遠走高飛的原因,便得知一些線索。

  “涅有一個習慣,就是會將要拍賣的古董什麼的登記進自己的清單網頁里,而且是同步的,估計是自己太懶不想手動更新狀態才不採用本地化的途徑,所以那個網頁一般情況下只有他能登進去。”

  “古董……為什麼會是古董?”

  “即使是他那種人,也會有自己的喜好吧……別把他們這類人想得太奇怪……”

  “也不是這樣想……那麼是收藏癖嗎?”

  “他更熱衷於將藏品拍賣出去。從以前開始就是比較傾向於相信現錢。具體的做法我就不清楚了,雖然以前一起做過傭兵……”

  “原來如此……”

  “從事這種工作還能堅持這種喜好,不得不佩服……”

  ——沒想到這段對話會在今天發揮作用。

  前段時間的流言裡,涅得到了一把古怪的長劍。到底經過什麼途徑,可能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但是無論如何,這都引起了簡和部分情報商人的注意,並進行了相應的情報交換。

  “八月十五號上午,長劍已經在涅手上了。”

  以往有沒有任何關於這長劍的資料呢?傳說也好,文獻也好……畢竟聽說那是古物。

  不知道呢。

  話說你們關注這種神神秘秘的東西做什麼。

  簡也只能攤手。

  這當然是騙人的——她“見過”它原先的主人,應該說是體味過他帶來的絕望:名字和出身一片謎團的男人,借簡的青梅竹馬的身體來接近她,並且地將其父母殺害,就為了逼她露面。

  “呵……妳終於回來了。在此之前我找了點樂子。”

  ……我到底做錯了什麼?需要做到這種地步嗎?!

  瑞安、媽媽、爸爸全在那天晚上遭到殘忍殺害,而罪魁禍首,她卻沒有勇氣面對……那一年她只有十八歲。

  過多的疑問需要通過吶喊來釋放,但是簡決定逃跑,棄父母和朋友不顧……啊……哪還有什麼考慮的必要呢,畢竟他們都已經……支離破碎了呀。

  由於沒有辦法,所以一邊狂奔過昏暗的街道,一邊心存罪惡的僥倖,流著淚的簡發了瘋一樣大笑。

  只在一瞬間看到那把長劍的模樣:像是覆蓋著岩殼,表面還有裂縫,從裂縫中飄搖出淡紅色的光。很恐怖……在黑暗中彷彿是肉食動物的雙眼,隨時撲向目標。

  自己能逃掉真是奇蹟。最後筋疲力盡,被好心的雷特在電線桿邊撿到脫力昏迷的自己,才得以獲救。即使對方可能是欲施暴行的傢伙,也只好認命了。所幸在之後的日子裡,證明這種糟糕的想像只是多餘的。

  可惜心靈永遠被封鎖在那個時候。

  那種血液已經流淌到腳邊、自己卻無能為力的恐懼,已經帶來無法逆轉的傷痛,亦是給予她復仇心伊始的強力枷鎖。

  “無端端想起這些幹什麼……”簡顫抖著笑了,強行將思維拉回現實,但拿著無線鼠標的右手也在抖。

  我在慢慢接近這一段真實。

  如今的我有了力量和支持我的人,已經有勇氣去面對你了。不完全是為了復仇,更多的是想知道原因……為此必須要知道你的下落。

  “最近一個月來的記錄……咦?”

  簡下定決心后點開了其中一欄條目,卻馬上發現了異常。“怎麼會……什麼都沒有??”

  從來沒有人說過這流言一定是準確無誤的,簡也深知這一點。但是從自己信賴的同行那裡獲知這個消息,可信度就高很多了。況且某些有心者派出去的線人等等都已經證實了。

  光是這樣可能還是不夠準確,但現在看著這空白的清單,讓人不得不信服。

  碼頭倉庫的“貨”,一般是軍火;而真正價值連城的重要物品,就應該放在更加隱秘的地方,是即使不需要買通警察也能存放的地方,涅選擇的是大戰后遺留下來的某個防空洞。然而現在的清單顯示,防空洞保管倉里本來就沒有保管過這項物品,那麼剩下的可能就是跟軍火一起,放在碼頭倉庫中。

  之後長劍和其他軍火的痕跡都完全被銷毀,留下是空白的清單。由於是一個只有記錄性質的網頁,簡很難猜測出具體到底發生了什麼。

  因為太重要所以被轉移了?但是沒有必要跟其他物品一起轉移吧?這對於涅來說難道是很看重的東西嗎?

  正當她在分析時,電話響了起來,害她背脊都繃緊了。剛才回憶的餘悸還沒消散,這下子挺要命的。

  “混蛋……誰啊,就說了不要在九點鐘之後打我電話!!!”她有點後悔自己沒有養成關機的習慣。畢竟在現實中,工作時間外的社交活動基本為零,她甚至沒有安裝任何的聊天應用(*)。

  “還記得之前提及過的‘長劍’嗎……就上次隨意討論過的那個,”那是簡的好朋友兼同行,她經常幫助後者,也有互相交換過信息,現在一開口就是神經兮兮的發言,“跟昨晚帕錫爾城三號碼頭的人為火災會有關係嗎?不知為什麼,我很在意……有不妙的預感。”

  “……什麼?!碼頭怎麼了?妳說火災?!”

  簡身子往前曲,高聲問道。對方不知道簡已經掌握了哪種程度的資料,被她這麼一吼,聲音更加小了:“今天早上才知道的情報,但我一直猶豫到現在才敢問妳……那是劇烈的爆炸。怎麼了嗎?喂?”

  “沒事……”簡捂住了嘴,為這戲劇性的發展感到震驚。

  “他出手回收了嗎?這就是……引蛇出洞吧?”









  (2018.9.1)

  “嚯……好傢伙,居然有這麼多人,”奈文回頭一看,見到起碼五六個人同時向她跑來,“真野蠻啊。”

  不過她可不想自己會被追上,畢竟已經快到班級了,刻意左繞右拐的途中她並沒有迷失正確的方向,並且從襯衣口袋里掏出一個懷錶,看了下時間嘀咕著:“今天也靠你啦。”

  那是一個如同玩具的塑料製品。從外觀上看完全跟印象中的那種一點都沾不上邊——可愛貓咪的臉部是表蓋的浮雕,然而凸起的那雙耳朵已經掉了左邊的那隻,貓咪還有這麼燦爛的笑容真是勉強它了。據本人稱,這東西還要每兩天調一次,不然會亂得很厲害。

  但是無論怎麼調,都仍然有三十秒的誤差,秒針會自行跳動,誰也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所幸的是奈文今早已經跟夢娜對過表,只要算著這三十秒的誤差,也是可以正常使用的:“呀,還剩五秒咯!”

  這下子她就有把握在最後幾秒一鼓作氣地衝進教室。

  “嗚啊啊啊啊啊啊!!”“有鬼啊啊啊!!”“那什麼??咦,鬼?是鬼嗎?!”

  由於是在教室前門一頭撞進,還幾乎要撲到講壇上,差點將準備清點人數的可憐班導嚇得當場昏迷。不過跌坐在地上渾身顫抖的模樣,也可見這衝擊對他受到驚嚇的程度,跟單純昏迷相比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的。

  然後就是剩下的所有學生此起彼伏的驚叫。本來坐在前排乖乖等待上第一堂班會課,還有妄想著得到班導“你們可以考上這間R高中已經是很厲害了呢”之類的稱讚的新生們,卻在這瞬間不得不爆發出人生之前十幾年來積蓄的力量,蹦到了后幾排,順便跟還不認識的未來同窗抱成了一團。

  “唉……”作為唯一一位還紋絲不動地坐在第二排中央的學生——夢娜見狀,不禁扶額長歎。

  奈文似乎沒有注意到她帶來了多大的混亂,她馬上轉身,指著好不容易追上的糾察隊隊員們,趾高氣昂地說:“各位,如果沒猜錯的話,你們也違反校規了喲!現在可是上課時間,在自己班以外的是你們沒錯吧!”

  這笨蛋又在做什麼啊啊!不是特意囑咐過妳不要惹麻煩的嗎!夢娜想跳起來吐槽了。

  “我、我……”為首的學長聽罷,指著自己,一時語無倫次。跟在身後喘粗氣的數名學姐也面面相覷。

  看來是有這條規定了……她暗自慶幸。

  雖然很低級很幼稚,但有效就可以了。

  “那就是說知法犯法咯?那處理方式只有兩種,要麼一起受罰……要麼一筆勾銷,”反擊者露出將要勝利的微笑,“估計你們的老大也是一樣吧……”

  她作出誇張的張望動作。

  “哦,說來就到。”

  “繪雅!!”被奈文反攻得無計可施的幾位前輩哭喪著臉向剛好趕到的繪雅跑去。

  “怎、怎麼啦?!”

  他們把這件事完完整整地告訴了她。

  在此期間奈文才意識到自己造成的失態:因為她出現的緣故,教室不可避免地亂成一鍋粥。班導戰戰兢兢地扶著講台艱難站穩,對眼前的疑似私怨更是不解。

  得知來龍去脈後的繪雅粗魯地撥開他們,大步走到奈文面前——當然還是教室以外。雙頰因為怒火而燒紅,眼神也變得異常兇惡,恨不得現在就撲上去和奈文決一死戰。

  不過這是不可能的。

  因為現在她仍處於“違規”危機中。果然,憤怒時不能作任何決定。因為自己錯誤的決定而使自己不能站在制高點,那就是以五十步笑百步了。

  後悔歸後悔,但是繪雅是不會輕易認輸的:“……別以為我拿妳沒辦法。就這樣如妳所願的話,那我維持校園紀律的身份就沒有說服力了,我不會讓這種事發生的。”

  “噢……那你們打算怎麼辦呢?”奈文得意地叉起腰來。

  “總、總有辦法!到時候妳就知道了!”繪雅用力地指向奈文的鼻尖,隨後就轉過身去,驅趕著那些不知所措的同僚,自己也匆匆離開了。

  這場短暫的風波總算告一段落。

  其他學生從頭看到尾,知道這不是“鬼”而是跟他們一樣是“人”之後,逐漸回到了座位上。雖然有一些人還是渾身不自在。

  奈文發現了擰著眉頭的夢娜,揮了揮手——這個動作導致坐在她四周的人都紛紛拉動椅子遠離。

  夢娜身邊很快就出現了一圈真空地帶。

  ……恐怕是被認為是怪人的同伴了。事實上還真是。

  “啊……怎麼這樣……”夢娜以額頭狠狠地撞在課桌上,發生幽怨的聲音。請妳不要跟我打招呼了……現在才剛到學校就被當成怪人,我可不要啊!

  雖說上學只是權宜之計,但我也不想就這樣將自己的人際關係被這種人蹂躪!

  往壞處想……萬一被某人誤會了的話,那就很糟糕了!不是,是最糟糕!將會是最嚴重事態警報!

  鬱悶的夢娜癱在桌子上不安地掙扎扭動著身軀。

  但光是這樣的行為就夠奇怪了吧。

  “這位同學……呃,是學生……沒錯吧?”班導重新調整好了呼吸,指著夢娜旁邊空著的同桌位置,“可以的話就先坐在那裡,準備上課了。”看來這位老師的心理承受能力比較強,他鼓起勇氣對奈文說道。

  “另外……不要在這種時候嚼口香糖。”

  “……好啊。”

  不是這麼回答的!也不要再過來啦!!夢娜又快要哭出來了。




第二章 第六話  心之奧部
  (2018.9.1)  

  “稀客呢,調停者大人親臨寒舍,不知有何貴幹?”

  “少在這裡陰陽怪氣的。如果我說只是閒來無事來看一下這裡的狀況呢?會不歡迎嗎?”

  “這倒不會。”

  “莫非妳在期待我會做出什麼不合時宜的事情來?就像上一次妳對待諾亞那樣。”

  “說到底仍是低賤的人類,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啊。”

  紅髮的女子停下手中正在用抹布擦拭櫃檯的動作,再次抬起臉,面帶慍色地向黑髮少女反駁道。

  “挺有神的樣子嘛……只是作為神來說,屈尊於此……也太可憐了,呵呵。”

  “勞煩費心。但專門來嘲諷可不是一件妳該做的事。有什麼就快說吧。”

  曉收拾好所有的東西後,背脊倚靠在潔淨如鏡的石製櫃台,以異常高傲的態度注視著來者——即使身上還套著圍裙,也絲毫不減這份威壓和輕蔑。

  “哼……長著跟奈文一模一樣的外表,嘴巴卻跟諾亞一樣討厭。”夢娜隨意地坐在餐桌邊的椅子上,對四周奇怪的環境沒有過多警惕,跟諾亞初到時的舉動相差甚遠,“嘲諷妳?用不著。自己做了什麼應該清楚得很,我只是履行職責來警告妳的。”

  “是指我把諾亞引到這裡的那件事嗎?”

  “嗯哼——妳該知道的,妳是在干擾我這邊整個計劃……”

  “……倒不如說,是妳管得太寬了,”曉隨即一副滿不在乎的表情,“妳只是一個‘屏障’,神與神之間衝突的調停力量……但是,我‘邀請’客人來我家作客,順便跟他聊一下天,這妳管不著吧?”

  “嗚……”

  “——邀請到這個‘心之奧部’里。”

  長久以來的禁錮非但沒有消磨掉這位帕特卡納最高意志的棱角,甚至還能嗅出瀰漫在空氣中的壓迫……就連平時伶牙俐齒的夢娜也感到吃力。

  兩人的水平根本不在同一層次。

  “那一次,是他自己選擇走進來的。因為我可沒有妳所說的‘引導’的力量。”

  “妳說什麼??”

  “那份無法釋懷的愧疚促使他渴望觸碰到奈文,哪怕是一丁點……然後他成功了,還成功得很徹底:抵達到這裡,這個可謂‘奈文內心最深處’的具象化之地。當然了,這是19年前的景象。所以不得不稱讚他一番呢!”

  “啊啊,真是笨蛋!!”夢娜遷怒般拍打大腿,憤憤地罵道,“選哪裡不好,偏偏選到最最最……危險的地方!這可是魔窟啊!蠢死了!”

  “真失禮,那是因為他跟我也有關係吧。”

  夢娜歇了口氣,一臉狐疑地看著曉——由於跟奈文長得完全一樣,曉的表情也是很難讀懂,只能看見她撇下的嘴角:“沒有在騙我?”

  “要知道我在調停者面前是說不了謊的。”

  “也對……”

  “不過我有些事想問妳。”

  曉伸了個懶腰,慢慢解下圍裙掛好在櫃檯邊的鉤子上,而後哼著不知名的曲,踱步到夢娜身邊,俯下身子在她耳邊問道:“……但那只是你們的計劃,對我一點好處都沒有哦,甚至於妳而言也是一樣的吧?妳真的有必要努力到這種地步嗎?為了那種男人。”

  “閉嘴。只因為他是計劃的重要部分……也是妳這頭猛獸的拘束器……要實現時間的修正,就必須要有諾亞。”夢娜作出嘔吐狀,看來對諾亞真的沒什麼好感。

  “誤會了,我是說昏。”

  “沒關係。既然知道你們身為死敵,那我更加不能說太多了。我是在履行職責,僅此而已……”

  “那麼令自己、令所有心愛的事物都因此而陪葬,妳捨得嗎?”

  曉側著頭看著她的臉,莫名其妙地勾起嘴角,雙眼也似乎展現自己的壞心眼那樣瞇起———夢娜第一次覺得奈文的外表如此令人不舒服,像是電視機裡爬出來的某子(*)……但無論怎麼說,她仍有著超級浪費的無敵美貌。

  她選擇不回答,咬緊嘴唇用堅定的眼神回敬———但願如此,事實上裡面閃過一瞬的猶豫和無奈,曉看得清清楚楚。“我明白了。這是一場競賽,我和昏……或者說也是和諾亞之間的競賽。看看是我先全盤接收,還是諾亞先得逞吧。”

  “就算作為不合格的調停者,我也不會站在妳這一邊的。”

  “哦?那我還真是有夠眾叛親離的啊,哈哈哈……不但被奈文甩到這裡,還被調停者大人挑釁,”曉放聲大笑,如果附近有人的話一定會被這高亢的聲音所嚇走,幸運的是根本不可能發生,“我很期待喔!這樣贏了才會更加滿足!”

  胸有成竹嘛。夢娜沒好氣地托住下巴,湊近曉的臉。

  “畢竟這可是爾等凡人無法參透的。”

  曉的心情似乎挺不錯,眼角微彎。









  “有夠久的……所以結果怎麼樣?”

  奈文就這樣毫無預兆地向剛從衛生間出來的夢娜問道。

  “什麼……上廁所能有什麼結果啦……謝謝妳等我了。”

  “那不是我的工作嗎。”

  夢娜尷尬地別過臉,在奈文手中拿回書包,徑直走了幾步後卻發現她還站在原地。

  傍晚放學,標誌著一天校內學習時光的結束,奈文也相安無事地度過了免不得被不少人躲避的一天。雖然學業上基本上就是開篇已經一竅不通,導致大部分課都沒有好好聽,但作為“護衛者”的工作完成得倒是不錯。

  別說刺殺者,這副模樣就連同學也不敢近身。

  另外夢娜是作為住宿生入學的,校方有關住宿的相關事宜卻未解決,所以住宿生們只能先選擇走讀。所以理論上,如果不出意外,奈文也得陪同在身邊。

  現在兩人正準備回蕓心館,在此之前夢娜提出要去一趟衛生間。

  “怎麼啦……”夢娜苦笑道,“妳這樣我很難辦嘛。”

  “妳瞞著我去‘心之奧部’和曉見面了吧?也只有妳可以順利做到這件事。”

  奈文從今天早上開始就是這副冷冷的語氣,現在也毫不客氣地直接指出。

  夢娜瞬間有一種曉和她的形象重疊了的感覺。這也難怪,這根本就是同一個“人”,諾亞恐怕也有過這樣的錯覺吧。

  氣氛變得凝重且嚴肅,她決定將自己知道的事告訴對方。畢竟早已是同一艘船上的人了:“……是的,由於上次的事,我要對她進行警告而已。再說了妳怎麼知道我……”

  “我剛剛把衛生間的門扒開了看,發現妳在神遊一樣。”奈文臉不紅心不跳地說出嚴重侵犯他人隱私的自首供詞。

  “喂等等等等等等!”相反———那是當然,夢娜雙手捂臉,羞恥感洶湧而出,“怎麼可以這樣!!太過分了!如果再加上被人看見那怎麼辦!認識妳為止從來沒聽說過有這種嗜好啊?”

  “我可是要好好保護妳的呢,在裡面一聲不吭這麼久,會造成很多麻煩。”

  “那妳也要考慮一下我的人設好吧!!”

  “說起來,聽說妳以前是大小姐哦?”

  “這個已經不重要了!啊——也很重要就是了!”

  哈哈哈哈——今天難得的,奈文開懷大笑起來:“不過,有些事不應該瞞著我吧?”

  “行了,就說了會告訴妳……”夢娜不愧是吐槽機器,氣都沒喘就完成了連環吐槽,臉蛋理所當然地變得通紅,不過開口前也不忘左顧右盼,“好的,沒人在……其實我知道諾亞以這種態度對待妳的原因……”

  奈文似乎猜到了些什麼,咬緊嘴唇。

  夢娜示意她湊過來:“諾亞他……和曉會面過了……疼!”

  奈文猛地伸手抓住夢娜的肩膀,將她推開半步,唯一露出的左眼瞳孔收縮,明顯能看得出她的驚恐。緊閉的嘴唇好不容易才微張,擠出幾個字眼:“那傢伙……到底跟諾亞說了什麼?”

  “先放開我!”夢娜被捏得有點疼,畢竟本來就是身嬌體貴的大小姐,加上奈文那沒有知覺的體質,難以控制自己的力道,“即使妳當作是沒有任何交流,見到和妳一模一樣的人也會感到不安吧!想相安無事根本不可能!”

  “……就因為那來路不明的女人?”

  “因為她來路不明,才足以令他留下深刻印象啊!”

  “這算什麼啊!”

  “衝我吼也沒用啦!真是的!”

  不甘心。

  真的好不甘心。

  如果自己不是“我”,不是“奈爾比婭”(**)的話……所有事情都會有所不同:經歷的事、遇到的人、成功的喜悅和挫敗的懊惱一一變得未可知。但我又會是誰?難道這就可以避免……

  夢娜見奈文皺著眉咬著指甲,一副迷失又恍惚的樣子,也忍不住開口:“那個……妳再鑽牛角尖也沒用,盡快找到‘鑰匙’才是解決問題的關鍵……”

  “……”奈文用手背胡亂擦著臉,似乎是在哭,“無論如何都沒有兩全其美的方法……嗎?”

  拯救帕特卡納,和與諾亞平靜地在一起生活……這兩件事,真的不能共存嗎?

  現在卻必須要來一場零和博弈。

  “那我到底因為什麼而來到這裡……只是扮演一個惡人?我不知道原因。”

  正當夢娜納悶她的反复無常而不知所措時,走廊上正走來一位戴著袖章的學生。“你們兩個,別在這裡遊蕩,盡快離開學校,宿舍未能啟用,到時候關了正門就要受到批評咯……噫!”

  垂眼角的短髮女生走近,看清之後發出了不太妙的怪聲,並且退後兩步:“……安潔麗娜·赫德!咦怎麼在哭……”

  由於今天被奈文反將一軍,所以不對她有深刻印象是不可能的。

  “好好,我們這就走,”夢娜推著呆滯的奈文的後背,堆起笑容對糾察隊隊員之一說道,“現在不要刺激她比較好喲。”

  女生戰戰兢兢地比出一個“OK”的手勢,連忙點頭,目送著兩位離去。

  “果然只有外表模仿繪雅學姐……是遠遠不夠的呢。”









  鈴見繪雅巡視完校園一隅後,在正門正式關閉前溜了出去。身為糾察隊,以身作則遵守規矩是必然的事。今天的失敗令她一直耿耿於懷,但是該做好的仍然不能放鬆。

  平時會跟她打招呼的保安大哥似乎不在值班室。

  “紅髮的安潔麗娜·赫德……我會記住妳的……對,沒錯,就是這種紅色和長度……嗯唔?!”繪雅驚覺有兩人尾隨,也從校門衝了出來,差點撞上她。

  “……幸好來得及……哇!是妳!恐怖隊長!”

  “這台詞應該是我說才對吧!那是什麼稱呼啊!”

  繪雅狠狠地回擊拉著奈文手臂的夢娜。奈文依然是哪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呆呆地放空自己的大腦,任由夢娜拉著跑。思維到底飄到哪裡去了……估計到“心之奧部”找曉質問也說不定。

  唔,沒救了——夢娜只好這樣認為。

  “喂喂,怎樣都好,我可是沒有做錯什麼吧?”

  ——此時,值班室旁邊的芒果樹邊,響起了爭執聲,眾人的注意力自然被吸引過去,暫時放下了對各自的不滿。

  “臭小子!在這附近閒逛了一下午,你是在踩點等同夥?信不信我報警了!給我離校門口遠點!”保安大哥怒喝著,繞著大樹追趕著某名男性。

  “我就說我是在等人,說多少次你才相信?好煩啊你!死光頭!禿驢!燈泡!”男性以大樹為中心邊四處躲避邊進行人身攻擊。

  “哇噢……真是慘不忍睹……超現實版的荊軻刺秦王嗎這?等等?諾亞?!”夢娜先是對這個畫面感到好笑,稍微吐槽了一下,隨後定睛一看發現了不妥。

  怎麼回事?!同一時間,繪雅也在心裡叫道。

  社會青年騷擾中年禿頭大叔??

  “!”

  奈文對“諾亞”二字起了反應,緩慢地抬起臉望向不遠處。“啊啊……看吧看吧,妳心愛的弟弟總是在惹麻煩,所以他還是很需要妳的啦。跟妳分開就誰也控制不了他,難道還不能說明什麼問題嗎?”

  “我該怎麼選擇……”奈文猶豫不決。而諾亞也沒有注意到這邊的情況。

  “當下最重要。也是我最羨慕你們的一點,”夢娜鬆開手,露出恨鐵不成鋼的苦笑,“所以……去吧。在某些東西追上妳之後……再考慮怎麼辦吧。再這樣連我都看不下去了。”

  奈文不知道有沒聽進去,不過點點頭,夢娜就當作是認可了。

  你們倆!不要在這裡自說自話!還有那邊的先給我住手!繪雅和奈文同時衝向前。







谢谢!!我在学业空余中写了数年。

原创星球那边进度虽然快点,但是顺序需要调整一下,所以看这边就好了,这里可以切换简繁体ww

希望多多关照。


第二章 第七話  夜幕降臨

  鈴見繪雅在校園內外的評價不怎麼一致。

  “繪雅這傢伙成績一直都很好,只是辦事態度有點死板,太過嚴格了……哎呀!”——正在努力計算物理題的威爾伯,抬起頭來侃侃而談,理所當然被旁邊的繪雅揍了一拳。

  “就一次沒好好別好校徽就被報去班主任那兒,害我挨一頓念!而且那校徽好醜,到底是誰設計的……欸我說過頭了,抱歉!”——受害者(?)不願意透露姓名。

  “雖然是被稱為‘魔人’,卻是很可靠很照顧別人的學姐,怎麼說其實都是為了大家好啦,說實話有點心動哈哈哈。”——不怎麼避諱的豪爽學弟疑似告白。

  以上是關於繪雅形象的少量調查樣本。

  在校園內,曾經有好事者做過這樣的人氣調查,之後也作為“校園十大名人”比賽的評定來源。然而繪雅連初賽的提名也沒有得到。

  理論上不應該發生的事,其原因就來自她在校外的形象——

  “我看妳是想死幾百回啊?哈?”繪雅暴怒地踢著地上躺著的女性,即使身邊的菖蒲扯著她的手臂試圖阻止也無濟於事,“有什麼就衝我來就好了,別碰菖蒲!妳這塊垃圾!”

  尚在初中時,由於不小心惹到了附近高中(*)的太妹——瑪蒂拉·潘,一直以來都受到騷擾。通學路上、廣場、小巷,瑪蒂拉帶領著她的跟班一次又一次地想徹底擊敗她,妄圖使她承認“錯誤”。

  不過繪雅向來不是省油的燈。

  從小時候開始,繪雅就發現自己有操縱少量水的特殊能力,使其凝成各種形狀的冰塊,隨心所欲地控制這衍生物。這件事起初並沒有告訴任何人,除了在她的妹妹夏禮菖蒲,就連父母也不得而知。在那一次意外中,被瑪蒂拉無理取鬧後,她決定以這份能力來教訓她一下,秘密也隨之被曝光。

  繪雅當著瑪蒂拉所有跟班和路人的面,用發射的冰刺將她的衣服釘住,高掛到了R高中正門的樹上。

  從此繪雅在這一帶內的各種學校中,似乎出了名。瑪蒂拉帶領的流氓服從於她那得到投影的“思念體”力量,在附近給居民帶來諸多的不便和困擾。繪雅反而一出手便將其制服,自然得到了大家的關注。但是評價卻不全是正面的——想將她視為一般太妹,似乎危險等級也高得離譜了。

  敢和R高中當年的大姐頭互搏,一定不會不被歸類為“危險人物”。

  正因為如此,經歷過幾回應對之後,飽受非議的繪雅開始以校內的“好學生”形象來挽回鄰里的信任。為了自己的將來,沒有再施展過能力。

  不過也只到高一為止。

  繪雅考上R高中的事令早早被退學的瑪蒂拉心裡很不爽,被認為是再一次的挑釁——仇敵回到曾經對自己不遜的學校,雖然她也並沒有太在意退學的事,但對方打算繼續成為好學生,這樣一來,豈不是自己輸了嗎?

  由於正攻法無法奏效,瑪蒂拉決定抓來人質。就用這一次來清算之間的恩怨吧!

  開學後不久,時年讀初三的菖蒲在放學途中被幾個流氓抓住並帶到瑪蒂拉面前。瑪蒂拉一向以希坊城東的一間較大的出租屋為據點。當然繪雅也知道出租屋的存在,但此前一直沒有興趣接近。

  “阿雅……我今天在城東探望親戚時看到了不太妙的事。妳的妹妹被幾個流氓帶走了,不知道會被怎麼對待。該不會又是跟瑪蒂拉相關吧……”直到當天,多管閒事的鄰家大媽戰戰兢兢地告訴在自家門前準備掏鑰匙開門的繪雅。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非常簡單。

  繪雅將東西託付給大媽後,馬上飛奔了出去。

  單槍匹馬地闖進滿是流氓的陰暗小巷,“冰”的能力因為前所未有的憤怒而得到空前的增強,操控著變換無數的冰之鈍器橫掃所見之物,如入無人之境。

  “被妳弄哭了……我已經發過誓,不會讓菖蒲被人欺負的,我也不再使用這份能力……而妳卻鬥膽打破了這一切!”

  瑪蒂拉無力地趴在地上,震驚於全滅的事實,不敢出聲。繪雅緊緊抱住菖蒲,也一言不發。良久之後,慌張地檢查起菖蒲的身體來:“他們沒對妳做什麼吧?那些男人們呢?”

  “……不,沒有。”一直在害怕流淚的菖蒲顫抖著搖頭。

  “對不起,對不起……我沒能好好保護妳……已經沒事了,不用害怕……但是……會原諒我這個不合格的姐姐嗎?”她自己也因為自責而流下眼淚。

  菖蒲嗚咽著點頭。

  “真的很對不起……”

  …………

  最終在鄰家大媽的證實下,加上令當地警方頭疼的流氓團隊也因為她而被重創(全員昏迷),繪雅僅僅是關押了一星期便得以釋放並复學。說是“配合警方工作”也不為過。

  自此以後,瑪蒂拉和眾人再也沒有出現在大家的面前。

  因為這個“傳說”,讓繪雅在城東也有了很高的知名度,除了那幾個什麼都不知道也不想去深究的外來者——









  (2018.9.1)

  “大叔,住手!”“諾亞你發什麼神經啊!”

  繪雅和奈文同時介入到兩人之間,將準備要扭打在一起的兩人分開。

  看見繪雅,大叔先是打了個冷顫,但想到她早已“改邪歸正”,就沒有這麼害怕了。“發生什麼事?!”繪雅杏目圓瞪。

  “有可疑的人在校門口遊蕩了整個下午,我只是履行安保的職責!”保安大叔氣喘吁吁地指著黑髮的年輕男性,怎料對方回了他一個中指,“啊啊這死小鬼!!”

  奈文對此的處理方式就粗暴多了——擒住諾亞就是一個過肩摔,將他摔到了還沒決定該種什麼植物的圓形花壇裡。諾亞雲裡霧裡,沒反應怎麼回事就被扣在泥土上。就連對蕓心館時常發生的“家暴”司空見慣的夢娜都嚇了一跳。

  “真是日……”準備要將髒話爆出來的諾亞識相地閉上了嘴,加上這點小問題不足以讓他裝可憐地躺在那裡這麼久,他立馬就站起身,“我可是專程來向妳道歉的啊!”

  “道、道歉!?”奈文“骨碌”地轉著眼球,誇張地聳肩,“你有做錯什麼嗎?沒有吧?”

  她的話語中明顯帶刺,看來是不會輕易放過諾亞的了。

  簡直就是明知故問嘛。夢娜心想。

  繪雅跟保安大叔說這裡交給她處理後,就指著滿身泥土的諾亞呵斥道:“請可疑人物別在我學校門前晃來晃去,學校形象會受損的!”

  即使在學校以外,繪雅也是看不慣這一類事情。正義感和能力促使她有面對惡勢力的勇氣——雖然不清楚對方何許人也就是了……這樣馬上定性不太好吧?

  同時受到兩方夾擊,諾亞慌了陣腳:如果是平時執行任務,一心多用是輕而易舉的事,畢竟自身解放了力量後,這兼顧環境的簡單能力並不值得拿來炫耀。

  “……煩死了,讓我按順序一件件事解決掉!“

  雖說諾亞說是來“道歉”的,但是他也對這種狀況抓狂了。

  “嗯哼……請講。”奈文以語言搶得先制,抱起雙臂,一副準備洗耳恭聽的模樣。

  “如果中途沒跟那個蕾希亞磨這麼久,那我就能早點過來這邊了……”諾亞貌似在這時說出了該列為禁忌之一的話,而且表達方式還不太妥當。

  “啊哈……稍等,諾亞先生……蕾希亞是誰呢?”

  不同於到剛才為止還冷冰冰、毫無生氣的語氣,奈文聽罷,忽然轉變成一種異常甜美的聲音,比起平時騷擾諾亞還要積極的態度,彎起雙眼和嘴,微笑著慢慢走近他。

  甚至能聽見什麼東西斷裂掉的聲音。

  咕,常言道的“理性之弦”嗎?

  啊……不好不好——諾亞心裡只剩下這個念頭。他也想不通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我不是跟妳說過了嗎,那兩個傢伙以前不就一直糾纏著我……!”

  為了證明自己沒有做虧心事,諾亞挺起胸膛理直氣壯地正面回答。

  “看你完好無損的樣子,親愛的諾亞·埃文斯……你們又做了什麼呢?”她在意的是“除了衝突之外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

  是指蕾希亞·嘉·安諾納斯嗎?這個名字連同她的身份被不少人熟知。繪雅似乎想起了。那麼和眼前這個年紀相仿的男生又有什麼關係呢……

  會惹到聖騎士……總之不會是好事吧。

  奈文那保持著微笑的表情僵住了,看上去就極其不自然,換句話說相當於戴了一副面具。諾亞面對步步逼近的姐姐,心裡越來越不安了:“只是碰巧在一起討論……唔,這東西說不出口!總之這是為了大家的幸福!”

  為奈文著想的那份心情,這時候他卻變得不好意思說出來——“是啊,聽到你這樣說,我倒是已經幸福得很了……不老實交代的話,那就去死吧!”奈文單手舉起書包,打算砸在諾亞的頭上。

  居然敢在向我好好道歉之前跟其他女性鬼混,還用這種半吊子的解釋來敷衍——總之身為姐姐必須要給你一個教訓啦!

  但繪雅拉開兩人,再次阻止衝突。

  “喂,我說!”在一旁一臉無趣的她,也不能眼睜睜看著這種事發生,“情侶要是打情罵俏的話,就不要在這裡!這可是公共場合!”

  “即使是公共場合,這傢伙也是會毫不猶豫地招蜂引蝶的啊。”奈文掙脫繪雅之後沒有想再度動手的意思,但還是很不甘心地歎著氣。

  “我什麼時候這樣做了……好吧,這樣一來道歉的意義全沒了,看妳幹了什麼好事。”諾亞脾氣也正式上來了,還很不會讀空氣,準備好了打嘴仗的姿態。

  夢娜連忙出來打圓場:“先別吵了!各位各位,我剛剛看了那邊的站牌,這個點數好像快沒電車班次了,再不快點的話……”

  她的弦外之音是想提醒奈文要盡快跟她上電車回家,不然可能會有危險。加上這危險的關係根本連工作都無法開展。

  但是這意思也藏得太深了點,對方有沒有get到點都難說。

  “……說得沒錯,我可不想錯過最後一班的電車,現在過去還應該夠時間的,”繪雅揉搓著太陽穴,看來對此是非常的頭痛——當然,夢娜也不例外。“要是遇到‘靈物’就慘了……走吧!雖然不怎麼情願和你們一起!”









  “靈物”——亦有別稱為“帕塔莫斯”**。

  這是一種本不該在特塔尼爾出現的“生命”的總稱。無論是動物還是植物,這一類肉眼可見的存在由於每千年一開的“哲學者之釘”,已經通過各種方式紛紛從帕特卡納而來,在世間遊蕩、繁衍已經不知多少歲月。

  有別於特塔尼爾一般生物的獨特外表可能還不好辨別,但它們身上會散發出帕特卡納人平時不會散發的有顏色的光,就足以證明了其身份。

  因為這種特性,人們可以很容易分辨出來。而且有一些但從外表和習性來看,已經超越了人類對生物的認知範圍了。

  所以它們一直以來被稱為“靈物”或“帕塔莫斯”,飽含古人對其神秘的讚頌。

  有較多人類居住的地方,會有專門的人員來驅逐,例如第二大陸的教會聖騎士、傭兵、賞金獵人等,甚至也有收到獵殺委託的代理人公會和散漫的冒險者們。

  對於人類社會來說,這的確是一種長久的威脅,即使當中很多是可以作為寵物來飼養的,但是總的來說,這種異世界的入侵,跟帕特卡納人的到來一樣討人厭。

  “‘夜幕’是一種在黃昏時分襲擊其他生物並且吸血的集群性帕塔莫斯哦。”奈文拉著所有人背靠成一圈,馬上從諾亞腰間抽出【逆凰】匕首,冷靜地科普著。

  “喂喂喂喂……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啊!”繪雅對眼前的狀況完全沒有對策。

  昏暗的四周讓她什麼都看不見,只聽到“嘰嘰”的叫聲、看到呈對出現的搖曳白點。

  “好啦,諾亞……不殺出去我可不饒你。”

  “……少廢話了,妳本來就沒打算放過我對吧!”

  “你們可要保護我啊啊……”

  繪雅無暇聽這些人的對話,因為面前已經清楚地感覺到有什麼刃狀物,漂亮地分開空氣急襲而來!





第二章 第八话 沉夜的猎杀者

  (2018.9.1) 

  “……都怪你們。”繪雅在電車屏蔽門前的極近距離下,無視黃線的警告,懊惱地錘了門一拳。

  隨著月台廣播的通知,大家意識到一件事——最後一班電車已經開走了(*)。身為學姐沒辦法丟下兩位學妹自己先跑到月台,再說還有一位不明社會青年在她們身旁,她是沒辦法放心得下的。

  面對著奈文雖說還有點怨氣,但是她就是這樣願意照顧後輩的老好人。再說已經有了解決的初步方案,她就不再在這裡計較這麼多了。

  “但未免也太背了吧,各位。”

  她可沒想到會趕不上,最後看著遠去的車尾,四人同時嘆息。幸好菖蒲早一步回去了……不然這種情況就比較難顧及她了。

  “學姐也是住在城東的嗎?在山的另一頭。”

  夢娜禮貌地發問。該說不愧是曾經的大小姐嗎,語氣和動作方面無可挑剔,如果除卻那經常發作的歇斯底里的悲觀,給人的第一印象的確是蠻不錯的。再說夢娜只不過是那個奈文的朋友嘛,沒必要也對她防備過多。

  所以繪雅收起快要爆發的心情,回答道:“是啊……同樣是要穿過隧道……即是說你們也是一樣咯?”順勢用右手食指和中指指向兩名女孩。

  ……這位一臉不爽的男生就先不算在裡面了吧?從剛才那件事裡看起來像是奈文的戀人的傢伙,就是他莫名其妙地在校門口這麼一鬧,大家才恰好錯過了電車。

  接近於黑色的深色頭髮不確定是什麼顏色,淺色的虹膜也是很常見的。整體來說就是沒什麼特別。穿著上……因為不是學生的原因所以不是校服而是街上隨處可見的格子襯衫。

  左手臂還掛著從脖子後繞過去的三角巾。

  先不關心這個了,也是時候要向交通部門反映了,關於穿山電車的末班車時間……應該再延後才對!

  正當繪雅想著些有的沒的時,奈文拉著夢娜,和諾亞有點距離地隔開,沿著月台向著電車離去的方向走去。

  “喂、喂!你們等等!”繪雅見狀感到不妙,想將他們喊回來。“什麼啦?隧道會有供行人行走的位置吧?那我們就直接走回去了。”奈文回頭冷冷地瞥了一眼。

  當然不是因為這個!“有是有啊!不過……如果穿過了隧道之後,還攔不到計程車的話,那就還有很長一段路才能走到市區的!”

  “……我說,這不是什麼問題吧?”諾亞開口道,“人多起來就不怕了啦。這裡有四個人欸。”

  “不……有戰鬥能力的只有兩個。”

  “拜妳所賜,我的手腕還沒完全康復,又被整個人用力摔下去了……這下子完蛋。”

  “少撒嬌,諾亞,這種小問題可騙不了我的,你當時一定避開了吧。”

  被說中的諾亞無言。

  繪雅的頭又開始痛了起來:“什麼戰鬥不戰鬥的……這麼說來你們是還記得我說的話咯?不好運的話可是會遇上‘靈物’的啊,這就是人們只選擇電車通行的理由……誰都不敢步行走過那段路,懂了嗎?”

  戰鬥能力?難道是發現我的能力了嗎?還是說這幫人本來就不對勁……算了,根本不清楚是怎麼回事。“總之……”

  "總之我們決定就這麼辦,這樣會比較省錢。‘靈物’什麼的不會這麼容易遇上的啦。"奈文說出了一個非常現實的原因,接著繪雅的話語開頭說下去。

  “你們怎麼這麼固執!!那邊的小妹!感覺妳是個正常人,不會也要跟著他們吧?”繪雅放棄了將奈文歸為正常人範疇的想法,直言不諱地說,“不管怎麼說都是很危險的哦!”

  …………

  夢娜站在原地,為難地來回看著兩方,最後往奈文身邊靠了靠:“抱歉,學姐……我必須要和他們一起。如果覺得危險的話,妳也跟來吧?”

  欸?妳在說什麼啊?明知道危險還挖坑讓學姐往下跳??

  繪雅快被繞暈了。

  “怎麼回事……哎哎,不能這樣丟下你們!算上我一個!”

  她自暴自棄地跟上。如果出現什麼妖魔鬼怪,那就用我封印至今的能力來渡過難關吧!但願不會有事……

  倒要看看你們這些傢伙到底想做什麼!











  傍晚五點五十分,還沒到秋分所以天色也沒有暗得很快,正是值得欣賞晚霞的時刻。只不過這一隊人馬並沒有這種閒情逸致……至少在此時。

  一路上四人基本一言不發。除了繪雅偶爾說一聲“走這邊”以外,每個人都沒有交流。氣氛靜得可怕,還指望著會有其他人經過,但會往這邊走的,估計早就乘上了電車。

  時間不等人,陌生人也懶得理你。這好像就是希坊城的民風。

  至於繪雅面前這三位為什麼也不說話,像死屍一樣——沒辦法,諾亞和奈文之間矛盾還沒解開,夢娜又不敢上去解圍,剩下繪雅一個對他們完全不熟悉的,就更助長了寂靜的氛圍。

  唔……好尷尬。

  連隧道裡面也沒有車輛經過。

  “嗨……今天是怎麼啦,不至於這麼冷清吧?雖說城東那邊是比較無聊,下班的人也總會有吧?”看來今天的運氣是真的衰到家,繪雅想搭一下順風車,最終也只能屈服於殘酷的現實。

  諾亞和奈文甚至開始推推搡搡地互相將對方頂到撞上護欄去。夢娜跟在後頭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繪雅加快了腳步,一把將夢娜拉到一邊,跟她說:“喂……學妹妳也是跟她在同一個班的嗎?叫什麼名字?”

  繪雅似乎很想拉攏夢娜的樣子。畢竟跟著不正常的傢伙久了,可能就沒得救了。

  這種情況下不回答反而更加容易露餡吧。或許眼前這位橘色短髮、目光犀利的學姐也是暗殺者之一也說不定……對於此只好拼一下運氣了。父親大人給予的新名字本來就是要像自己原來的一樣自然地使用。

  夢娜只好努力抑制住自己那神經質的反應,深呼吸之後平緩地吐出:“……嗯。我是夢娜·艾爾菲特,是安潔麗娜的表妹。”至於是否可以說出這層關係……既然名字都能說出來,這個隱瞞也沒有什麼作用了。

  奈文停止了對諾亞的賭氣行為,微微回過頭來盯著繪雅。宛如貓程度的警覺,即使有極細微的聲響,她也注意得到。諾亞則是攤了攤手,並不想理會這樁生意。

  “幹、幹嘛?這樣盯著我。”不甘示弱的繪雅也用眼神回敬,不過她因為被奈文震懾住,所以也離開了些許距離,“真不好受。”

  不同於車用隧道的橙色燈光,供行人使用的範圍在護欄外,只有能並排通過兩個人多一點的寬度的行人道,拱形牆壁的一部分上掛著的是白色的昏暗燈泡。這也不無道理,因為實在沒有多少人敢行走在這種地方,疏於維護也是情理之中。

  夢娜快步地走到奈文的身邊,擠出“不好意思啦”的表情之後就離開了繪雅的可及範圍。“什麼啊……像個保鏢似的。”被人冷落在一旁的繪雅完全沒法融入這個圈子,有種莫名的失敗感。









  在這種抑鬱之下,眾人總算走出了隧道。

  但是豁然開朗之後的光景,似乎有點不對勁。至少在四人眼中看到的是並不符合現實的狀況。

  “現在是六點……十分。”諾亞打開手機的燈光,然後夢娜藉著光線,用“僅存”的左眼瞄了一下手錶,奈文撩起一邊劉海,也用那破懷錶確認了時間。

  “……這是怎麼回事??”繪雅慌張地環顧四周,“這不可能吧?現在才……該不會又被我說中了……”

  四人的周圍完全是漆黑一片。

  幾乎是伸手不見五指的程度。“天色不可能暗得這麼快。”奈文收起懷錶,夢娜掏出手機打開了手電筒應用,這才看得清眾人的臉和前方不遠的地面。繪雅也急忙打開來照明。

  實在太奇怪了。果然還是不要冒險走這段路嗎?沒想到一出隧道就已經遇到這種靈異事件……

  “‘靈物’?”諾亞開口問奈文。奈文是來自帕特卡納的,應該會有相關的見識。在這種情況下誰都不敢多走一步,就指望著奈文能說出答案。

  當然了,繪雅是不會知道她的身份的。

  她已經沒有了頭緒。

  夢娜不得不緊張了起來。比起被暗殺,這樣的下場更加不妙吧?

  奈文忽然伸出右手食指放到嘴邊,即是示意所有人務必安靜。沒多久,拜迅速安靜下來的空氣所賜,每個人都聽到了“嘰嘰嘰”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怪聲。像是用指甲刮黑板的那種,但是明顯還要更加尖銳,而且像是從喉嚨裡發出來的。

  甚至已經聽到了腳步聲。

  毫無疑問,那……不,“那些”是生物。聽著腳步聲可以分辨出絕對不止一匹。生物發出了駭人的聲響,逐漸靠近著獵物。

  “啊哈……猜對了,的確是‘靈物’呢,”奈文瞇起了眼睛,再加上她那像女鬼一樣的長髮,在黑暗中唯一的光線從下而上地照射著,效果絲毫不比恐怖片裡的化妝了的演員差,“還是在餓肚子的‘夜幕’**們……這下子好玩了。”

  “什麼!!!!”繪雅聽罷只能尖叫出來,而夢娜早就說不出話了。









  不行了,完全沒辦法看清眼前的情況!繪雅只能感受到有利器襲來,即使躲開也不知道往哪邊才會是安全的。

  正當她想施展能力來防禦時,有一隻手拉住了她,突如其來的蠻力將她往後面扯去。同樣的,夢娜也遭受到這般“奇襲”。“哇啊啊啊!”兩人的驚叫足以說明她們有多麼的驚恐。

  “別吵啦,等一下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准亂跑,聽到了嗎?”諾亞鬆開抓住繪雅的手腕,伸出還能活動的右臂將她們護在身後。“喔……哦。”繪雅和被奈文拉住的夢娜一樣呆掉,只能憨憨地點頭答應。

  怎麼還真的遇上靈物了?我可不想被吸血而死啊啊!

  夢娜冷汗嘩嘩地流。

  有自保手段的繪雅為了安全,考慮了一下決定還是縮在夢娜身邊好了。誰知道自己操縱的“冰”,有沒有足夠的硬度可以抵禦這些鬼東西的攻擊。

  說起來……這兩個人怎麼辦?聽著好像有解決的方法似的。但怎麼看都只是普通人而已吧?在這裡逞強做指揮者真的合適嗎?

  不過,這些疑惑很快就不復存在。

  “嘰嘎!!”在剛才站的位置,不明物體的慘叫聲響起,同時四周的暗晦出現了震顫的波動。照理來說根本看不到的情況下是不可能看到這種變化的,即是說,現在已經有了光芒——

  黑暗的邊緣開始出現,告別不久的光從大開的縫隙裡照進來,讓所有人都不得不擋住眼睛。沒一會兒,繪雅和夢娜看到了從未見過的奇觀:

  黑暗的部分像是一個布幕,在頭頂懸掛著。然後從“布幕”當中低垂下數量極多的黑色水滴,以一種噁心的節奏相繼滴落在地面上,緩緩形成一種難以表達的形狀。

  而那個位置上的“黑色水滴”,在地上蠕動抽搐著,分成了兩半。那是一個人形,現在正身首異處地等待著死亡的來臨。

  “哼嗯……不自量力。”紅髮的女性背對著所有人,迎著光,將手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的條狀物體上的黑色不明液體甩走。

  來自歐爾津東洋地區的刀。夢娜對此有印象,畢竟曾經在初中的時候就有所了解。在動畫片中也是出場率極高的武器……這應該算是短太刀吧?

  “數量有點多哦?”諾亞嘆了口氣,無奈道,“要是我的手恢復了就好辦多了。”

  “這不是偷懶的理由。這裡可是有要守護的對象……別忘了你渾身上下都是武器,就呆在那邊好好保護她們吧。”

  “我可沒說要偷懶……只是,妳不需要幫手嗎?”奈文過於嚴厲的態度變化令他無所適從,但他可不願意將這種麻煩事全給奈文一個人來做。自從【Doppelganger】組成以來,苦差事都是大家一起承擔的——雖說只是兩人。

  奈文揮動太刀將其中一頭不知死活、變化成人的一隻,如果可以這樣算的話,‘夜幕’斬殺:“別雞婆了,偶爾讓我這個姐姐耍一下帥不可以嗎!”

  像是口令一般,當她說完這句話後,前方六七匹黑色人形,拖著眼睛白光所留下的光帶,拔地而起,撲向了自信滿滿的奈文。

  跟繪雅剛才的驚慌失措大不相同……

  此刻,光輝下,她宛如騎士。













  注釋:

  *:末班車為五點半。



  **:“夜幕”:群居、集體行動的帕塔莫斯,覓食階段在黃昏,吸食人血。形態為無定型的黑色膠體,多目,散發白光。攻擊形態時會取消完全的遮蔽。普通人被圍在其中的話,必死無疑。




第二章 第九話  身
  (2018.9.1)  

  【Doppelganger】所在的代理局“素花之皿”,奈文得到的代號是“汲血貓”——只是近期流傳起來的一個不怎麼起名的稱謂而已。

  當然不是她真的會吸血這麼駭人,只是因爲那異常敏捷的身手,能輕易將敵人玩弄并掌控,無聲無息中就可以達成目的,紅髮或許就是“血”的來由。

  奈文和諾亞所接受的委託均是與暴力衝突有關的。偶爾會有送取文件之類如此簡單的委託,但是按照諾亞的說辭:“這樣對我又沒有任何幫助”,通常情況下就會被直接一口回絕,讓對方當場另謀高就。

  另外,沒人規定“盾”就只能防守,也只會防守。

  眼前的奈文躍動的身姿就是這個命題的明證。

  數個“夜幕”變化為這個範圍內最多的東西的形狀——那就是“人”,從幾個方向同時向奈文撲來。“夜幕”是聚集體,具有一定數量才有攻擊欲望,聚集起來的它們也毋庸置疑地擅長模仿、變形,令人嘔心地形成與人類相似的形狀發起攻擊,要是普通人遇上,早已怕得屁滾尿流了吧?

  “夜幕”的“雙臂”變換為細長的利爪,作為頭部的部分發出怪叫。

  但是在其餘三人眼中,奈文並沒有一絲要退避的準備。她仍然是站在原地,低垂著長刃,靜靜地等到它們的爪牙即將碰到自己為止……

  “喝啊——!!”奈文此時將刀刃翻上,眾人只見白光一閃,她面前的其中一個就已經從胯下到頭頂被垂直分成兩半。沒能來得及發出慘叫的“夜幕”就已經失去它寶貴的生命了。

  但在電光石火之間,其餘幾個已經將利爪往奈文切去!

  目睹這個畫面、想象奈文一定已經支離破碎的繪雅,恐懼地用雙手遮住雙眼,另一邊則是諾亞準備要伸手擋住慢一拍的夢娜的左眼,但轉念一想,就放棄了——

  “這種程度的攻擊,對她來說根本就沒有壓力吶……嘖!奈文,妳還是被碰到了吧!”諾亞不禁罵了出來。

  在剛才那一頓猛攻之中,奈文居然施展著靈活的步法,一邊劈砍一邊穿行出來。本來想毫發無損完成,但很不慎地,右肩被劃到,新凈的校服霎時裂開一道長口子。

  當然,即使是這樣,也不會流出一滴血來。她的體質就是如此獨特。

  相應的,諾亞則感覺到這一陣疼痛,不爽也是難免的。但他經過鍛煉自己之後,可以以能力提升後的意志力抵抗很大程度上的痛楚。

  奈文依靠自己的實力,完全可以不動用這份能力。

  “呀呀……真是身敗名裂呢。”奈文最終來到他們身邊,將那神秘的武器不知用什麼手段“變”回匕首大小后,苦笑了下。與此同時,所有的“夜幕”全數倒得東倒西歪,像最初的那個一樣躺在地面上。“麻煩妳注意一下還有我在這裡。”“所以我不是盡全力閃避了嘛……哦,對了,像你這種人根本不需要可憐,我不如就站著吃傷害算了。”

  仍然未扭轉心情的奈文怕是要諾亞嚐點苦頭才行。不過……“現在已經沒有你的事了。”她抓住匕首的刃,還給了諾亞,看都沒看身後的情景,滿不在乎地撥弄著劃開的袖口。幸好被切斷之後的“夜幕”迅速失去了形體,在地上倉皇四散逃離,這種相當於碎尸的兇殺現場沒被那兩位沒怎麼見過世面的看到,要不然影響就不太好了。

  作為遮蔽光線而製造出來的夜幕緩緩降到地面,亦作鳥獸散。

  “弱點十分明顯啊這些傢伙,”奈文儼然化作學識淵博之人,侃侃而談起來,“為了形成有效的捕食形態,就必須要模仿身邊擁有攻擊性的生物……但當變為那種形態之後,又會產生同樣的弱點。”

  “就是說……因為它們化為‘人形’,所以才會暴露作為人類的弱點嗎?”

  諾亞似乎是餘下的人中,唯一可以認清現狀的。

  “是的。”奈文指了指自己的頭顱,“就好比頭部。”或者直接穿心、腰斬也可以啦……她說著非常可怕殘忍的話。

  總的來說,昏黃的天空再度出現,意味他們算是解決了一道難題。

  然而……對繪雅和夢娜,那可不是那種靠心大就輕鬆略過的小事了。

  “……代理人嗎。”夢娜不自覺地念叨。









  “嘿——咻!現在,”諾亞一屁股坐在某塊石頭上,“來處理一下後續麻煩吧~審問開始!”

  “……諾亞,那可是別人的墓碑。”

  “啊?是嗎……管它呢,踐踏活人的尊嚴這種事都做過不少了,別在意這種細節啦——況且死人又不會說話,對吧。”

  一旁的奈文抱起雙臂,提醒著諾亞,怎知遭到反駁。

  斑駁的表面已經看不出來字樣,或許這根本就沒有過該有的信息,只是無名的墳墓罷了。

  四面八方分佈著不少。

  似乎是在黑暗中走偏了,走到了附近的墳場……這也可以說明為什麼人們不會選擇步行經過此地。

  遠處的路燈光線過於微弱,令墳場的驚悚氛圍有種微妙的變化。

  在最初緩衝區正式成立的前後,一直有兩派人員發生過流血衝突,這一帶靠近山腳,戰略位置比較好,自然是重點戰場之一。所幸的是這些出於自身的無力感和不甘的衝突,很快就被消除了——至少現在並不會再見到。

  “切,說不過你。不過也別太過分了。”

  他還是那樣的我行我素,沒有繼續理會,而是指著離他們不遠處、守在夢娜身邊的繪雅。

  “喂,妳啊……妳是學生吧?”看見在墳場中,繪雅和夢娜禁不住渾身僵硬的模樣,諾亞的壞心又要開始運作了。

  這種態度自然引來不快:“為什麼要告訴你?”由於她並不知道諾亞亦非普通人,所以仗著自己擁有秘密的能力,她的語氣似乎也變得激烈起來,稍微給自己壯了下膽子。

  “哦?不用問了,這傢伙今早還想攔我,怕是學校里有一官半職的吧?”奈文歪著頭,掰著雙手的指節,威脅道,“是不是啊,鈴見繪雅?”

  這種工作如果一開始就交給奈文的話,估計會更快。果不其然,繪雅用力地點頭:“是、是!高中生!”但臉上卻有明顯的不甘。

  “哎……這下子難辦了,”諾亞用僅剩下可以活動的手,按著太陽穴,“是未來的花朵啊,不能摧殘。”

  聽到這裡的夢娜忍不住吐槽:“你想對剛見面的學姐做什麼不妙的事啊!”

  諾亞開始莫名其妙地搖頭。奈文不發一語。

  “嘖……”繪雅心底浮起不安,完全看不出這些人到底是怎麼回事,只知道奈文已經不是觀念中的“一般女高中生”了。畢竟又不會有類似於高中生拯救世界的戲碼,但目睹的實力還是很清楚的,產生一定的敬畏是必然的。

  “我……一開始是打算對著妳的頭來一拳,讓妳立馬喪失記憶的。”諾亞揮著拳頭笑道。

  “……”

  “……”

  “……”

  提議遭到了無聲的駁斥——暫時的。

  “你是哪個地獄的魔鬼啊!”失聲尖叫的居然不是繪雅而是夢娜。繪雅反而處於更迷糊的狀態:“喪、喪失記憶??為什麼??”

  話題實在是太有槽點了,以至於她自己沒有反應過來。

  “我沒說我是大善人呢,”諾亞輕鬆地笑著,一點也不覺得自己說出這些會帶來什後果,所有人都因為不懂梗而毫無反應,“玩笑開到這裡……其實是因為妳看到我們的行動,算妳不走運咯。”

  “誒……?”

  “代理人的規則怎麼這麼多?又不是那種見不得光的自由代理人……從未想到你們還會這麼守規矩啊?”夢娜的知識儲備裏有相關的庫存。

  “代理人”?“我們的活動”?你們到底……是什麼人啊??!









  “一言以蔽之,我們並不是妳應該接觸的人,懂嗎?學生就該好好學習,不要涉足於黑暗的世界,即使像這樣不小心踏進去,也要懂得盡數忘記。”諾亞用說教的口吻跳過了繪雅的發問,像是某些多管閒事的親戚長輩一樣。

  “開玩笑……都看到那種畫面了,怎麼可能輕易忘掉……”這種強人所難的要求不會有太大的效果。

  “所以我就說錘妳一拳比較實在,不過效果不太可控就是了。”

  “停!!好吧好吧!我不會說出去的,行了吧!”繪雅連連退後,被倒下的一塊墓碑絆倒,摔在濕土上。夢娜連忙扶她起來,“學妹?妳認識他們,但是妳是普通學生吧?!吶?”

  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想從這令人瘋狂的對話中脫身。

  “呀……這個呢……”夢娜尷尬地撓撓額邊,“各方面而言,我現在也不是普通人了。”

  怎麼這樣……今天發生的事實在有夠奇怪的啊!

  “既然妳答應了不會說出去,我就先相信妳吧。不過……條件還是要有的。”奈文不愧也是在混亂的世界裏打滾過幾年的老油條,提起條件來毫不含糊,“保證我們在校園裡的生活平平安安的——尤其是妳不要再來找碴了,OK?”

  想都不要想咧,不良分子!繪雅心中這樣想著,表面則滿口答應。

  “好了啦!事情解決了沒?現在學姐回家也不容易吧?”夢娜的“調停者”身份自然不是這麼小材大用,但是關鍵時候還是會因為自己的這個身份而不自覺地當和事佬,“要不要他們兩個護送妳回去?”

  諾亞皺起眉:“嘿,我可不是妳的保鏢——有事就找奈文好了。”

  “還要再惹我生氣哦?”

  雖然不知道對面在說些什麼,繪雅還是決定拒絕:“不、不用了。我可以照顧自己的,也不太遠……”說完還連忙催促三人快點走。

  走在他們前頭,還真的怕那個叫“諾亞”的傢伙從背後來一拳……

  既然思想工作——指威脅,都給奈文做完了,諾亞只好接受現實,聳了聳肩,一行人就向著重新走回馬路的方向進發了。









  走在最後頭的繪雅自然要警惕著四周。除了夢娜時不時會回頭擔憂地看看後面的情況之外,那對古古怪怪的男女完全沒有擔心的意思。奈文拉著夢娜的手,吹著泡泡糖,大步地踩著自己心中特有的節奏。

  不過繪雅聽到了不太尋常的聲音。

  從後面逐漸靠近的不斷重複的低語,令她背脊發涼。

  右手中迅速凝聚水汽,形成一把冰造的短劍,再猛然回頭!

  黑暗的刀刃幾近碰到胸前,繪雅反應迅速,揮劍擋下。意料之外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但對方被這道反擊擊退幾步,她則趁此機會將冰劍插到“頭部”。

  那東西很快就沒有了反應。這一切都發生在連諾亞都沒注意到的超短時間區間裏。

  “呼……”

  是“夜幕”。繪雅就是知道來者何物,才敢動手將其斬殺。“為什麼……還會有這種……”

  不是說它們都是群體活動嗎?為什麼會有單獨集結成一個來偷襲的情況??還是說奈文所說的不準確?

  ——不……從一開始就有蹊蹺了。

  奈文能說出詳細的生物習性來,就已經不尋常了。

  裝作若無其事地轉回身子,發現只有她稍微偏著頭,由於背光的緣故看不到是什麼表情。

  “……”或許被看到了吧。這禁忌的能力。

  這傢伙……感覺還真靈敏啊。

  然而奈文只是重新看著前方,笑了笑,嚼著剛剛破掉的泡泡糖,低聲說道——

  “已發現的,‘身’No.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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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第十話 私心雜念
  (2018.9.1)  

  “就這麼決定了,”當晚,換上輕質淡色睡裙、很不符合人設的奈文將枕頭扔給諾亞,“在我未完全原諒你之前,在外面呆著。”

  “呵……不會就為了蕾希亞的事?”諾亞盯著奈文,無奈地伸手接下。

  而在另一間房間門邊,穿著整套天藍色波點睡衣的夢娜披著濕髮,側倚在其上,不知為何皺著臉看著這一幕。雖不願意,但她似乎還沒有要離開的打算。

  “可別說我效仿老媽的做法沒有新意……你怎麼還糾結在那個人身上?我完全沒在意她好吧?關於這件事我之後會找個時間好好跟你談談,不過現在,”奈文不容分說,指向沙發,“請你這幾天在沙發上思考一下你的作為。”

  諾亞“嘁”了一聲,將枕頭擲出去,不偏不倚落在沙發末端:“艾爾菲特家的女性都喜歡行使這種冷暴力嗎?”

  “有意見?”

  “……那倒是給我床被子吧。”

  他本就是個很識趣的人。一般對方不願意談的時候,大不了就像上次對待簡那樣,耍無賴來創造有利條件……不過對方要是奈文,即使自己明擺著一張臭臉,也得忍聲吞氣。

  最不可觸怒的對象。

  最無法糊弄的對象。

  最重視、等同此生之人。

  光是這幾條銘印在心的約束和警告,他是不敢冒這個險的。和雷特那種真正的服軟不一樣,諾亞不過是看準了形勢決定先不解釋而已。

  “沒有。你沒覺得天氣熱嗎,就算了吧。況且被子也是雷特送來的,自己問他拿去。”她說的倒也是事實。總是在奔波的兩人一直居無定所,就更不用說有床上用品帶著了。

  說完她就將手掌像鴨子嘴一樣張合著,表示要睡覺了。瞥見夢娜還站在原地,她感到有點詫異:“怎麼?做得太過火了?”

  “不……作為整件事的見證人,我覺得……決定相當之公允。”

  “喂……”諾亞悲鳴道,“別助紂為虐啊。”

  “該不會告訴我……妳想讓他睡妳床上?”奈文笑意盈盈——“打住……絕對絕對不可能。這傢伙又不是什麼后宮小說的男主角,心腸黑得很……我只是有些話要對他說。”

  “妳這嘴巴也挺毒的嘛……就算真的發生這種事,我也不會生氣喔。”奈文“啪嚓”一聲關上門。

  鬼才會信……某種節骨眼上的不坦率,使得她比簡難應付多了。即使態度沒有想像中那麼壞,還能有一句沒一句地答,但冷暴力的味道是掩蓋不了了。

  坐在沙發上,失去目標的諾亞轉而凝視著夢娜的臉。

  搖頭電風扇轉過某個角度,發出擾人的聲響,刺破這短時間的死寂空氣。

  “所以……有什麼要說?”最後他仰面躺下到枕頭上:先來適應一下環境吧。對著那個人,果然是沒有辦法,還是一如既往的棘手。

  人心是否真的如此難以猜測?

  他從奈文一直以來的行為感受到她的心意,但事實上她到底在想什麼呢?所有表達出來的情緒、說出來的話,亦會像這次擁有無法猜測的原因嗎?

  諾亞的目的是想找到解除關係的方法,才毅然選擇動身尋找“鑰匙”的。似乎……身體上的“原因”雖重要,但是心與心之間的隔閡卻也確實存在……總之急需解決就是了。

  “……拿著。”夢娜突然就把什麼東西拋了過去,帶著弧度狠狠打在諾亞的臉上。

  思路被打斷,他立馬翻坐起來,正欲開罵,便認出了手上的小物件。

  作為奈文十九歲生日禮物的髮繩。剛才昆蟲羽翼的尖端刺在鼻子上,怪不得他差點要吼出來。

  諾亞在手中把玩著:“……?這東西在妳手上?什麼時候的事?”原本……今天早上不應該在奈文頭髮上的嘛。

  “給白痴提個醒……記得要親手還給她,”夢娜不說原因,反而重重嘆了口氣,用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語氣說道,“……那個……你是見過‘曉’吧?”

  儘管她說著猶豫了一會,但最終還是這樣問了。

  沒關係……她知道這正是矛盾的根源,如果不從這裡入手就不可能解決,所以安慰著自己。

  “看來我答應在外面睡覺的計劃成功一半了。”諾亞示意夢娜坐到他身邊。

  “你、你想怎樣?”

  “我對妳沒有半毛錢興趣,大小姐……別以為誰都想在妳身上揭金片。不管妳是遇上了什麼事,但鳳凰其實也很難變成麻雀啊,不是嗎……我也有要說的話。”

  夢娜雖說也算聰明伶俐,但是言行舉止上還是有不少破綻,在同一空間內相處幾天就不難看出來了。各種細節上顯示出她那貴族的習慣仍然存在。

  自己身為女性的魅力被如此貶低,身份還被譏諷一番。受了激將法的夢娜沒好氣地走過去,“挪開挪開”地讓諾亞騰出位置。

  “我們好像是第一次單獨面對面對話吧?隱瞞某些事的姑娘。”諾亞衝她壞笑著,又不知道他在打什麼鬼主意了,“所以我決定趁這個機會弄清楚什麼……別以為我平時沒有觀察妳的言行。”

  夢娜更往邊上退了退:“變態。我可沒什麼好跟你說的,記得……”

  “沒錯,我見過曉那傢伙。”

  他不想讓對話這麼快就結束。今晚還很長,並不需要像跟蕾希亞那樣匆匆忙忙地交流。

  不過這只能說是理想狀態。

  對著夢娜這人,或許不怎麼好撬開她的嘴巴。但果不其然,聽到這個回答之後她有點想離開:“不怎麼想說了……”

  “妳絕對知道些什麼吧。即使曉不是所謂的神,只要是知道她的存在,妳也不可能只是一個普通人而已。說到底,從妳自己拋出了問題開始,就已經進退兩難了。”

  諾亞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臂,使她逃跑的機會變得更渺茫。“放手……啊!很疼!嘖,我只是想告訴你,奈文知道這件事之後,才變成這種態度的,懂嗎!”

  即是說奈文其實是知道曉的存在咯?

  那不然咧!那本來就是她的事……放手啊!

  當然是於事無補。能從諾亞手中逃跑的人,自四年前就沒再出現過——當然,這道力度對夢娜來說傷害不會很大,不過單是封鎖住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少女綽綽有餘。

  夢娜慢慢放棄掙扎,努力別過因氣惱而變紅的臉,眼眶裡已經泛起淚了。

  諾亞這才肯鬆手。

  “你……討厭死了啊!從你出現開始就注定會是這樣!我為什麼要為你們之間的關係操心啊!真是夠了!”

  重獲自由的夢娜因為反作用力摔倒,撞在柔軟的沙發上,但這無端端的受氣令她暫時忘記疼痛,站起來衝著諾亞叫道,絲毫沒有理會房間裡還有一隻忍不住偷聽的貓咪。

  “扭扭捏捏的算什麼好漢?又不是只有你一個不知道該怎麼辦!奈文她……她也跟你一樣啊!而你這麼對待,她會是什麼心情?!”

  沒想到會遭到反擊,諾亞一時間沒搞懂她在說什麼,只能默不作聲。

  妳們也不是一樣……

  ……

  “抱歉……”良久,不知道是為了什麼,或許是剛才用力過度的道歉吧,他帶有歉意地喃道。

  夢娜大口大口地喘氣,看來這樣說話比高速吐槽還累人:“道歉……?給我親自去跟那個傻瓜說……為什麼……都蠢死了……”一邊說,一邊拖著步子,憤憤地關上房門。

  無法輕易平復下來的心情讓她感到渾身乏力。

  原本……原本這一切都是錯誤的啊……!就連自己也是那樣……

  夢娜跪在床邊,臉埋到被子裡,想失聲痛哭但只發出哽噎聲。

  我到底還要哭多少次啊……

  使命明明不能放棄,應該要一心地去履行……但遇到各種人之後,每當自己為此感到欣慰放鬆時,身上的罪孽就變得愈來愈沉重,有時就像一條鞭子一樣,鞭策著安於現狀的她不得不邁步前進。

  所以我剛才……只是為了證明自己的存在也是不可替代的一種“私心”嗎?如果有人能這樣認定……對不起,父親大人,作為調停者……似乎不及格呢。

  這項任務對於擁有情感的人類來說,過於艱鉅了。




第二章 第十一話  契約
  (2018.9.3)  

  “別突然闖進來啊,”諾亞沒有放下手中的遙控,繼續慵懶地看著早間新聞,只是在此之前注意了一下門口,“大家會很困擾的。”

  “但不包括你,對吧……怎麼說這間房還是歸我所有的呀,”進門的是簡,看來她是有備605號房間的鑰匙,“哎喲~怎麼可憐到睡客廳啦?”

  簡在門邊脫下運動鞋,光著腳丫踩在木質地板上。似乎是剛出去買東西了吧……諾亞看見她手裡還擰著裝得滿當當的購物袋。而她的注意力似乎在諾亞堆在另一張小沙發上的被褥和枕頭上。

  “要是來說這些的,那就沒啥好招待了……也沒什麼,只不過是無聊的發洩。”諾亞指的自然是罪魁禍首——奈文。提及三天前發生的那件事,他不自覺地擰緊了眉頭。並非因為被冤枉,而是奈文也藏著某些秘密,得知他見過曉的事實之後,還不肯好好坐下來談一談,總感覺自己輸了一樣。

  簡一副“嗯嗯做得好”的表情,似乎稱讚著奈文的行為,諾亞便越來越不耐煩了:“那妳到底是來做什麼的?”

  她盤腿坐在地板,杵著手臂,提起那個袋子在諾亞面前晃了晃:“吃過早餐了嗎?”

  “還沒……嘿,有什麼企圖??”

  “桅杆超市(*)附屬麵包店限時發售!時下風靡全島的~人冠草(**)蜂蜜蛋糕……真的沒興趣嗎?!”

  眼角余光瞄了瞄無端雀躍的簡:“一點也不……聽起來就會掉理智值,我也不知道桅杆超市在哪……而且妳原本是打算給夢娜而已吧?”

  對於簡來說,兩姐弟仍然不討她喜歡,這樣猜自然得出答案。

  行啦行啦……被識穿了就沒意思了,切。

  簡自顧自地翻找起來,拆開透明外殼包裝,就開始用附送的塑料叉子大快朵頤。

  “今天才九月三號,週一,明明知道這個點數她們倆早就出門上學了……看來妳是有其他事情要說咯?”因為還沒到週末,所以週一到五早晨八點多已經在教室上課了吧?諾亞可不敢保證奈文會在學校做出什麼事情來……不過當下“特意來為夢娜送早餐”的簡出現,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默不作聲地,幼小身軀的眼鏡女突然就被天花板吸走了注意力,眨著櫻桃色的眼睛,停下了手中的叉子。

  “諾亞……你看那是什麼?”她捏住髮鬢邊小麻花辮的末端,指著上方。

  “?”諾亞見狀,感到有點突兀的不安,“上面有啥來著……”

  “喝!有機可乘!接招!”

  “唔嗯!”

  正當諾亞也反射性地對頭頂上的狀況感興趣、抬頭看的一瞬間,簡不知道從右袖子的哪個地方伸出了銀白色的長桿狀物——那是與她身材毫不搭調的機械臂,精準地鉗著另一個叉子將剩下的蛋糕叉起——

  由於絕大部分人往上看的時候,嘴巴都會微微張開。

  她就抓住這個時機將蛋糕硬塞進諾亞的嘴裡。

  “哇呸!好酸!!太誇張了吧!欸……貌似慢慢變甜了……”極其強烈的酸味讓諾亞差點就吐了出來,但因為之後機械臂將他整張嘴巴完全摀住,除非他直接用手捏碎這廢鐵,不然就只好乖乖就範。

  他也不是漫畫裡可以用舌頭殺人的高手。

  但因為口味逐漸變得可口,他反而不再反抗了。

  簡自豪地說:“怎麼樣,好吃吧?碾碎了的人冠草碎末酸味是非常強烈但又獨特的哦,神奇在於只要和蜂蜜混合起來,就會中和成一種超棒的味道,酸酸甜甜的正好!尋求前面的酸味刺激就跟蘸芥末是類似的……不,應該是完全一樣才對!”

  “……還不賴。”諾亞撥開那煩人的機械臂。他說的倒是實話,味道的確很不錯,甚至說是超出預期——原本還在想那些網紅食品、飲品味道都不會好到哪裡去……現在他在心裡先向開發者道個歉。

  “好,那麼,”簡走上前去,壞笑道,“早餐也吃到了,這可是我專門買的……不為我辦事的話就很失禮啦。”

  就猜到是這樣!妳個機械腦豆丁!諾亞沒好氣地瞪著對方。況且這還是妳強制塞給我的,什麼野蠻買賣?

  “所以有空沒空都要跟我去一個地方呢。”簡剛好聽到電視裡的旅遊廣告,就指了指屏幕。“這……帕錫爾城??為什麼要到那裡去?我拒絕!”

  諾亞賭氣一樣曲起腿,坐在沙發上別過臉去。似乎那個地方曾經給予過他不快的經歷:“沒什麼必要的話,我暫時不想到帕錫爾。”

  “也別生氣……如果我說,會有利於‘鑰匙’情報的收集,這總該有興趣了吧?”簡游刃有餘,有力地抓住了諾亞的痛點。果然,諾亞身子震了震,對這兩個字起了反應。

  畢竟他用盡全力來尋求的,就是所謂的“鑰匙”。目前有關情報實在太少,有情報商人的協助或許……

  還在他思考的當頭,簡又補充:“也是時候回代理局接委託了,不未雨綢繆可能活不下去喔。”

  諾亞是簽約代理人,必須要靠代理局介紹工作才會有工作可做,雖然每一次委託成功後都有豐厚報酬,但想當然耳,長期不接的話也不是辦法。

  “……”諾亞用遙控關掉煩人的電視,以逃避旅遊廣告,“連這種事妳都知道啊……”“噢,別小看我,我可是最優秀的情報商人,如果你還想知道這一棟公寓有多少單身女孩,也不是不可以呢。”

  “免了……什麼時候轉行當媒婆嗎?”

  “你真是有夠無聊的,難道什麼都不感興趣嗎?總是一副死氣沉沉的模樣。”簡誇張地搖著頭,嘆氣道。

  “與妳無關啊,”他只是認為自己要接些什麼委託了,妥協並不是出於無奈:“廢話就少說兩句吧,既然目的地一樣就沒問題……什麼時候出發?”

  “就現在好了。”  









  貝龐·波托菲在悶熱的午後迎接了兩位客人。

  坐落在帕錫爾城遠郊的陰鬱樹林裡,他的小別墅與四周環境形成獨特的落差——突兀而廣闊的空地上,紅磚白瓦的三層西洋建築彷彿被用圖片編輯器那樣嵌入其中,即使在很遠的位置望過去也可以輕鬆看到隱約的身影。

  自然和非自然的界限十分明顯。

  然而他本人正在澆花種樹,以最原始的方式來享受悠閒的午後,彷彿在為這片空地種上樹木就可以贖罪一般。健壯的身軀沒有一絲贅肉,因為大汗淋漓的關係使他黝黑的皮膚顯得油光發亮。

  他很享受這段度假的時光——不過是時候必須先休息一下了。

  “嗨,貝龐,近來還好嗎?”簡推開了院子柵欄上的矮木門,諾亞則跟隨在後。

  “沒想到這麼久不見,第一句就是直呼其名啊……丫頭。”貝龐用早已變色的毛巾——還能看出原本是白色的,擦了擦額頭的汗,並無責怪之意,反而像老父親看見女兒一樣堆起臉笑起來。

  再怎麼說,貝龐也已經是五十歲的人了。

  不小心踩到濕泥的簡捏住鼻子,吐了舌頭:“這兒還是這麼臭……你不也是,見面就叫人家‘丫頭’,半斤八兩啦!看來你過得還不錯嘛!”

  “準時赴約,值得稱讚!”

  “還用說……我才不是那種在家裡折騰半天還不出門的女人。”

  “哇哈啊?!!”此時諾亞站在身後,突然怪叫起來,“怎麼回事……你是……”

  諾亞和貝龐似乎都對對方有所反應。同樣被驚了驚的簡一臉“不可思議”地來回看著他們。

  “貝龐局長!?你怎麼在這裡!”諾亞吃驚地指著黑人男子。

  “局長?”簡歪著頭,“難道你們……喔,對了!!”

  貝龐長大嘴巴“啊啊啊啊”半天——沒有發出聲音那種,過了十秒才記起對方:

  “‘銹銃’(***)——布拉多·皮耶爾!!”

  “他是諾亞·埃文斯啦……等等?原來你們認識哦!!!他是你代理局的人嘛,記得了記得了……咦,諾亞?”

  正當簡一拍手,慶祝自己終於記得這件事之後,卻發覺諾亞在慢慢往後挪,而貝龐則在緩緩靠近他。“你別過來啊……我本就說過不會再輕易到代理局去了!”

  害羞什麼啊!!貝龐高興得一撲,雙手撐住諾亞的胳肢窩就把他像小孩子一樣舉起來。

  “你在同行裡可是個非常好的榜樣啊!怎麼能逃呢,超新星!“

  這畫面似曾相識……看著這個違和的情景,簡想了好一會才浮現出之前的記憶:“諾亞,你是有吸引肌肉大叔不自覺舉起你的體質嗎?”她指的是公寓六層那個大肉塊尼爾當初舉著諾亞出醜的那件事。

  “不……怎麼可能,這樣我的人生會被毀掉的,”在回答簡的問題時,他還在拼命掙扎,“可惡……這樣根本不能發力!媽的,汗好髒!”

  聽罷,簡罕見地發出奸笑:“這下不是更好嗎……?”

  因為和她可愛的臉龐相當不搭調,這股滲人的寒意搞得兩人都抖了一下,面面相覷。









  “諾亞,有件事一直沒機會說,現在就在這裡跟你商量好了。”

  接下來,眾人進到別墅裡,在客廳坐上高級的木質沙發。諾亞進來時已經在環顧四周,不由得讚歎這些絕妙並且恰到好處的設計。西洋風格的花飾四處可見,照進室內的陽光不多,但頭頂上的華美吊燈補充了不足。從來沒有聽說過局長有過這種品味,平時在代理局辦公室裡見到的,基本就是一個辦公室凌亂不堪的大老粗。

  不由得回憶起自己正於其中工作的代理局,“素花之皿”。這間代理局的名字從何而來不得而知,但在眾多代理局裡實力絕對是聲名遠揚的,能賦予簽約代理人們合法持有武器的權力,就不會是名不見經傳的小代理局。其本部坐落在帕錫爾城南港附近,與代理人總公會稍有距離,所以從一年前諾亞進入“素花之皿”工作直到至今,他都沒有必要到總部了解情況。

  “那天早上要說的嗎?”他大概猜到是什麼時候的事。九月一日,因為奈文發飆的緣故,簡無法繼續說下去。

  簡“嗯嗯”地點頭:“是的,關於我倆之前合作關係的建立……準確來說是我跟【Doppelganger】的合作。”

  “??”諾亞第一次聽說有這回事,“妳在開什麼火車?我可沒有答應過的記憶啊。”

  “……你不會忘記你有個姐姐吧?”

  諾亞疑惑地挑挑眉,嗅到絲毫不妥的味道:“的確,這委託是她先接到的,說有人專門指名【Doppelganger】,所以並不敢怠慢……然後呢?”

  “我是委託你們去拿某個USB,當時是通過貝龐來聯繫奈文的,還說這組代理人的實力不錯……最後果然順利完成,雖然最後你令我很惱火。”

  “真有眼光,【Doppelganger】雖然只是兩個毛頭小孩,但他們總是有能解決問題的辦法。”

  “唔……是雷特的推薦而已。”

  聽到貝龐插嘴過來,簡也不好意思自認自己是有眼光的那個,畢竟只是通過雷特知道了一些他們的資訊。不過傳到諾亞耳內,這件事就非同小可了。

  “承蒙誇獎……不對!為啥是他來推薦?那傢伙不早就不管我和奈文倆了嗎?!”

  諾亞逼問道。

  “……誰知道他?我一開始也不知道你們是他的子女吧!”簡努著嘴,猶豫了一會才沒好氣地開口。

  怎料她一開口,剛拿起水杯的貝龐將嘴裡的水全部噴了出來——幸虧不是他們的方向,然後指著簡狂笑不止,到了說不出話的程度。

  “髒死了……你搞什麼啊!”簡稍微從他旁邊挪開,“……啊啊啊,要笑就笑吧……不對,不准笑!”貝龐的確知道雷特是簡的未婚夫,幾年前貝龐仍在做情報商人時,已經和他互相認識了。

  所以簡用膝蓋想都知道他在笑些什麼。

  “呵呵呵呵……哎,所以妳才24歲,就有了二十歲左右的子女咯?真有妳的啊!”“很、很正常吧!再說了,我根本不想認同這該死的關係,別再鬧了!”不知道她心目中的“正常”是怎麼樣的,簡臉紅地連連拉扯貝龐的背心,企圖讓他閉嘴。

  那小身板又不會對貝龐那種大塊頭產生任何威脅,他就隨她鬧了。“算了……!話說回來,這個提議怎麼樣?我是情報商人,可以幫你蒐集‘鑰匙’的情報;而你作為代理人,這段時間就只接下我的委託,報酬方面不會虧待你的!”

  她希望諾亞可以答應她的提議,但——“簡……妳仍然沒有放棄嗎?”

  貝龐的語氣突然壓低,非常嚴肅地問。

  “……廢話。這是我僅存的生存目標了,就算是前輩你勸我這麼多次了,也絕不會放棄。”

  冷冰冰,卻十分堅定的回答。

  她所指的就是三年前父母和友人被神秘男子殘忍殺害的那件事。曾經有一段時間她還在為當年沒有記住男子的臉而懊悔,但現在所幸遇上了雷特,才有反擊的希望。

  而【Doppelganger】則是其中一個極重要的籌碼。

  “哇哈哈哈……”貝龐豪快地大笑,惹得兩人都僵了僵身子,“這樣就好了嘛!就是要有為之而動的理由,人生才有意義啊!既然是和他們倆合作,我就放心多了……不過,最重要的是,不要付出不必要的代價……”

  “那麼一如既往的,我繼續拒絕。”

  正當貝龐熱血澎湃地“演講”著,諾亞冷不丁又要潑冷水了。“為什麼?!這不是雙贏的嗎?這種待遇可不多見啊!”簡聽罷急了,“你又有什麼不滿了?”貝龐也對諾亞這反應瞪大了眼——當然有一部分原因是被打斷了發言。

  “如果是平時的我,為了蒐集信息可是不會放過任何機會……唯獨我不想被臭老爸牽著鼻子走。”他討厭一切都盡在他掌控中的感覺。

  早就留出一個單位來讓他們入住,恐怕就是這個原因吧。看來雷特不單只在離家出走惹怒了他——是任誰都不想被蒙在鼓裡的這份理由。

  但據他了解,夢娜是這樣,雷特亦然……就連奈文也逐漸變得陌生。

  隱瞞的事情,他不知其內情和重要性。

  開始覺得自己在被周圍的人疏離和利用。這就證明自己在慢慢放下警惕,可不是好事。

  “我正在度假,所以並不是你的上司,布拉多。平時的我無權過問,現在我想以一個長輩的身份來和你對話,”貝龐坐到了他身邊。而簡實在是沒辦法發聲,畢竟這關係到雷特的過往,那她不知情的事還多著呢,“聽起來,你是因為有為錢財以外的目的,才會進入代理局吧?不惜在這淌泥水中打滾。”

  “可以的話,我才不要在這種地帶混呢……只不過作為代理人,在信息蒐集上會有相對大的優勢,也自由多了。”他直言不諱,“錢這東西自然是次要。”

  選擇這個建議當然是直接有利於自己的,但是彆扭的自我在妨礙著正確的判斷。

  對於正在苦惱無謂、鑽牛角尖的年輕人,就應該……

  貝龐抬手就拍在諾亞的頭頂。

  “噗哦!”這一擊可不輕,砸得諾亞發出怪叫,“嘿!!你搞什麼啊!”

  “婆婆媽媽的……我還想問你!哪一樣更加重要,你自己心中沒點數嗎?”

  “……嘖。”

  “我們代理局不會留非機會主義者,小子,即使你是難得的人才。所有人都抓緊到手的機會來達成自己的目的,無論為財,還是和你類似的,誰也沒有心大到白白讓好事在眼皮底下溜掉。”

  他的意思非常明確:要是不答應簡的請求,就只好請他離開“素花之皿”了,連朝著明確目標進發都要優柔寡斷一番的人,沒資格留在代理局。

  “再說和你的合約也快到期了,你想著辦。”

  簡連忙拉過諾亞,破天荒地揉搓著他的頭髮,向貝龐抗議:“別把我兒子打傻了!他本來就夠殘念的了……”即使她百般不願,但依照關係來說,諾亞的確是她的兒子,可見她這時候稍微認同了。名副其實的母性使她行動起來,不過因為身高問題她不得不伸盡手臂,甚至還跪在了沙發上挺直了身子。

  諾亞也很罕見的沒有反抗。他低著頭,正直直地看著地面,那是在考慮的模樣。他不會讓這種事發生。

  “抱歉哈哈哈,但是見到平時行動決斷的諾亞,現在卻這麼在意家人,優柔寡斷的,就很想教訓一下……”

  “不行哦。”簡斬釘截鐵地護住。

  “……我明白了,在權衡了利益後,”諾亞沉思了一陣,撥開簡的手,“選擇合作應該是最佳方案……但是!這不代表我對那傢伙的行為表示認同!”

  見狀,簡和貝龐對視了下,同時鬆了一口氣。

  哈!這種事跟我們說也沒有用啦。

  終於成了……事實證明,諾亞一直是塊硬骨頭。甭管他之後怎麼看待雷特,至少現在知道他的決定,是有利於工作的發展的——在他不變卦的前提下。

  “為了說服我合作,所以才將我叫來這裡嗎?”諾亞的表情絲毫沒有緩和,依然是極其不爽。主謀——簡立馬否認:“才不會!我剛剛才記起前輩是你頂頭上司的好嗎……事實上是這個……”

  她向貝龐打了個響指。“什麼啊,原來妳一直都是來真的嘛?”他“啊啊”地無奈扶額,“再說……那東西可不一般啊。”

  “當然是認真的!我什麼時候開過玩笑?快快快去啦~前輩~”簡用撒嬌的語氣“請求”道。因為她身材和聲線的緣故,這樣做竟然沒有一絲違和感,他們之間的感覺就像父親和女兒。諾亞總是有這個幻視。

  貝龐擺出一副“拿妳沒辦法”的表情,從同樣華美的螺旋樓梯走上去。

  “什麼神神秘秘的玩意?”

  “為了將來的合作順利,得要有稱手的‘工具’……”

  話音剛落,就見貝龐挽著一個黑色的小手提箱下來了。

  “據我所知,你已經失去了那兩把手槍吧?”簡小心接過箱子,和貝龐對了眼色,才一口氣解除側面的插閂,“那麼……這就是替代品。”

  手提箱正中央平放著一塊褚色的物體。諾亞湊近了看,才發現那是——長管造型的左輪手槍。造型上沒什麼特別,旁邊嵌著子彈盒。

  “什麼意思?”他似乎沒有理解。

  “這傢伙現在是你的了。”貝龐推過箱子,擺到對方跟前,“……涅當年和我交換的信物。誰會知道我們有一天因為觀念不同而分道揚鑣……”和好友結怨甚至到了互取性命的程度,貝龐有點說不下去,嘆了口氣。

  “雖然不是以往習慣的雙槍,但起碼可以補充戰力……算是契約物,OK嗎?”簡拍了拍箱子。

  “哎……?你認識那個光頭佬?”諾亞當然還記得稍前時接下的委託,當時貝龐作為中間人下派指定委託時,表情也和以往不盡相同,雖知另有隱情,但工作還是得繼續,他沒有多問。

  貝龐沉默點頭。“那我……就不能收下了。”諾亞向簡報以苦笑,“怎麼說這也是大叔看重的信物,對吧。”“又不見你平日那麼有情有義,和你說話總是像在談判,好累人……前輩你怎麼看?雖然只是之前我一廂情願……”

  他們都有各自的打算,但還是決定看貝龐的反應:“布拉多……不,諾亞,這算是我的請求吧。如果你可以發揮它本來的作用,那就值得持有。這把手槍象徵著我和他的羈絆,希望你能讓它重返該去的地方,做它該做的事。”

  那就是射擊。即使諾亞懂得近身格鬥,火器的使用也在自己的考量之中。並且長時間放在箱子裡始終不是良策,盯著他的貝龐更加需要考慮的點在於,諾亞是否能在它的加持下順利地協助簡。

  “這個顏色也算適合你的代號吧?”一瞬間,他有一種“這傢伙本來就是為諾亞而生”的感覺。

  “嘿……那就恭敬不如從命,”“銹銃”布拉多·皮耶爾欣然合上蓋子,“我接受啦。”









  “簡,妳還有事情要辦吧?”由於諾亞提出要出去院子試槍,就暫時離開了。在此之後貝龐發問道,“看妳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被老公欺負了?”

  “噗——”簡也效仿了貝龐的噴水表演,“怎麼可能嘛,那個嬉皮笑臉的傢伙怎麼會是我的對手!”“是,是。都知道妳是這種性格的人了……那你的問題是什麼呢?”

  他斷定簡有困惑需要解決。

  其實也有來告訴你關於涅的消息的打算。簡坐正身子,以談正事的嚴肅態度回答。“前段時間帕錫爾城三號碼頭發生爆炸、引起火災這件事……有聽說過嗎?”

  三號碼頭在東港,所以她要確認南面的此地會不會也有相關的消息傳達。不過考慮到貝龐平時會呆在代理局,消息也不至於像她想像中那樣封閉。

  “那是涅管理的碼頭,沒錯吧?”

  “嗯,令我很在意……當然了,這些情報都是和同行交換回來的。在當天晚上發生爆炸後,我就一直在蒐集相關情報,”簡有點自誇的意味,按住胸口——這副自信的模樣也深得貝龐喜愛,“奇怪的是在於……現場貌似在爆炸前,曾經有過流血事件。”

  “那是很正常的吧?或許就是發生了這種事,才引發……”

  “但那可是屠殺啊。”

  簡向其說明了大致情況,包括那被肢解的人體、記錄清單的清除等等。“而且,那堆尸體裡恐怕有涅。”雖說簡一直隱藏身跡,但事實上她的情報網絡非常廣,通過同行中的可靠好友也可以進一步擴大關係網。關於涅的情報就是從一名法醫朋友那兒得知的。

  聽罷,前輩表情變得無比嚴肅。涅的生死照理來說早就與他無關,但是作為曾經出生入死的戰友,這個消息無疑是不容樂觀的。

  “會是誰幹的?妳有線索嗎?或者說……妳是為了什麼,才有了僱傭代理人接近涅的打算呢?”

  他自然不是在懷疑簡。但要是簡有了這些行動,就說明她要追尋的事物恐怕就與此有關。

  “或許是巧合吧,我在找‘長劍’主人的時候,得知那東西居然到了涅的手上,”簡推了推眼鏡,一五一十地說出來,“我不可能直接出面吧?所以屠殺、肢解、爆炸等等事情一起發生,我感覺跟那人脫不了關係呢。”

  她見貝龐沒有說話,頓了頓就繼續說道:“為此我調查了當晚在碼頭附近活動的人們,結果一名漁人的話引起了我的注意:‘他救了一名背著長劍的落水男子’。而他最後認出那是……”

  當今“深紅”的教皇,拉諾·哈利坦。

  貝龐倒抽一口冷氣:“喂喂……這也太不對勁了吧?不覺得很離譜嗎?”

  “是啊……我也知道這荒謬之至。”

  在人們眼中慈眉善目的教皇,會有可能是殺人魔嗎?而且為什麼偏偏選上了簡的家人?

  “雖說這不能斷定,但是值得進一步調查……接下來就看【Doppelganger】的發揮了吶。”

  簡咬著嘴唇,聽著外面時不時傳來的槍聲。

  真是荒誕到極點。















  注釋:

  (*)桅桿超市:希坊城城東的大型商场。在負一層的美食街裡擁有同名的甜品店,出品經常引领市内风潮。每个月一次,簡会出门透透氣,此地也是她的候選目的地之一。



  (**)人冠草:帕塔莫斯之一,長在蘆葦丛中的低矮植物系粹物。因類似花朵花冠的部分樣子跟人類的頭顱長得十分相似而得名。具有作为食物香料的功用,不過處理不當的話會奇酸無比。



  (***)銹銃:諾亞的代號。來源自他持有的鏽蚀雙槍。現已蕾希亞毁壊。




第二章 第十二話  茜色的玲瓏
  (2018.9.6)

  少女討厭醫院裡的味道和氣氛。

  聚集著生之歡欣和死之悲愴的場所,似乎在向她述說著,“此地即便充滿矛盾,卻和諧統一”。

  但她可不喜歡“矛”和“盾”的同時存在。

  少女一直認為,只需要留下一方即可,另一方面可以選擇將其消滅——無論是對待物質,抑或是意識。

  這世上永遠有明顯對立的兩方,使她苦惱不已。

  “明明一個就夠了。”

  “帕特卡納是帕特卡納,特塔尼爾是特塔尼爾……交融並不需要。”

  不過,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循著病房號牌的排列,她在明亮的走廊上,推開了門。











  護士怔住了。她不斷地眨眼,力求自己的視覺恢復正常。只不過這種標誌性的強調實在過於夢幻,怎麼也無法輕易將其從視網膜去除。

  在人們的認知角度來說,世間萬物有其所謂“正常”的範疇——絕大部分能理解的,基本上是屬於“歐爾津”所體現的:現實物品的形態、風格、該存在的處所等等。

  住院部基本上任何時候都可能有家屬來探病,但這場面還是第一次見,或者說那是她從未接觸到的存在。

  坐在最裏側的空病床邊緣,是一名穿著鎧甲的騎士。

  那應該是騎士吧?就像很多人在書籍、影視作品之類中看到過的模樣:金屬製的鎧甲本來就是印象中的標配了,深紅色的表面遊走著些許亮銀色的紋路,但沒有笨重的感覺,反覺得是恰到好處的纖瘦。而且可以確定是女性,因為她手臂和腰之間夾著頭盔,以至於露出了她同樣銀白色的長髮。

  真是非常不現實的情景。這位歐爾津中世紀風格的女騎士在這種地方根本就是不符合邏輯。

  旁邊病床的病人在熟睡,並沒有察覺到這一切。

  臉上還帶有少許稚氣的女騎士保持著雙手手肘撐在大腿的前傾坐姿,用她如黑曜石的雙眸盯著不知所措的護士,低聲說道:“請問,陶斯·洛德在哪裡?”

  意外的,她的聲線帶著一點中性的感覺,給對方一種無法抗拒的獨特魅力。護士結結巴巴地回答:“陶斯……陶斯·洛德……啊!有了……他前幾天就出院了,當時就在您坐著的那張病床上……您是他的家屬?”

  “……並不。”茜色的女騎士迅速站起身來,彬彬有禮地向護士鞠躬,“麻煩妳了,女士。”

  “啊……嗯。”護士的臉頰變得緋紅。她也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但感覺並不壞——落落大方的騎士似乎很戳她。

  但她沒搞懂這名顯眼的騎士是怎麼進來的,照理來說,這身裝扮要想隱藏起來實在不太可能。直到她看見銀髮女子打算爬上陽台的護欄,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要不要通知……“喂,我問妳,”騎士回了回頭,莫名其妙地開口,“妳認為……帕特卡納和特塔尼爾之間,有沒有可能找到相容的途徑?在所有領域裡。”

  這……這自然是不可能的啊。即使是有這種趨勢,也絕對不會完全相容。就像組合起來的零件,必定會在某處出現可供活動的縫隙。她猶豫了一下,如實回答。

  “是啊,這是辦不到的哦。世界只能有一種形態。如果本就只是這樣,那何來‘不相容’呢……總有一方取得所有權吧?”

  騎士在翻出去之前問了一個怪異非常的問題。護士沒有義務回答,即使有,她也不知道如何去表達,究竟應該從何談起。畢竟這個人的出現令自己已經出現了判斷上的錯亂。

  沒有等及對方的回應,這名神秘的騎士便不知所踪。護士連忙放下手中的東西,趴到陽台上往下看,卻毫無所得。









  “啥?騎士……?很常見嘛,不是有教會聖騎士……what?還穿著鎧甲的?小姐妳在開玩笑嗎?”

  高瘦的警員接聽了警局的電話,對面惶恐的女聲一傳出來就已經令他心煩意亂:“我說妳啊,安靜點!什麼穿鎧甲……就算是依倫格拉克的正規聖騎士,平時也不會穿那種笨重玩意吧!”

  只是對面說得煞有其事的樣子,作為人民公僕總不能袖手旁觀……於是他不情願地離開椅子,通知一名手足就出門了。

  穿著鎧甲的騎士?在帕錫爾這個工業城市裡面怎麼可能會有呢?不先想著這是cosplay嗎?他前往醫院巡邏的途中一直想。

  教會聖騎士,其實相當現代化。所有人接觸過熱兵器之後,很大程度上已經對冷兵器有所捨棄。再說象徵性的冷兵器很多時候根本就沒有多少實戰價值,除了稍有名氣的“幻象”小隊。據說作為隊長的陶斯能將手中的細刀運用得爐火純青。但這畢竟只是少數,單將其作為標誌性的論據是不成立的。

  “我懷疑那臭婆娘耍我……你不覺得嗎,”瘦高個舔舔嘴唇,回頭向初來上任的年輕警員抱怨,“你上次聽說這種滑稽打扮是什麼時候啦?”

  “呃呃……”突然被問到話的,怯生生的警員小哥縮著脖子發出怪聲,“十三年前……真理之戰時,帕特卡納攻打過來的軍隊吧,我也只是從歷史課本中了解過。“他運用還未完全忘卻的高中知識來回答。

  “就是說啊!這要是真的,就未免太誇張了。”滿嘴怨言的他雖很不想去相信,但既然來到了醫院附近,勉強裝個樣子也不是很難。

  這種破天荒的怪事,還是交由聖騎士團來做比較好吧。那些傢伙不是一向很喜歡多管閒事嗎?

  正當他想這些有的沒的時,後輩湊上來:“前輩……!那兒!”

  有所發現了。

  他指著地下停車場出口——就這那白熾燈的光,他們看不清那是男是女,但那身鎧甲不會騙人。比常人服裝大一圈,即使真是cosplay,大晚上的這樣出門也不應該。

  這人似乎是剛繞過住院部,想從不太顯眼的側門溜掉吧。

  光兩個人都能在這麼短時間捕捉到目標,真是有夠幸運。瘦高個示意後輩打開手電筒,自己則先抽出警棍,以防萬一。

  “警官,有什麼事嗎……”巡邏中的保安走上前問道。“沒什麼問題,這裡交給我們好了,”自信的瘦高個壓低聲音驅趕他,之後徑直走向可疑人物,“嗨!你……先別動,乖乖站在原地!確認完畢就可以放你走啦!”

  同時後輩打開了手電筒照著對方的臉。

  “唔……嘖!”後者用左手擋住自己的眼睛,毫不掩飾地嫌棄道。

  手電的光被此人身上的金屬反射——即使材質不明,但也確認了鎧甲的確存在。

  就像被燈光直照的青蛙啊,真是輕鬆。看見對方一動不動,瘦高個自認為可以了:“哇,還真有啊。那麼,好好配合就……”

  “前輩!!小心啊!”突然,後輩一把拉住他的手臂就往後扯。“喂!新人你做什麼……哎?”他感到莫名其妙,甚至還想藉此機會教訓一下。

  但事情貌似並不簡單。

  反射著光的物體不止一件——在手電的幫助下,後輩首先看清了那人的動作:從腰間拔出了“劍”,迅速接近了一大步距離,在前輩的臉前揮舞而過。但他方才在千鈞一發間拉開了前輩和那人的距離,這才避免了悲劇發生。

  “哈……哈??你到底想幹啥!”首先不是對後輩表示感謝,而是先怒吼出來,“襲警!”

  不管怎麼說,這已經是非常事態了吧。並且稍晚點“撤離”的警棍被削去了一半。不可以再吊兒郎當的了——他心中的衡量標準開始加砝碼,並慢慢解開了手槍袋的釦子。











  “還是不太順手啊……‘深紅’開發的‘杖刀’(*),完全沒有屬性魔具那優越的功能性……不過還能稍微用一用就是了,”神秘人自言自語,最後擺出攻擊態勢,“……蠻人們,讓開。我只說這一次。”

  那是一名女性。他們終於看清她的廬山真面目。

  即使面對這種局面,表情也沒有一絲動搖,反而可以從上讀出不符合的自信之意。

  “別說傻話了!快把武器放下!襲警可是嚴重事態!”但他持有手槍。子彈可不是區區鐵皮可以抵禦的啊,這也是帕特卡納人再也不敢輕舉妄動的原因之一。

  少女聽罷,倒很聽話地撒開手,臉上卻莫名浮起笑容。

  “很好,就這樣……嗚喔!!”

  似乎是料到了某些事情的發生,所以才毫無緊張感吧。從一旁竄出一個不速之客,打破了這個對峙的局面——

  淺藍色單馬尾的女孩一下子撞飛了警官,緊接著回身一記掃堂腿放倒了發呆的弱氣警員。

  誰啊!!瘦高個掙扎著想從地上爬起,卻馬上被來者踩住了額頭。這身蠻力令他背脊死死貼著地面,動彈不得。

  銀髮少女拾起掉落的長刀,收刀入鞘後,一杖毆在“啊啊啊”豁出去勇往直前的後輩臉上,後者當場被打得不省人事,倒在一邊。

  “來得真慢啊……這麼說,陶斯是給妳接走了嗎?蕾希亞·嘉·安諾納斯。”

  “…………”

  對此,不知從何而來的蕾希亞只能點頭。

  “妳們是……什麼人?”被踩著頭,警官可不敢輕舉妄動,擔心稍有差池就會被踩碎腦殼,但慣於盤問的他出於職責,不願放棄這個機會。

  蕾希亞不介意自己的短裙底春光乍洩,依然踏著對方,默默地拿出口袋中的“月光鏈”,一如既往地表明自己是——

  “教會聖騎士?!”

  這著實讓這名警官吃了一驚。沒想到這個時候會有聖騎士來攪局,是自己的預言應驗了麼??

  而且“蕾希亞”這個名字……“莫非您就是‘幻象’(Phantom)小隊的那位……請、請協助我們制服暴徒!!”

  通過獨一無二的“月光鏈”,可以初步確認沒錯了。既然是教團聖騎士,那麼現在就是需要你們出場的時候啊!他早在心裡將對他們的不敬語錄拋到九霄雲外了。雖然被踩著有點疼,但只要她肯出手,就可以輕鬆解決問題!

  畢竟每一位聖騎士的戰鬥力均不俗。以一敵百的傳言固然誇張了點,實際上真都不是省油的燈。

  “……”蕾希亞鬆開腳,粗魯地用抬腳將他掀到一旁去,強行和後輩躺在一塊,似乎要清出一塊空地來。

  沒關係!就算被踢走,只要給我好好教訓這個傢伙,然後再由自己帶回警局,少說也是小功一件……咦?

  出人意料的是——“鎧甲女”隨後也拿出了熟悉的那個東西:月光鏈。並且還炫耀般揚了揚。 

  “第二次衝擊”(**)來了。警官驚愕地看著眼前這一幕。

  “怎麼樣?人家也有這個呢。”

  跟自己所說的話完全不同的風格,她的語氣反而是冷冰冰的,構成了不協和的感覺,令人費解又敬而遠之。

  不,重點是她也拿出了重要的身份證明。“這不會是假的吧!”隨便說出這些話可能會被判上“褻瀆神明”罪,但這位警員實在不懂得什麼叫察言觀色,從一開始就表露出來了。

  “妳應該也有接到消息吧,我,玲瓏從今天開始就要加入‘幻象’,所以必須先找到陶斯說明情況,”自稱為“玲瓏”的銀髮少女擺出一副撲克臉,但話卻多了很多,“可惜他並不在呀……到了哪呢?”

  她瞧著蕾希亞,在某種程度上認定了跟蕾希亞有關——至少是知道他的行踪。

  蕾希亞沒有將震驚的警官放在眼裡,將纏繞在右手腕上的鐵鍊緩慢解下,直接垂到地面上。

  這奇怪的騎士也是“幻象”的一員嗎……照此情形那不是白忙活?瘦高個很不甘心。此時,後輩迷糊地醒來了,撐起身子,還在理解剛才突如其來的加害。

  “前輩……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收隊吧……這已經不是我們可以插手的了。”縱使再不會讀空氣,聖騎士相當於上司的身份還是不可忤逆的,受了他們的委屈就得往肚子裡去。

  前輩剛把後輩拉起來,卻又軟趴趴地倒到了他的身上。

  “誒……前輩……?”

  在此之前,槍聲響起。

  警員的心臟部位被子彈從背後精準打中,這應該是一擊斃命。

  子彈由玲瓏擊發。蕾希亞看得很清楚,以至於她睜大了眼,來回看著雙方。身體早一步行動,但未能推開對方,避免這殺身之禍。

  很快,無助的後輩的額頭也被擊穿。

  無能為力。只有這四個字可以形容蕾希亞目前的心情。

  她頓時有了無聲的怒火,用雙目狠瞪對方。

  “怎麼啦?是這傢伙先想傷害我的,我排除危險,沒有毛病吧?”玲瓏滿不在乎,將自動手槍收回腰間的收納袋,“這樣看著我,發生了的事情會有什麼變化嗎?蠻人而已,死了就死了,又沒什麼價值……這不是妳該管的。”

  “……”對方聽罷卻捏緊了鐵鍊。

  她對草菅人命的做法無法苟同。就連一直以來和他們生死相搏的布拉多,她也因為推理出某些事實,而決定暫時放他一馬。但眼前的所謂“新人”,在最基本的程度上已經令人產生噁心的感受了。

  而且這人還要找陶斯,天知道會對他做出什麼事。總而言之,給蕾希亞的感覺就是“危險”二字。

  “原來是啞巴嗎?難怪了,這樣可沒辦法問出陶斯的下落啊。”

  “妳不會是因為我要靠近陶斯,而在想著怎麼勸他遠離我吧?”

  !!

  在為無辜的人哀悼的蕾希亞臉一下子變得緋紅,她猛搖著頭,驅趕走這份雜念,仍然把持著自己的武器。

  “我可不是什麼危險人物呢,這樣看待新同事未免也太過分了,還是說妳只是在吃醋……蠻人實在是太低級了!”不知道玲瓏是用哪個角度來教訓的,蕾希亞聽起來就很刺耳。

  連玲瓏都準備了戰鬥狀態。

  劍拔弩張。

  但這個衝突的理由未免過於無聊,因此有人在暗處看不下去了:

  “妳們兩個,差不多就給我停了哈!”

  綠化帶後傳來聲響,試圖停止這無意義的爭執和進一步的關係惡化。這稍微起了效果——兩人將頭偏了偏,看著跳出來的男性。

  陶斯不想做什麼和事佬。成為了“幻象”小隊的隊長以來,一直是執行著拉諾直接下達的命令,從來沒有管這種事的閒心——畢竟作為別動隊,本就應該有更適合的用武之地。

  蕾希亞卻不領情,甚至還表露出異樣的表情,擠眉弄眼地要他躲回去。“什麼啦,要我這種剛好的身體屈在這種臭死人的地方看你們表演,才不要咧。”而且對身體也不好。陶斯效仿她的做法,也不願退步。

  話說為什麼一定要我躲起來?這可是我們的新夥伴啊!

  然而對方持續散發出抗議的氣息:蕾希亞指著地上兩具可憐的屍體,無聲地譴責著玲瓏的所作所為。這本來就是她最不高興的一點,令人不安。

  “玲瓏是吧?歡迎妳的加入……”正當陶斯無視蕾希亞、打算繼續跟玲瓏討論事宜的同時,蕾希亞像是要向他示威一般,作出大叫的動作——當然了,即使做到這種地步,也只能發出嘶啞的聲音。

  感到無力的蕾希亞咬著牙,轉身就跑開了。陶斯甚至還在一剎那看到她眼中的淚水,但他並不清楚這代表了什麼——因為沒看見玲瓏的作為,只覺得這種“場面”是很平常的。

  在被蒙蔽的事實前失去了探知的必要。

  “喂!蕾希亞!妳去哪!”這自然是徒勞。

  “呵,真是個了不起的男人……初步印象不錯,”玲瓏若有所指,笑道,“不過在這裡先冒昧說一句好了,不要以為你是隊長,就要我完全聽命於你。”

  這種混雜多種意味的發言,陶斯的腦袋怕是難以理解。

  “什麼意思??嘖,蕾希亞她怎麼了……”他依然焦急地往離開的方向看去。

  “意思是,我只會遵從教皇聖下的指示,包括這一次的加入行動。”

  “有妳這樣做事的嗎!”

  “有意見就直接跟教皇聖下提吧,在這一點上我沒義務告訴你答案。”

  玲瓏攤攤手,接著說道:“不過啊,有一件好事可以大酬賓,要不要聽?關於我們的‘目標人物’。”

  廢話,妳說到這種地步了還會不聽下去嗎?他差點就說出口。不過曾經被蕾希亞告誡過,懂得控制自己的情緒是很必要的,所以他及時剎住了車。

  陶斯暫時將蕾希亞的事放到一邊,點了點頭:“會是數·斐斯塔……或者是布拉多嗎?”不論哪一個,陶斯都覺得異常重要。尤其是布拉多,那關乎實力的所帶來的榮辱,說是尊嚴的對決也不為過。

  “說是大酬賓,那當然是……兩者都有咯。”

  玲瓏吐出之前與他們的接觸經歷。




第二章 第十三話

  (2018.9.4 晚)

  “我說,兩位,”諾亞一邊手上擰著一個不合氣氛的食品塑料袋,一手拿著一盒腸胃藥,一臉黑線地跟在兩位女孩身後,“如果我沒猜錯,現在這個時候還在宿舍範圍以外閒逛,是不是應該被視作違反校規了呢?”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雞婆的呀,諾亞?你讓我想到那個多管閒事的繪雅了。”奈文回頭揚了揚手,催促他盡快跟上她們。

  “要是好好裝個學生的話,這些事就不應該犯啊……”諾亞反駁道。

  但是奈文肯定也不領情:“你還要提這件事嗎?都是你不阻止我的錯哦!”

  看來仍然是對諾亞當初不顧及她的感受這件事耿耿於懷。經歷了在放學後大戰“粹物”這件事之後,奈文對他說話的語氣似乎也緩和了一點——這只是他自己的感覺,因為在沙發上睡了幾天,這就是構成了的事實。

  “快別用這種口吻說話了吧,怪惡心的。”

  哎……不要給我逃避啊。

  雖然只是奢望,但諾亞還是打從心底里想喊出這句話。

  快受不了了。

  就在二人拌嘴的時候,夢娜走在他們跟前不遠處,捂著肚子,眉頭緊皺地挪動著。由於厭煩起他們無意義的吵鬧,她忍不住吼了一句:“……餓死啦!!我們找一個可以好好坐下補充營養的位置都這麼難嗎?!”

  她怀揣著某程度的怒氣,飽含怨念的目光隨著她有氣無力的回頭刺向兩姐弟,非但沒有該有的效果,還顯得萬分逞強。

  他們連忙把手指放到唇邊,擺出“安靜”的手勢。

  “妳這個大小姐……還真好意思說這種話啊!”

  兩人必須壓低聲音。“也不想想是誰害的?”

  “就說了不是我的錯……!”

  促使三人在這般夜色下的校園內躲躲閃閃的原因,正是出在夢娜身上。兩人原本就知道她的家境以前就不會差到哪裡去,畢竟言行舉止上掩藏不多且不夠徹底,即使已經使盡渾身解數來讓自己更像一個普通女孩的了,只不過身體對外界的接受度,可不是光靠意志就能輕易改變的要素。吃慣山珍海味的富家大小姐,哪裡禁得住平民食料的“侵害”?夢娜在開學之前已經飽受折磨,所幸有奈文來出手調理嬌軀,才有了一點積極的轉變。

  是的,夢娜也不敢相信這個經常人來瘋的奈文·艾爾菲特,居然還會懂得些許養生之道。或許是她外在的“無敵”,令她加深了對自身體內關注的傾斜程度吧。

  這人總是會在一些出乎意料的方面上有所建樹。

  但只要一開學,這就無法成立了。先是寄宿學校的規定,令相當一部分學生只能接受每天在校園裡的封閉式生活和管理。通過申請手段的確可以達到走讀的目的,夢娜再三考慮後卻放棄了這個意願:為了讓自己盡量少地暴露在公眾場合,她與奈文商榷過後,決定留在學校裡當一名寄宿生。這樣一來就可以混進人群之中,極大降低被殺手發現的風險。

  萬萬沒有料到的是,食堂的飯菜會直接引起夢娜的腸胃不適。在班級裡翻來覆去,完全沒有聽課的力氣,不但加深了大家對她的偏見,另外也沒有任何的改善。

  最後她向奈文求救了,後者決定出此下策。

  “還不是妳那嬌貴的腸胃離譜成這樣,我們也不必在這種時候……特意因為食物這種事情替妳操心啊!”諾亞心有不甘,抱怨道。

  “是、是平民的飯菜裡下了毒吧!太恐怖了,難道他們已經到我身邊了?就今天中午吃的那一頓,簡直就是謀殺啊!”

  “被害妄想也要有個限度咧。”

  “總共去了洗手間吐了六回,連晚自習都上不成了呀,真慘。”

  奈文在一旁微笑著補充。

  “給我閉嘴啊!為什麼要說出來?!”

  “快向勤勉勞動的一般平民們道歉吧!妳這該受教訓的母胎大小姐!”

  忍受著成為了“外賣仔”的身份掉格,諾亞附加了仇富者的設定後也不禁吐槽道。

  嘴上雖這麼說,但被保護目標的健康問題現今就擺在眼前,這的確是要迫切解決的。就這樣,事態的進展隨著三人的打鬧,逐漸迎來了可視的結局——盡量躲過這個時候四處巡視的盡職保安,三人停在了實驗樓的樓梯前。

  “為什麼停下啦,已經決定好去哪裡了嗎?我手快麻了,麻煩妳們快點決定啊。”諾亞差點就撞上了突然停下移動的奈文,便發起了牢騷。

  “這個笑話可不怎麼好笑,以你的腕力就算把一卡車的西瓜抬起來也不在話下,少來了,”奈文當場就拆穿他的“謊言”,並且胸有成竹地補充道,“不過正如你所希望的,我確實想起了一個好去處……夢娜!妳是要到哪裡去啊!”

  奈文叫住了貌似已經進入了精神恍惚狀態的夢娜。這丫頭的行動軌跡似乎快要進入攻略滿是污泥的生物園之路線B上了——像貓一樣被什麼東西吸引了注意力,而且還沒有恢復神智的自覺,恐怕是餓到整個人都已經脫離正常行動的範疇了。奈文只好把她拽回來,畢竟她實在是走得太偏了。

  “為什麼是西瓜……另外我總不能二十四小時都在運用自己的這份能力,很累人的好吧,偶爾也想休息一下……”諾亞碎碎唸道,也不知道奈文有沒有聽清。

  “估計你還不認識加爾文先生的姐姐,她是在這裡教書來著,這段時間只是因為家裡有點事請了假。我是從同班同學那裡調查回來的,應該稱讚一下我的信息收集水平吧。”

  “然後呢?跟妳現在無故停在這個地方、把一頭快碾上人行道的蠻牛控制住有什麼關係?”

  “總之我自有辦法啦!”

  “那個……”再也無力吐槽的夢娜這時低聲地開口。

  “不要告訴我妳剛才只是為了躲到暗處去思考人生喔?”

  “當然不是……奈文,那邊有什麼東西跑過來了!好像是人類!”

  夢娜用沒有眼罩遮住的一邊眼睛捕捉到了圖像,突然指著前方,繼續壓低著聲音道出或許危急的狀態。但由於夜色太暗,並沒有辦法分辨迎面而來逐漸迫近的對象到底是何許人也。

  先不管是哪種可能,這時候遇到任何人都百口莫辯了!

  本來已經算是違紀的。

  奈文當機立斷地摟過發呆的夢娜,晚於諾亞一步溜到了校道一旁的行道樹後面。因為路燈光線的照射角度,用這地方來遮掩各人的身跡是最合適不過了。

  夢娜識相地閉上了她的嘴,後腦勺被迫緊靠在樹幹上,然後就輪到兩位代理人探出頭來觀察情況。不得不承認,這兩個瘋狂的傢伙總能在危急時刻可靠地採取正確的措施,就像數天前與那些不祥的粹物交戰了那件事一樣。

  但接下來所探知到的事實並不樂觀。接近中的“人”的行進路線似乎和他們所呆的位置重合了起來,導致他們可以看到——這個人徑直地往這個方向奔來。

  “喂喂……怎麼這麼麻煩啊!”諾亞忍不住說出口,“而且看樣子不像是這所學校的學生吧!”

  基於對方穿著的黑色斗篷,他敢得出這個結論。

  兩人迅速把身子縮了回去,準備轉移陣地——如果來得及的話。

  “黑色的團塊”迎面撞上了奈文,為了卸掉這份衝擊帶來的力度,奈文不得不和這個東西在地上滾了幾圈,才停下來。

  “真的慘烈。”諾亞瞇著眼睛想看清來者,自然也體現個人風格地說出風涼話。

  “嗚哇……感覺就像是撞到了卡車,好痛……”

  出乎意料是女性的聲音——正在一邊述說這份痛苦一邊捂著頭直起身子,但因為懼怕著後面要來的東西而伏低著。但面前也不是允許她暫時鬆口氣的場面。

  奈文的造型在夜色里更為駭人,這是不爭的事實。夢娜也曾經在半夜里看到從房間裡走出來喝水的她,當場被嚇得尖叫起來——當然事後少不了諾亞的一頓捏耳朵。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果然是會初見殺啊這個人。

  “什麼卡車啊,真失禮……別惡人先告狀!另外我可是貨真價實的人類,不是妳想象中的什麼東西哦。”奈文見怪不怪地解釋道。

  “所以把我的吐槽也搶去了嗎……逐漸變得沒有存在感了呢。”

  “就連我的吐槽也可以吐槽,真不愧是妳。”

  夢娜聽罷歎了口氣。

  “那麼……請問妳是誰呢?”奈文像個沒事人一樣重新站起,把對方也拉了起來。雖然對方想掙脫,但是見到這些人還沒有惡意,便只是將信將疑地拉開了一點距離。

  形成鮮明對比的兩人。能毫無防備地接近來意不明的陌生人,也就只有這個物理意義上的“鐵人”才敢這麼冒險吧。代表一般人的“黑衣人”則表達了最正常的反應,即使幾乎包覆全身、連頭部也被兜帽蓋住的女性跟這些夜晚還在校園里閒逛的人們一樣不為人所相信。

  眾人也只能從聲音上判斷性別和大致年齡,似乎也是十多歲到二十歲的樣子,年紀相仿。

  “噫——快救救我!求你們了!”因為身體的晃動,原本戴得不是很緊的兜帽不慎脫落,在眾人的眼中暴露出罕見的、銀白色的及背長髮。“你們是這所學府的學生吧?!就讓我躲一下就好,拜託了!”

  她似乎是被具有“智能”的某樣事物在追趕著。

  “幫妳尚在其次,因為我們現在也自身難保了……尤其是妳現在將後面的情況引來這邊之後,妳明白處境吧?”諾亞無奈地笑著,意思就是不答應,“而且直接向我們尋求幫助,這也太可疑了,別怪我們無情。”

  “的確呢,不是很能相信妳。”這次奈文也支持諾亞的謹慎行事,畢竟身後可是護著一位需要照顧的大小姐啊。

  “但被抓到我就死定了的啊……”

  女性的驚悚溢於言表,驚恐的表情使得奈文也開始考慮著下一步的措施。

  “好了,那就先不要說話吧,跟我來!”稍作思考之後,她說道,並且示意眾人跟著走。“喂,這也太草率了吧!妳認真的?”諾亞瞪圓了雙眼——這個姐姐總是做出一些奇怪的決定啊,雖然自己也沒有資格說就是了。

  “如果就任由這件事發展下去,我可能會睡不了安穩覺的啦!”

  奈文拋出了只對自己有利的理由。

  “就算有出什麼問題,你小子也可以擺平的對吧?”

  “在這時候收穫不必要的信任感可不會高興起來。”

  一行人一邊進行家常便飯式的拌嘴,一邊往停車場方向撤去。

  在形成一個三角空間的樓梯底部,諾亞靠著墻壁上的消防柜,向神秘的斗篷女發起質問:“我們該不會被妳捲進什麼窩藏罪犯的事件裡吧?”一向謹慎的他絕對不會讓她能好好呆著,至少現在必須盤問出些什麼。

  但盤腿坐在地上的對方似乎什麼都聽不懂了,抬起頭時還自顧自地嚼著食物,一臉不解地看著諾亞。

  “嘖……真是麻煩。”他極度不耐煩地按著太陽穴。

  現在夢娜正“慷慨”地將本來應得的晚飯分了一部分給這位“來客”,而對方也毫不客氣地接過并填塞自己的胃袋。二人面對面地坐著,但中間橫亙著名為奈文·艾爾菲特的傳遞員兼職鐵幕,來確保斗篷女不會傷害到夢娜。

  以斗篷女的“供詞”來看,她有一段時間沒進食了,所以如果不是依靠他們找地方躲了下,或許就已經沒有力氣去逃了。對此她倒是很老實地向眾人道謝。

  “謝謝款待!”回復了元氣的女性綻放笑容,興奮地握了握奈文的手——這不合時宜的握手應該是她原本所在地方的禮儀習俗吧,因為諾亞注意到她的通用語並非流暢,並且有第四大陸口音的跡象,原本還以為是會用特塔尼爾原住民語的,但確認過後發現卻不是。

  “我沒猜錯的話,妳不是本地人吧?”奈文護著一臉黑線的夢娜往後挪,例行公事地開口問道,“在這片土地上倒是不奇怪。”

  食物的怨念可是很可怕的——是誰說過的來著,但夢娜不想再深究了,她深刻感受到世間之物的瞬息萬變之後,已經暫時失去吐槽的能力了。

  斗篷女聽罷搖著銀白色的髮絲,否認補充的猜測:“唔唔?我確實不是本地人,是剛從第四大陸逃過來的。”

  本人對此並不在意,大大方方地將自己的來處說出來了。“嘿,雖說是‘緩衝地’,但也不要這樣張揚身份好吧?在這裡帕特卡納人可不被待見,難道還不清楚嗎?”

  “至少你們沒有惡意,我是感覺得出來的。”

  要是有的話,我早就被架起來了呢。

  對負面的事信誓旦旦的銀髮女性依然笑容可掬,似乎已經將被人追殺的這件事拋諸腦後了,令人倍感疑惑。能活到這種地步真是個奇跡,諾亞不禁想到。

  “這樣哦……即是說我們兩個沒有什麼威勢。”“妳不說話沒有人當妳是啞巴。”

  “雖說是救命之恩,那將來有機會的話,我定會盡我所能還這個人情的,”女性站起身子,重新戴起了兜帽,“但現在將麻煩引來的確是我的錯,就先將這件事給解決了吧,抱歉,我要先離開了。”

  貿然出現又貿然離去,女性怪異的行為一直在挑戰著諾亞的警戒警戒防線。“放心,填飽了肚子之後我就有保護自己的方法啦,畢竟……我可是‘曉’的子民。”

  她注意到諾亞的神情變化,抿嘴一笑便說出了不得了的東西。

  話音剛落,沒等眾人反應,遠處就有手電光照來,還伴隨著男人的叫罵聲。奈文選在這個地方也不是沒有道理,因為剛好是攝像頭的死角位置,但是遲早會有這種情況出現——在此不得不稱讚一句R高中的安保系統。

  “不管怎麼樣,要走咯!”諾亞不甘心地啐了一口,轉身就摸不著女性的身影了——早就淹沒在夜色之中。

  “好吧……我們這幾個人特意躲開攝像頭,在滿是灰塵的樓梯底下開了一場不怎麼浪漫的月下茶話會,然後現在還因為這位不速之客的緣故被迫逃跑……真有點意思,日記安排上了。”許久沒發話的夢娜一口氣將自己的碎碎唸盡數吐出,保持著這副呆滯的表情被奈文直接一個公主抱抱起。

  “啊……受夠啦,這到底是造了什麼孽……”

  但見諾亞打算往她們的相反方向動身,奈文急忙小聲催他:“說要逃跑的不是你嗎?為什麼還站在這裡不動!”經過他的身邊時還用手臂輕撞了一下,但他不為所動。

  絕對是在想什麼歪主意。奈文深知他的底細。

  “我想去問明白一些事,”因為強光,諾亞只能從指縫中觀察著前方,“能出動這麼多的保安,要不是那傢伙來頭不小,要不就是……有另外的事情發生了吧。”

  “……要手下留情喔。”奈文癟了癟嘴,提醒道。

  對鐵了心的諾亞而言,制止是沒有任何效力的。

  “怪這些倒霉鬼遇到我了……我肯定能撬開他們的嘴問出些什麼來。”他活動著筋骨,絲毫沒有躲避的意思,並且準備要做某些為人所不齒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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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諾亞認爲時間差是一項很重要的因素。無論在什麽進程中,掌握了時間差會對自己有利——只是單純産生的時間差,會對局勢有兩邊偏差的不穩定特徵存在。如果是簡的話,她肯定會有資訊差也很重要的喔!這樣類似的論調提出來反駁道。不過眼下的情況,這樣就足夠了。
  因爲奈文和夢娜的及時離開,使得那些將要到來的人用手電光照來照去的時候,才發現了諾亞孤身一人、毫無防備地站在衆人的面前。
  爲了更快地確認對方的面貌,其中一人打開了電燈。
  別再把光對著我了,好嗎……”諾亞免不得抱怨一番,抬起來遮著雙眼的手估計捨不得移開。待電燈全部打開之後,他也才舉起雙臂作投降狀。
  他眼前是數名全副武裝的保安,不用多想,這絕對是學校裏發生了什麽事才會出動這樣的陣仗,然而諾亞知道幷不是因爲他,宛如一陣風地離開的那名神秘女性才是癥結所在。
  喂!你是什麽人!是不是這裏的學生?!
  爲首和諾亞隔著幾米遠、擁有一般身材的保安吼起來,手上提著的防暴叉爲他增添了一點勇氣。諾亞卻敢在此時分散注意力,目光越過對方的肩膀,目睹了稍微奇怪的畫面:恕我多管閑事,你們當中有人受傷了嗎?
  閑話少說!如果是本校學生就把學生證拿出來!沒有的話就只能走程式了!爲首保安鐵定不吃這一套,況且這是哪門子的放鬆他人警惕的做法啊?
  諾亞聽罷只能攤攤手,表示我哪來這種鳥東西的同時,關注點仍在後面——兩名保安在互相攙扶著,看樣子是有其中一名受了傷,一直在呻吟著。
  保安將防暴叉準備到攻擊位置: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將你視爲他們的同夥了!在這一句話後,諾亞才發現自己已被團團圍住,但都沒有一個人敢輕易靠近。
  可見這所學校的安保力度還是很嚴的,但又或許可以歸爲他口中所說的同夥的原因,諾亞對此提起了興趣。結合銀髮女的說辭,闖入校園的就不止她一個了。
  保安不理會諾亞短暫的思考,打算靠近,被身後的一名同伴馬上按住了肩膀:喂喂,別離他那麽近,天知道他會不會又有那種古怪的能力啊!
  但現在這樣,他就比較難使出那一招了吧。
  莫名其妙地在說些什麽呢?有事找我就快點,誰想一直呆站著聽幾個男人講相聲啊?既然聽到了有趣的消息,諾亞就不打算陪他們糾纏了,先把想知道的答案拿到手再說——用什麽手段都好
  裝作被逼到墻邊之後,身前的防暴叉便接踵而來。但這種半吊子的攻擊自然不算什麽,諾亞一抬手就抓住了叉子,衝擊帶來的疼痛如實地傳達,不過經過訓練的他依然施展蠻力,強行將其奪了去,並折彎成不可思議的形狀丟到一邊。
  這爆發性的力度霎時讓對方手足無措。
  再次刺破寂靜的聲響成為了戰鬥開始的信號。
  兩旁的人見狀,也一幷上前想控制住諾亞的雙手,但稍一接觸到就被他粗暴對待——一邊一個地被摔了出去,只不過幷不像叉子那樣下場淒慘。
  雖然之前在陶斯和蕾希亞面前吃足了苦頭,但對付普通人就即是單方面的碾壓了。不消多時,地上便鋪滿了痛苦呻吟的成年男人。諾亞輕鬆地繞過數人,來到最開始就在喊疼的那個傷者面前。
  此人還滿懷恐懼地將後背頂在墻上。
  這也是自然的。不過諾亞想知道他們口中所說的、還有這位傷者受傷的原因。
  諾亞離他稍微有點距離,蹲下來詢問道:雖然知道很難受,但想快點結束的話,就老實回答我的問題吧。
  什、什麽!你別再過來啊!他看來身心都傷得不輕呢。
  你所說的——‘同夥,可以詳細描述一下嗎?
  “……你不是和他們一夥的?來自後背的痛楚襲來,使這名無辜的男子也不由得呻吟起來。但諾亞似乎不是很滿意這個回答:好好告訴我答案啊!反正你守著這種秘密也沒有用,說出來……或許我還可以幫到你們呢?

  說罷,他環視餘下趴在地上、捂著痛處扭動著的人們。將自己的力量稍微增幅了後,不費吹灰之力地就將眾人撂倒在地上這件事,諾亞並不是沒有考慮過後果。只需要令他們短時間內恢復不了,便保留了力度,為現在的盤問爭取到了時間。
  有誰自告奮勇的嗎?
  那是一幫戴著動物面具的雜種……毫無疑問一定是第四大陸的帕爾希斯人!”“該死,今晚到底是怎麼回事,聖騎士們吃幹飯的嗎,居然被他們混進來了?!保安們都痛罵起來。
  嗯哼?戴著動物面具的雜種……這是很稀奇的事嗎?學校化妝舞會上不也一堆,麻煩給我更詳細一點的資訊!
  雖然只是出於猜測,但這些人的斷言很令人在意。諾亞在嘲笑了當代學生一番之後,改變了話鋒逼問道。
  是火球,受傷者一副不願回想的態度,單手捂住了臉,他們會發射火球,而且會飄在空中。我的後背僅僅被掠過就已經是這麼嚴重的傷勢了……”
  ……那可真是命大。
  目標似乎不是我們,他們很快就離開了。大難不死,他不由得在這種境況下鬆了一口氣。
  其實也是因為那個女孩吧。對此,諾亞也不難猜出個大概。能使用火球的不一定是帕爾希斯人,現代兵器也可以達到這種效果——只不過在飛起來這件事上,的確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盡快去醫院吧,我可是手下留情了的。”諾亞心裡開始糾結些什麼,拋下一句話就去追她們兩個了。
  難得遇到帕爾希斯人,就可能會有鑰匙的線索吧。
 
 
 
 
“剛才的演技,還可以嗎?”從圍欄翻出校園的少女在人行道上跑了一段距離後,隨後不緊不慢地走著,任由路燈的光灑在黑袍上。她仿佛對著空氣說話,和那些不可視的“物體”進行詭秘的溝通。
諾亞一行人的食物給予了她充足的體力,現在她起碼可以好好走路了、繼續她的“逃亡”之旅了。
“……喂,我在問你話呢,森葉!又滾到哪裡去了?!”
耐性消減的她不由得提高了音量。
“那不是什麼重要的事,白潞公主,”此時地面上響起了物體摩擦的“沙沙”聲,“重要的是我們不應該放慢腳步。”
一條有男性腰部粗的蟒蛇從透明的姿態逐漸顯形,身披赤紅色的細鱗,跟在她身邊。
“我對他們那半吊子的‘浮游’可不會怕呢,更加相信你的腳程……另外為了保險起見,現在要先叫我‘玲瓏’。”少女張開雙臂,儼然一副危機已過的樣子。
“危機剛解除就大大咧咧地放鬆警惕,這樣很容易出事。”
“給我點信心嘛,真是的。”
“這僅限於我附在您身上的時候。”
暗紅色的體表鑲著亮銀色的紋理,這條從顏色而言就非常特別的蟒蛇居然“說話”了——從喉嚨處擠出沙啞嗓音的耄耋老者一般。
“那到底咋樣嘛,為了能好好生存下去我已經很努力地扮演其他人了。”
“是的……依我看,您甚至還沒切換過來。”
“森葉,你作為我的‘附者’,就只會吐槽我嗎?”玲瓏一邊向它伸出手,一邊加重了語氣說道。
“十分抱歉。”
它以道歉的態度說完,“簌”地直起一部分的一部分的身體,緩慢地纏在玲瓏的身體。在旁人的眼裡就是一幅驚悚的圖景,但玲瓏本人似乎習以為常,甚至閉上了眼睛。
直至全身都被蛇身覆蓋,她都沒有移動分毫,也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逐漸地,蛇身發生了變化——像是溶解成糊狀的模樣,但是卻沒有掉落在地上,而是緊緊地貼緊女孩的身體,形成了具有相同顏色的一副鎧甲。
“完美……你和我還是沒得說的高契合度啊。”
“那麼,公主,方才您放我把風的那段時間裡,應該是發生了什麼事吧?”
“是的,那個戴著眼罩的女孩,我認為我沒有認錯。這樣似乎離教皇大人的宏願更進一步了呢。”
玲瓏邁開步子,由於有森葉的加持,她以驚人的速度奔跑著。與此同時,行道樹上的夜空劃過某些物體,製造出不尋常的聲響,使她不由得咒罵起來。
“教皇大人的籌碼——·斐斯塔,可不能放任她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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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評論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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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ikiyiki 騎士 樓主
沒有權限發帖,永久斷更。

4 年前 0 回復

朱大仙purple 騎士
可以啊 这流畅感 根本不是新手写的

原创星球不能用简体字看啊

4 年前 0 回復

Yikiyiki 騎士
TA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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